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川指指夺门而出的某女,姿态悠闲地拉开凳子坐下,一副继续品茶的架势。
林言莒还是不能动弹,身体里缺了零件似的,嘈杂的噪音都逼真得很:“……刚才……”
“哦,那个”青年单手撑住桌面,仰起头看了他一眼“是为了让她死心用的,比起总是用奇怪的理由拒绝,
这个效果更好。”
林言莒几乎石化了。
青年仍旧好脾气的:“前辈要不要再坐一坐,不想的话我们可以出去逛逛。”
这就是没有解释的必要了。突然吻他,说奇怪的话,都是因为要逼真的拒绝女人泛滥的芳心。男人小心翼翼
的打量着身边的人,也觉得他还是无害的,然而那瞬间转变的温柔和狠心,还是让他心惊肉跳。怎么可以演
绎的这么像呢?简直就是他为人的一部分一样。
轻易就能找到别人的软肋,并且毫不留情的刺下去,一点余地都不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回过神来,泽川已经结完帐,手拉着门把,对他一笑:“前辈。”
林言莒机械的跟上去,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说教这种事他不擅长,只会唠叨,啰嗦多了就惹人讨厌,
可是教训的力度不大又起不到作用。正在为难,青年已经上了公交车,只伸出手来给他:“前辈。”
明明只是两个台阶的高度,泽川自然地做出这种要拉他一把的手势就让人觉得贴心。一起上了车,肩膀碰着
肩膀站在一块,节奏也是一致的,摇晃当中青年的手掌温和有力,时不时的搂住他。
恰到好处的举止里,惹得四周一阵唏嘘。林言莒忍不住侧过头,却被泽川强行按住,青年用带着笑的危险口
气说:“前辈被漂亮的姐姐看上的话,我会吃醋哦!”
男人不敢动了,心说,人家哪里会在看我,明明是在看你。
车子开过几站,两个人随着人流下车,都市繁华的街道灯火辉煌,青年牵着他的手,一路进到商场。
虽然是周六,林引因为学校的关系,升入初中前的补习时间曾多,三个人一起出来的情况越来越少。儿子知
道努力固然值得高兴,他也闹不清传说中分数高的可以的那所重点中学有多厉害,但是看见还在长身体的孩
子时不时需要熬夜,作为父亲还是心疼得要命。
听从同事介绍买的那几款补脑的滋养产品,一瓶就卖出了三位数,真正买回家半路上捧着那几个小瓶子诚惶
诚恐,就怕从哪里钻出个什么摔了就不好了。好在还是顺利的,看着小引捏着鼻子灌下去半瓶,嘴里跟着发
苦的同时也很高兴。
有时候,用钱买来的希望虽然很没有想象中的效果,他能做到这些也觉得安心,因为在那些不能替代的事件
里儿子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生活中的困难,还有他,他们两父子在一起天大的事情都不用怕了。
两个人的后面没了尾巴,逛街的速度就快。青年好像早就想好要买什么,直接就上了男装部,琳琅满目的夏
季新款,细看之下竟然还有之前没卖掉的春天的衬衫,林言莒翻了一眼价格,简直觉得捡到宝,连忙拿出来
放在身上比了比。
大小还是合适的,颜色款式也行,价格更是实惠。男人动心起来,激动的叫住背对着他的泽川。
青年转过头来,把那件衣服拨了拨,甚至都算不上正眼看,就下了结论:“前辈,你穿这个太老气了。”
兜头被浇了冷水,男人仍旧执意的:“我看还好啊!本来年纪就大,穿得那么花哨怎么行。”
这种自我打趣的话他常说,小引背后都叫他老头子,青年却很抗拒,几乎是听一次郁闷一次。
“前辈。”
“啊?”即使忍住不去看某人的脸色,也被零零散散的冷光波冻得够呛,林言莒拗不过,只好缩着脖子把衣
服放下,小媳妇一样退到一边。
青年满意了,拿着手里的衣服进去试穿。穿出来的效果和模特没差多少,只不过模特是外国人的体型相貌,
完全没有可比性。
男人感叹着,上上下下把泽川看了个遍,最后更是不舍得转移目光似的紧紧盯着,青年不好意思的揪了一下
上衣的肩带,神色中是少有的害羞。
但凡年轻男孩子长得好多半就很风流,也好炫耀,像泽川这种乖到周末陪他在家洗衣服做饭的几乎是没有的
,再加上那种谦逊和恭谨,气质上就更让人迷恋。也正是因为这样,偶尔的无情什么的被原谅起来就很容易
。
青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男人站在他的身后,这种即使在影像里也近在咫尺的感觉比起现实中的亲近更微妙
,也更让人心痒。
“前辈,要不要试试看?那边也有成熟装哦!”突然想看某人裸体的念头冒上来,坏心眼的青年一时间无比
热情,眨眼的功夫里就找出了两套丢给他。
男人不知所措,本能里只有顺从。刚要把试衣间的门关上,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青年笑嘻嘻的挤进来,指
着身上的衣服:“我和前辈一起换好不好?”
哪能说不好呢?可是实在空间有限,两个人在里面站起来都困难,林言莒没办法了,只能先让他换。
青年遮遮掩掩的把衣服脱下来,白皙的胸膛并不健壮,骨头的形状都看得出来,胳膊却是力量型。等他换回
自己的衣服,男人还傻站着。
“前辈。”
“咦?”
泽川已经衣冠楚楚了,正在整理头发,弄完头发又弯腰去系鞋带,就是半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小仓啊……”林言莒喉咙发干,空气不够用似的出了一头的汗“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哦”不服帖的衣领也终于弄整齐了,青年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男人一阵发毛:“出,出去呀!”
青年微笑着,一动不动:“前辈,这样不公平哦!我刚才可是被看光了,现在当然要看回来。”
这是什么逻辑?林言莒想出口反驳,低头想了一会,终究说不出什么有建设的话,就只僵硬着把上衣脱下来
,然后发冷似的背过身去。
13
线条并不优美,真的,甚至都能看见毛孔和夏季里蚊子留下的礼物。但是在泽川看来,那些瘦骨嶙峋的地方
也很可爱,是与健壮无缘的单薄感,因为瘦的均匀,整体来说比刚迈进中年就秃顶凸腹的大叔们要分数高的
多。
男人背对着他,还在和手里设计繁复的裤子作斗争,丝毫都不知道自己是和一只狼关在一起,而最为关键的
是,现在那只狼正两眼放光,偷偷地在磨爪子。
要吃了他原本可以很简单,青年却刁难自己似的设计了一步步,希望可以像品尝最喜欢的甜点一样慢慢来。
然而事到如今,眼前的肉肉质鲜美,甚至自动撒了油盐上去,姿势美美的摆在那里,他也只敢撞着胆子在蝴
蝶骨的地方轻轻摸一下,无声无息的,不敢声张的隐忍和无奈。
他说过,要得到的是他的心,很多事就急不得了。
穿好衣服出来,两个人都实实在在的出了汗。林言莒平时上班穿惯了正装,衣橱里也几乎没有时下流行的衣
服,突然换上崭新的一身,肩膀上那只说不清是虫子还是别的什么的东西一路蔓延到锁骨,整个上半身都是
夸张和诡异,不由就有点脸色难看。
他看着泽川:“你确定这个我可以穿?”
青年笑得可爱,视线在四处转了转,最后终于落在他身上,一看之下也不嘲笑,只憨厚的摸着鼻子:“前辈
最赞啦!是这套衣服长得有问题。”
男人无话可说了,只好乖乖的回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泽川不知道买了什么,站在柜台前面和小姐说话,
完了提着袋子走过来。
青年那种堪比模特的长相和身材穿什么都不会有问题啦,只是在贵的让人咂舌的店里,这么轻率就买下来,
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几句:“小仓啊!才逛到第二家而已,搞不好之后会有更合适的¥#@%&#¥$¥#@%&#¥
$~~~~~”中年人的货比三家说白了就是穷人的无奈,青年虽然不赞同,也彻底被迫感同身受了一把。
“前辈。”泽川在对方的喘气空当里终于找到机会把手里的袋子递上去,然后一脸乖巧的等着某人把衣服拿
出来反复看了看,才略带委屈的撅起嘴:“我是无辜的啦!”
袋子里的是刚才林言莒看上的衬衫,男人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刚刚明明希望完全破灭,现在又失而复得。这
样的惊喜让人的心脏都要少跳几下。
青年拍拍他,右手在他肩膀上搂住,是男人间的安慰鼓励:“好啦!感动的话就回去帮我和小引做好吃的好
不好?”
林言莒还是不能自制,喜极而涕都有可能,脑子里一瞬间热血上涌,脸上红扑扑的:“不是说老气吗?怎么
还……”
泽川拉着他,身体挨着身体慢慢往前走,像是两个垂暮的老人一样,扶持虽不至于,相依为命的感觉却很强
烈。“因为前辈喜欢啊!比起我认为好的,这个才更重要吧!”就像费尽心力买了礼物送给父母,你用自己
的眼光框住了时尚,却不舒适,那穿来做什么呢?人都是要找到对方需要、适合的东西相互赠与,才能体现
礼物的价值。
“小仓”男人激动着,声音抖动。
青年潇洒的摆摆手,左右看看,突然‘啊’了一声,大叫着冲进旁边的一家店里。林言莒慢了半拍,好半天
才跟进去。
泽川正在摆弄一个小熊公仔,又是背又是抱,小孩子一样笑得高兴,看见他进来,就献宝一样:“前辈,你
看这个好不好?”
那是一个半米大的毛绒玩具,脖子上面扎着蓝色领结,全身胖嘟嘟的,虽然板着脸,模样却讨人喜欢。青年
像是没见过,每个都要摸一摸,看见有小女孩拉着妈妈去付账,就眼巴巴的跟在后面,弃犬一样的可怜兮兮
。
男人心疼得不得了,也想给他买一个,却被拦住了。
“奢侈品是最没有用的,这个道理我从小就知道,前辈不要犯傻。”青年说的吃力,像是陷在某段回忆里不
能自拔,最后却又笑着:“再说了,有钱去买那种东西,不如给小引多买几瓶药水。”
林言莒知道他在装的豁达,童年对每个人的意义都是重大的,而在小仓的记忆里,他甚至没有单独的童年,
每天早起晚睡,身旁都是呼啦啦的一片。过年过节领取礼物是按着号码来的,他排在队伍末尾,有时会装模
作样的和别人聊天,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
小小的年纪就会伪装自己的喜欢和厌恶,被养父母牵着手送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乖的,甚至有点太乖了。他听
主任说院长按照惯例做询问调查,问起他那对已经和他脱离了领养关系的夫妇陈述的事情是否属实,小仓茫
然了一阵,点了头。
男人想起这些肋骨都气的发疼,无奈自己也是混蛋一个,正面人物里断然不会有他这种半途抛弃人的角色。
思想里兀自挣扎着,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恨不得把那对夫妇抓来暴揍一顿,他的小仓哪里不好要被退回来
,又说那些没有边际的伤害人的话。
青年已经调整好了,又笑嘻嘻的拉住他:“前辈,走吧!”
林言莒额上的青筋还没收回去,倒说不上有多扭曲凶狠,只汗流的更厉害,湿成一片的狼狈里怒意都要化成
恨,可又说不清到底是恨他们还是恨自己。
“前辈。”泽川又叫了一声“怎么了?热得很厉害吗?”
男人终于配合的转过头,和他眼睛对着眼睛的看了一会,突然毫无预警的抱住他,拍拍后背。“小仓,我会
补偿你的,以前那些错过的来不及留住的我都会一点点补偿给你。”
青年啼笑皆非,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前辈在说什么?我现在已经很好了,有父母,有你,你把小仓照顾
的这么好我也很高兴,我现在是最幸福的人哦!”
不得不承认男人感性起来一点也不比女人差,两个人堵在人家的店里上演的这钞父子相认’一样的煽情戏码
惹得顾客频频回头看。林言莒的热血退下去后也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却轻松不少。
他觉得自己需要让小仓明白他的心意,那种来自于悔恨却又渐渐脱离悔恨而滋生出来的感情一点都不比亲情
差,甚至换言之,他们就是亲人,是父子,是兄弟,是朋友,只不过迟了点。
然而他不知道在他一厢情愿的认知里,有人早早就要定了他,不是父子,不是兄弟,不是朋友,是像死去的
阿秀一样和他同床而眠,做爱做的事,养共同的孩子。
这种从一开始就错乱的定位给泽川日后带来的困难自不必说,他知道他在强求,在索取那人可能一辈子都不
愿意给他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早早的把心交出去,爱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必须有人先走一步。
他要他用一辈子赔他的十几年,不多不少,后半生都必须是他的。
这就是最好的补偿。
14
出了商场,两个人去附近的小吃摊买了关东煮和凉皮还有新鲜的酸梅汁。夏天的晚上,青石板路都是温热的
暑气,周围逛街的人却多的不成样子。
几乎是每晃过去两个摊位就能看见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挤在矮桌前,脑袋挨着脑袋,一根吸管两个人用,
不可避免的吃到对方的口水时女孩子就发出一阵欢快的笑。
林言莒因为年纪大,买这种零食一样的东西就很不好意思,难得青年让他等在一旁,可是即使远远站着,也
觉得在这样粉红气息浓厚的氛围里自己是一只鹤,四周的鸡成双成对,只有他一个人细腿长脖子,孤单的很
。
泽川和他比起来就很不一样了,虽然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说话也是毫无情绪的一声调,老板娘却像一下子
捡到宝一样,拼命多塞给他两个肉丸。
那样无时无刻的发光,发热,轻而易举就能聚集起别人的好感,爱慕。几乎像超能力一样,而事实上不过是
长得帅而已。
可是这样已经很够了,现在的社会内在美和外在美根本没有办法成正比,像泽川这种乖巧懂事的就更少了。
男人想着想着,不禁又要感叹小引是男孩子,差的年纪也多,不然的话他这个老头子可是要弄个岳父当当。
一个人正在发呆,视线里的青年突然走了样子慢慢变幻出于越的脸。男人吓了一跳,直觉得往后退了两步,
再去看,于越却真的活生生立在面前,脸上笑着。
“于,于越?”林言莒惊恐地。
于越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才又露出那种坏坏的笑容问他:“整天粘着你的小尾巴呢?”
林言莒愣了一下:“你说小引啊!他在忙着和同学复习。”
“咦?”于越惊奇的睁大眼睛“那个死小孩舍得放手了吗?这也太快了吧!”说着又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下轻
轻笑着:“不过也对啦!他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呢?我还不了解他这种人吗?不过是图新鲜,看上你善良可欺
倒是真的。”
于越的话说的没头没脑,棍子一样横扫过来,林言莒听的愣愣的,半天才问道:“你在说谁?”
“当然是……”话没说完,意图揽住男人的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于越僵着扭过头去,泽川春风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