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熙忽觉一阵肉跳,恼怒地低吼:“江世尧,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本阁劝你别红口白牙乱咬人!教主是你带回来的,本阁没怀疑你害死教主,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先吃我一剑!”说罢就拔出佩剑,直朝江世尧要害刺去!
江世尧避开他的剑锋,胸有成竹地又说:“鄙人与尊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不过将他从临君阁救回,并无意害他,怎可与赵阁主数月前的蓄意谋杀相提并论?”
“休得胡言!”赵岚熙恼羞成怒,手中剑影幻化,欲出绝招除之后快,江世尧从容自若的话语却如同咒语一般缠绕耳边,直达脑髓:“你若杀我,纹炎必不放过你。”
“纹炎也是你叫的吗!”赵岚熙气急败坏,手里的剑都快因这怒气而有些颤抖:“你少在这装出圣人的模样!我才不怕你!”
“阁下若不相信,不妨试一试——鄙人已将阁下的罪状写成密函交给尊主,倘若我死,他日真相大白之际,便是阁下赶赴九泉之日。”
“你……”赵岚熙满腹狐疑,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他仍然叫嚷道:“你别诓我了!教主已经死了,是没有可能再活过来的,除非等到一百五十年之后,再让他为你报仇吧!”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江世尧便告诉他:“纹炎已经醒了。”不相信此事的赵岚熙便迫不及待跑去敲纹炎的门,以验证江世尧的话,岂料却被纹炎制造的结界弹飞出来!
好强的结界!赵岚熙暗暗想道:凌剑天是没有制造结界之能的,这么说,果然是教主醒过来了?怎么会这样?上次教主复活,动用我们两大阁主之力,加上四位护法向天借象,才得以成功,江世尧却凭一己之力便做到了,难道他的法力还在圣护法之上?看来要想除掉他,还得从长计议。
赵岚熙双眼微斜,暗自想了想,随后便笑得花枝招展的,说道:“既然教主已经醒了,那就证明与你无关,方才是在下会你了,先生不要介意。至于那封密函……”赵岚熙想让江世尧收回密函,以免纹炎怪罪。
江世尧却并不买帐,淡淡地说道:“证明与鄙人无关,却不代表与阁下无关。”
赵岚熙愣了愣,问:“你想怎样?”
“阁下的事,鄙人了然于胸,倘若阁下能够安分守己,鄙人自可在尊主拆信之前将其收回,如若不然……”
赵岚熙连忙笑着答应:“经过先生教诲,赵某又岂敢再耍花样呢?就请江先生一百个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害你,也不会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事实上,江世尧根本就没写过什么密函,纯粹只是用来要挟赵岚熙,但是他这么肯定,加上赵岚熙心里有鬼,也就由不得他不相信。得到赵岚熙口头上的承诺之后,江世尧也不再得寸进尺就打道回府,反正怎样逼他,也一样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所以只需要得到他口头上的保证就足够了,又纹炎撑腰,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将教主复活的事情告知其他人,让他们各自回屋休息之后,赵岚熙便悻悻地回房去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脑中满是疑惑与迷团:奇怪,这个江世尧,不过和教主刚认识不久,为什么会对我的事情这么清楚?难道他只是唬人?不,如果只是唬人,不会这么自信,连一点破绽都没有。但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个人……实在不简单,莫非他有通天的异能?从他救活教主的能力来看,他的法能确实在圣护法之上,如果是这样,要除掉他岂不是难于登天?
赵岚熙越想越头疼,忍不住又翻了一个身,继续想道:可是,有这么强的人,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如果他的实力是真的,那么应该不亚于教主,就算再怎么不会造势,起码也该有教主四、五成的名声吧?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属于哪门哪派?
赵岚熙一时想不出什么结论,在床上连翻了三四个身,翻得胳膊都觉得酸了,才停了下来,忽然灵机一动:不对!在这个世界上,教主已经算是很强,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江世尧再强也有一个限度,连教主都能被杀死,他江世尧又有什么办法逃脱命数?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弄死他……
想到这点,赵岚熙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上次某害教主,主谋可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虽然当时以为自己是主谋,可是现在想想,其实我也是被利用了!孟羽洪明显是鬼府派来的奸细,他在教内虽然表面上挺安分,但是有几次,我确实发现他在东方鹤飘跟前搭讪,但是出于对东方的嫉妒,所以那时候想,要是东方做出对不起教主的事,说不定教主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好了。那个姓孟的小子,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似乎是知道我有这个想法,所以有意无意就在我面前提起。
赵岚熙细细地回忆起来:那天……孟羽洪找到我,说有事求见,因为那段时间,他对我百般讨好,所以我也就听他说了下去。他说他是因为东方鹤飘才进西琉教的,可是东方因为教主的关系无论如何就是不肯依他,他说只要我帮他说服东方鹤飘,那么教主一定不会再重视东方,到时候我在教主面前劝说几句,对我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所以我就答应了孟羽洪,但是因为没有很大的把握,所以我也借机去探了探教主的口风,问他如果深信不疑的人背叛了自己,他会不会将目光投向别人?可是教主却说:“连最信任的人都背叛,其他人又岂可轻信?岚熙此言,乃是自掘坟墓。退下吧。”
赵岚熙清楚地记得,一向面带诡笑的教主当时的笑容慢慢变得严肃而阴冷,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自掘坟墓了,他觉得纹炎很可能会杀了自己,因为自己竟然说出了“背叛”二字,这岂不是自己找死吗?想想往日,每每去见纹炎,纹炎总是半寐半醒的,很少会正眼看他,赵岚熙因此觉得,其实纹炎并不喜欢自己,因此要杀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服侍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但对我不冷不热,没有一点安慰的话,还恨不得要杀了我,我这么等着,究竟是有什么好处?出于本能的警戒与求生的欲望,赵岚熙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趁着教主还没动手,先把他杀了!反正在他心里,也容不下我赵岚熙,既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的心,那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杀了他!就这样杀了他!这是他轻视我的代价!
“孟公子,听说你们鬼府在制毒方面很有一套,不知道与我们西琉教哪一个更胜一筹呢?”赵岚熙找来了事情的罪魁祸首,想将他拖下水去,便出言试探。
孟羽洪笑着说道:“门派不同,不是随便就能比的,互相取长补短才是至强之法。”
赵岚熙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取长补短’,托你的福,教主将要开罪于本阁了,你说该怎么办?”
“这……”孟羽洪似乎是吃了一惊,“想不到事情变得如此严重,连累了阁主,实在是属下罪该万死,不过……”孟羽洪话到嘴边,没敢说出来。赵岚熙却追问道:“不过什么?”
“请恕属下直言,男儿志在四方,其实以阁主您的本领,何不自立门户,非要受他的气呢?”
赵岚熙嗤笑着问他:“那你又为什么好好的鬼府少当家不做,非要来这里受气?”
孟羽洪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头笑笑:“属下是为了美人不顾一切,何况属下年纪尚轻,又岂敢妄自尊大?阁主你就不同了。”
那一天,被孟羽洪的迷魂汤灌得晕忽忽的,赵岚熙觉得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即便不是站在自己这边,起码也是纹炎的情敌,所以就算不帮自己,也更没可能会帮纹炎,于是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孟羽洪,二人一拍即合,便合谋害死了纹炎。之后东方鹤飘去找孟羽洪报仇,而孟羽洪和赵岚熙早已逃之夭夭,被追到之后,赵岚熙假意追杀孟羽洪,但东方鹤飘察觉此事同他有关,因此使用禁招将他打伤,孟羽洪见状慌忙逃跑,在东方鹤飘追赶孟羽洪的时候,赵岚熙便趁机回西琉教反咬他们两人一口,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第十三章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教主复活,东方鹤飘和孟羽洪又杀了回来,虽然孟羽洪还不知道被赵岚熙出卖了,还帮着赵岚熙说话,但是赵岚熙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他们二人是同谋,被激怒的孟羽洪哪肯善罢甘休?但是终究还是被赵岚熙灭了口。
想到这里,赵岚熙立刻有了重大发现——连教主都能毒死的孟羽洪如果是主谋,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丧命?
是的,凭这一点就可以认为,他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看上东方鹤飘不过是一个借口。在多日的观察中,或许他已经发现东方鹤飘是教主的死穴才找那样的借口,并且对东方几番纠缠。也许他加入西琉教真正的目的就是杀害教主,而指使他的人,可能是他的父亲孟雄怀。但是,有谁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除非有十足的把握,鬼府是不会让自己的少主孤身犯险。而这十足的把握,又来自两个可能,一是孟羽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为能够全身而退,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在他们背后,还有一只黑手在操纵。
赵岚熙的思路已经豁然开朗了,想想孟羽洪加入西琉教的时间,不就能猜出他背后的势力了吗?那就是——武林正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些名门正派精心布置的一个局!为什么江世尧会知道我曾经想杀教主?那是因为,他就是这场阴谋的策划人啊!
赵岚熙大胆的猜测让他激动得从床上跳起来——要告诉凌剑天!一定要联合凌剑天除掉那个姓江的!孟羽洪害死教主一定是他授意的!因为教主根本不是中毒而死!百毒不侵的他怎么可能会中毒而死?他是……被法术害死的!孟羽洪,不过是江世尧使用的障眼法!
现在,在关系到自己性命的时刻,赵岚熙已经没有闲暇去管教主醒来之后为什么不放凌剑天出来,反而还布个结界阻止别人进去了,他只想等凌剑天出来,然后单独和他商量怎样对付江世尧。凌剑天被教主留在房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既然他和教主有了这层关系,那他又怎么能放任江世尧这个用心险恶的外人来横刀夺爱呢?所以赵岚熙认为这次无论凌剑天与自己多么不和,起码也不会让江世尧这么逍遥下去。
整整一个下半夜,赵岚熙都没有阖眼,虽然他心里清楚,既然教主留凌剑天过夜,十有八九是要到早上的了,可是他却依然等了一整夜。他心里暗暗想道:有谁晓得呢?说不定凌剑天怕别人说闲话,天还没亮就偷偷溜出来呢?
可是一直到早上,赵岚熙在徘徊于自己的房间和纹炎的房间这段路上的第七百八十六次的时候,才远远望见门开了,纹炎和凌剑天一同走了出来。
现在回头似乎已经来不及,自己怎么看都像是有事故意走过去的样子,装作碰巧遇见还不如直接过去,开门见山。赵岚熙打定主意,便径直走上前,对凌剑天说:“副教主,属下有话要说。”言外之意自然是想借一步说话。
凌剑天看了看他,故意说:“西琉教是教主当家,你不跟教主说,找我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赵岚熙愣了愣,转头看看纹炎,只见他不置可否地轻扬嘴角,三分狡诈、七分邪恶,只是这样浅笑着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仿佛是默认了凌剑天的话。
怎么教主非但没有事,反而连神智都恢复了?赵岚熙来不及多想,便笑着辩解道:“一点小事,又何劳教主亲自费心呢?”说罢,他偷偷瞄了纹炎一眼,见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惊。这时,纹炎却开口了:“既然岚熙有事,你且听他一言。”
凌剑天点了点头,走下台阶跟着赵岚熙到角落里,说:“什么事这么神秘?你现在可以说了。”
“那个……”赵岚熙说的时候,两眼还警惕地朝四周瞟了瞟,然后接下去,问:“你真的认为是你把教主叫醒的?”
凌剑天略微想了想,问:“有什么不对吗?我按江世尧说的去做,教主也确实醒了。”
赵岚熙神秘而近乎神经兮兮地问他:“你猜我昨晚看见什么?”
凌剑天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看见什么与我有何相干?”
见他的态度这样冷淡,一点都不配合自己,赵岚熙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其实我是看见江世尧在设坛作法,所以我觉得,教主能醒过来不是你的原因,而是因为他。”
“是吗?”凌剑天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避重就轻地说道:“那可得好好谢谢他救了教主。你是不是让卢枫准备一份大礼,改日我亲自登门道谢。”
“我说的可不是让你去谢他!”赵岚熙低吼着,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声张,便压下怒气,向凌剑天解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和教主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真元去救教主?”
凌剑天挑了挑眼皮,一脸理所当然似的表情回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教主魅力大,就算是这种世外高人也不能免俗。”
“你……”赵岚熙气得拿他没办法,他现在仗着有教主撑腰,是更加嚣张了,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好没好气地说道:“我没工夫跟你抬杠,就算教主再有吸引力,江世尧也不至于非要损伤自己,我看他一定是有阴谋,这只不过是他的苦肉计。”
凌剑天有些鄙夷地一笑,说:“你自己不愿意为教主牺牲一切,为什么就断定别人也跟你一样?他们这种武林正派不是标榜助人为乐吗?因此就算只是普通人,他也会去救。如果说只要伤害到自己就是有阴谋的话,那上次你为教主折寿三十年,是不是也有阴谋?”
“你……”赵岚熙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儿才又说:“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他和你不一样,你对教主忠心我不怀疑,可是江世尧那可是只狐狸啊!他既然有能力救活教主,那一定也能害死教主,你仔细想想,上次教主是怎么死的?孟羽洪要真这么厉害,会被我们杀掉吗?所以他是被人利用了!何况教主百毒不侵,怎么会中毒而死?一定是有人暗中搞鬼!你可不可以先把我们之间的过节放在一边?你得替教主想想啊!”
在他说的同时,凌剑天已经在想了,等他说完,凌剑天却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总之他救了教主是事实,该怎么办,我自己心里有数。”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神气什么!赵岚熙心中忿忿,白了凌剑天的背影两眼,怒气冲冲地回剑影阁去了。其实经他这么一提醒,凌剑天也有些怀疑,不过倘若江世尧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像赵岚熙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原路返回的时候,纹炎已经不在那里。凌剑天猜想他应该是去了东方鹤飘那里,因为刚才醒过来的时候,是凌剑天自己提议纹炎去看看差点因为他上吊自杀的东方鹤飘的,加上今天早上的例会被取消了,所以纹炎现在也有空去找东方鹤飘。
凌剑天来到东方鹤飘暂住的房间——说是暂住,那是因为以往教主没发生这么多事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直接住在教主隔壁的房里,或者只隔一道屏风,随身伺候的,所以基本和教主一起住没什么区别。而自从他被当作谋害教主的嫌疑人以后,教主都是一个人睡了。倒不是教主介意不介意的问题,而是卢枫不准,纹炎自然也懒得罗嗦,免得别人说他偏心。但是在事情查明之后是否还是如此,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才说是“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