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泽看着他十万分猥琐的脸叹了一口气;“要,要!”
他有时候怀疑简直是自己改变了成佳的命运,这货在自己说过钙片之后,简直就像开了另外一扇门,真的货真价实的喜欢男生了。
“我们宿舍有人回家住了。”成佳欢天喜地的,“哎,要不你到我们宿舍来住吧。”
路天泽不说话,懒洋洋的,成佳也有点儿意兴阑珊:“哎,我们宿舍不错的,你一个人在宿舍不无聊么,不如来我们这里热闹热闹。”
“换宿舍不烦么?”路天泽漫不经心的说,从手上的一堆饭盒里面挑出些卤味来给成佳,“帮我留意一下,什么时候看到那个片子了,立刻给我送过来。”
“唯有时间嘛。”成佳听路天泽说的多了,已经记得牢牢的,有时候还会贼眉鼠眼的戳戳路天泽。
“这片子真的这么劲爆么,你看你总惦记着,这都一年多了,就是绝世帅哥,你也该忘了啊。”
路天泽原本也没在意他说什么,听他说一年多了,再闻着楼下的桂花香,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路天泽觉得一年也不算太长,每天日出日落,上课下课,混混沌沌的过过日子,有时候觉得这日子是万古长青的,怎么过都一样,有时候又觉得这日子真是沧海桑田,就这么一年,他貌似把他几十年坚持的信仰与宝贝都丢了。
时光确实容易把人抛,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路天泽有一天下课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他随手插在花盆里的大蒜居然泛青了,忍不住酸了一把。
这个世上,唯一不变的东西大概就是变化了。
苏末和苏秦都没有退学,所以床位也保留着,只是两个上铺并排着,上面都落满了灰尘,有时候看一眼,还觉得蛮凄凉的。
陆唯一从进了大二之后,就更加的忙了,大有脚不点地的架势,偶尔回来也就是睡觉,早上再轻飘飘的飞走,路天泽总怀疑他其实没睡好了,担心他会出事,但是陆唯一平衡感却好的很,虽然永远一副我没睡醒的样子,却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段恒倒是正常,每天按时上课,课余时间多的时候再出去晃晃,只是经过了苏末的事情,他到底跟路天泽生分了,两人关系倒还好,但是之间总有点儿尴尬,路天泽有时候有意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道歉某种程度能解决一些事,但是一旦越过了那道坎,就再也没有办法了,段恒心里那块疙瘩,他也没本事去除了。
路天泽确实是个学习有天赋的,他一旦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认真听课了,第一学期虽然大红灯笼高高挂了,但是之后的成绩却亮眼到教授都不得不夸赞的地步。
其实看看书也挺好的,路天泽有时候想,他把苏末留下的书都看了一遍,有时候觉得很有感觉,有时候又觉得很可笑。
路天泽也闲,有事没事就跑跑市场,他本身就是做过生意的,回来之后占据了十足的优势,考察了一些地皮,又跟父亲通了通气,心里也有了轮廓,就慢慢的执行起自己的计划来了。
季扬跟他关系倒是不错,两个人又是一个班的,但是那个小子不知道走了怎样的狗屎运,居然泡到了广播社的师姐。
路天泽后来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个广播社的师姐应该就是季扬日后的老婆,苏末一早就想好了,让他们提前好了。
心细如发的人啊,路天泽淡淡想,怎么就不知道替自己想想呢。
既然是情侣了,自然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所以路天泽跟季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况且路天泽现在话少了很多,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相顾无言。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有一天季扬没头没脑的说,拿了路天泽的笔记本去图书馆抄,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路天泽听:“这么无聊,找个女孩子谈场恋爱吧,阿绿说,他们系好多女生暗恋你呢。”
路天泽本身就是个长得英俊的,眉眼又十分风流,这学期成绩猛然拔高了上去,连着帮系里颁了好几个奖回来,一时风头无胜,全校女生都为之侧目。
“我多抄了一份。”路天泽轻声说,也不知道听到季扬说的没有,从桌子上又抽出一本笔记,“送你吧。”
“多抄了一份?”季扬吃惊的嘴巴都闭不起来了,“你这是多闲啊。”
路天泽收拾着桌子上的一盆山茶花,闲闲的回答:“练字而已,怎么,你不要?不要我送别人了,他们出高价买呢。”
他上课太认真,成绩又太好,谁都知道他的笔记是及格的关键。
季扬打开看了看,果然是练字的风范,每个字都写的工工整整,路天泽写的字一点也不像他的人,清秀飘逸,像女孩子的,好看的很。
写的这么认真,又这么厚厚的一本,想也知道平时路天泽都在干什么,又无聊到了什么地步,季扬本来打算再说两句,路天泽却扔了小铲子,出去收被子了。
再回来的时候,季扬见他抱着被子,嘴角翘着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却突然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十一月的时候,苏秦发了封信过来,飘洋越海的信断断续续走了两个月,路天泽看了看,大概是说苏末恢复良好什么的,也提到苏末的精神状况很不错,来年春天就能回来了。
他想了想,也没别扭,回了一封信:我很好,挺想你们的,好好保重。
信在家里搁了一个星期,他还是寄了回去,还额外加了一句话:我养的花开花了,很好看。
苏秦的信隔了两个多月又慢慢悠悠的来了,这次亲热多了,说了一些国外的见闻,言辞里不乏着长留的欲望,他这次寄的是明信片,是某地的风景,真的是十分美丽的地方,路天泽看着明信片笑了笑,最终还是把它扔到了垃圾箱里。
他曾经发誓对这个人好,好一生一世,但是他还是反悔了。
或者自己并没有违背誓言,路天泽想,自己上一世已经用了一条命去对苏秦好了,现在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他的错。
他还许诺过一个人,他要下辈子对他很好很好,但是那个人却不肯要了,路天泽觉得自己有点儿难受,但也没有多难受。
因为苏末会喜欢他本身就很奇怪,路天泽有时候想,不喜欢自己才是正常的吧,现在苏末决定恢复正常也挺好的,虽然自己有点儿不舒服。
大概自己会回到过去,就是为了纠正这场错误吧,这么一想,他就越发的懒了,有时候坐在阳光下看看转折的光线,居然有点儿怀念以前那些血腥而疯狂的日子。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是错了,而是过了,无所谓喜欢与否,那些都成为过去了。
这年的冬天特别特别的冷,路天泽十二月就穿上了棉袄,陆唯一有一天看到他,就大声嘲笑他穿的像个熊。
路天泽难得的没有恼怒,站在宿舍里,也不开灯,淡淡的问:“有空没有,我请你去吃火锅。”
苏秦他们走了之后,路天泽就常一个人吃饭去了,他确实没有沿着上一世的路再走过去,烧烤店他再也没有去过,而是换了一家火锅店。
大家都觉得一个人吃火锅太凄凉了,路天泽却觉得无所谓,所以有时候季扬会半同情的说要跟他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很迷惑。
一个人并不是不能过不好,路天泽想,并且他还是那种常年一个人过惯了的人。
陆唯一什么都好,就是酒量差的一塌糊涂,而且他也不挑嘴,从来不觉得食堂难吃,所以抵死也不肯出去吃饭。
“我要睡觉了。”陆唯一懒洋洋的说,为了让自己显得有说服力点儿,他甚至还解释了一下,“我明早有考试,不能晚睡,你理解的吧?”
路天泽嗯了一声,没动,在宿舍里站了半天,陆唯一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好几眼,却什么也没问。
“陆唯一。”最后开口的还是路天泽,“我明天走了,你、你好好保重身体。”
路天泽大概是想说点儿好话,离别在即么,但是他跟陆唯一并不是多熟悉,说了就有点儿别扭,磕磕巴巴的。
但他一直是个伶牙俐齿,讲话顺风顺水的孩子,这么一说,在半昏暗的无人宿舍里倒更有一股凄凉,应和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倒像呜咽似的。
“啊?”陆唯一睁大眼睛,有点儿茫然,“回家吗?是哦,明天周六了,去吧去吧。”
陆美人挥挥手:“给我带点儿酱肘子啊,你姐姐手艺不错,几天没吃了怪想念的。”
路天泽不是个小气的人,凡是他姐姐给他弄的东西,他一般都会分出来,从来没有二话。
陆唯一喜欢吃他姐姐做的东西,于是他每周回家的时候,都会帮陆唯一捎上点吃的。
陆唯一说的十分理所当然,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但是路天泽这次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怎么?”陆唯一有点儿不高兴。
路天泽笑了一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我退学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法子给你带酱肘子啦!”
68:启程时刻
说是来年春天就能回来了,但是事实上苏秦真的回来的时候陆唯一都快毕业了,季扬已经开始焦头烂额找工作了。
路天泽开着他的桑塔纳2000笑眯眯的问季扬:″要不要跟我混啊?″
季扬给他一颗白眼,毫不犹豫的踩碎路天泽的自尊:″跟你?自甘堕落。″
路天泽退学是先斩后奏的,还挑了个季扬不在的日子搬离的宿舍,等季扬回来之后,简直是千里追凶,奈何路天泽铁了心不回去,气的季扬半年没理他。
那会儿大学真是个特别神圣的词,路天泽不在乎,季扬却觉得路天泽是在自甘堕落,而且是被某人的离开刺激的。
“我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路天泽认真说,“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别想太多。”
“资本主义腐败。”季扬当时狠狠地踢了一把路天泽的中华小轿车,结果再见的时候,路天泽又换车了。
路天泽一边感叹半年不见季扬也不老实起来了,一边接苏秦的电话,然后面不改色的寒暄了几句,定下了吃饭的地点。
″为什么不带我去啊?″季扬不满。
路天泽还是笑眯眯的:″因为只有我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才去得起海皇城这样的馆子,你真不跟我干?″
他没去搞房地产,倒是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化工品,走个中间商,搞了甲苯乙醇,又弄起了石油,中间的剪刀差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季扬又抱怨了几句,但也只是开玩笑,知道路天泽跟苏秦关系真有点什么,就挥挥手干脆放行了。
馆子当然没有定在海皇城之类的地方,路天泽开着他的小桑塔纳绕了大半个城市带苏秦去吃了素斋。
“我迟到了么?”路天泽到的时候,苏秦已经坐好了,正在百无聊赖的四处观看,他赶紧道歉。
苏秦慌忙摆手,站了起来:“你来啦,没有没有,是我怕找不到路,早早就出来了。”
两人一齐笑笑,笑的含糊而茫然,像是隔得远远的那种笑,连路天泽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干嘛。
也就是四年,一点都不长,但是他们却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秦长进多了,人也高了几分,四肢柔韧修长,坐在角落里进进出出的人明着暗着都偷看他,这在以前他早瞪回去或者发火了,现在却坦然自若的很。
因为是极其有名的素斋,所以桌面上也格外好看,一点也瞧不出来纯素,那些溜素桂鱼、双味虾仁、清汤肚片、酥衣凤尾虾、生炒海参片做的都极其逼真,色味俱全,让人十指大动。
苏秦叫了一瓶红酒,倒了一杯给路天泽,却被拒绝了。
“我不喝。”路天泽笑眯眯的拒绝了,“晚上还有点事,我陪你吃会饭吧。”
苏秦有点儿讷讷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玩着酒杯:“你、你怎么退学了?”
“不想上了。”路天泽吃了一筷子芦笋,又喝了一碗白粥,他叫这些食物,真是让苏秦大吃一惊,吃惊的连脸上都露出来了。
“你生病了?”苏秦试探性的问。
路天泽失笑:“我哪有那么娇弱。”
苏秦自然不信,路天泽沉吟了一会儿,自己先笑了好半天:″痔疮犯了,只能吃流食,你说吃饭吃的好好的,你提这个话茬干什么,找难受么?″
苏秦白了他一眼,才显出几分亲热来。
两人聊了聊,也不过是闲扯皮,后来干脆就是苏秦说一些在国外的事情,路天泽支颌听着,满眼含笑。
“苏末在外面上学了。”苏秦一个人喝酒,喝了一半终于说起了苏末,“他恢复的还不错,但是耽误了些日子,医生劝他在那边过两年,方便观察和复查。”
路天泽应了一声,也不避讳,直接问:“念的什么?”
“大概还要三四年才能回来。”苏秦玲珑多了,挑着一些重点告诉路天泽,“念的什么倒不重要,他……”
他顿了顿,半晌才说:“公司给我了。”
路天泽心里有数,苏末当时出去的时候就说一定会补偿苏秦的,苏末能有什么东西好补偿的?不过就是苏家那点儿家产,以前两兄弟抢的头破血流的,最终还是被苏末牢牢的抓在手心里。
苏末不回来,大概就是含了这个心思,让苏秦好好上手,待他回来的时候,大局已定,他也补偿完了苏秦。
“挺好的啊。”
“真的?”苏秦看着他。
路天泽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他身体不好,你帮着他管不是挺好的?最多就是你以后养着他好了,况且他也不少钱,家里不动产还是在他手上吧?”
苏秦又喝了一杯酒,半晌才说话:“我还以为你会笑我呢。”
笑什么?笑苏秦贪图富贵?路天泽想,谁不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点呢?况且本身就该有苏秦的一份苏末以前强上了手,让苏秦一无所有,现在补偿也是应该的。
“怎么会。”路天泽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不小了,以后自己要考虑点儿自己,做事小心点。”
他说的轻,但是总有股要生离死别的架势,苏秦被他哄了一跳:“路路,你怎么怪怪的?”
“别叫路路了。”路天泽踹他一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女生呢,听了怪难受的。”
“你倒是越来越客气了。”苏秦叹了一口气。
路天泽想,苏秦一定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越来越讨厌,越来越随意,不过是因为自己曾经爱过他,只有爱过他,自己才会在他面前那么随意。
一旦他显得有礼,那么只是因为他已经拒绝再对苏秦显示真实的自己了。
他是个执着的人,讨厌半途而废的人,但也是个干脆的人,放手了之后就不会再回头。
“那你以后怎么办?”苏秦突然问。
路天泽有点儿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苏秦也不多说,言简意赅:“你的感情问题。”
路天泽被他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是个男人,还感情呢,那不是早着呢吗?先好好工作呗,等我混到了风生水起再说呗。”
”等你混的风生水起,你都老到没人要了。“苏秦嘲笑,也不知道在嘲讽谁,嘴角弯弯的,很是倨傲。
两人说了半天,路天泽就又接了电话,原来今天是冬至,他姐姐催他回家吃饭。
“怎么,有事?”
“嗯,我姐姐找我。”
苏秦要跟他一起去,路天泽却摇摇头,轻描淡写的回答:“我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