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下——指尖霜

“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好老婆，我当然要照顾你，你别这样说，弄得很见外。”他摸摸我的头。

这个时候我的脸色应该非常难看，玟仔跟我回忆这段事情的时候，他说我的脸白的像纸一样，头上都已经痛出了汗珠；笑起来的时候，感觉都不利索。不过这种情况是显而易见的，毕竟这么痛就算是金城武，也不见得能够帅到那里去。我用力偷偷捏着自己的大腿，好分散一下自己的精力，让自己不要总是注意痛的地方。

“你这样弄得我难受死了，好可怜，要是能帮你分担一点，或者让我痛，就好了。”他坐在我身边，依然帮我捂着痛的地方，然后说了一些让我好受一点的话。其实就算是他痛，我也会难受啊，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小伙子，叫张……书卿，对吧？要不你问问医生，让他给你配个止痛片什么的。”大姐从屋子里面伸出头来，给了我们一个建议。

玟仔一拍脑袋，懊恼的说，他居然把这件事情忘了，接着又满身大汗的跑下了楼梯，下楼之前，叮嘱我好好的喝水，尽快做完B超。

“你同学？”大姐挪了凳子到门口，来和我聊天。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精力应付她，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大姐又说：“这病真的很痛，不过等会吃了止痛片，过个几分钟就好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再喝两杯，过五分钟来检查一下。”说着，她又给我递了一杯热水。医院里面和气的医生不多，不过我很有幸碰到了这么一位大姐，本来我的确是想要和她多聊几句，但是实在想不出应该要说什么，当然那位大姐显然非常理解。

玟仔飞奔上五楼，拿着一个纸袋，给我倒出了两粒白色的药片，喂我吃了下去，然后又不住的自责自己有点蠢，没有早些想到，接着看我把药片吞了下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来照了一下B超，证实没有结石，应该就是阑尾炎，所以医生大笔一挥，给我配了两百大洋的药，说保守治疗就可以，让我去挂水。那两片小小的止痛药终于开始发挥作用，我感觉痛越来越轻了，接着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玟仔看了看我，他又跑了出去给我买了早饭。

我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坐在挂水大厅里面，频频说着搞笑的话，一位护士妹妹走过来，看了看我的药单，开始给我挂水，然后问我什么毛病，我说是阑尾炎。护士笑着对我说，完全不像是生这种病的人。我告诉那位护士妹妹，说应该看看我二十分钟前的样子。护士妹妹很风骚地笑了笑，端着盘子走了。玟仔在一边，嘴巴翘得老高，说我和别人打情骂俏，说他吃醋了。之前他可能真的很着急，不过因为药片的原因，我似乎已经好得多了，所以他开始和我开玩笑。

“好吧，到时候我真的找个女朋友，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也顺便和他开玩笑开回来。

“不行！”这次他的表情好像非常认真。

“你说，你以后可以结婚，让别人叫你老公，然后我连女朋友都不能交？”我本来想开开玩笑，他说了这个“不行”之后，我却稍稍有点火气。

“不许你欺骗纯情的小女孩！”他似乎有点理亏，然后就找了另外一个借口，“你这么纯洁的人，不应该做欺骗别人的事情。”

“好了，把你的陈词滥调收起来，我不想听了。今天早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药水一点点的挂下来。

“我是你老公，如果我不这样照顾你，谁来照顾你？”

“我自己啊。”

“你是说，你痛的那么厉害，然后自己下楼，打车，然后挂号，这些东西你都自己做？别傻了，不要把我当外人，既然我是你老公，我就有这个责任来照顾你。你知道，我们两个人就连在了一起，我能感受到。不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啊哟……”他说着，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但他也这样叫了起来。

“怎么了？你不会也生病了吧？”

“没，我就穿了一条牛仔出门，那个金属拉链磨到了……”他偷偷在我耳边说。

“色狼，居然不穿内裤就出门。”我心里窃喜，但是还是这样说他。

“还不是为了某个没心肝的人，这么着急，找不到内裤吗！”

所以我说，其实没有必要去考验他，他对我的爱真真切切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发生了以后，能够用眼睛看得出来。而我会这样说，感情不是实质，没有必要一定要看到，更没有必要去量。

医生说，我挂了水之后，休息一天，然后该干嘛就可以去干嘛了。玟仔帮我请了假，到最后更是拿起电话直接打电话给我主管，说我在医院挂水云云。他放下电话后，嘱咐我要好好的休息，然后帮我买了一些外卖，放在屋子里，让我记得要吃，接着才去上的课，因为这门课程算是核心课程，所以他不得不去。我当然也不支持他为了我逃课，虽然逃课这种事情我在大学里面也做得不少。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就坐起来上网玩，结果被鸡哥撞上了。鸡哥听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惊胆寒，然后一遍遍说好在有个人在身边，要不然怎么办。

玟仔下午上完课，带着小师弟匆匆的回来，嘘寒问暖。其实按照医生的说法，挂完水我就是个正常人，不是病人了，但是玟仔依然弄得十分紧张，问我痛不痛，难不难过，问我需不需要吃芬必得，我说现在哪怕来一炮都没问题，他色迷迷的看了我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今晚上自己弄。这算不算好男人？

“我家小猪真是脆弱，老是生病。”晚上我们两个躺在床上，他依然把热热的手捂在我的肚子上，然后又取笑我。

“我什么时候总是生病了？这不是才第一次吗？”我不满的说，觉得他太过夸张了。

“什么啊，哼，你看看那个抽屉里面，多少的药，消炎药啦，止痛药啦，擦皮肤的软膏啦，感冒药啦，眼药水啦……”他一点点帮我数着。

“那是我妈妈怕我会生病，这才给我准备的。药多又不能证明我容易生病，你这什么逻辑。”

“还说。你是不是有慢性咽炎？”他立刻摆出了一个十足的证据。

“那那个很多人得的啊。”

“你不是又经常感冒？还容易的扁桃体炎。”他又继续细数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摆脱不了的小毛病。

我无言以对，也只好默认了他的说法。

“不过没关系，我都会呆在你身边照顾你。”

这种话，不论听上都少次都是不会腻的，特别是他今天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在我的枕边这样说出来。我实在忍不住他这样对我的痴情，所以就那一夜，我狠狠的挑逗了他一番，直到他实在忍不住，把我压在了身下。玟仔是个很相信星座的人，他有一本星座的书，他曾经仔仔细细研究过，说摩羯和天蝎的人在一起，性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根据。事实上也是这样，我们之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性也是解决一切的方法。也许我们会吵架，但是吵架之后，通常都是做爱，然后两个人再认认真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好好的理清，直到我们的争端完全解决为止。

又过了两个月，便到了杏叶凋零的时节。又是某个清冷而又下着雨的周末，我一早醒来，就拉着他去了学校。我跟他说：“我最喜欢这样冷冷……”

“我知道啦！”他打断我，“我最喜欢这样冷冷的秋季，下着点点的清雨，片片金黄色的杏叶，就像是天堂的碎片，掉落在地上，而又因为这些清雨，显得尤其闪耀。走在那条路上，看着地上倒映的影子，就如走在粼粼的湖面，让人陷入其中。虽然冷些，但是秋雨就如春雨那般，轻柔的拍打在我的肩膀，温和的沾湿了我的头发。每次秋天的时候，我总止不住想要去走走，看看这一生难忘的景象。”他完完全全的把这段话重复了一遍，也许我说过的次数太多了，所以他已经倒背如流了。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不知道说了几遍了。”

“觉得烦了哦？”我挑出他的衣服，丢给他，嘱咐他快穿。

“没有啦，哪敢。”

“那你的意思是说，生活在我的淫威之下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淫威，那个‘威’字就不要提啦！”他又开始不正经，“多穿点，我的小病猪，别又着凉。”

我们跨过北京西路，从学校的西门走进去，穿过体育场旁边的小道，走到了教学楼之前。雨水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同样让人目不暇接的，就是洒满金叶的青色小路。玟仔依然带着那顶鸭舌帽，帅气的把手插在口袋里面，吹着口哨，时不时的撞我一下，然后对我挤下眼睛。我也和他挤挤眼睛算是回馈，然后也会撞他一下，算是亲热。

我们两个沿着小路走到了南苑，我帮他买了几个肉粽，他说他最喜欢吃，接着他又说，学校的三丁包太难吃，不如就喝喝豆花，和他一起吃吃肉粽，如果我想吃三丁包，到时候他帮我到学校旁边的饭店去买外卖。接着我和他去了他们的宿舍，他说想回去看看。其实男生宿舍也就这样，又脏又臭而已。他在里面找了几个熟识的同学聊了聊，就出来了。

那天看过秋雨之后，时间又飞快的过了两个多星期，有一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居然发现章玟在小阳台吸烟，我过去吼他，他也不理我。我打开房门，看见书桌上放着鸡哥的日记本，顿时明白了他发火的原因。我知道玟仔和鸡哥一样，特别喜欢帮我整理东西，今天估计他没有课，所以在家里帮我整理本子，整理的时候，顺便翻开来看看，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出。我又回去阳台叫了他几声，他还是不理我，于是就开始切菜，做饭，毕竟生气归生气，饭依然是要吃的。我煮饭煮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就站在阳台吸了半个小时，我怎么喊他，怎么跟他说吸烟对身体不好，他依然不肯理我。

我把饭菜盛起来，然后喊他吃饭。要知道，这件事情我并没有错，我的前男友送给了我一本日记本，里面写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这有什么错吗？他留给我这样珍贵的东西，难道我还扔掉不成？或许他认为我藏着这个东西，也许是对鸡哥余情未了——我是对他余情未了，但是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和他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喜欢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所以我没错。

他在阳台上干呕了几下，又不停的咳嗽。这已经十一月中旬，外面非常的冷，尤其是六楼，我用尽全力把他拖进来，把他按在凳子上，他不愿意吃饭，而且似乎脸色十分不好。他又干呕了几声，起身去喝水，然后把玻璃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我感觉的出来他不是故意的，阿昌和小婷坐在桌子旁边显然也惊呆了。阿昌忽然说了一句：“你不是尼古丁中毒吧？”

我顿时醒悟过来，去阳台看了看，估计他已经抽了十根多的烟。自从和我住在一起之后，他从没有抽烟过——我的鼻子和嘴巴都很灵敏，只要他抽烟，他亲我的时候完全闻得出来——所以一下抽这么多，显然会有问题。小婷立刻跑去房间拿了药片，给玟仔喂了下去，我扶他躺在床上，给他弄了点饭和菜，一口口的喂给他吃。他一开始还不愿意张嘴，只是把头折过去，我就一直把手举在他面前，过了大概一两分钟，手臂有点酸，他看了看，终于张口吃了。既然他不张口，我想我也不应该说什么，重点是我没错。他吃了饭以后，我把日记放回了书橱，去客厅吃饭。

冷战持续了两天，他才开始和我说第一句话，问我陈诚是谁。那天晚上我和他聊了很多，我告诉他陈诚是一个我很喜欢的人，本来两个人在一起了，结果因为他家里的压力分开了，我们分手之前，他把这本日记给了我。

“你还喜欢他吗？”玟仔问我。

“喜欢。不过我现在和你在一起，我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在了你身上。”

“为什么你还喜欢他？是我那里对你不好吗？”

“不，你对我非常的好，可能就算是结了婚的人，也没有你对我那么好。我喜欢他，并不是我偷偷的在想他，我只是把他放在一个我不会触碰的角落，更不去想，也不去看。所以相信我。”

“有一天，你会不会因为其他的男人离开我？”

“你乱说什么呢？”

“如果他又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呢？”

“我不会因为别人放弃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那么棒，肯定会有其他男人来勾引你，然后怎么也会有比我优秀的多的男人，对你又好……”

“所以说你不要乱想，嫁鸡随鸡——不娶鸡随鸡咯。”

“你明明是我老婆！”

这种事情就随便他了，我其实并不心甘情愿的去做人家老婆，可是他一开始就已经把角色包了，就算我再反对也没有什么意见。要问我，如果鸡哥真的回来了，而我又和玟仔在一起，我会不会放弃他，那我肯定不会，因为我和他在一起是一种责任。但是要知道，有些事实是不能改变的，我觉得，我和他的结果必然是分手，因为他说他要出国，因为他说，他要结婚。而不论是哪一件，都不过是把我抛在身后。

他知道等待的滋味吗？应该不知道。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我应该等他回来，每天和他在网上见面，说话，想着他，却碰不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能飞快的打字去安慰他，我一个人无奈或者痛苦的时候，他也只能飞快的打字来安慰我。我生病的时候，他只能打个电话来照顾我，他不舒服的时候，我也只能在电脑的这一头着急。接着两个人在屏幕前面，通过电信或者联通提供的巨卡无比的网络，打打枪，摸摸胸口，看着他像是幻灯片一样，手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下面，感受不到那样的激情；而他回来以后，也许我们两个还能够在一起过几年，然后他会让我看着他走上红地毯，和一个女人结婚、住在一起、生子，然后我还要在他家旁边买一个房子，日日看着心爱的男人走进一个女人的房间？然后我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床上，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看我，想着他现在好不好，连电话都不能给他打，连短信也不敢发，这是什么样的生活？难道不是孤独吗？难道不是无助吗？他也许真的可以如他自己所说，每天下班之后，先到我这里来一下，短暂的逗留一会，可是，又能呆多长，我想要他能够和我共枕而卧，共塌而眠，对于相爱的人，这种事情要求算高吗？就算我再喜欢他，我能够保持这样，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吗？我觉得不行。已经尝过爱情甜头的人，面对这样的生活，只可能更同，更加无奈，也许这样不过一两年，就可以把我逼疯了。如果他真的这样选择，我也许真的只能忍痛说分手。

但是这些话，永远都不能找到谈的时机，不去管什么时机之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所以我珍惜着每一刻，在离开他之前，把我自己所有的热情都掏给他，这样，就算是分手，也不会再有遗憾。

如果认认真真分析一下，这些事情，又完完全全可以理解，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我们只占有这个世界十分之一的人口，就算我们再怎么奋起抗争，依然有九倍于我们的力量压下来。所以结婚，也是每个gay需要记上日程的话题。我还能这样生活多久？我现在的确还年轻，可是几年之后呢？

第十六章：逃离金陵

那次吵架之后不久，就是他的生日，他是天蝎的人，和鸡哥一样，其实我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发现了很多的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