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一部——繁华落地

北齐高中的分数异常的高，升学率也很高，几乎出的都是像苏博那样的精英，而且多数家庭条件都很不错，时墨当时纳闷了很久，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走了那个狗屎运的。

现在想来，他父亲大概很早之前就在暗暗照顾他了，否则他怎么可能进入那种学校？

“很多人知道我？”

“是啊，你的苏博也是那么知道你的。”尤文笑的幸灾乐祸，“当时我们都在打赌，看谁能把你的背景揭开，他就不负众望地去了。”

苏博急速地穿过庭院，用力推开大门时，他白色的衣服上已经被半人高的碧草染成了斑点绿，他也顾不上喘气，冲进门就大声问：“爸爸呢？”

苏妈妈正坐在客厅里面插花，零零散散的花朵堆了一桌子，见儿子进门这么慌张也只是气定神闲地：“走路就好好走路，找你爸有事？”

“他去哪了？”苏博近乎咆哮起来，他一直是个有礼貌的孩子，笑起来斯文又秀气，可是生气的时候居然也有股气势，阴冷又狂躁，像是被戳伤的野兽。

“你吃火药啦？”苏妈妈不满地瞥了儿子一眼，继续修剪她的花枝，“平时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弄得要杀人似的，今天谁又得罪你了？”

苏博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平静了很多：“妈妈。”

“嗯。”

“你是不是知道爸爸干了什么？”

苏妈妈摇摇头：“你要是指你喜欢男人，你爸阻挡了你呢，我确实知道，怎么着你要跟你爸翻脸？还是你觉得喜欢男人很值得你骄傲，要我们拍手支持？”

“妈。”苏博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

“上来。”苏末脸色相当不好，站在楼梯口冷冷地看着苏博。

苏博跟着他爸去了二楼的书房，一路都在急促地喘气，像是犯了心脏病无法呼吸了似的。

“你说了的，只要我离开他，我回家，你就放了他！”一进书房，苏博的手指就用力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委屈的要命，“我已经跟他分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找谁？”苏末大概真正看东西，桌子上摊开的都是资料。

“爸，不要装傻了，他不见了！”苏博低声说，声音嘶哑不堪，“我确定他是被人绑架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第一，我没看见他。”苏末淡淡地，“第二，你真的做到分开了？演戏演的太开心，连你自己都相信了？”

23.真真假假

尤文的声音仔细听其实很好听，带着淡淡的童音，软软糯糯的，前提是他不要每个字说的都像带了刀子。

“有没有觉得震撼？譬如你以为的你们的一见钟情或者完美相遇什么的只是一个计划？”

时墨抿嘴反驳：“你胡说。”

“胡说有意思吗？”尤文有点不屑，“你自己仔细回想一下，看看我有没有胡说。”

尤文确实没有说谎，苏博一开始见到时墨的时候，就满眼好奇，还能准确地知道他的名字，这些他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不觉得这能代表什么呀，这能代表什么呢？

“你该知道吧，你不是什么绝世美女或者万人迷什么的。”尤文笑着接茬，他似乎能看出时墨内心的挣扎，“你觉得，要是不是这些特殊事情，你有哪点会被苏博记住？”

时墨那时候隐约是知道苏博的，苏博的名气很大，诚如他后来见到那样，苏博是个优秀的人，但是他从来就没往别的地方去想过。

他和苏博相遇了，他们感觉不错，越走越近，后来渐渐在一起了，这一切就是时墨对他和苏博之间的关系，顺理成章到了理直气壮。

他和苏博分手的时候，觉得已经天崩地裂，觉得那是最大的一次背叛了，但是他仅仅以为是十年太久，苏博开始厌倦了，现在的情形已经发展到了苏博从开始就在骗他吗？

相爱其实那么简单，在一起那么甜蜜，在分手之后，他总算知道了，他所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啊。

时墨不说话，尤文就眉开眼笑：“是吧，想起来了？所以嘛，老惦记着苏博有什么好的，你也是个男人，人都甩了你了，你还能这样死皮赖脸就不觉得难受？”

时墨还是不吭声，尤文再接再厉：“你看，他现在有情人有家，过的那么幸福，你就补觉得难受？我要是你，肯定要比他更幸福，才算是对他的惩罚啊？”

“我幸福，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时墨也笑起来，眼睛里居然含了淡淡的轻蔑，“苏博起码还能骗的了我，你恐怕连骗都骗不了我啊。”

“幸福又不是用骗的。”尤文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苏博好？起码我不会在分手后，还跑去揍你一顿。”

“你不是说，你的上个情人是被你绑来的么？你比他好在哪里？”

尤文摸摸鼻子，讪讪地：“那不是开玩笑吗？”他有点恼羞成怒，“总之就是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苏博，真是不要脸了啊！”

“苏博怎么了？”时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们把苏博怎么了？”

尤文皱起眉头。

“我不聪明。”时墨冷冷看着他，“可是最近的事情也太多了，我就猜你们之间会有一个突破口，你这么跟我苦口婆心地说苏博，那么事情就是出在他身上吧，你们……”

他的声音顿了顿：“你们对他干了什么？”

“别骗我说没有，我不会信的。”时墨补充了一句，“你的话，我一个标点都不信。”

室内的空气冷凝起来，时墨桌子桌子前，手指心不在焉地敲击着桌子，滴滴答答的，响的心烦意乱。

外面的光线有点红，大概是夕阳红，映着屋子里一片朦胧的橘红，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就格外地黑，仿佛潜伏着什么密码似的，蠢蠢欲动地在黑暗里准备着。

“你有时候，其实还是有脑子的嘛。”尤文半晌才吐出一句，虽然其中讽刺意味多过夸奖。

时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谢谢夸奖。”

“好吧，那我告诉你好了。”尤文一手支颌，颇有一副美人相，嘴角带着三分幸灾乐祸，“只是你别后悔啊。”

“其实你也看出来了，这一切事情都是有规律的，我们确实有着目的。”尤文淡淡呵出一口气，“你知道苏博跟他家关系不好吗？”

“知道。”

“你看，他当时为了跟你在一起，跟他家闹翻了，你对苏家有什么了解？譬如地位经济地位什么的。”

时墨摇摇头，他只大概只是苏博家条件非常好，他高中的时候去过苏家，那时候就感觉出苏家大概非常的富有，至于之后，苏博从来没有告诉他。

原来苏博也跟苏家闹翻过吗？时墨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酸，他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和家里闹翻了，而苏博家是支持苏博的。

“那么简单说吧，他们家条件非常好，好到可能出乎你想象很多很多，苏博跟家里闹翻之后，一直没回去，他现在希望回家，可是他需要做些事情挽回他父亲对他的意见。”

时墨有点茫然：“什么事情？”

“跟你分开，揍你什么的啊。”尤文笑着叹气，“刚才不是挺聪明的，怎么又傻了？你既然让他跟他父母闹翻了，那么讨好父亲最好的方法，自然还是拿你出刀了。”

“不可能。”时墨反驳，“苏博不是那样的人？”

“哦？”尤文笑的饶有趣味，“那他是哪种人？你好像很清楚，说来听听？”

苏博是……温柔的人，讲话细声细气，做事温柔体贴，时墨想这么说，可是他想起来了，那是以前的苏博，谁又知道苏博真正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他还记得苏博那天揍他时淡淡声音里的阴狠。

他越混乱，尤文就越开心：“其实我有没有骗你，有一件事很好判断的。”

“什么事情？”

“既然他回家了，肯定是要结婚的，不管是出于讨好父亲，还是真的想要接管家族，他都要结婚生子。”

“我们打赌。”尤文笑嘻嘻地，“一周之内，我能给你苏博要结婚的证据，如果有了，那你得听我的，要是没有，那我就放你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相信我。”

时墨沉默了一分钟：“好。”

“我没有演戏。”苏博下意识地反驳。

苏末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么，那你是真心跟他分了？既然分了，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我不是……我只是……”

“听着，我对你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苏末神情淡淡的，“我只对你能不能给苏家生个孩子感兴趣，你真爱他也好，不爱他也罢，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有个子嗣。”

苏博抿嘴：“你知道的，我不会干的。”

苏末跟他做了个相似的动作，但是气势十足：“你也知道的，我不会手软的。”

父子两人再次怒目而视，只是苏博这次从他父亲眼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怒气了，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里面沈淀着一丝丝的杀气。

父亲真的下了狠心了，苏博知道，以前他能占上风，不过是父亲对他还存有一分爱，现在……

他觉得喉咙十分干涩，里面的话居然有点吐不出来，半天才挣扎着挤出一句话：“人果然是在你那里。”

“人在不在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还给你。”

苏博低下头，苏博把一沓资料扔给他。

“别挑了，从里面找一个姑娘订下来吧。”苏末下最后的命令，“如果你能答应，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能把他还给你，如何？”

24.前尘若梦

迟远耐心地等了几天，都没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有点恼怒。

他不比时墨，他是哥哥，虽然可能就大了那么几秒，可是毕竟长兄如父嘛，他从不会去计较时墨私下的一些愤怒与怨恨，他知道的，他要照顾这个弟弟，可是照顾归照顾，他还是希望这个弟弟能够懂点规矩。

借钱不是问题，想要知道东西也成，甚至他也能原谅时墨摇摆不定的态度，但是在拿钱了之后，这么久都不给他电话，就有点不像话了。

最让他头痛的是，时墨的手机在他这边，他完全联系不上那家伙。

他还算了解这个弟弟，虽然胆小又懦弱，但是一般到了新地方，有了新手机，第一件事就会给他发号码，虽然之前对他发过火了，但是又过来要过钱了，那么应该算是又跟他和好了，怎么想都不该这样一声不吭的。

“没有记录？”迟远把烟摁灭，换了一个耳朵听电话，“没有记录也正常啊，他大概是现金支付的。”

信用卡是调不出购买记录了，而且路线也不好确定，毕竟如果是飞机还能查查，若是火车，短程的话还没实行身份证制度，一样什么都找不到。

“你确定已经搬走了？”

“哦，那行，就这样吧。”迟远挂了电话，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才叹了一口气，“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他的手底压着一叠报纸，手指在上面敲击了很久很久，才去打下一个电话。

“喏。”尤文把一叠报纸递给时墨的时候，脸上神情淡的看不出情绪。

时墨正坐在窗口发呆，出乎他的意外，这边并不是海边，虽然有股湿润的咸湿味道，但是他所见到的这栋小楼其实是在半山的。

他在这边呆了有五天了，期间他靠着这个窗口基本记住了地形，尤文其实并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但是他一步也没出屋子，大概是知道外面会有什么。

“你不看看？”

时墨接过了报纸，却没动，还是发呆，尤文不由得提醒：“绝对是你关心的新闻。”

“我知道。”时墨低下头，“你能跟我打赌，就是确定你是赢家了嘛，否则你哪会冒险。”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才轻轻地抖开了那张报纸，上面果然是如尤文说的，有苏家和人联姻的消息。

那是一张H城的地方报纸，但是销售范围还是挺广的，在娱乐版块，这个消息居然占了半版，也不知道花了怎样的功夫。

他的眼睛几乎没抬，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报纸，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害怕一眨眼，报纸上的苏博就会被他眨碎了似的。

“我没骗你吧。”尤文插嘴，细长的手指点在硕大的标题上面，上面清楚地写着苏家长子与云家小姐订婚的消息。

时墨不知道这个云小姐是什么人，但是大概想象的出来，又是个天之骄女，这让他有点难受。

时墨跟苏博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有想过一些事情的，譬如他们不能有小孩，苏博会不会有遗憾什么的。

他问苏博的时候，苏博正在给他洗水果，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你遗憾吗？”

“不遗憾啊。”时墨就摇头，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尤其是他知道自己就是个不讨喜的小孩。

苏博就点点头：“那我也不遗憾啊。”

苏博对这种结婚生子的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通常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果断换话题了，弄得时墨一直以为，其实苏博就是个纯GAY，对女人一点都不喜欢。

其实那张报纸提到苏博个人的地方真的不多，多数都是在围绕着联姻两家的家庭背景在打转，只有边角配了一张苏博和那个云小姐的一张照片。

苏博笑的有点淡，连脸上标志性的小酒窝几乎都没露出来，时墨却认出了苏博穿着的那件衬衫，正是他送的。

大概是出于娱乐精神，上面还有几个问题，时墨一眼扫过去，都是夸奖那个小姐秀外慧中，能够成为贤内助的，还有一个是问苏博婚后会不会帮忙做家务的。

苏博的回答有点干脆：家里不缺人。

这个干脆的问题让时墨有点怀念，怀念到了他又想起了往事。

苏博和时墨的家很干净很整洁，苏博无论多忙，回来都要拖地，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而时墨却很少干这些，他的工作倾向于苦力，回家后就累的要命，苏博也从不让他干。

“我很喜欢打扫啊。”苏博笑眯眯的，“别动，要是不行，我们就请保姆好了。”

请保姆这句话苏博说了好些年，最后也还是他一个人默默地解决了家务事。

时墨有时候会心疼，就笨手笨脚地去帮忙收拾，但是他大概实在是太笨了，除了他自己的那些藏品，书房和客厅里的东西被他一收拾，几乎都会不见了。

很多时候，有些资料都是苏博需要工作的文件，苏博就耐心地在一大堆东西里仔细地翻，再着急都不会呵斥时墨，最多在时墨不好意思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

“没什么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

“你可以骂我的。”时墨摸摸鼻子，很是愧疚。

苏博就摸摸时墨的头发：“时墨，我不觉得有什么东西重要到丢失了我会骂你，哪怕是我的命都不行。”

多么会装的人啊，甜言蜜语甜的能溺死人啊，时墨有点想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不出来。

果然是女人比较好吧，其实跟人结婚成家了，比原先甩他的理由更好，起码他可以知道，他不是输给别的男人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