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级台阶 下——指尖霜

“生气了？”小梓正在兴头上，倒是没看我。

“你说呢，我自诩他是我的好朋友，没想到却是这样，我喜欢了他三年，眼泪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后来我和他狠狠吵了一架，虽然后来和好了，但是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微妙。所以，我也准备把他一并忘了。”

小梓停下了手，凑上来抱紧了我的脖子，然后说了一句：“可怜的卿卿哥。”

第二天我被短信声音吵醒，看了看，还是小横那个家伙，他说今天要到我这里来玩，问我行不行，我问他，今天还打算做些什么，他说他要来看我新的男朋友，顺便吃我做的饭。我告诉他我没有交新男朋友，这么热的天也没兴趣做饭，所以可以不用来了。然后小横就打了电话过来，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但是我都听不太下去，我对他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如果是一两年前，他要是这么求我，我估计会准备好烛光晚餐来等他，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在电话另外一头装着啜泣。

“我一定都不狠心，不过是报复你。”

“我又怎么你了？”

“那是过去的事情，不能报复吗？”

“今天是我生日哦，你以前都帮我庆祝。”小横在另外一头说。

“你什么时候帮我过过生日了？难道我不能报复你吗？”我有点不爽。

小横在另外一头停了几秒，然后说：“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我做的很不对。”

“随便了，你要过来就过来吧。”说完我挂了电话。

小梓在一边看我打电话，听得眉头直皱冷笑连连，然后又笑了笑，对我说：“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呢。”

“你的意思是？”我把手机扔到床上，不解的抬头看了看。

“可惜你不肯要。”小梓耸了耸肩帮，摊开了双手。

“小梓，我们说过，你也答应过我的。”我和小梓说。

“我知道。卿卿哥，说点让你高兴的吧，我们班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了让我挺心动的，你说我要不要追？”

“追，干嘛不追，追了以后，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上自习什么的，这样不会太无聊，上课的时候，可以坐在一起，多好！”我想到大学时候，我看见很多男生都是这样，顺口就说了出来。

“那以后周末就要去陪她了，不能来看你了，所以不太想去追她，再说，听说她收到了很多情书，我懒得和那些人去争。”

“你那正太的样子，估计女生看了会很心动吧？她叫什么名字？”

“沈菁菁，我们系很大，女生加在一起也要四五十个，她算是排得上的，很多外系的人也追她，要说正太样子的，估计也不少，不缺我一个了。”小梓咬着指甲，回忆那个沈菁菁到底有多迷人。

“小子，口水留下来了。”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立刻用手擦了擦嘴边，然后发觉上当了，脸稍微红了一下。看得出来，小梓对那个女孩子还是很有意思的，所以我坐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他很乖巧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接着我告诉他，如果真的喜欢，就去追，要不然让别人追到了，后悔莫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就只有小梓说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能够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好记录的。

小梓在身边的时候，日子过得飞快。十号那天晚上，小师弟硬是把我们两个都拉了出去，让我们见见他的女朋友。小师弟和他的女朋友两个人，十分登对，我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总觉得他们有夫妻相。和四川人出去吃饭，吃的当然是川菜，吃了许久，四个人混的很熟了，又逛了街，这才把他女朋友送回了住处。

接下来几天，小师弟每天都带着他女朋友在南京乱逛，晚上回来的时候，让我想想南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可怜我自己都没有怎么认真逛过，光是当了宅男，只能给他乱出主意。

又几天过去之后，小梓也要回去了，他让每天都好好的过，要是实在寂寞了，就给他发短信，我不知道点了多少次头，他终于才上了火车。

又剩下了我一个人。白天无聊的时候，上qq，和将来的同事们聊聊天，听他们骂骂这个公司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发发牢骚，代码有问题的时候，我们一起检查错误；继而聊聊最近游戏、电影什么的，倒也过得可以，他们告诉我，公司这个时候不算太忙，不过跳槽的人太多就是，他们跟我说，我们这个部门的主管从头到尾就是个小人，自己技术很烂，但是整天过来指手画脚，一定要我们按照他的说法去做，然后媚上欺下，他们都说，现在做的比较好的几个人，都被他翻过白眼。我这才了解为什么我刚到了公司，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就给我这样的反应。

又有一天，我挂在qq上看着电影，就听见他们在群里面不住的讨论，说看见赵彬和一个人在公司走廊边上小声吵吵。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吵吵不是很正常的？”我对他们的话题微微有些兴趣，就问他们。

“是赵彬和他的男朋友。”有个同事，叫吴国忠，回答我。

“男朋友，说得好，哈哈。”又有个人，看了看他的昵称，应该是叫马明，在下面回嘴。

“老马，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人家喜欢男人或者女人不关你事吧。”刘敏敏接了口。

“就是。”吴国忠跟着刘敏敏说了一句。

“同性恋都应该去死，恶心，变态。”那个叫马明的，飞速的发了出来。

“积点口德吧。”吴国忠回了一句。

我冷笑了一下，然后发了一条消息：“我也是同性恋。”然后直接按了回车，发了出去。

群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半天没人说话，然后还是那个叫马明的，依然说了句“恶心”，就没人再说话了。

然后吴国忠跟我打招呼：“看不出来。”接着我们两个便聊了起来，他告诉我，马明这个人什么地方都好，但是只要说到同性恋的事情，他就像吃了火药一样，会不住的骂，和他一样很厌恶同性恋的，就是我们部门的主管。然后我问他，那个马明是不是技术也不怎么样，吴国忠很同意我的说法，他说我其实不应该这么直接说，自从大家知道赵彬是同性恋以后，其实各方面都很照顾他，就是马明和部门主管两个人为难他，然后他说，赵彬倒是十分厉害，就算布置再难的工作，三两下就做好了，所以主管也不敢动他，但吴国忠又说，每天和我讨论代码，看我身手不凡，应该也没必要为我担心，我只能附和着他笑笑。

这一天，和我qq聊天的人多了不少，其中包括赵彬。赵彬是个外放式的人，也很少用我最讨厌的“呵呵”一词。他说听到老马在那里骂骂咧咧，说我们这里又要多来一个死同性恋，就猜到是我。

“帅哥资源太少了，你可是珍惜品种啊。”赵彬开始讲笑话。

“有点忘记你长得什么样了。他们说，你和别人在吵吵？没事吧？”我问。

“吵吵很正常了，没事，过两天就能继续滚床单了。”赵彬回答说，“我长什么样么，你来工作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我有男朋友了，虽然长得没你帅，我还是比较想喜欢他。”

“你未免太自恋了吧？”我觉得这个人说话很有趣。

“是自信。”

不知不觉的，和他聊到了下班时间，我又问了他一句：“你不工作吗？”

“那些代码，随便贴贴就好了，干嘛这么用力写，以后有不会的，记得来找我，我罩你，来，叫声赵哥听听。”

这个人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不过我还是叫了他“赵哥”。

我有点期待上班了，看看这个自封的赵哥到底有多厉害，然后无聊的时候，再和马明和主管翻翻白眼，想起来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

小梓七八点的时候发的短信问我晚安。我知道他每天都会很累，所以也不想怎么和他说话，也只是和他说了晚安，就继续看文章。

“卿卿哥，我想你了。”他这样对我说。

“我也是。”

“说谎，你怎么会想我。”小梓不愿相信我的说法。

“就有哪天，我喜欢上你了，不行吗？”

“是吗，敢不敢先柏拉图一下？”他开始激将。

“你不是心里有那个什么，什么菁菁了？”我问他。

“沈菁菁。你记得还真是清楚啊！这些东西顺带忘记一下行不行。再说，我和你柏拉图，然后顺便喜欢沈菁菁不行么？”

“嗯，我能不能喜欢你，顺便更喜欢别的男人呢？”

“不行，哼，想都别想，我睡了，晚安。”接下来，小梓就没什么回音了，他和我说过，基本上晚上回来洗澡之后，就剩下想睡觉了，和我聊天也只有那么几句的动力。

又过了一两天天，我无奈到极点的时候，问了问小林子有关鸡哥的最新状况，小林子说，他也不知道。小林子说的确是打过一两次电话到他家，和他匆匆聊过两句，他就挂了电话。小林子所知道的事情，也就是他还平安，而且生活很平淡。我又问小林子过得如何，他说“你个臭小子终于想到问我了啊”，然后和我聊了聊，接着说要去陪他老婆了。我又联系了阿菜，问问阿菜那里如何，阿菜说刚进去公司就忙的要死，感觉根本就不应该是人过的日子，不过他说很多同事告诉他，熬过两三年，爬上去了，就好过多了，有钱且有时间，所以就要忍下去了，他说还好董敏最近也一直留在实验室做实验，很用功的要写论文，所以上班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还能聊聊，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还能够相互安慰一下。然后我把前两天在QQ上的所见所闻都给阿菜说了一遍，然后我问问阿菜对这件事情的意见。我本来以为，阿菜听了这件事情，肯定会对那个马明破口大骂，没想到他说我实在是有点冲动，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我说其实我也没打算在这个公司呆多久，然后他果然大那个马明大骂了一遍，说我真是够帅。他问我，最近有没有目标，然后说最近有个刚来鼓楼的大三的师弟，是不是有兴趣，我答应了下来，说哪怕419我也认了。可怜的卿卿，阿菜这么说。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可怜？无非我没男朋友，无非就是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无非就是经常发短信给一个空号诉说心事。现在就算是每日小梓道晚安的短信，也成了我唯一的寄托。我身边，原本那些我喜欢的人，或者是那些喜欢我的人，一个个都已经离开了南京，或是离开了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或者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我，就像是树立在河中的石头，看着别人一步步欢快的前行，自己却无动于衷，我觉得，我也应该是要到改变的时候了吧，幸福这种东西，不是能够等来的，而是要自己找来的。

“尽早吧，等不及了。”我从思维中回忆起来的时候，对阿菜说。

“靠，发痒了？人家是0，没关系吧？”阿菜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别扭，不过他说的没错。

星期五的晚上，我如约到了阿菜说的那家西班牙餐厅，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选这种地方。坐在桌边等了几分钟，阿菜他们也到了，我也终于见到了阿菜口中的“师弟”，顺带还见了阿菜和董敏。董敏走在最前面，他的表情和以往一样，但穿着有点不一样，经过阿菜那么一打扮，看起来别说多顺眼了，他还是微笑的像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看见他，居然眼眶有点湿，所以还是有点不想见他，不过今天有些特别，也没办法逃，只有硬着头皮对他苦笑了一下。阿菜勾着一个男生的肩膀，从董敏后面出现，然后让阿哥那个男孩坐在了我的对面。

那个男孩子，长得小小的，和我之前在羽毛球馆看见的师兄个子差不多，他剪着短短的头发，紧紧的贴在头上，睫毛勾魂的向上面翘着，映衬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面泛出的淡淡光芒，鼻子稍微有点塌，皮肤好的就如婴儿一样，笑起来居然还有酒窝，好吧，能够秒杀我的两个条件，他都有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之后对我笑了笑。

“这位是王皓馨，皓月的皓，芳馨的馨。”阿菜给我介绍，然后又对王皓馨说，“这位叫张书卿，书本的书，卿卿我我的卿。”

我伸出手，说：“你好！”

他原来一直握着拳头，看到我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然后也说：“你好！”他的手心也微微出了一点汗，就如鸡哥的手一样。当时我就是牵着他带着汗的手，在天文台的小路上，一点点的走，和他聊天。往事，就在这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如潮水般的涌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开口，去了解这个还不认识的人，不过让我欣慰的是，这个人话很多。

“振宇哥（阿菜）跟我说的时候，可是把你捧上天了，说你挺帅，也很温柔，我还不信，不过见了，还真觉得他没夸张多少。”他笑眯眯的说，脸上的酒窝就是不愿意褪去，看得我都有点呆了。然后又回头想了想他说的那句话，什么叫“没夸张多少”。

“你看起来也很可口。暑假怎么没回去？”

“不太喜欢回家，还是在外面自由一点，正好申请了一个实习职位，实习一个月。”

“挺不错啊，要不然以后工作不好找。”

“是啊。去实习的时候，才感觉到工作真的很辛苦。工作找下了吗？”王皓馨问。

“找下了，然后老板让我八月去上班，现在还没到时间。在南京一家还算大的公司，做做网络方面的事情。”

“别聊啦，点菜，吃完饭你们去你家慢慢地聊。我要饿死了。”阿菜拉住我，“这家店是小馨选的，很特别，要好好体会啊。”说完，他就抓了两个面包，切开来，吐了点奶油，撒了一点砂糖，津津有味的嚼着。

小馨这个时候笑得更加灿烂了。他给我们隆重的介绍了海鲜烩饭，说做的程序很复杂，味道更是一流，惨杂着浓浓的橄榄油和蒜蓉味道，加上美味的海鲜和松软的米饭，吃起来真的是停不下口。听他的形容，也已经是十分诱人。不过再诱人的饭，我也没有吃多少，我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坐在我对面的小馨身上。吃饭的时候，我发觉他也常常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然后我也看看他，接着两个人相视一笑，我会继续看着他，而他会低下头去，用勺子拨弄一下碗里的虾仁，或者干贝，或是再偷偷的瞟我一眼。他羞涩的样子，或者是说，他极尽闷骚的样子，真是让人浮想联翩，也是像这盘子里面的海鲜烩饭，就算只是浅尝了一口，便放不下了。他这个样子，让人想把他抱在胸口，好好的疼爱和怜惜。

我舀起一勺饭，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味，同时品味着小馨的一举一动。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喜欢西班牙菜，我有点不敢相信他已经20岁了，明明就像高中未毕业的学生，那样纯洁。我怀疑他以前是不是有过男朋友，我怀疑他还是白纸一张。恐怕除了小横之外，这是我初见时我最动心的一次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一下就喜欢上他了，但如果继续下去，我百分之百会喜欢上他。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如果我喜欢他，却发现不能在一起，怎么办？就如我和董敏之间——我想到了这里，下意识的看了看董敏，奈何一旦掉进去，想要再出来，那就难了。

饭后我忐忑的和他两个人走在大街上，一边和他小声的谈天，一遍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慢慢的向我身上靠过来。我勾住他的肩膀，让我宽心的是，他没有拒绝，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抱住了我的腰，这是夏天，我穿着一件薄薄的T恤，他的手随着脚步稍微有点晃动，我腰间间歇的感觉让我快要抓狂。我们走了长长的一段路，聊了聊彼此的兴趣爱好，然后我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他停下脚步，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