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教主进化论 中——黑木黎子

纹炎朗然答道：“紫貂裘皮毯。”

“你借的手笔可真大。”三皇子的口气中略带着一些挖苦与不满。

说些堂皇的话只是举手之间，纹炎便随口说道：“本座非是缺钱，只是侍从受伤，需要此物，恰巧府中无备而已。”

三皇子有些诧异，“区区一名侍从，何必亲闯大内？”

“非是普通的侍从，亦是吾之知己。”

“呵，”三皇子不禁嗤笑：“好个‘知己’！随本宫来吧。”

“哦？”纹炎微微斜了斜头，红宝石般深邃而璀璨的双眼掠过三皇子，发出疑问的声音。不过不用等待回答，事实上，他觉得对方大概是打算给他再行个方便，于是信步跟了上去。

三皇子因为“知己”二字隐隐有些不悦，或者说是有些嫉妒。长这么大，除了伴随他成长的勾心斗角，他似乎还没有遇到过那所谓“知己”，刚才见到纹炎的时候，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冥冥之中再次见到这个人，是不是意味着，我会有一个朋友了？否则，为何要我再次遇见？

前天那个晚上偶遇纹炎，他还只是将那嬉皮笑脸的小偷当作是一名匆匆过客，但是想不到今天又遇见了，他就想起那个人对待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了，所以他前去为纹炎解围。但走近之后，那妖异霸气的目光却让他迟疑了：究竟这个人，是怎样一个人？兵器之王的儿子，来头也算不小，去偷东西吃，只是玩吗？把下人当作知己？为什么没有人这样对我？

纹炎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沉缓地说道：“不用心对待别人，别人岂会用心对你？”

三皇子耸肩一笑：“用心吗？那么本宫现在就用心给你找你想要的东西，你是否会用心回报？”

纹炎凝神看着三皇子，许久才露出嘲弄似的一笑：“本座不喜欢有目的才接近的人。”

三皇子微微低下头，说：“我……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也不行吗？”

“罢了，告诉本座裘毯的位置。”

“就在后宫，我母妃的殿内。”

“看来你母亲也是一名宠妃啊！”

“那不过是……”三皇子在宫门前停下脚步，说：“算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拿到之后就来。”

纹炎微微点头应允了，过了许久，三皇子果然带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将它递给纹炎的同时，纹炎又问：“凌剑天是你什么人？”

“你知道他的下落？”

“他亦是吾之知己。”

三皇子愣了愣，略带不满地说道：“你的知己还真多，可与我父王的后宫相比？”

纹炎没太大兴趣和他闲扯，只说了两个字：“回答。”却是极具威势，不容抗拒与忽视，让三皇子心中很不舒服，但还是告诉了他：“他本该是我姐夫，只不过在新婚之前的晚上，他就逃婚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纹炎莞尔，接过毯子就转身离开了宫门附近。三皇子忍不住大声喊道：“嘿！你等等！你住在哪里？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在广阔的天空之上，传来一个有力的声音：“端王宠妃别苑旧址。”

路过杂货店的时候，纹炎进去买了两斤芝麻。回到府邸，见卢枫正指挥着人手安装牌匾。卢枫见他回来，连忙笑着迎上去，问道：“教主，你看这个匾怎么样？小人可是请了全城最有名的书法家题的字。”

纹炎轻瞥那匾额一眼，轻言慢语地说道：“全城最有名么？不过尔尔。”

卢枫尴尬地愣了一愣，他本来是想讨好才去请人题字的，早知道教主不满意的话，还不如就和一般宅门的那样用隶书写写就算，说不定教主反而不会说什么。

因为听说要换牌匾而出来看热闹的赵岚熙凉飕飕地讥笑着卢枫欠缺的智慧，旁敲侧击地说道：“比起教主的墨宝，这个人确实也不过尔尔。”

“啊……”卢枫这下算是明白了，连连笑着，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教主是想自己题字，那不是最好不过了吗？让大家好好瞻仰瞻仰教主的笔锋。来人！再去拿块木匾，笔墨伺候！”

其实纹炎纯粹只是针对匾上那几个字发表一下看法，并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不过既然那几个字不合自己的心，卢枫又这么劳师动众，纹炎也就默认了他的提议。说起来，也已经很久没有握笔了，以往兴致好的时候，都是由东方鹤飘为自己磨好了墨，备了纸笔，尽情挥洒一番心中的豪情壮志，自从西琉教覆灭以来，似乎都没有特别安闲的心情，尽管，现在的教会再次复生了。

笔墨都准备好并呈了上来，卢枫接过笔，再由他递给纹炎。纹炎将紫貂裘皮毯交给旁人拿着，便提着笔，看着由五名下人托着的木匾，略微想了想，便在上面一挥而就。

卢枫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为他的豪洒而惊奇，定睛一看，那上面已是三个淋漓的大字，并且略微凹陷下去，正好可以用来镏金。他连连恭维道：“真不愧是教主！实在是神来之笔啊！看这起承转折，看这一提一点，真是气壮山河，王者之风！”

纹炎听了他的奉承，嘴唇微微一撇，却故意要为难为难他，“本座这三个字中，没有哪个字里面有提。”

卢枫尴尬地又顿住了，让旁边同样也来看热闹的李书权揶揄了一通：“卢总管，这次马屁拍在马腿上了。”虽然李书权只是小声地说说，卢枫还是觉得很没面子地瞪了他一眼，却又说不出别的话来。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还有自己的小命，卢枫觉得就算硬挤也得挤句话出来，便不服气地说道：“小人是不太懂这些的，不过教主的字真的是很好，小人绝无虚言！”

纹炎不觉嗤笑，字好不好其实无关紧要，反正是他写的，谁敢说个“不”字？只不过他发现旁边围观的人之中却没有凌剑天，便问：“剑天回来了吗？”

卢枫见他居然不追究自己的胡乱拍马，连忙抓住这个机会回答说：“副教主不是说和教主一起出去吗？怎么只看见教主您回来，没看见他回来？莫不是走散了？要不小人派人出去找找？”

纹炎冷冷地哼了一声，否定了卢枫的提议：“不必，一定又是背着本座做些多余的事情。”

“那小人就去给牌匾镏金了？”卢枫请示着，见纹炎没有回答，还拿了包裹信步朝里面走去，便吆喝一声：“来人！陪我去镏金店镏金！”原本他差使下人出去就可以，不过这是纹炎写的匾，他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出去比较庄重。

赵岚熙很好奇纹炎拿着的那一大包究竟是什么东西，而凌剑天没有和教主在一起，又是去了什么地方？莫非是去找江世尧了？赵岚熙心里莫名就觉得踏实一些了，虽然凌剑天嘴硬，不过还是忍不住会去调查的吧？江世尧，咱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再说凌剑天，和纹炎分手之后，还真就顺着江世尧走的方向在城外追到了他。

“江先生，请留步。”虽然用了“请”字，但是凌剑天的口气硬得掰不动，听起来不怎么友好。

江世尧亦还一正色地问道：“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请教。”

“哦？”

“昨晚救醒教主的人，究竟是谁？”

“不是阁下本人么？”

第二十章

“但是我听说，是你唤醒了教主。”

江世尧也不是傻瓜，凌剑天听哪个人说的，他还会猜不出来吗？既然是赵岚熙告诉凌剑天的，那么凌剑天自然是来者不善，必定是为了兴师问罪，而不是为了感谢他救了纹炎。

江世尧若无其事地答道：“唤醒他乃是阁下的功劳，与江某无关，这点无须怀疑。”

凌剑天见他否认，自然也感觉得出他在回避某个问题，不由笑笑，说：“我真是不明白，有人说你救了人，又没诬陷你害人，你为何要否认？”

江世尧也淡然一笑，答道：“鄙人不背不实之罪，亦不居无实之功。”

从台面话来讲，凌剑天确实找不出他的岔子，想来继续盘问下去也只是徒劳无功，便打算从长计议。这么久的谜团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说：“既然先生否认，凌某也不再求证，谢谢你刚才为我师姐求情。”

展雪燕是凌剑天的师姐？江世尧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疑问，宠辱不惊地回应道：“举手之劳而已。若无他事，鄙人就先告辞。”

凌剑天爽快地伸了伸手：“请。”其实他本不想这么轻易放走江世尧，甚至还有过试探他功底的想法，但是对付这种头脑一流的人，光靠武力显然是下策。何况假使他和纹炎被害一事无关，非但冤枉好人，使真凶逍遥法外，还可能会激怒纹炎。而如果他真的和那件事有关，那么他很可能会怕事情败露而尽快离开此地。凌剑天因此就偷偷跟踪江世尧，了解他下一步的动作，一确认赵岚熙所言的真伪。

虽然凌剑天的脚步轻灵，让江世尧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但是他又是极其地谨慎，一路上还是不曾大意，回到竹楼之后，同往常一样，悠闲地吹吹箫、弄弄琴，并没有带着童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聪明如他，不会连“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都不懂。而凌剑天见他悠哉游哉的样子，也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看来不在手底下见真章是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不想自己动手，免得纹炎怪罪，既然赵岚熙那么关心这件事，不如就借他之手，说自己什么都没查到，让赵岚熙去试试江世尧有多少能耐好了，那样就算伤到江世尧，又与坐等答案的我有什么关系呢？教主绝不会再怪到我头上。

凌剑天一路返回府邸，快到门口时，却听“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门口像炸开的锅，热闹非凡，原本没什么人经过的宽阔大道上，聚集了不少锦衣玉袍的名流，也不乏一些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连因为进京时被几个门派围攻而被砍伤了手一直躲在小厢房里休养的寒意越也站在一旁，捂着耳朵，兴致勃勃地看着教徒们放鞭炮。

这是什么情形？凌剑天有些嫌恶地挑了挑双眉，对于卢枫如此大张旗鼓地更换牌匾实在不敢恭维，招来这么多人，万一里面有认识自己的，还把自己给认出来，那可怎么办？不过他又委实佩服卢枫的本事，区区换块牌匾，居然能够招惹这么多人围观，大大超乎了他凌剑天的想象。他原本以为，这个宅院本来是为王妃建造的，在选址以及地位上，普通人都不敢贸然接近，就算来看热闹，多少也会以为那宅第和王爷有关而有所收敛吧？怎么就吸引来这么多人呢？

凌剑天觉得实在有些头疼，好端端害他连大门都不敢走，非得要翻墙进去掩人耳目。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那种闲工夫去浪费在处理和别人的事情上，还不如省点力气来对付纹炎，所以他还是决定翻墙进去。

可恨的是，卢枫的眼睛实在太尖了，他远远瞟见了一侧的凌剑天，就不忌惮地喊了他一声：“副教主，你可回来了！教主正在等你呢1

“教主？”被点了名，凌剑天自然不好再隐蔽，只好朝正门了过去，并且有些疑惑地问：“教主已经回来了？”他这么问，完全是他以为纹炎会在大内多逗留片刻的，没想到他却比自己先回府了。

“可不是嘛！一回来就问副教主回来没有，小人哪里知道啊？”

凌剑天没再说话，既然纹炎比自己先回来，又让他知道自己没有马上回来，那他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去投案自首，告诉纹炎去干什么了，二是装作不知道，连见都不要去见纹炎。

投案自首？那是凌剑天的作风吗？虽然一贯也是敢作敢当，但是对于纹炎，却不是一个“敢作敢当”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似乎应该若无其事地处理教务，才是应该有的行为，可是现在，却莫名很想去见见纹炎，毕竟今天的纹炎，让他多少有点感触。

可是当他刚准备跨进门槛的时候，门外聚集的那许多人之中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并且细细打量着他，问道：“你……难道是凌剑天？”

凌剑天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正是这宅子原来的男主人端王。他正想否认，卢枫见他们认识，却不合时宜地笑着插嘴道：“是了是了！这位老爷认识我们副教主啊！那以后就多多关照！”

凌剑天不由白了卢枫一眼，心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过既然已经被他拆穿，凌剑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凌剑天了，硬着头皮寒暄道：“王爷，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端王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笑着点点头，将他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道：“真的是你碍……十多年了，果然还是一表人才……”

凌剑天不由斜了斜眼，心想：他这么说，莫非是要抓我回去完婚？如果是的话，得把他这个念头给扯掉。凌剑天于是问：“王爷可是前来视察自己的别苑被改造成了什么样子？”

端王却轻笑一声，回答说：“本王并非是为此而来。”凌剑天正愁着自己自作聪明想要转移话题，反而为他讲出自己的目的做了铺垫，端王接下去的一句话却让他松了一口气——“你和这里的主人是一起的？”

问出这样的话，想必是有求于纹炎，欲借自己搭上关系，凌剑天也就放心大胆地默认了。未等他开口请问端王究竟有什么目的，观察仔细的卢枫已经发现了凌剑天身上细微的改变——作为西琉教的总管，怎么能不耳听八方，眼观四方呢？所以他自然就瞟见凌剑天手指上多了一枚黑曜石的戒指，样子和教主经常戴的那个很像，而且他又听闻眼前这个人是这宅子原来的主人，那么毋庸质疑，这个人就是端王了。卢枫因此就在端王面前大大地将凌剑天吹捧了一番：“可不是嘛！除了教主以外，这里就数他最大了！”

“那真是好极了，”端王笑着问道：“可否替本王向你家主人要一幅字？”

“字？”凌剑天很诧异，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匾上的“双极殿”三个镏金大字是出自纹炎的手笔，而那些围观的名流，也都是因为这三个字才聚集过来的，正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写这三个字的人功底如何如何深厚、才华如何如何惊人。

凌剑天心想：教主没事干什么在门口题字啊？这般招摇，嫌不够烦吗？可是看到这么多人只因为这区区三个字就这么劳师动众，毋宁说是有一丝小小的得意——他真正的好字，你们只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呢！区区这三个字，又怎么足以显示他书法的真正妙处？

凌剑天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这三个字，如何知晓他有多少底细？兴许只是凑巧好看而已。”

端王以及附近围观的人皆纷纷摆手：“话不是这么说，你看他信手拈来，就有如此气势，若只是凑巧，怎么会这般流利？”

“奇怪了，你们怎么晓得他是信手提笔？说不定他在里面练了好几天才练出这三个字。”

“我等正是因此等候在外，”一名雅士摇着纸扇说道：“他究竟有几斤几两，待管家放完鞭炮，在场的各位都要进去会会这里的主人。”

凌剑天斜了他一眼，心想：好大口气！我就将他平日作废的那些东西拿出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