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我喊人了!”
“你喊啊,你快喊啊!”陆仁嘉不屑调笑道,“我倒想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手下脚步快!且你喊他们上来,也让他们好好欣赏下雷大堂主曼妙的身姿。”
“你!”雷长风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流年不利啊!
陆仁嘉拿着丹药的手在他门面上晃了晃,懒洋洋道,“我劝你还是张嘴!”
雷长风无奈张着嘴乖乖咽下了丹药,哀声道,“这是什么毒啊?”
“其实这毒,毒性很一般。只要在十五日之内服下解药就可相安无事,只是十五日过后便会五脏爆裂而亡。”其实陆仁嘉这丹药是再普通不过的开胃丹,腹胀不消化时服用,只是雷长风咽药痛苦不堪,哪里还能嚼,囫囵吞枣也似滚下肚子,只觉得药在口腔多停留一秒,下身都是折磨。
但听见陆仁嘉风轻云淡的解说,雷长风有种死去的冲动,“你说什么!你给服的是噬心鸠!!你怎么会有这种毒!盟主居然会把这中毒传给你!”
噬心鸠?看来这毒来头不小,没料到谢吉天与盟主关系非同一般,这可真是棘手。不过眼下有个人陪着他一起“中毒”,也算是临时同盟,有个伴自然也是好的。
陆仁嘉冷笑一声,“就给你吃了怎么样!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要不然就等着五脏爆裂而亡吧!”
……
乖乖听陆仁嘉话的结果就是……
三日后,血盟,盟主殿前,陆仁嘉与雷长风两人眼观鼻,鼻观口。
有小厮进入内室,见内室白气蒸腾,粉红纱帘下,血盟盟主兰戈浑身软绵无力,脸上表情却甚是享受安逸,舒服的躺在年轻貌美的夫人身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厮早已对眼前的状态习以为常,这是盟主在练长生不老、还老还童的神功。但毕竟外殿候着的可是玄武堂堂主,对方还声称有要事禀报,若是怠慢了,他一个奴仆怎么担当的起。当下拉着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道,“你去与夫人说,玄武堂堂主雷长风与朱雀堂三席陆寒声有要事禀告盟主。”
侍女点头如是通报了。夫人听了,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变化,慢慢将兰戈圈在腰间的手松开,吩咐身边的丫鬟奴仆好生照顾盟主,便起身带上几名女仆出外殿一看究竟。
雷长风见出来的是夫人有些诧异。早在一年前盟主性情大变,多疑、易怒、残暴,被他无辜喂虎狼之人不下百人,血盟中对此陷入人人自危的恐慌之中。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人冒死前来求见盟主。眼下自己堂堂玄武堂堂主求见盟主,他也避而不见,这不问事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这散漫无所谓的程度真叫人惶恐不安呐。
两人对着夫人行过礼,陆仁嘉抬眼望着夫人。凤眸,樱嘴,面若桃瓣,果真是长得美艳动人,一看就是个倾城祸水。
夫人轻启红唇,声音如明珠落玉盘,朗朗道,“我听闻二位有要事禀报盟主,可眼下盟主正在内院修炼神功,不得打扰。是何要事,禀与我也是一样的。”
陆仁嘉连忙恭敬行一礼道,严肃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小的要说的这件事情非同一般,我若说得严重些,它关系到血盟生死存亡,甚至是血盟根基命脉也不足为过……”
陆仁嘉卖了这么关子,把身边的夫人与雷长风着实都震了一震。
夫人狐疑的瞟了眼陆仁嘉,傲慢道,“你一个小小的朱雀堂三席刺客,竟敢说出这样大胆妄为的话语,你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的!”
陆仁嘉点头,继续道,“夫人教训的是,但此事小的搁置在心间已整整两年,如今已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两年前,我奉朱雀堂堂主谢吉天的密令,只身前往王家庄……”陆仁嘉展开丰富的联想能力,只将一出苦心经营阴谋掠夺武林宝典《破穹心经》,师徒反目,不惜虐杀徒儿的残酷戏码说的绘声绘色,中间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不仅漂亮的嫁祸了谢天吉有篡夺盟主职位的嫌疑,且锦上添花表明了南蛮兀烈皇族复国秘密宝藏真实存在。心里暗暗偷笑,自古鸟为食死人为财亡,看在银两宝藏的面上,我看有几个人不动心的!
如此的惊天秘密堂而皇之的公布于青天白日之下,如何能不让人为之惊骇。
雷长风显然是太震惊的久久不能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某人,真真佩服到极点。你死定了陆寒声!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都死定了!若是真,谢天吉阴谋破产,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若是假!背上一条挑拨离间罪大恶极的罪名,不被盟主扔到虎狼窟是不可能的!
“陆三席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口说无凭,可有证据!”夫人肃着一张脸,正色警告道。
陆仁嘉抬头挺胸,毫不示弱道,“我自然有证据,谢天吉手中便有《破穹心经》,且他修炼此功已到一定境界,我的贴身侍卫平冲便是死于他的碎骨爪!后脑被生生捏碎而死!他的头颅我用石灰敷着端放在木盒里与他的尸体一同埋在后山,如要取证,可挖坟验尸。”
夫人见他言之凿凿,面上带有一丝犹豫,欲言又止。
正当此时殿外一人大步流星如入无人之境,凭空出现在三人面前。来者一着身黑色锦袍,墨发披肩,面上覆着纹路诡异的金色面具,不是青龙堂堂主岳承修有是哪个?听他沉声道,“陆三所说我可作证!《破穹心经》之内的的确确藏有兀烈皇族复国宝藏。”
此语一处,大殿之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夫人好半饷才反应过来,深深一个呼吸缓解脑内太过震惊不容轻易消化的消息,良久才低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我禀明盟主在做定夺。”
夫人急急离开后,剩下雷长风,陆仁嘉,还有稀奇古怪的岳承修,三人似没嘴的葫芦,全都没了声音。
雷长风昨夜被陆仁嘉扒光晾了一个时辰,今早就觉得脑子有点晕眩,可能是染了风寒。现下又站了这么就早困乏的厉害,求救般伸手搭上陆仁嘉的肩膀,半个身子靠了过去。委屈的在他耳边抱怨道,“你昨晚好狠的心!那样待我!我都病了。”
还不待陆仁嘉反感推开他,岳承修身手何等敏捷,一把隔开雷长风碰触陆仁嘉肩膀的手,手掌用力的似要捏碎他的手臂,雷长风吃痛哀叫一声,我跟你有仇啊!抬眼望着比自己高半个头身的岳承修,那金色面具里黑漆漆的眼珠,迸射的寒光让他心口一缩,当下不敢再挣扎。那厮却开口关切道,“我看雷堂主身体似有不适,陆三席身体单薄哪里抗的动你,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不不不!!”雷长风头皮发凉,似泥鳅一般急急从他的铁爪下挣脱开,嬉皮笑脸的解释道,“我一人可以的,我身体哪有那样脆弱。哈哈哈。”话毕脚底像抹油般溜之大吉。
陆仁嘉站在原地望着身前咫尺的岳承修,那高大颀长的身姿不知为何看在眼里竟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
岳承修似漫不经心侧过脸瞥了眼陆仁嘉,淡淡道,“无处可去的话,你愿意我可以收留你一段时间。”
第七十一章
夫人从大殿出来往内院走去,陆仁嘉那席话语事关重要耽搁不得,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对着身边的侍女命令道,“传我的命令速去白虎堂唤洪堂主来见我,我有要事相商。”
侍女领命而去。
夫人回到寝房沐浴净身换了衣服,对着铜镜端详镜内明丽动人的脸庞,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甜意。往高盘起的凌云髻上插上红玛瑙的珠花,画了眉点了唇。刻意打扮一番,望着镜中美不胜收的自己,满意的笑了。
洪懿乍闻夫人传话十万火急赶来,不敢有片刻耽搁。候在夫人寝房外已有好些时候,对方却迟迟不见出来。他已等得有些烦躁,正要使唤婢女去催促。夫人莲步摇摇,巧笑嫣然,手里端着白玉酒壶,低笑道,“洪堂主,妾身让你久等了。”
洪懿使了眼色,房中的下人会意识相的统统退下,做了鸟兽散。洪懿神色烦躁语气带了一丝不安的责备,“你急急唤我可是盟主出事了?那药的分量我不是交待过你!”
夫人对于洪懿的急躁视而不见,慢悠悠的斟满酒,两手端着玉杯送到洪懿身前,娇嗔道,“老头子无事,我就不能唤你来见我一面?你这心里就不想我!”说着揽了他的脖子,明眸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似要看出一个究竟。
盟主夫人闺名梦蝶是洪懿亲手调教的宠姬,五年前他忍痛割爱将美艳不可方物的梦蝶双手献与兰戈。梦蝶为情爱所缚,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安静的蛰伏在兰戈身边。果不负他的期望,只将兰戈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日日夜夜都与她相处不得分离半刻。梦蝶二九年华正值青春,朝气蓬勃。兰戈同她一处只觉得自己仿佛如获新生,又回到了青年时代,精神大好。床底之间梦蝶大胆火热,花样繁多。兰戈初始还能应付,到底是上了年纪快要六十的男人,再强健也比不过正当壮年的成年男子。但天下之间又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不行,杀鹿饮血之事也就来得顺理成章。洪懿精通黄岐之术,兰戈幸得梦蝶自是万般宠爱于一身,夜夜共赴巫山行那云雨之乐。洪懿投其所好铸鼎炼丹,美其名曰为盟主修炼“还老还童”“延年益寿”的仙丹,其本质不过是要兰戈沉迷女色,纵欲而死。
只是眼下血盟中拥护自己的人还远不够让他安枕无忧登上盟主宝座。单单四大堂,已足够他操心难眠。朱雀堂堂主谢吉天年轻时随着盟主走南闯北,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拥护之人不在少数。且教主膝下无子嗣,若两腿一伸就此死去,谢吉天便是自己荣登大宝的头号棘手对家。玄武堂堂主雷长风花名在外,好色成性。但手下不无良将,此人虽毫无本事,待部下却是憨厚诚恳因此深得部下拥护。且他极懂得审时度势,半点风吹草动也逃不了他的双眼。此人只能作为盟友而不能与之树敌。最头疼的莫过于青龙堂的岳承修,早在六年前此人妻子与自己副部通奸,岳承修勃然大怒杀了副部却怎么也下不了狠手杀死妻子,其妻不思悔改反倒要为姘夫报仇,对岳下了迷药放火焚屋,岳虽被救,原本俊朗英气的脸孔已不复存在,毁容之后的面目真如地狱恶鬼附身,从此他便以面具遮脸。且妻子死后他性情大变不问世事,率领了手下退居深山,六年不再踏出一步。洪懿显然已经将此人排除在自己的预算,深觉此人不堪成为隐患,六年来对他的全然无一丝防备了解,哪里料到青龙深藏六年竟突然之间重回血盟。到底是福是祸?
梦蝶见他神游天外,当下生气的掐了下洪懿的腰侧,怒道,“我长得不够美么?你抱着我,却还有心思想着别人!”
洪懿望着她似痴似怨嗔怒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几丝宠溺,挑了她削尖的下巴,“你可真是个妖精,我真是后悔将你给了兰戈那老东西。”俯身轻柔的吻她的红唇,梦蝶得到他的文,心里尝了蜜般香甜,两手勾上他的脖颈。火热的回应他,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松开对方以后,洪懿望着她潮红的脸蛋,温柔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叫我来所谓何事?”
梦蝶佯怒的推了下他的胸膛,一垂首,自哀自怜道,“罢了,你心里我就如同器物,即便如此我也甘之如饴。”遂将今日在盟主殿中,陆仁嘉与青龙堂堂主岳承修禀告之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洪懿听闻此消息,全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不能控制,激动的抓住梦蝶双肩,不无责备道,“如此重大消息,你为何不早说,险些坏了我的大事!”话毕再不多做停留,夺门而去。
洪懿急匆匆往盟主休息的内院奔去,盟主往日服用的丹药多是洪懿亲自送来,故而左右小厮也是非常熟络。现下见白虎堂堂主如此急迫定是大事,哪里敢有片刻阻拦,洪懿一路畅行,进了内院。大厅之内见一人身着墨绿儒衫,正面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笑容里不免带着那三分刻薄针刺的挑衅。
洪懿望着侧躺懒洋洋的躺在虎皮躺椅上的兰戈,见他手中正拿着那一张年代久远的羊皮经卷,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子,他站得远看不真切,但也知晓盟主手中之物必是陆仁嘉口中所说的《破穹心经》,心里责备梦蝶的多情耽搁、不识大体,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绊倒谢吉天的绝佳时机悄然逝去,无能为力。
谢吉天面上一派坦然朗声道,“属下两年前曾多方打探《破穹心经》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在近日让属下寻到这武林中的密宝,属下欣慰之余立马双手献于盟主。盟主自幼骨骼异于常人,有习武奇才之美誉。普天之下还能有谁比盟主更有资格修炼此等武林绝学。”
兰戈听得谢吉天的赞美,此话大有拍马溜须讨好的嫌疑,但溢美之词听来总是格外顺心,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严肃,正色道,“天下武学博大精深,人生在世不过鸿爪雪泥。本座有幸得《破穹心经》这也算是顺承天意,有生之日定将勤学苦练悟得武学真理,将血盟发扬光大。”
洪懿附和道,“盟主英明,只是属下听闻这《破穹心经》内另有乾坤,传说此物乃兀烈皇族遗物,藏有复国宝藏之说。”
谢吉天望着洪懿真真如白饭中的沙粒,鱼肉中的尖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当下反驳道,“恕谢某才疏学浅,关于《破穹心经》乃兀烈皇族之物尚无任何考据,更不用说有什么复国宝藏只说,真真是无稽之谈。”
“是吗?”洪懿扬高音量,转而望着谢吉天问道,“谢堂主门下可有一入室弟子名唤陆寒声?”
谢吉天听闻他提起陆寒声,暗地里恨得咬牙,真是后悔当初见面就应当一掌拍死这孽畜,也就省了今日之祸事。
洪懿见他沉默如吃了一计闷拳而不得反抗,心里窃喜。得寸进尺讥诮道,“真真怪哉,师傅不知《破穹心经》奥秘,弟子却知之甚多,还有青龙堂堂主岳承修为之作证。”面向兰戈,恳切道,“盟主您为何不传见陆寒声,便可知晓一切。”
洪懿此语一处,小厮领着盟主的命令,跋山涉水一路小跑。要知道青龙堂在不老峰之东,距盟主殿十万八千里,这不大中午烈日当空,策马扬鞭,挥汗如雨,道路之上空留滚滚尘土。
……
陆仁嘉随着岳承修回到青龙堂。当年气势宏武、白墙琉璃瓦的巨大宫殿已葬之一炬,如今入眼的不过是间比之寻常人家稍稍好一些的茅草屋子。房屋门前圈着一圈篱笆,里头圈养了几只还算肥硕的母鸡,外间有一小片菜地,青菜长到巴掌般大小,青翠可喜。陆仁嘉望着岳承修高大挺拔的身姿,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可忽略的贵气,有那么霎那间想到这尊贵的人却要住在这破烂的屋子,真真替他觉得委屈。
岳承修身边并没有仆人,领着陆仁嘉进了茅屋。茅屋之内更是小得可怜,再者岳承修生得高大,两人进屋,陆仁嘉被岳承修的影子笼罩着无端产生一股压迫感。
两人一路骑马而来,都感觉口干,岳承修执起水壶,揭盖一看,里头空空。对着陆仁嘉做个手势自己要出去烧水,叫他随意。
陆仁嘉在屋内随意走动,发现这屋子只有一张床以后,有股吐血的冲动!这个青龙堂堂主怎么当的,住的是茅草屋子已经足够寒碜了,现下领了自己这么个客人还只有一张床,该不会晚上要我打地铺吧,天呐!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陆仁嘉满腹哀怨。
岳承修烧好水,两人坐在一处。陆仁嘉对与岳承修有太多的疑问,比如这个人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帮自己圆谎?难不成真的是瞎猫撞到死耗子?!真的有宝藏!想到此处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再者这个人总是给他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总算觉得自己再哪里见过他,拿着眼角偷瞄着对方喝茶的姿势,优雅漂亮的紧,像个王公贵族。王公贵族!陆仁嘉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见自己一惊一乍的样子引来对方的注视,回避尴尬低头猛喝了一口茶水,还未入喉便烫的吐了出来,直把烫伤的舌头使劲往外吐,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