微恙——直立行走

那次我忍着胃疼，和师兄都喝得有点多。迷迷糊糊间师兄问我要不要和他试试。

我当然知道师兄说的是试什么，不过我没敢。再这么折腾一次，我怕我小命不保。师兄说心理问题得慢慢调适，这比调个程序要复杂的多。最后还是那句话，说好自为之。我也笑着回说还是那句与君共勉。

还是怀着丝丝不舍的离愁和别绪，我踏上了回家乡的火车。这次回来，就打定主意不走了。至少不会再这样长时间的离开了。

当火车进站的时候我都想狂叫，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爸开着小车来接的我。这还是我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虽然我就没回来过几次。我爸很是殷勤的结果我几乎就不算行李的行李，拍拍我肩膀，很语重心长的说，还是回来好，还是回来好。

这情景搞得我浑身的不自在。抖抖肩膀甩开我爸的手，说，行了啊爸，别搞得跟演电视差不多。别扭着呢。

我爸他佯装生气瞪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招人待见了啊。

回家的第一顿饭，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的。我想了想真觉得挺奇怪的。他们离了婚之后，我们三人的相处反而愉快和谐了很多。他们之间像是多年的知心老友。和我之间也是，亦是长辈亦是朋友的身份，让我也觉得轻松融洽。

夏天到了，比较容易没有食欲，结果一家人和和乐乐在外面的大排档吃饭。很多的小吃，大家像朋友一样喝啤酒，聊天，我都要以为我有了两个忘年交。

这俩忘年交对我的私生活那是十分相当的关心。先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再十分恳切又期望的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还是说没有。两人十分有默契的点头说，不急，不急。我真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悄悄复婚了，这场景，真有点夫唱妇随的感觉了。

我妈一直拉着我的手说我瘦了。我说考试熬得呗。而且毕业的时候糟心的事儿多了去了，同学都熬瘦了。母亲大人就强烈要求我去她家住着，说一个月内给我养回来。

我赶忙谢绝。我现在饭都不能多吃，得少量多餐，很精细的把胃养着。不能吃的太奢华，也不能吃的太粗糙。我不想太麻烦我妈，我自己完全能应付。

我爸倒是希望我能趁这个机会到处走走。当初高考完，因为种种原因我在家闷着。现在我爸说他全程出资，希望我能到处跑跑转转再看看。国内国外任我挑。我笑我爸说哟，土大款了啊。我爸一掌拍我后脑勺上说，越长大越没有样子。

我笑笑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宅男吗我现在就喜欢宅在家里面。

他们拿我没办法，只好由着我去了。

因为那个属于我的家，自从转到我名下之后，就完全属于我了。我爸妈他们都没钥匙。由于长期没人住，灰尘已经是铺天盖地了。我妈让我现在外面住两天，找个保洁把房间收拾好了，敞敞气儿再回去住。

第一晚，我是在家附近的旅馆住的。舟车劳顿的原因，一夜无梦，很快到了天亮。

在床上滚了两滚，看了俩小时左右的电视，彻底崩溃了。对于一个过惯了时刻紧绷着自己，不停鞭笞着自己的日子的人来说，偷得浮生半日闲，还真浑身的不习惯。

想了想，不想让别人把钱赚了去，决定自己回家打扫去。该扔的扔，该买的买，该洗的洗，该换的换。收拾完屋子，再去超市大采购一次，回家看着塞满的冰箱，心里很满足。有种好像什么东西重新开始了的感觉。

48.

因为已经决定要扎根家乡，建设家乡了。回来的第二天就把手机办了个新的手机号。换了个动感地带，当月免费的三百条消息基本上就用来通知大家说这是我新号码，以及各种的寒暄上了。在给不给周畅号码的这个问题上，我倒是再没有犹豫，反正抬头不见，低头不见也总会有天会再见，何况我自己也想有一个答案。周畅回过来的消息说他在忙，空了联系我，出来聚聚，让我等他消息。我很干净利落的回了他一个好字。

周畅，如果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新的动向的话，那么现在能不能算是一个开始

我没有接受我爸的建议出去旅游。整天在家里呆着。

宅在家里，唯一做的事儿就是善待自己的胃。

我妈三天两头叨念我瘦了，必须的好好补补。我跟她说我在准备考研的时候，搞坏了胃，不能动不动就大补，不吸收，还得给未造成负担。我以为能说服我妈，结果被拖到中医院去开了一大堆的中药。我妈每天按照三餐给我打电话，说这药必须得喝。医生都说了，胃出了问题，得养。

于是我遵照医生的嘱咐，中药和食疗开始双管齐下。每天没事儿做就在家里琢磨怎么做菜煲汤。我吃不完就让爸妈他们一大家子过来帮忙。结果我没事儿，他们的体重见长，开始直夸我说我是新二十四孝好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夸的性质高了，就开始琢磨自己手底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可以推荐给我。我妈不帮我，就看着我在一旁闷笑，我爸就说不急，我还在读书，现在恋爱是耽误别人姑娘。

我想了想，我自己的事情，能得到父母的体谅已经很不容易，我不能要求他们周围所有的人都明白我，理解我。也就没有再频繁的集会。

不是我自夸，我的厨艺真的是见长啊。有时候我自己吃到自己做的菜都觉得十分的幸福。

可是那一桌子的菜我一人消化不完，我也挺苦恼的。

接到周畅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搅砂锅里的汤。电话铃声响的太突兀，吓得我被汤勺躺倒了手指。我一边吹手指一边接的周畅的电话。周畅在电话那头问我在干嘛。回来这么久也没见我有大动向。我说我又不是回来高投资的，要大动向干嘛。还不如天天呆家里。周畅接着说那你呆着不憋屈啊。我答他说我憋屈个毛线，我安胎呢。

呵呵，我故意的。我觉得自己挺jian的。想好了的，明明是糊涂账就糊涂账吧，还是忍不住想刺激刺激他，刺探刺探他。

周畅估计这几年也练出来了。他在那头嘿嘿笑着说，这安胎还是要参见社交活动的啊。孕妇还是可以出来聚个会，吃个饭呗。

我嘞个去，你才孕妇呢。我说你请啊有多少人啊场面小了，爷是不轻易出场的啊。

周畅很狗腿的说，这么就是先来请示您林大牌的档期吗我们都配合您行动的。这不，第一个就先联系的您。

我被他一口一个的您搞得头疼，看着锅里熬好的汤，想，这下有着落了。于是回答周畅说，这么吧，集结你的大部队，绕一环路慢跑一圈，然后来我家里结合，今天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扶着墙进来，再扶着墙出去。

一行人来的倒是很快，浩浩汤汤的。进门就被我辛苦炮制的汤头熏了气晕八素，都叫嚣着要去厨房看嫂子是何方神圣。

他们倒不客气，摧残我的电脑，摧残我家电视，摧残我家沙发，还张着嘴吼什么时候能开饭。好容易酒足饭饱之后这些人又躺在沙发上用手一下一下顺自己的肚子说撑。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白眼都懒得翻了，很认命的收拾了桌子洗碗去了。收拾好了之后还给他们倒好茶，准备好水果，用牙签串着，还一个个的喂到嘴边。

一帮人，全是大爷。

不过看着他们这样被我伺候的福乐安康的，我心里还挺高兴的。想想，原来我还是很喜欢宠着人的。

这些被伺候好了就嘴欠的人开始开我玩笑，说要是谁娶了我，一定幸福死了。

我往自己的嘴里放一水果，说，其实，嫁给我，也幸福死了。

接着就有人争先起哄说，要报名。我招呼周畅说，小肠子，来，都登记好了，怕号牌，咱先来个海选什么的。大家笑笑闹闹成了一团。气氛很轻松，很和谐。我想这样暂时，还算好吧。

那天我看周畅踅踅摸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的理由，单独赖在我家不走，最后是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的被拉着离开了我家。

反正高中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很熟悉，彼此都是十分爱演爱现的人。所有人看着周畅的表情，都以为他在上演生离死别，更是起哄又配合的拖着周畅走。我笑着送他们出去。说欢迎随时蹭饭。我一人吃饭挺无聊的。

反正也到了今天了，我着急什么呢，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了。爱谁谁吧。

49.

其实我和周畅的联系称不上频繁。一般只是在大家要来我家蹭饭之前，周畅会先来个电话询问我是否有时间。是否方便。当然这个电话，不一定要周畅来单。所以如果这事儿由其他人代劳了，周畅会直接和大部队一起出现。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出现在我家，打打闹闹一个晚上，再推推攘攘的离开。每周都有这么一次两次的，基本上可以算是固定节目。

三两次之后，呗越来越多人知道，我厨艺了得，蹭饭队伍是越来越庞大。所有每次都有信面孔，有些还带着家属来。要么是希望女朋友能从我这里学得三招两式回去哄自己的妈妈，要么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以我为榜样，膜拜一下我的贤惠摸样。

乱七八糟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开始凑份子，要求指定菜式，要求我推陈出新。

周畅偶尔会跳出来要大家别太过分，说我多少还算个病人。但是很快他就会被打压下去。要么说胃病不算病，要么说周畅你有什么立场说这话，你是心疼你媳妇，还是心疼你老公啊。

我看着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能替他回答，这是周畅在心疼他主子。

我猜想周畅应该是有话想和我谈的。但是每次都是浩浩汤汤的一大堆人，风一样的来去。有时看见散场时，他一副我还有话没说的样子，我就想笑。难道周同学就没想过其实他完全可以单独见我的。是他二到不行的脑袋没想到，还是他不敢

我都有点痛恨我自己了，只要和周畅稍稍接近。就惯性的去揣测周畅的言行和动机。我觉得自己卑鄙。

而且话说回来了，有些事我可以接受它糊里糊涂，不见得周畅就能愿意接受。也许是我一厢情愿也说不一定。周畅如果心里有坎儿过不去，一直梗着，时间久了，也会是种负担。会耽误他，或者误导他。

如果有些事，周畅不好意思先开口，那么我来。不清不楚，说低调，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而折磨周畅，并不是我的乐趣。

临到我要开学的时候，我遣散了蹭饭部队，单独找了周畅出来吃饭。

看的出来周畅很紧张。于是我选择了开门见山。我直接对周畅说，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说的，都直接来吧。别揣着一个人乱想了。

周畅想喝酒，被我按住了。我说，别，咱们清醒的来，多大个事儿啊！

在找周畅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周畅想通了他要想通的问题，要向我迈进或者跟我挥手告别，我都能坦然。但是如果他只是迷惑，我决不会给他施加压力，造成负担。我想不明白的问题，周畅未必能想的明白，但是周畅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却想的很清楚。如果周畅是要一个答案，我给他。如果周畅想要的世界与我没有关系，那我能做的，是绝不打扰。

我会把主动权完全交给他。周畅只需要告诉我一个他的选择结果，我会努力让自己坚决执行。

周畅很挣扎，眉头紧锁的样子其实很不适合他。看他几次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我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沉默，可是又怕我先说了什么，会混淆了他脑袋里面的认知。

气氛很沉闷。我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这盘子里的残羹剩菜，一边给自己找点事情，一边等周畅开口。

酝酿了好久，周畅终于开口。他问我，都是真的对吗不是我一个人喝醉酒产生的幻觉对吗那天晚上我们真的有过什么，对吗

周畅一直低着头，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才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很急切的样子。

我笑意盈盈的看着周畅，反问他，你以为的什么是什么

其实我不想这样逼他，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决定了要清楚的过，那就让他再清楚不过。

周畅突然变得暴躁，双手啪的拍在桌子上，猛得蹭了起来，几乎用吼的。他说，林立，你别装了，我们上chuang了，对不对。

我扔掉了手上的筷子。抬头仰望这他，看着他好像着火一样的眼睛，很清楚的吐字，不是。

周畅继续瞪着他希望工程一样的大眼睛。果断反驳道：你放pi。

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说，那你问我干嘛。

周畅像被戳暴的气球一样，迅速摊在椅子上。

我笑了笑。用平时大家惯常的口吻，苦口婆心的开解，我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了吧。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睡一个晚上，都不一定要负责任的，何况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呢。

周畅懒洋洋的斜眼看着我，一幅你是白痴的表情。

我心里不乐意了，想说，我把台阶都送到你脚下了，你是不下来，还在上面唱什么独角戏呢。

周畅没有理解到我的腹诽，很冷静的甩给我一句，那还是有想负责的啊。

我看着周畅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就是气。我说，那你也得看别人想不想让你负责。

我在心里鄙视我自己，其实我挺想让他负责的，可是我不敢，我居然不敢。我呸死我自己。

周畅也来劲了，他吼我，他说，林立，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我心里都快沸腾了。我想说，你什么感受啊，你不就莫名其妙喝了一通酒，和我乱了一通性，你有什么好感受的啊。

50.

这大概是我和周畅之间气氛最紧张，最针锋相对的一次对话了。

也许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火大而已。周畅倒是显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

周畅坐直了身子，很严肃的问我，咱们就不能试试吗

我真想扇他两耳光。我问他，试什么试拥抱接吻还是试上chuang试多久1个礼拜，1个月还是试试不行立马就算。我说，周畅，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试。

我一直都以为我已经把涵养练得很好，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没对上周畅。

周畅很正紧，可是给我的感觉就是不咸不淡。他说，你顾虑一下我的感受，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

我心说，我自私我他妈的要是真狠下心自私一回，早八百年我们就不是如今这境地了。

周畅继续说。你一声不吭就跑的天远地远去读书，然后完全不给我心理准备就跟我说喜欢我，然后又装作忍气吞声的配合我酒后乱性，你能不能顾虑一下我的想法，我的感受。

我听了反而笑了。我说，周畅你总不会是想表达，如果我不走，你就不交女朋友，就和我相亲相爱了吧。总不至于是我走了，你才发现你空虚寂寞了，然后误打误撞跑去和一女孩子谈了几年的恋爱，然后幡然醒悟，这女孩只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慰藉吧。你敢说我还不敢信呢。

周畅说他不是那意思。

我说那你什么意思我去外地读书是自私，跟你表白是自私，稀里糊涂上床也是自私我自私在什么地方啊你躲我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又说过什么吗你在我这里来来去去我有说过什么吗我怎么就自私了一定要我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们两发生过关系就不自私了是吧好吧，我们两就是上过床了，怎么样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积攒了这样大的怨气。我本来的目的只是希望能解开彼此的心结，可以轻轻松松的做朋友，或者变成陌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周畅会得出一个我自私的结论，于是我被引爆了。

他可能也被我唬到了，楞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都拆开一件件的看，你能不能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当成因果关系来看。

我气没消，直接一句不会甩回去。

周畅很委屈的说，那你能平静的听我说完吗我用眼神示意他，说吧你。

于是他娓娓道来。他说，以前我们是好兄弟，彼此位置那么靠近，没有人能取代。可是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我心里很失落的。我还没缓过气来，你就跟我说你喜欢我。一边说，还一边哭。我没有想过这样的关系，我不知道该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甚至想象不出来你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是男女之间那种的吗可是我又觉得有差别。但是具体的我又说不上来。然后我们又发生了关系，我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让我去思考定位我们之间。我不能否认，你对于我来说，很特别，非常非常的特别。莫名的我就觉得我们两个很亲近，别人阻隔不了的亲近。看见你我就觉得挺开心的。我承认，我还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可是，我知道我最急切的什么。我现在每天脑子里都是你。我也想理清楚个头绪来，可是不行，越理越混乱。于是不理了。我现在只想我能有这样一个权利，我希望我能在我想看到你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我想霸占你身边最近的那个位置，我不想这个位置摆着其他人。我想和你试试，不是说试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而是想和你试试我们能不能一起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