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一卷——大雅不作

卫青的轻轻抬起双眼盯着面前的大汉，极其缓慢地拔出自己的佩剑，目光明澈冷冽“如此领教了。”

围观的人一见两人亮出了家伙怕遭鱼池之殃，立时纷纷后退，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刀影重重，剑芒点点，短兵相接时，两人的心中都不禁一凛。匈奴人的刀法刚猛有力势大力沉，卫青的剑法却简洁有效

毫不留情。几个回合下来竟然谁也没有占着便宜。

匈奴人略一回撤，不待卫青缓过气来，便欺身而上，刀锋已到卫青胸前，卫青横剑一隔，却并不硬挡，而是将剑脊顺着

刀锋向对方手腕处滑下，攻击力量顿时被卸去，长刀去势一挫，随即变砍为推直切向卫青面门。

卫青见他来势凶猛，心知不能力敌，不退反进，欺入对手近身，曲起左肘直击咽喉。匈奴人反应极为灵敏侧头躲过，卫

青却已变肘击为劈拳，向他面门直扫过来。

那匈奴人也非泛泛之辈，虽落了下风却并不慌张，仰头倒了下去，后背刚一着地，便接力弹了起来，踉踉跄跄后退了七

八步，样子虽然难看却避过了这强力一击，饶是如此，左脸依然被拳风扫中，一阵火辣辣的疼。

匈奴人叫了声好，手下却并不停留，借着脚步向前的冲力一跃而起向卫青当头劈下。招式看似简单，却蕴含多种变化，

卫青脚步一错避到旁边，正欲欺近，那匈奴人却早有了防弊，反脚一踢，将卫青逼开，在空中转了个身，刀锋回旋竟隐

隐夹杂了风雷之声。

卫青撤身后退，刀光却如影随行紧逼不舍，急退间后背竟顶在了马厩的柱子上。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卫青蛇一般绕着柱

子低身避过，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柱子居然被匈奴人一刀砍断，屋顶塌陷了下来，马厩里的好几匹马挣脱了约束

四散奔逃，惊得周围看热闹的人又是一片惊呼。

好在是草屋顶，没有挣脱的马匹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而与此同时，卫青的剑锋已经放在了匈奴人项上。

“你输了”卫青笑了笑。匈奴人也不答话，只是看着他扬扬眉。卫青正要收回长剑，那匈奴人却猛地挥刀荡开他的长剑

，旋即一刀劈下，虎虎生风。卫青情急之下，举剑格挡，只听“当啷”一声，剑身齐腰而断。

匈奴人反身跃开，扬头道“输的是你”。

卫青愣了片刻才笑道“壮士说得没错，确实是在下输了。壮士还没有认输，我就自以为获胜放松了警惕，输得心服口服

。在下的马踢伤了壮士的马，本该陪与壮士，但在下的马事关一位故人不便相赠，在下愿以双倍的价钱赔偿壮士，不知

意下如何？”

那匈奴人没料到他这么干脆，反倒收起了得意之情，抱拳道“在下借宝刀之力，趁小兄弟不备才侥幸获胜，没有什么值

得骄傲的。没想到汉朝也有这样的勇士，我叫旺单，以后有机会到了匈奴可以来找我，你叫什么名字？”

卫青见他直率，也收起了敌意，回礼道“在下卫青。”

那匈奴人接过手下人递过的马缰，翻身跨上马背，这才回头“卫青，嗯，我记住了。”说罢策马而去。

卫青眼见他们走远，低下头抚弄着手中的断剑，若有所思。风吹青衫飘然洒脱，哪里象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战的武士，分

明是弹剑而歌的浊世公子。

郭解抄手站在围观的人群里，见卫青如此武艺又如此洒脱，心中不禁暗自叫好“倒是小看了此人。”点手叫过一人“出

关的商队里给我多安排两个人的位置。”

第22章：退敌

几天后卫青随着郭解的商队出发了，乌云盖雪太引人注目，卫青也就没带着出关，把它寄养在了刘伯家中。在商队里，

卫青意外地发现了那个叫旺单的匈奴人和他的随从们。

“朋友介绍来搭个伙一起走的。”见卫青一脸疑惑，郭解解释道。

出关之后道路遥远，少有人烟，是以客商们总是约在一起也好相互之间有个照顾，这个卫青早就知道。那旺单也看见了

他，便过来打招呼。

旺单的汉语生硬，卫青说起匈奴话也甚是吃力，但合在一起，交流起来居然也很顺利。两人本就颇有相惜之意，一路上

谈天说地倒也不寂寞，旺单的刀也被卫青借来看了又看。

“这刀产自西域，是精钢锻造。”旺单见他爱不释手，笑着对他说道。

“精钢？”

“就是精炼过的铁，可惜这刀是我父亲给的，不然便送给卫兄弟了。”

卫青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将刀还给了他。“这精钢刀匈奴多不多？”

“也不多，价格太高，能用的人少。”旺单打开皮囊喝了口水。

听旺单这样一说，卫青沉默了一下。旺单的四个随从都带着钢刀，虽不及旺单的华丽名贵，却也都是上品，且个个武艺

不弱，如果真的如旺单所说的那样，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一路顺利，在几个老向导的带领下，商队走了六七个小部落，用自己带来的货物钱财换的了不少好马。卫青则对匈奴的

风土人情，迁徙情况和生活方式尤其感兴趣，最为令他兴奋的是无意间购得了一张匈奴地图，比起现在汉军用的那张已

经用了几十年的老地图来说，这张地图要详细得多。

不过匈奴地势平坦，少有参照物，即使有了地图，要想在茫茫草原上寻到去路更多的还是要靠经验和向导。

郭解见收获丰盛异常高兴，而旺单也似乎毫无离开的样子，看来他的部落应该在更远的地方。

阿扎部是个只有两千来人的小部落，商队在这里收获不是很大，只呆了一天便匆匆离去，继续向匈奴腹地进发。

刚走出几里地，忽听得一阵疾进的马蹄声，远处似乎有小队骑兵奔驰而来。

旺单顿时脸色一变，用汉语对着郭解和卫青喊“是强盗。”

卫青环视四周，立刻让郭解指挥众人将马匹赶到旁边的一处小丘后，随即叫大家卸下马背上的货物和用品，一堆堆摆放

在坡上，又将马匹环成一个半圆，将货物和人护在里面，人则藏身在小丘后面。

郭解什么也没问，立刻照着卫青的安排去做，旺单却大惑不解。

但此时的卫青十分清楚，对方大概有一百多人，而自己却连四十人都不到，人数上出于绝对的劣势。而且对方都是骑兵

，自己这边的人都是郭解带来的江湖客，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但并不善于马上作战。

按照作战的规律，在旷野一个骑兵可以对抗三到五个步兵，而在丛林一个步兵则可以对抗三到五个骑兵。卫青将货物用

品摆放成堆，就是为了进行阻击，抵消掉对方的骑兵冲击优势，尽量制造出丛林战的效果，发挥己方步战的特长。

刚刚布置好，强盗们便已到了面前，见这般阵势不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便停在十余丈外观察可好一阵，见他们藏身在

小丘后面，己方无法使用弓箭，便催动战马，扬刀奔袭而来。

卫青见对方发动攻击，立刻指挥众人用刀背猛击环在外围马匹的后臀，马匹受惊，向着敌方袭来的方向狂奔而去。那伙

强盗措不及防，阵型顿时被冲散，不少马匹受惊，带着背上的骑士向其他方向奔逃，另一些人则被影响了各自的速度和

节奏，勉强冲上小丘，却已是三三两两，又遭到货物堆阻挡马行动不便，被藏在后面的江湖客拖将下来，一刀一个。

后面的强盗见势不妙，掉转马头奔逃。卫青跳上浅丘，弯弓搭箭，箭无虚发。旺单见他神勇，也带着自己的随从用弓箭

猛射，一时间强盗纷纷落马。见自己的同伴中箭落马，众强盗哪敢停留，狂奔出两箭之地才勒住马缰，又重新慢慢集结

起来，人马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

见他们又集结成型，卫青对着旺单叹了口气“你的这个麻烦真是太大了，援兵怎么还没到啊？”

旺单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有援兵？”

卫青扯下发带，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扎起，才道“你从腰间取出一块金牌交给了随从，那随从便往阿扎部方向去了，

难道不是找援兵吗？”

旺单淡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卫兄弟果然不是常人，佩服佩服。”

“我只是卖命混饭吃的人，旺单兄才不是常人，是卫青走眼了。对面那伙人也不是强盗吧，看样子是冲你来的。”

“是啊，可我不说是强盗，你们会帮我拼命吗？”

卫青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有你的。”话一出口，旺单自己也笑了。“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只有先射再砍了，至少他们射不到我们，希望能撑到你的援兵赶来。”

正说着，骑兵们已经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这次对方学乖了，一进入射程立刻开始放箭，压得卫青等人头也抬不起来，

但由于货物的阻挡，马匹冲上来后依然难以施展，被一帮江湖客缠住一时也无可奈何。

正在缠斗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旺单立刻用匈奴话大声喊道“大家顶住，阿扎部的援兵到了。”

对方见大势已去，也不恋战，向远方逸去。

经此一战人人都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喘着大气，好在人员伤亡不大。

这时阿扎部的首领已骑马飞奔到了旺单面前，飞身下马，立刻跪倒“左谷蠡王，阿扎不知是左谷蠡王驾到，保护不周，

请王爷降罪。”

卫青郭解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来头。

第23章：脱困

月亮慢慢升起，穹庐般的天空如洗过般清亮。

篝火熊熊燃烧，酒醉的匈奴武士围着篝火踉跄起舞，彪悍矫健。

案上杯盘狼藉，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对不起了卫兄弟，我真名叫伊稚邪，旺单是我侍卫长的名字。”左谷蠡王端着酒杯走到卫青身边坐下。

“原来是王子殿下，卫青失敬了。”卫青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灌了口马奶酒道。

伊稚邪也端起酒碗，对着卫青举了一下“卫兄弟武艺高强才略出众，是真英雄。我匈奴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来我敬卫

兄弟一碗酒。”

“殿下过奖了，卫青只是个贾客，学武艺也只是为了防身，哪里称得上英雄。”卫青苦笑了一下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知道了伊稚邪的真实身份后，卫青一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些年来，为了准备和匈奴的大战，卫青可以说是用尽了一

切办法搜集匈奴的相关资料，对匈奴的时局和大的部落、重要人员都有着一定了解。

这位左谷蠡王是君臣单于的弟弟，勇猛凶狠、精明谨慎很有野心，当年曾经有意和自己的哥哥争夺单于之位，却败下阵

来。没想到自己到趟平阳居然会遇到他。

“我们匈奴人讲的是知恩图报。你救了我，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伊稚邪拍了拍卫青的肩头“我要给你荣华富贵，封

你做我的小王，你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吧！”这话声音很大，全场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立刻有匈奴武士走过来恭喜卫青。阿旺坐在卫青旁边，急得一个劲拉他衣角。郭解却看也没看卫青一眼，只顾啃一只羊

腿，象是十天没有吃过饭一般，跟他一起来的江湖客却大多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向卫青看去。

“给我荣华富贵？只怕王爷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保不住了，还能给我么？卫青虽然孤陋寡闻，也知道单于对王爷颇有猜忌

，四面楚歌，处境堪忧得很。不然也轮不到卫青来救王爷了。”卫青嘴角流出一丝淡笑，浅浅尝了口酒，却并没有看伊

稚邪。那意思不仅是拒绝，更象是在有意激怒。

“这么说你是要拒绝我的诚意？你可想好了，我的诚意不是人人都可以拒绝的。”金色的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箭一般

射向卫青。

卫青抬眼看他，目光深如幽潭，刹那间便将伊稚邪的杀气消于无形“卫青所愿不过吃饱穿暖，大富大贵却不敢奢求，所

以殿下的诚意卫青只有心领了。谢谢殿下的赐宴，我们自己带了帐篷，就不打扰殿下了”。

伊稚邪瞪着他看了半晌才重重吐出口气“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呵呵，象你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我也绝不会让你有机

会为汉朝所用。”说罢拔出佩刀猛地砍在卫青面前的案子上，一声巨响，案面被劈成了两半。

所有的人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看了过来。

“卫青只是个商人，就算为汉朝所用最多也就是多交几个税，对王爷构不成什么威胁。”卫青面不改色，眨着一双黑亮

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伊稚邪“而且，我刚刚救了你，你们匈奴人不是最知恩图报的吗？”

伊稚邪低低笑了起来，用刀锋托起卫青的下颌“不错，卫兄弟，匈奴人是知恩图报。所以我不会杀你，我要把你供养起

来，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放心，养个闲人本王还养得起。”口气猛然转厉“来人，请卫兄弟

到帐中休息，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立刻过来几名匈奴武士，将卫青用牛筋绳捆好，卫青心知反抗无用，任他们推推搡搡进了偏帐中。

听得外面渐渐没了声音，知是人已散去，卫青正想睡上一觉。帐帘忽然拉开，一个人被推了进来，仔细一看是阿旺。

“你怎么也来了？”

阿旺气呼呼磨牙道“可恶的郭解，你一出事他就忙着和你撇清关系，说跟你不熟，只是萍水相逢，求伊稚邪放他们走了

。哼，还大侠呢！大虾还差不多。”

“我们和他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也怪不得他。”

“早知道就不救哪个狼心狗肺的伊稚邪了。”阿旺愤愤不平。

“他已经搬救兵去了，等救兵来了不救他我们也逃不掉，好了别想了，先睡觉吧！”

“睡觉，你还睡得着觉？”阿旺几乎跳起来。

“不睡又怎么样，反正他也不会杀我们，养足精神慢慢想办法吧！”说完也不管阿旺，倒头睡去。

第二天伊稚邪亲自来了一趟，卫青只笑着和他拉闲话。伊稚邪见他不来气，也不强迫，转身便走了。

以后伊稚邪每天都会来一次，见卫青淡定从容风雨不透，却并不着急。

这天夜里，卫青和阿旺聊了很久，刚刚睡着，忽听帐外连续两声闷响，紧接着便进来两个人，割断了他们的绳索。

“走！”竟是郭解的声音。

拉着卫青逃出营地，一路上但见几个匈奴兵倒在路边，七八个和郭解一起来的江湖客从暗处汇集了过来。跑出约一里地

，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向着南方飞奔而去。一路急行，几天后总算进入了大汉境内，众人才放下心来。

“此次出塞蒙郭大侠相救，卫青多谢了。”卫青和郭解并马前行时，卫青对郭解拱了拱手。

郭解也不还礼，却扬起眉头豪爽地笑道“哪里哪里，将军天子近臣，能为将军效劳是小人的荣幸，不敢当将军的谢。”

卫青的脸上渐渐溢出笑意“原来郭大侠早就知道了。”

郭解提了提马缰“小人虽然不才，也有幸见过天子仪卫，又怎敢不识将军英姿。再说，就算小人有眼无珠，乌云盖雪可

曾在长安以二千金的高价待沽一月有余的神骏，小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吧！”

阿旺此时眼睛已瞪得如铜陵般大。

卫青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对郭解道“不瞒郭大侠，卫青这次到平阳确是为了选一批良种种马，这事最好朝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