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迷糊了好一会儿,白昭淮才在这明亮的光线里想起自己正躺在齐俊的床上,稍微的动了动身子
,身后整晚被进入的地方仍然有些不适应,忍不住有些皱眉。
屋子里静悄悄的,还飘着淡淡的药味,炭火也烧得劈里啪啦的响着,白昭淮适应了一会儿才支起身体来。
听见他的动静,外面就有人敲门问道:“公子起了吗?”听声音是刘建山。
白昭淮起身穿上了衣服才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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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天早上接到紧急军报,现在在书房里。”说着将桌子上的药碗端着递给了白昭淮,小心看着他道:“早
上将军让小的去煎的……”
白昭淮看了看,道:“哦,你加了东西?”
见他没答话,白昭淮笑笑:“这药我不喝了,以后也别加伏心草了。”
刘建山一愣,而后闷声答应了。
“最近有什么外面的消息吗?”
“没……联系不上……”
白昭淮想了想,淡淡道:“回去再说吧。”
一路回去,白昭淮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
很多事情就摆在面前,他需要些时间来理清,而有些决定他也需要时间来让说服自己。
在书房没看见两个孩子,便知道一定是齐俊让人带着孩子出去了。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就是大年,齐静年早些天
就吵着要出去,齐俊想让自己多休息自然也就趁着这时间放了他们的假。
这让白昭淮松了一口气,也有时间和刘建山多聊些。
将军府自从上次出了事故之后虽然说加强了不少的护卫,但人员上几乎没有变动,唯一变动的就只有原来的马夫
。前后联系起来,很可能这个人便是刘建山和薛荣联系的关键,所以现在刘建山才说联系不上。
但齐俊既然能不动声色的将那个人找出来,那么他和刘建山的身份只怕也藏不下多久了,他甚至已经能隐约的想
象到齐俊在知道他的目的和真心之后的伤心和愤怒。
“你是为了什么要帮薛荣?”
刘建山安静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爹原来就是薛家的下人……王爷还救过小的一家人的性命……”
白昭淮点点头,也不为难他:“那……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刘建山摇摇头:“管家只说王爷是要帮您一起报仇的,让我传些消息,还有就是……要记得及时给您送药……”
薛荣冒险将刘建山送进来其实不过是要监视他,以免他对齐俊假戏真做而已,若说非要刘建山传什么重要的消息
,那也就只有他和齐俊的交往的程度。
现在既然消息的出路让齐俊断了,他们自然暂时也就不会有行动。
“公子……”刘建山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听说……那个马夫其实是董家安排进来的人,上次的事好像也和
董家有关……”
董家如今已经全部收监,这消息自然没办法证实真假,但这仍然透露出让白昭淮脊背发凉的讯息来。
上次那些杀手袖口处的一圈墨绿颜色分明是薛家暗中培养的死士的标志,也正是因为看见这标志,他才会想到要
假装摔倒。
但若真如刘建山说的那样,和董家也有关系,那么薛荣的目的就绝对不是只帮自己报仇了。
当初白昭淮就隐隐知道薛荣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帮他这样简单,但他那时候还太年轻,还想不明白,也没有心思去
猜。
若是薛家和董家会联系在一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为了权利江山。
薛荣是北燕王族,对北燕王位向来虎视眈眈,虽然表面上对王兄敬重有加,但其实暗地里一直纠结党羽,壮大实
力,如果他能帮助董家谋朝篡位,那就能在董家手里得到割地,这样一来,他在北燕的威信也会大大提高,那时
候只需登高一呼,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北燕王位揣入怀中了。
而阻碍董家得掌大权的,除了大皇子之外就是掌握了一半兵权的齐俊。
所谓帮他报仇,其实只不过是薛荣想要多个除掉齐俊的办法而已。
仔细将事情想了清楚,白昭淮已经控制不住的有了寒意。
隐隐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并不是当初那样简单了。
但无论薛荣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现在都不必在意了,因为他已经决定放弃了。
放弃报仇自然让他愧对养父,但要亲手杀死齐俊他如今也真的无法狠心,他已经害得他差不多死过一次,也即将
要辜负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这些虽然抵偿不了原府四十几人的性命,却已经是他能对齐俊做的最重的伤害了,
再多的,他是真的舍不得。
如果非要有人来对那满门的血仇承担个结果,那就让他自己在这内疚和谴责里煎熬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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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有人来对那满门的血仇承担个结果,那就让他自己在这内疚和谴责里煎熬一辈子吧。
安静里,白昭淮将手缓缓覆在小腹上。
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是羌禾人,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过这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如果此后的人生里,他都不能再和齐俊有什么交集,那现在要是能有个他的孩子至少也能让他在未来的漫长时间
里有勇气坚持下去。
这日午饭一过,齐静年就让人将他的被子和惯用的东西一趟一趟的搬到了白昭淮的院子里。
白昭淮不拦他,只笑着问:“这是干什么?”
齐静年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皱得要拧在一起一样:“这个书呆子不肯去我那里,那就只能我将就下他吧!再说…
…”齐静年探着头接着道:“先生以后不是要搬去二叔那里吗?我怕这小书呆子害怕,夜里会哭鼻子。”
白昭淮在这回答里略微有些尴尬。
他这几天晚上的确常常是留在齐俊房里,但被小孩子直接说出来还是觉得自己真的是疏忽了白礼谦,心里也觉得
歉疚。
见白礼谦只乖乖坐在一边低着头,白昭淮便伸手揉了揉那孩子的头顶:“谦儿……”
他唤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白礼谦毕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和白礼谦解释。
“爹爹……”白礼谦抬起头来望着白昭淮,小脸上红扑扑的:“我,我没有哭鼻子……”
白昭淮笑笑,摸着他的后颈柔声道:“我知道,爹爹以后会好好的一直陪着谦儿……”
因为大月国近期的不安分,齐俊几乎每天都是在书房里和部下研究情况。
虽然连续一个月来都只是小的突袭,但几天之前却有前方探报说大月秘密调动了军队,人数上还不清楚。
大月地处塞外,气候恶劣,资源和经济上都远不及新赵,对新赵一直觊觎,便和几年之前的北燕一样,希望能趁
着新皇年轻,朝政动荡,又刚刚和北燕休战的机会,抢占些疆土。
齐俊揉了揉太阳穴,示意部下可以出去了。
又是一整天的商讨,他连午饭也只是简单的吃了一口点心而已。
董家势力刚刚落网,凉江的部署还没有完全妥当,这时候遭到袭击自然不容乐观,好在如今他在布防应对上不像
从前那样有桎梏,虽然也还是担忧,但却并不是没有信心。
出了书房的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已经开始落雪了。
齐俊看着雪出了一会儿神,想起整有几天都没和白昭淮好好说上会儿话,脚便自然而然的向着外面走过去。
刚到了月门,身后就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齐俊……”
齐俊一愣,回身就看见白昭淮在自己屋子门边站着,手上还提着卷书。
“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昭淮笑道:“有一会儿了,听说你午饭也没吃,送点东西来劳军的!”说着话就将桌子上的食盒打开了,里面
是三样小炒和一大碗米饭:“尝尝看吧,难得今天府上厨子肯借我厨房用。”
这是白昭淮亲手做的!这是白昭淮亲手做给他吃的!
齐俊只想到这些,就觉得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连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激动得发抖。
虽然知道白昭淮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这些家常的琐事自然也该是都会的,但他其实舍不得白昭淮受累,也就从来
没想象过他会为自己动手做羹汤。
忍不住握住白昭淮的手掌,仔细的看着他。
男人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淡然的表情,但眼睛里的光却是温柔如水的,嘴角淡淡的笑意若有似无,不娇嗔也不做作
,只这样看着就能让齐俊整个人都从那些让他心烦疲累的军情里挣脱出来。
从局势来看,大月现在的动作已经不是偶尔掠夺那么简单,只恐怕这场战争并不会很远,那时候他就要远赴边疆
了,于是眼前这点安静亲密的时间便显得格外珍贵,连吃着饭的时候也要抓着白昭淮一只手握在掌心里摩挲。
白昭淮只是笑笑,也任他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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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淮只是笑笑,也任他握着。
看着齐俊将那些东西吃得干净了,白昭淮又动手去收拾。
齐俊喝了口茶水漱口,而后从后面将白昭淮抱在怀里,鼻子就在他的脖子上闻来闻去:“别收拾了,一会儿让下
人来收拾吧……”
白昭淮脸上表情因为齐俊的动作有些动摇,最后终是停下手来,心里叹气,嘴上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其实已经决定放弃报复的想法了,但他也因此不能再期待和齐俊有什么样的未来,他可以强迫自己放下仇恨,
却仍是没有办法和他的仇人长相厮守。
他现在只想多呆在齐俊身边一些时间,偷偷的留下些美好的记忆。
转过身,白昭淮主动抱住齐俊的腰,额头抵在男人的耳边。
这样抱着,却是丝毫不带情色的气息,齐俊在这气氛里隐约觉得白昭淮有什么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也说不清楚
,莫名的觉得他虽然微笑着,表情也一贯如常,眼神里却好像带着哀伤。
但在他仔细研究明白之前,就因为大月的进犯而忙碌了起来。
正如他之前所猜测的一样,慕庭烨并不打算同意那些老臣的主和的说法,他表面上看起来仍然在战或和之间举棋
不定,但其实已经暗地里知会他做好一切准备。
过了年,齐俊就要带着一部分将士先赶赴凉江。
整军、练武便是他现在一直要忙碌的事。
天还没亮的时候齐俊就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校场了。
床上的白昭淮还兀自睡着,轻柔的呼吸声安稳而和缓,想来是昨夜累得很了。
齐俊小心弯下腰去,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而后悄悄出去。
听见齐俊出门走远了,白昭淮才睁开眼睛。
冬天天短,这时辰外面也只是灰蒙蒙而已,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炭火燃烧的啪啪声。
这原本该是个让人能安睡的美好的清早,白昭淮却只睁着眼睛看着前方。
他不是醒得早,而是根本未睡实。
在被子里伸手覆盖住小腹,上面依稀还留着齐俊辗转珍惜的亲吻,像是知道似的,齐俊整晚都小心翼翼的在他腰
腹上来回的舔吻着,那感觉到现在也依然记得。
他于医道不算精通,但自幼读了不少医书,加上这几年里给自己和白礼谦医病,锻炼得到倒是也有些样子,这两
天食欲不好,又总是恶心,便自己听了脉,脉象上正是喜脉。
他其实已经舍不得齐俊,想到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齐俊身边就觉得心痛难熬,所以他想在离开之前能留住齐
俊的一点血脉,至少那也能成为他对齐俊感情的寄托。
如今应该已经算是天如人愿。
他只想好好的陪着齐俊过了这年,这也是他们所剩的仅有的一点时间。
等到年后齐俊去了凉江,他便会偷偷的带着白礼谦离开,找个地方藏起来将孩子好好养大。
就算以后的日子都要每天被良心折磨,有了这孩子,他也能坚持得下去。
等到天亮了,白昭淮起床又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忍下胃里一阵阵的翻腾。
幸好现在齐俊每天一早就要出门,否则这般情形只怕瞒不住。
白昭淮虽然是羌禾人,但因为身边没有同族,其实也并不十分明白怀胎十月到底应该如何应对,所幸他还知道些
医术,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清楚,知道这样折腾虽然难受,但也只是正常的害喜而已。
洗漱之后白昭淮便披上斗篷回了自己的那院子。
他现在常常住在齐俊屋里,齐静年正好便和白礼谦留在自己那里,倒也不让他担心了。
昨夜雪下得不小,房上、树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刘建山正扫着院子,两个孩子就在雪地里玩了起来。
再有几天就是大年,白昭淮给他们放了假,也正好掩饰了身体上的不适。
早饭之后白昭淮骑马去了教场。
怕会呕吐,他东西吃的也就不多,但一路被冷风吹着,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刻,到了地方的时候还是有些咳嗽,
胸口也发闷,直到远远看见了齐俊才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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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之后白昭淮骑马去了教场。
怕会呕吐,他东西吃的也就不多,但一路被冷风吹着,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刻,到了地方的时候还是有些咳嗽,
胸口也发闷,直到远远看见了齐俊才好过些。
教场四周都是不允许靠近的,他所在的地方已经是能接近的最近的距离。
他从前也常常在这里观察齐俊,但那时候只记得这个人的坏处,没有想到过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带着另外
的不舍的感情在这里看着那个人,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叹了口气,白昭淮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来,伸手裹紧了斗篷,将腹部遮盖得更严实些。
远处男人的身影并不真切,看着也只不过是个威武的轮廓,即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清他说的话,然而只是这样
模糊的一个身影也还是能让白昭淮好受些。
他站在风雪里一整天,直到齐俊也快要离开的时候,才驱马回到将军府。他只是想多看看他,他怕以后再也没有
机会。
只是,连续几天下来,白昭淮就有些吃不住了,这日一回去就发起了低烧,只得自己写了药方让刘建山去抓药。
等刘建山回来,却带回来一封信。
信封不必打开,上面那个墨绿色的印记已经再清楚不过的显示着来处了。
打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
白昭淮本以为因为董家的事,薛荣会有一段时间不再有行动,没想到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他虽然放弃了报仇,但薛荣却不会因此停止。
信上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些要保重身体的寒暄而已。但白昭淮知道,将这封信带给他这件
事本身便是薛荣给他的提醒。
他在告诉他,他们即将会有行动,而他也总是脱不开他们的掌控。
无论他是要报仇或者是要放弃,他现在都被动的陷入了薛荣布下的局里。
他若继续报仇,那么薛荣就依旧借机帮助他;而如果他是要放弃,薛荣也会拿他之前的隐瞒和陷害胁迫他必须继
续,最差的情况也会想办法用他当做人质来要挟齐俊。
信看过便烧了,但白昭淮心里那越来越难以抑制的不安却是怎么也抹不掉。
他即害怕薛荣会对齐俊不利,也害怕齐俊哪天发现真相。
“听说你不舒服?”
听见声音在背后响起,白昭淮猛然从烦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手上的茶杯险些脱了手。他只顾着胡思乱想,连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