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的意味太明显了,苏秦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路天泽安静的笑了笑,挥手告别。
“有空再找你。”
晚上的时候苏秦打了个电话过来,路天泽当时正在跟他姐姐聊天,听到了也没动。
“你电话。”他姐姐男朋友文郁提醒他,“快接呀。”
路天泽摇摇头:“不是给我的。”
“你电话响了,还不是给你的?”
路天泽就笑笑,也懒得解释。
那些风花雪月,那些浓情蜜意,已经消失了,路天泽想,他从不接受再造。
今天又是冬至,又是文郁生日,路天泽吃了两块蛋糕,满嘴都是奶油,文郁嘲笑他:“大男生了,还吃奶油,也不嫌甜腻。”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路天泽拍了他一下,今年他正好二十三,当然这是纵向的,横向看来,他已经三十八了。
吃的时候,路天泽忍不住笑,今年的冬至提早了几天,正好是苏末的生日,两块蛋糕,一块是文郁的,一块是苏末的。
他花了好些年才记住了苏末生日,却再也看不到人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生日快乐。
他头也不抬的说,又轻又快,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69:旧病复发
“你为什么老是笑啊。”
有一天路天泽吃饭的时候,他未来的姐夫突然问,脸上满满的好奇,路天泽的第一反应居然真的就是勾起嘴角。
“啊?”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笑容已经绽放开来了,灿烂的他自己都觉得异样。
“看吧。”文郁打了个响指,得意非凡,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问啊。”路天泽笑着问,“笑起来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我假笑很不舒服?”
以前有有个人这么问过他,路天泽想,努力在脑海里挖掘出那点儿记忆,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就喜欢笑。”还是“我心情好。”?
他扶额想了半天,记忆尘封了太久,再寻找的时候一片模糊,他也懒得再想,笑着回答:“因为我是帅哥啊,服务社会么。”
文郁噗嗤一声也笑起来:“不要脸。”
路天泽陪他一起笑,心里却不大痛快,他姐姐现在跟文郁如胶似膝,每天蜜里调和的,但是他却知道,文郁做的再好的,以后也会抛弃他姐姐,抛弃阿灰……
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话,路天泽自己也不想,毕竟他自己也是男的,但是文郁却真有这么点味道,他跟路迎青好的时候,正是陆家条件最好的时候,但是后来路家没落了,他就不顾新婚妻子跟小孩跑了。
路天泽之前恨他恨的不行,但是现在平静多了,反正他死活不会让他姐姐嫁给这个人的,而且他也不会再让他们穷下去了。
唯一不高兴的是,如果那样,阿灰就不会再出生了吧,路天泽想了两个月,对那个宠了几年的小侄子真是思念,一边思忖自己是不是扼杀了生命,一边又觉得自己是为姐姐的将来好,不应该心软。
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有一天他姐姐却突然告诉他,要跟文郁结婚。
路天泽大惊,按照时间算,怎么也该再推迟两三年的,怎么会这么早?他一边咬牙切齿的觉得自己是白痴,既然自己回来了,那么时间肯定紊乱了,一边又慌乱的不行。
“你是不是怀孕了?”
路迎青不说话,路天泽一边咬牙恨,一边还是撬开了他姐姐的嘴,居然已经是四个月了。
“四个月了,他还不说娶你,你是傻的啊?”路天泽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简直要去撕了文郁。
文郁还是学生,在读研,这种姐弟恋本来就很危险,文郁家教又特别严,说出去了,文郁可能都要被父母打死,路迎青果然贤惠的不行,死活不让路天泽去找文郁。
路天泽看着他姐姐哭的跟泪人一样的,心里也凄凉的不行,明明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但是却无力掌控,这感觉比前世还要糟糕!
他到底是疼姐姐的,又想着那孩子是阿灰,郁闷了一阵子,还是花钱找了人,准备了房子,又寻了最好的医院,打点医生,悄无声息的把他姐姐安置了起来。
这个事进行的悄无声息,连文郁都不知道,路天泽就经常陪着他姐姐去医院检查。
有一天空闲的时候,医生跟路天泽的聊天,路天泽就随口提了一句,自己最近左肩膀老是下沈,又酸又沈,要去好好做个按摩。
他姐姐每次来医院都是他陪着的,他早跟医生混熟了,那医生就笑着劝他做个检查,别是腰肌劳损。
路天泽原本想说没什么的,但是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他的病是有前科的,最近忙上忙下,好久没有体检了,连忙点点头。
这种事情其实更应该找陆唯一去办,但是他又不太敢,嘲笑什么的倒是不怕,但是被盯上了,季扬又要来闹得不得安稳了。
季扬已经结婚了,路天泽去参加婚礼的时候包了好大一个红包,大的季扬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多少啊?”
路天泽包的是两串钥匙,房子和车子的,房子是已经装修好的,地段非常不错,就离季扬公司一刻钟的距离,附近还有幼儿园,车包的更好,是辉腾的。
“给我这个干嘛。”季扬死活不要。
路天泽笑着瞥他:“没多少的,这些对我来说,就跟你去吃了一顿饭,你觉得值钱,对我来说就是少混两天。”
他说的再开阔,季扬也不肯收,路天泽没有办法,搂着他灌酒。
“不多的。”灌到耳热之际,路天泽才轻声说,“补偿你上一世十年清苦,一点都不多的。”
十年最诚挚的感情,补偿的也就只能是这些东西,而那些感情,连季扬都不再知道,路天泽不知道这样的回归对季扬是不是更好,但是他就是觉得难受。
在不知不觉间被剥夺了所有的爱,可能更幸福了,但是谁知道被剥夺的人心里会何等不甘呢,曾经那么那么的喜欢。
灌了太多酒,新郎官很快就醉了,那天的婚礼都是乱糟糟的,路天泽去了一会儿就撤了,他受不了那感觉。
好像看到季扬跟他老婆就在犯罪的感觉,路天泽想,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是真幸福的。
那车那房子季扬醒了之后也没退回来,只是只好跟路天泽就更亲热了,倒也不是为钱财,只是单纯的喜欢为路天泽张罗起来,逢年过节的常喊路天泽去吃饭,路天泽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又要笑,一顿饭下来,常常胃不舒服。
如果季扬知道了那些真相,不知道还会不会跟自己称兄道弟。
他实则了解了苏末那种痛苦,有口难诉,有诉无人听,午夜梦回的时候,也就自己在半梦半醒间叹一声。
陆唯一果然是个人才,毕业之后很快就被弄进了市医院,路天泽听说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有了什么成就,也不太在意。
他认识陆唯一的时候,那家伙也是三十小几的样子,却已经稳稳的成了科室一把手,想见能力非凡的。
因为是熟人,报告走的也快,路天泽第二天一个人悄悄的来的,医生就坐在办公室里等他,一副中了彩票过期了,到底是该如何是好的纠结表情。
路天泽接过报告,居然还是栽在乳腺上面,他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有避了开去,简直让他怀疑,是不是这个癌细胞就认准了他。
“平时到处忙着应酬,吃不好饭吧。”医生跟他熟悉的很,况且这两年路天泽混的越发风生水起了,在H市居然也小有名气起来了,“要少混饭局啊!”
“我没有喝酒抽烟。”路天泽大惊。
他虽然常应酬,却坚决不喝酒,得罪了客户也不干,长此以往,圈里人倒都清楚他不能喝酒,为难的也就少了。
至于烟,他对那个东西从来不依赖,以前也是百无聊赖才抽两根,现在索性全部都戒了。
医生摸着鼻子:“也不是说喝酒抽烟,不健康饮食也是有的,我看你生活就很不健康,常不吃饭吧,吃东西只吃重的吧?电源辐射什么的。”
他看着路天泽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忍不住笑;“没什么的,你这个刚有点儿症状,是小管癌,问题不大的,成功率非常高。”
路天泽挑着眉,医生摸摸头:“真的,做个手术就行了,是良性的,你的大问题不是在这个上面。”
医生说的郑重,路天泽就只好点点头。
“你是不是很少吃饭?”医生看着报告,“食欲不振,吃不吃都无所谓?”
路天泽点点头,他一直就是食欲不振的,以前也是,回来了之后还是,吃什么都没什么胃口,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
“这就是乳腺癌最明显的并发症之一。”
“强迫自己吃饭。”医生吩咐,“不许挑食,我给你开张食物单,以后吃清淡点,不许不吃,小管癌不严重,严重的是并发症,你很可能死于这个。”
“我没有瘦啊。”路天泽辩解,转个圈展示自己的体格。
医生横他一眼:“那你也没胖啊,你身上也就那点肌肉了,哪里还有肉?多吃点吧,别不当回事,不然真会出事的。”
70:卷土重来
路天泽再看到苏末的时候,恍恍惚惚的他自己都有钱买自己的小别墅了,在郊区千挑万选了一套,里面铺设着纯白的毛毯。
“BOSS,人挺精神啊。”路天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大概是习惯问题,他还是喜欢管苏末叫BOSS,尾音微微上扬,黏黏腻腻的,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正是四月,苏末穿了一身黑色的掐腰修身衬衫,小腰细的不盈一握,远远瞅过去真像一个高挑的美人。
例行检查而已,却没想到在医院门口看见了苏末,路天泽忍不住想,他们俩简直是跟医院签订了协议似的,不是在医院相遇,就是发生的事与医院有关。
虽然苏秦前几个月就打了电话说苏末回来了,但是他真看到苏末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跟苏末,都算是经历了两辈子的人了啊。
BOSS捧着一盆火鹤花,大概是送什么人的,花色鲜妍,衬得他肤白若玉,睛如点漆,越发的精致了。
大概是被这个招呼吓住了,苏末停了许久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要不是路天泽出来之前在卫生间才照过镜子,都怀疑自己变太多,苏末认不出来了。
其实这种时候的自己,才该是苏末最熟悉的,他当时跟苏末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二十六七岁,正是现在这个年龄。
那时候的苏末,简直是狂热迷恋着他身体的,路天泽想,做的没完没了,到后期两人才缓过来,慢慢的就很少做了。
“那我先走了。”路天泽等了又等,苏末都没说话,就挥挥手告别。
无话可说了么?
总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路天泽想,其实想了很多次的,再见面会怎样,抓住他衣领大吼那么久才回来或者笑眯眯的开两句玩笑,就跟对苏秦那样,冷淡疏离,但是事实上真再碰面,想的还是忐忑。
他今天约了客户谈生意,地点就定在了附近。
“你来医院干什么?”路天泽刚刚转身,就听到苏末大叫。
好久没听到他讲话了,路天泽还恍惚了一下,然后觉得BOSS真是美人啊,声音都是好听的,就算是吼着都能听到那股低沉的磁性。
“我姐姐生孩子。”路天泽转头看着苏末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次不打算叫阿灰了。”
“怎么?”苏末的声音颤颤的,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但是很美好,美好的路天泽觉得心情特别好。
他轻轻的笑:“B超说是女孩子呢,自然不能浑叫,要给她取一个正经的名字。”
路天泽自己都惊讶,提前了不说,甚至还从男孩变成了女孩子,医生把结果告诉他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盯着纸上那个蚕豆大的小生物望了半天。
阿灰,阿灰……
那个小生命那么小,就那么不见了,路天泽想,以后再也不会有个小孩缠着他说:“舅舅你别哭,舅舅我要模型。”,而会是个小姑娘软软的抱着他,嗲声嗲气的喊,“舅舅,我要糖果,舅舅,我要小裙子。”
谁都没有错,只是因为时间不同,所以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过去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也不能回来,人不能踏进一条河,也经历不了一模一样的人生。
苏末抿着唇,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架势,路天泽看看手表,笑笑:“有时间么?要不我请你吃饭?”
客户可以改天再请,实在不行还可以再换新的客户,但是故人可不是天天能碰的,路天泽做了个请的姿势:“赏个脸?”
“我、我来看朋友的。”苏末磕磕巴巴的。
路天泽哦了一声也不在意,把话堵得死死的:“那我等你?还是改天?”
他笑眯眯的,但是关于要出去吃个饭这个观点却坚定不移,并不给苏末拒绝的机会。
“你等我一下吧。”
苏末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马上就回来。”
路天泽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上楼小心点。”
目送苏末上楼之后,路天泽才收回视线,把手插到口袋里,无聊的四处乱看。他跟苏末已经七八年没见面了,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隔阂,苏末还是苏末,漂亮沉稳的,他却不再是以前的路天泽。
人真的好奇怪的,这么些年他几乎没有特别想过苏末,但是这一瞬他才发现,其实他记着他跟苏末在一起的每一件事,包括他的最后被拒绝的那次伸手。
等待的时间有点儿久,他就去超市买了点小虾米,看到苹果不错,又挑了点水果,最后又想起家里卫生纸不多了,也顺手拽了两卷。
等他从超市拎着杂七杂八东西出来的时候,苏末也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左顾右盼,满脸的失望与难受。
那难受如此的明显,明显的路天泽都觉得刺眼,心瞬间就软了下去。
“看完了?”路天泽迎上去曼声问,避开苏末的视线落在对方手上的花盆上面,“怎么,花没送出去?”
苏末的脸上略显尴尬,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自己的表情还是因为路天泽的问话:“他说太丑了。”
“是很丑啊。”路天泽笑起来,“太艳丽了,还有尾巴。”他注视着苏末伸过来又顿住的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挺喜欢的。”
苏末松了一口气,把花盆塞给他:“那就给你吧,拿着怪难受的。”
路天泽点点头,带他去车库,不问苏末要看的朋友是谁,也不问苏末为什么没开车,更懒得管这束花到底的送与接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过了用言语表达的年纪,很多事情,反而说不出口了。
订的饭店就在附近,所以他们在车上的时候只来得及扯了两句闲话,然后就是无意义的几分钟沉默。
路天泽向来挑嘴,这家饭店倒也雅致,他带着苏末进去坐定,娴熟的点了菜之后,略等了一会儿,菜就陆续上来了,都是一些清淡的,颜色都偏青绿,一桌子放在白色的桌布上,倒也好看。
“你连爱好都改变了?”苏末对着路天泽点的菜发怔,“这么介意过去?有必要么?”
他的声音有点儿哑,路天泽暗忖应该不是要哭了吧,一边给他布菜。
“就因为苏秦不要你了,你要从头到尾都改变,以否定自己过去的方式?”
路天泽被他逗笑了:“我今天做东请你吃饭,自然要挑你爱吃的菜,别管我,你先吃,尝尝这道松仁玉米,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这道糖醋牛蒡也不错,味儿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