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一卷——大雅不作

出面。郭大侠既然深谙此道，能否为卫青筹集，卫青感激不尽。”

“小人求之不得，做侠客也要有钱吃饭，还要有钱济贫，将军给了小人这样大一笔生意，感激不尽的是小人才对。”说

罢与卫青相视而笑。

第24章：乌云

龙骧碧瓦，凤翥金栏，承明殿内铺满了一张画在巨大绸布上的匈奴地图。

“陛下，就是这里，伊稚邪确实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不可小觑。而且匈奴贵族和将领使用的宝刀厉害，如果他们全军都

使用这样的武器，对我们的威胁就太大了。”卫青跪坐在地图上，一边指着地图讲述自己的见闻经历，一边有意无意地

躲避着刘彻的狼爪。

“你说的是这个吗？”刘彻从刀架上取出一把弯刀交给卫青。

卫青拔刀出鞘，但见刀锋潋滟，宛如一泓清水。把自己的拇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刮，触感异常细麻。“不错，就是这个，

匈奴语称作‘径路’，就是汉语‘宝刀’的意思。”

“这是将作大匠呈上来的，没想到竟然产自西域。”刘彻抚刀沉吟。

“此刀为精钢所造，精钢是精炼的铁，但在锻造中需加入一种叫精钢砂的东西方可炼成。”

说到西域，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张骞，说来张骞出使西域已经好几年了，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

“卫青觉得匈奴的部队装备这种武器的范围有多大？”刘彻

“现在到还好说，精钢的武器产自西域，价格高昂，匈奴士兵想要人人装备一时也不容易，能配上这种武器的只是贵族

将领，但难保不久以后匈奴的精锐部队会全员配备，我们还是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为是。”

刘彻点头道“不错，朕已经命将作少府认真研究此刀的锻造方法，若我汉军人人都能配备上这样的武器，那可真的是无

往不胜了。看来卫青的匈奴之行收获颇丰啊。”说到这里，眼神开始直往卫青身上瞟。

“臣这次被伊稚邪扣押，对匈奴的生活习性倒是有了切身体会。匈奴人住在帐篷里，好处是可以随时迁徙，坏处是容易

遭到突然袭击，不然郭解也救不出我了。”

见卫青全神贯注盯着刀看，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刘彻不满地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一脸不高兴。“

那个伊稚邪抓住了你，没对你怎么样吧？”

“陛下！人家会对我怎么样，只不过想叫我给他卖命罢了。”卫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不是人人都象你一样

对男人有兴趣。”卫青心道。

“哼，我不相信，你都任他宰割了他会不动心？”刘彻的醋劲越来越大。“不行，朕要检查一下。”话没说完就猛地将

卫青扑倒在地，伸手挠起卫青的腋窝，把卫青逗得哈哈大笑，在地图上滚来滚去，刘彻紧紧搂着他，随着他的动作两人

滚作一团。

“陛下，董公子已经到了。”王顺在门外低声禀报。

刘彻放开手，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朕有还有点事，卫青，你几个月没回来，先去内朝看看，重新熟悉下情况，事情一大

堆，王孙天天嚷累。”

卫青应了声“诺”便站起来走出了皇帝的寝宫。

门外站着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袭鹅黄色的袍子上系着朱雀纹的琵琶玉扣腰带，身材纤细修长，眉若春山、肤

若凝脂，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慵懒与俊美，见到卫青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卫青也含笑还礼，认出他的腰带是刘彻之

物。

“董偃，你等等朕，朕换身衣物就出来。”

“陛下不要着急，董偃等着。”

卫青忍不住摇了摇头“陛下真是个多情人！”想着想着不禁揉了下太阳穴，心里竟一下子轻松了。

回到宣室的侧殿，卫青就忙着和几个侍中整理文书，韩嫣恹恹地靠在柱子上出神。刘彻逐步加强了内朝的权限，外朝渐

渐被架空，丞相虽然不敢说什么，但皇太后却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本来这“家天下、家天下”便是一家一族的天下，但现在刘彻却把所有的权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手上，一点也不肯放手

，甚至连皇太后和身为丞相的舅舅手中的权利也要夺去。

皇太后名义上不能干政，倒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把这笔帐算在了内朝官员身上。内朝的官员官阶都不高，这本是刘彻

为了便于控制有意为之，却也成为了贵戚朝臣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声讨打击他们的原因。卫青一走，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

向了韩嫣，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出了件事。

一个月前，江都王入朝觐见，天子为了表示自己的热情下诏命他随自己到上林苑打猎，天子的车架因为需要等待开路、

清扫道路之后才能起程，刘彻就先派遣韩嫣乘坐副车，到上林苑去。江都王从远处望见韩嫣的车队，以为是天子的御驾

，就急忙吩咐随从避让，一干人在道旁伏地拜见。

江都王素来瞧不起韩嫣，平日里见面故意看也不看他一眼，韩嫣本就骄横惯了，觉得小小的诸侯王，你不搭理我我还不

搭理你呢，于是也就视而不见，驱车扬长而去。

江都王得知实情后怒不可遏，到皇太后那里去哭诉说：“请您告诉皇上，让他允许我归还封国，进宫来值宿警卫，与韩

嫣同列吧！”皇太后大怒，欲治韩嫣的罪，刘彻百般庇护，又对江都王着力安抚事情才算过去。

此事一传开，朝野哗然，人人皆道“佞幸当诛”，而皇家亲族更是对韩嫣深恶痛绝。

韩嫣有自己的看法，这本是自己和江都王的事情，就算要治罪也最多是个僭越，哪里有“当诛”那么严重，“当诛”的

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佞幸而已。对此韩嫣嗤之以鼻，这两厢情悦的事情与旁人什么关系，所谓佞幸也只因为自己喜欢的人

恰恰是皇帝。

韩嫣懒懒侧过头看看卫青，见他一身戎装，想来是刚刚从军营过来，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手边的小丘般的奏折已经低

下去大半。

刘彻现在的一门心思放在董偃身上，董偃做得一手好菜，又精于蹴鞠游乐，把刘彻哄得开开心心，要说韩嫣一点不吃醋

那是假的，“卫青也见过董偃了吧，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韩嫣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卫青是否爱陛下，当时卫青垂下了头，良久才道“卫青，卫青没有那个资格。”呵呵，回答

得真好，没有资格爱，就是不爱，聪明的卫青啊！那他也一定不会吃醋了。

作为臣子，卫青虽然拒绝不了刘彻对他肉体的索取，在情感上却始终是左躲右闪，让刘彻觉得患得患失，更深地激发起

天子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在他身上花了无数心思。而卫青给他的报答则仅仅是越来越勤勉地完成刘彻交给他的

所有工作。

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这一点韩嫣又怎会不知，只是爱刘彻已经成了韩嫣的一种习惯，欲罢不能。而被韩嫣爱也成了

刘彻的一种习惯，习惯到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正常和自然，以至于完全可以被忽视。

韩嫣感到在自己的周围似乎围积着厚重的黑云，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一种不详的战栗从骨头里渗透出来，想要抓又抓

不住，这些他不想跟刘彻说，说了也没有用，刘彻现在哪里还顾得了管他的事。

第25章：失亲

“青弟，你忙完了没有，我们一起回家。”卫长子站在门口对卫青喊。

卫青头也没抬，“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会，完了还我要到建章营去看看，今天住营里，不要等我吃晚饭了。”

见卫长子转身要走，又把他叫住“大哥，帮我吧乌云盖雪骑回家吧，给它打理打理，让它好好休息下。我今天骑带回来

的匈奴马，顺便试试脚程。”

玉兔东升，金乌西坠，太阳渐渐收它的起最后一丝光亮，街道空旷了起来，高门大户的门前陆续亮起了灯笼，只有个别

人还在街上行走。

卫府门前的灯笼也点燃了，只是相对于其他很多府第来说并不明亮。卫长子下了马，正打算叫出家人。

“是卫大人吗？”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来。

“正是，请问有何贵干？”卫长子不认识面前的男子，问道。

“有位贵人让我带件东西给大人。”那人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卫长子但觉寒光闪闪，心口一凉，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了心口，紧接着背心又是一阵剧痛，竟又有一把凶器从后心插入

。

“卫青，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兄弟也是受人所托，变成厉鬼莫要来找我们。”见他缓缓倒下，行凶的两人急急转身，

奔入茫茫暮色之中。

乌云盖雪一声长嘶，前蹄跃起，鬃毛飞扬。

“告诉青弟，当心暗算。还有，千万莫要丢了不能丢的东西。”这是卫长子留下的两句遗言。

天子侍中遭到暗算身亡，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刘彻责令廷尉署严加追查，但十多天过去了，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查到

。

办完丧事，刘彻放了卫青几天假，卫母悲伤过度，日日哭泣，卫青只好带着她到城外自家的农庄里静养，免得睹物思人

。

自责象一把剑，狠狠插在卫青的心上，该死的本是自己。

哥哥温和的面庞重复出现在梦里，又在血光中散去，了然无痕，醒来时只余湿透的衣衫。

但这种悲伤他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此时的他在家人面前只能比任何人都坚强。

禾叶刮过光裸的小腿，有一点麻酥酥的疼痛。卫青从来没有干过农活，象现在这样专注地为庄稼除草却意外的令他感到

安稳，朝堂的尔虞我诈、宫廷的你死我活仿佛远去了，只余下一片无边的绿和随之而来的宁静。

“庄稼长得不错，今年定是好收成。”一个声音伴随着马的响鼻从田埂上传来。

“黄河又发了大水，收成再好也不够赈灾的。”卫青没有抬头顺口答道，话一出口立刻惊了一下，猛地站直，却见刘彻

正牵了马站在田埂上笑嘻嘻看着他，几个期门卫士远远掉在后面。

正要走上去行大礼，刘彻对他摆了摆手，脱下披风仍在地上，一脚踏进田里“我们一起干吧！”也不管卫青想要劝阻的

样子，挽起衣袖，弯腰拔起田间的草来“你看，朕分得清楚什么是庄稼什么是草。”

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刘彻见面的情形，卫青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这事是冲你来的，朕心里明白。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个公道，朕是天子，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不成了笑话。”

见他出神，刘彻站起来拉住他的手一脸恳切。

卫青如同火烫般猛地缩回手，脸腾地变得通红。刘彻顺着他惊慌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的期门卫士，皱起眉，也不管他别扭

，拉起他走到田边的大树旁坐下。

“卫青，你可知道为何朕要你负责内朝事务？”光滑的指腹轻轻摩梭着布满薄茧的手掌。

“那是陛下的提携和宠爱。”卫青低垂眼帘，温顺地任刘彻揉弄自己的手。

“还有一层。朕看卫青是将军之才，又对匈奴与大局都有了解，是以想让卫青担当大任，帮朕指挥调度，安排政策钱粮

，朕想要全面对匈奴开战。”

听刘彻这么说，卫青忽然直视着刘彻，温润的眸子里闪出坚毅的光来“陛下，请让臣上战场吧，臣愿意为国效死杀敌。

”

刘彻低低笑了一声“上战场自有人去，朕想好了，以后你把精力主要放在军队的总体安排调度上，包括军队训练、粮秣

筹集、人员配备你都多上心，朝中的种种情况你也清楚，怎么处理配备合适要尽快给朕提出方案，不要怕方案难度大实

行不了，凡有什么需要立刻跟朕提出来，这事朕会亲自负责。内朝里朕打算多充实些将领，你也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说到这里，刘彻停下来，顿了下才放缓语气道“现在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要全心全意帮朕，总之，现在朝中所有

的决策都将围绕对匈奴作战来安排，你责任重大，明白吗？”

“陛下厚爱，臣无以为报，定当竭尽全力为国效命，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卫青热血沸腾，双膝跪地重重将额头扣在地

面上。

刘彻拉起他“哎，你我裙带相连、肌肤相亲，朕不厚爱你厚爱谁呢？”卫青再抬头看时，见那双虎目里早已没有了刚才

的沉稳与慎重，全是暧昧轻佻。

第26章：东方

刘彻有一种感觉，卫长子的遇刺绝对不会是卫青得罪了什么人那么简单，这是有人在警告他，警告整个内朝的人。

“哼，来吧，朕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广裾一挥，桌上的杯盏碎了一地。“好，喜欢斗是吧，朕让你们斗去，看你们

谁能都得过谁，最好……。全都输掉。”天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却弥漫着无边阴霾。窗外黑云翻滚，天地间一

片晦暗，有红光从云缝中溢出，如嗜血的唇。

“好！！”随着刘彻一个漂亮的甩头，蹴鞠应声穿破球门，四周欢声雷动。

“陛下真是神人啊，这才多久时间，这技艺就出神入化了，我等都不好意思和陛下踢球了。”董偃用一张雪白的丝巾轻

轻擦拭去着刘彻额头的汗水。

刘彻除去抹额，走道蹴鞠边的矮榻上盘膝而坐，到董偃立刻端来一碗蜜浆送到刘彻手中，入口甘甜，有一股异样的香气

浸入齿颊。“这是臣特意为陛下调配的荔枝浆，清火润肺，最是清补，陛下多饮点。”跪坐在刘彻身边，一边打着扇一

边挑了挑妖媚的眼角又接着道“臣刚学了一道茱萸煎鹿脊，把做酱的材料也都带来了，今晚就做给陛下品尝，陛下说好

不好？”董偃本就生得诱人，加之多年为馆陶公主的男宠，对于如何讨好邀宠自有一套，深得刘彻的喜爱，经常与他嬉

戏游玩。

“陛下，董偃明天想去打猎。”一丝气息拂在刘彻耳后，短而急促，似乎还夹杂了些轻喘。刘彻心中一荡，正要应允，

忽地想起明天卫青要到建章营里查看，不禁皱起眉头道“还是改天吧，明天朕有点事情。”

其实他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很不希望卫青和董偃碰面，尤其是每次见面的时候，卫青总是

彬彬有礼，软语温言，让刘彻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是不高兴了？”想到这里刘彻便觉得和董偃在一起时有点怪怪的。但若是想“他也许根本一点都没有不高兴

”的话，心里便更加堵得慌，仿佛吞进去了一大块肥牛肉，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朕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你回长安，你也做下准备。”董偃僵了僵，马上恢复了笑容“那臣在窦太主府上准备点有趣的东

西，到时候请陛下过来，保证陛下喜欢。”说罢在刘彻的腰上轻抚了一把。

刘彻忍不住轻笑“你这个妖精，想要累死朕啊。”

董偃也“嗤嗤”笑道，“臣哪敢啊，陛下威武神勇，是臣犯贱了，想要求死。”

刘彻本是知情识趣的人，此刻早已春心荡漾，若不是碍着四下人多，当场便要对董偃大刑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