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某人被骂得很得意,但还是故作严肃,“别说得那么难听呀。”
“哪里难听了?”尹航瞪他一眼,伸手拉住他的衣领往门里带,“还不都一样,哪个也没跑得了勾搭成奸那点事。
”
51.行刑
“我是不是该找找那个穿蓝衣服的孩子,等他以后来消费的时候全部免单?”
尹航端着一杯热柠茶,递给将明未明的晨曦里,倚窗发呆的人。
“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能为了他重新活一次?”
窗前的人回头一笑,黑眼睛里淡淡的忧伤好似深井中的倒影,一望而知,却无法抹去。
“人这一辈子,到最后拥有的不见得是自己最想要的。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从前是这样,以后……也许还会。
”
“楚天那混蛋早晚都要完蛋,可你以后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啊……如果方遒可以原谅,你为什么逃避?错过一次可以
,接二连三地错过,眼看着这辈子就耗尽了啊……”尹航的语气明显有点焦虑。
“也许,我这辈早就耗尽了……”答话人捧着热茶,迟迟不喝,任由氤氲的热气将眼圈熏到泛红,“自己的债,还
是自己还吧……”
“你啊……”尹航将手搭上他的肩,平滑的线条,犹如风景瑰丽的地平线,可惜无人驻足而显得萧瑟,“……这样
固执,你究竟是在苛责自己,还是惩罚别人?”
“对不起……”因捧杯而终于有些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掌拍了拍,男人轻声而语。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尹航忽然笑了。
“……”这一次,对方血色淡薄但仍然润泽的唇勾起一抹轻轻浅浅的孤寂,没有说话。
临走的时候,男人递给尹航一个信封。
“收好这个,等下午有了楚天的消息再打开来看。是朋友,就信守诺言。”
“这是什么,你别总这么神秘行不行?”心率因为那笃定的笑意反而失常,可是抬眼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那双黑
眼睛里并没有他害怕看到的诀别的殇绝,于是略略放下心来,“好吧,我答应你。”
十一月,这个城市破天荒地下了一场规模可观的雪。
站在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前,方遒任凭雪落于肩。没有人知道他走进去,需要耗费掉多少勇气。
从大堂到到办公室所在的21楼,乘电梯不到一分钟,感觉却像在穿越一辈子的际遇。
创意类的工作,向来最不齿抄袭剽窃,他心安理得地迎接原来手下员工的交头接耳。
到了办公室门前,助理Linda站起身来,“总经理,您早!”
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动听。
因为这声与平常无异的问候,每次经过这里都匆忙的脚步,第一次停住了。
“你早。”方遒声音平静,内心感慨万千。
端庄美丽的女助理心里有什么念头,他不是不知道,但因为无法回应,只能装作糊涂。风雨故人来,此刻他真的有
些愧疚。
迎着那道深邃的目光,Linda静静一笑,“还是一杯曼特宁不加糖?”
“不用了,谢谢。”方遒站在原地,没有要进办公室的意思,“董事长在不在?”
“董事长在楼上的大会议室。”
端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主席位上,男人少见地对着会议报告将眉头纠结成团。
最近的深町建设,似乎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多事之秋。
那张掀起轩然大波的照片,还是导致了公司股价在恒升市场的大幅波动。为了挽回颓势,他不得不筹集大笔资金投
入托盘,却发现有为数不少的海外不明账户在大量高价买入公司的股票。
彼此抗衡的结果是,一度跌至冰点的股价突然被炒热,需要他托盘的资金量也越来越大,但如果就此放手,公司的
股价就会再一次崩盘。
前方战场硝烟弥漫,后方也不安定。
那张出入同志俱乐部的照片结合了他平日的习惯,让家里的妻子脸色非常不好看。他并不惧怕一个女人,但这个女
人手中持有的原始股就另当别论。况且她在董事会元老中间的影响力,也是他一向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为了安抚已经起了疑心的女人,他不得不出此下策牺牲了碰巧遇到的方遒。他凭借多年累积的专业素养抓住了那张
获奖图纸细微的漏洞,又积极运作,终于成功将舆论的矛头暂时转移。
但相伴而来的恶果是,浦江新区在建的项目无人监管,已经停工。年底工期截止,不能履行合同,支付甲方的违约
金也是一个会令公司遭受重创的天文数字。
连环发生的不利情况,遭遇之初都觉得是意外,可回头去联想,就隐隐有一种落入事先设计好的阴谋中的危机感,
冰冷僵硬地笼罩在心头。
他不允许有人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于是,今天召开行政会议的第一要务就是先解决方遒的继任者。只要工程能
进行下去,资金能够周转起来,死水也会变活。
在他打着得意算盘的同时,方遒也在会议室门外徘徊。
他是打算破釜沉舟为了自己的清白而战,怎奈他和对方一样,都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唯一能够出面证明的Santiago
Calatrava,还因为脑淤血在休养中。
况且,即便身体状况无异,他也请不动这样的大牌来为自己一介小透明正名。
反复地犹豫间,走廊的另一面走来了一队身穿黑色制服的人。
他们形色匆匆从方遒身边经过,也没有敲门,径直地推门进入会议室。
透过敞开的门扇,他清楚地听到那个为首的人公式化的冷漠声音,“楚天生生吗?我们是香港警方商业犯罪调查科
和廉政公署联合行动小组。本组日前接获犯罪举报,指称贵公司投资行为失当,其中包括哄抬股价,使用伪造公章
,贿赂官员,还有清洗黑钱……”
会议室里的与会人员一片哗然。
方遒探身看到其中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亮出了一纸公文,“因涉案金额巨大,我们已经协调本地相关部门暂停您在
内地的一切经营活动。请楚先生随我们返回香港廉政公署协助调查。”
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楚天微白的面孔上依然挂着风度翩然的微笑,“没问题,但是我想先联系我的妻子,还有我的
律师……”
咚咚咚——女人踩着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地由远及近,鼻端刮过沾染着华美暗香的一阵冷风,方遒还没有看清来人的
面貌,女人就已经昂然跨步进会议室。
“不用联系了,我来了。”良好的出身本该赋予她人前得体的仪态,不知为什么,她这次的声音竟明显发颤。
“雪……”很显然,楚天也发觉了她的异样,他温柔微笑着迎向自己的妻子,继续上演夫妻恩爱的戏码,“不用这
么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是,我不用担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楚天……这几年来,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女人颤抖着,向自
己的丈夫昂起下颌,面容温婉而目光犀利,“你老实跟我说,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啊,雪,你这是怎么了?”面对一向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妻子当众发难,楚天的脸上终于笑容终于消失,“
你不要听信那些无聊的传言……”
“传言?”裹一裹自己的披肩,女人脸色刷白地猛然抬头,将手中的一张磁盘砸向呆立在楚天身后的助理,“放给
大家看看!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怕丢脸的!”
助理被她的气势震慑,也顾不上征询老板的意见,颤抖着手将磁盘放进电脑。
随着电脑读取,磁盘里刻录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让在场所有人彻底惊呆在影像清晰的投影幕布前。只因为播出的是
那样惊心动魄,男男欢爱的画面。
拍摄录像的人应该是花了很多心思,画面清晰,角度专业,清晰呈现了楚天无数个放大的表情以及身体部位的特写
……
“关掉!关掉!!!”
再也看不下去,女人首先浑身战栗着闭眼尖叫,苍白的脸色因强忍着翻涌的胃液而变得赤红一片。
极力恢复停顿的呼吸,她缓缓地睁开眼,望向丈夫的眼神由浓情蜜意转化成无限的嫌恶与仇恨,“事到如今,你还
要解释什么?”
众目睽睽,楚天嘴唇嗫嚅下,终于没再说话。
其实,从刚才看到录像上所记录的时间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已经是死灰一片,目光呆滞。
快五年了,那个被自己打入地狱的男人,终于冤魂附体地前来向他索命!
是的,这样几近完美的布局和陷阱,正是当初自己教会他的——要打压一个敌人,就一定要彻底击溃到对方再无任
何本钱还手!
从“御苑”被拍,到股价下跌,再到不明买方地大量买入,逼得他去动用不该露出水面的黑钱,然后搜集证据,检
举揭发,最后将录像带寄给他妻子,利用女人往往爱之深恨之切的特质,斩断他最后的庇护……
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已经足够他殒身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能怪谁呢?
当初,是他自己亲手在那个人单纯的心灵里筑起仇恨的壁垒,变成自己最后的行刑台。
深町建设原总裁楚天丑闻迭出,一朝易主。
公司所有高中层领导人无一例外要接受监管部门的询问。
变动来的太过突然,方遒只觉得脑子里惊雷喀喇喇连番作响,劈得本就乱糟糟的世界更加混沌。
那卷录像带,带给别人的震撼,远不及他之万一。
那具画面中与楚天赤裸交缠的身体,虽然经过特殊处理,看不清面貌,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
睛。
伴随着神经抽痛不断回闪的,都是秦淮写满破碎情欲的脸……
他想起那一夜疯狂欢爱后男人声嘶力竭的哭泣,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害,才会令他那样痛不欲
生?
紧锁着眉头推开建筑监理主任办公室的门,桌前慢悠悠吹开茶杯上浮叶的那张脸让他又是一愣。
他们不久前才刚刚见过面。没想到那一晚酒会中吻去秦淮唇边酒露的男人,就是新晋上任的市建筑监理主任箫戈。
与他的错愕相比,对方表现得倒很自然,仿佛今天的会面早在意料之中。
见方遒进门,他伸手一指对面的座椅,淡然一笑,“方先生,请坐。”
“谢谢。”方遒落座,等待对方发问。
“方先生,我想先请你看看这个。”箫戈将一份资料递到他面前。
《浦江新区建筑质检报告》几个黑体字赫然映入眼帘。
方遒不明就里地逐一翻看。翻到第四页的时候赫然“啊”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为了节约成本,在建的楼层主体混凝土已经从原来的C50和C60双掺改为单纯的C50,方总经理竟然不知道
?”
“胡闹!单纯的C50在凝固过程里,会多出许多气泡,那么高的楼体,一旦出现异常气候或地质灾害,怎么保障稳
固?”方遒面色不善。
箫戈意味不明地又是一笑,“这么激动?我以为这些你都知道。”说着,从案头的文件中抽出一个文件夹,“不知
道的话,这些每周一期的进度报表,你为什么会签字?”
“不可能,我向来……”话至口边,方遒忽然顿住,顷刻间明白那些报表一定是在自己签字之后被人动过手脚。
以他现在对楚天的了解,那个男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节约成本追求更大的利润,篡改个进度报表又算得了什
么。
一扬手,将那份没有翻开的文件放回桌上,他的嘴角挂上一抹嘲讽,“说吧,如果被定义为‘从犯’,我该承担什
么后果?”
“呵呵。”迎视他投来的沉沉目光,箫戈不禁笑了,又将那份文件推回去,“你先看看也不迟么。”
这个人行事,总有些古怪,方遒狐疑地翻开那些自己曾亲自经手的报表,看完了第一份,就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一页一页地快速翻下去,直到将文件夹里的十几份报表全部再三确认浏览一遍,才抬起头,费解地在对面微笑着
的箫戈脸上努力寻找着什么……
52.摧毁
“为什么这上面没有我的签名?”方遒将那叠文件反复看罢,满腹狐疑地挺直了脊梁。
“当然不会有,这是伪造的文本,至于你亲笔签名的一份——”箫戈一指办公室一角的碎纸机,“早就从那里消失
了。”
“……”方遒继续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半晌方才问出一句,“为什么做这种事?”
“呵呵。如果是我,当然没必要大费周章承担风险去做这种事……”箫戈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要是换做一个对你很在乎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在乎我的人?”方遒不解地挑眉,“是谁?”
上上下下又将他打量一遍,箫戈淡定一笑,吐出两个字——“秦淮。”
方遒愣住了。
“惊讶吗?”箫戈笑了笑,很自信的样子,“我以为,那一晚酒会上你看到我跟他在一起。”
方遒老实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你不想问问我和秦淮是什么关系?”箫戈倒是一派轻松自得,“不想知道那一晚,他用了什么跟我交换帮你的条
件?”
皱起眉,男人的目光因为“交换”二字陡然凌厉。
看到他表情深处的变化,男人似乎很新奇地笑了笑,不欲和他多纠缠,只是淡淡开口,“别误会,他只是求我帮忙
,不想让楚天害了你。”
顿了一下,他第一次扯出一点自嘲的笑容,“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记得还有我这个‘师兄’吧。”
“师兄?”方遒的神态恢复了静止如水,眼里却笼上一层凝重之色。
“没错,我师从Mr. Calatrava,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秦淮该叫我一声‘师兄’。”
叹一口气,他又接着说,“可惜,那孩子离开了家,也断了跟我的联络。一晃好几年过去,突然找上门来,居然是
为了另一个人的事来求我。”用眼角扫着对面男人俊逸的面孔,“你说,这叫我情何以堪?”
“你可以拒绝的。”方遒就事论事地淡淡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对方凑近他耳边,“可是,那孩子开出的条件真的太诱人了,他对我说,知道我喜欢他
很多年,只要帮你逃过这一劫,他愿意主动睡到我的床上……”
“……”方遒闻言,刷地射去一道愤怒的眼神。
“你知道,他肯投靠我,是我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事。甚至为了等待这一刻,我一直孑然一身……”箫戈离座,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