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的战略目标则很明确——荡平漠南地区,将匈奴彻底驱逐出他们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土地,解除汉朝北部边境的军
事压力。
想赢得这场战争,需倾尽全国之力,要调度的绝对不仅仅是军队,而是国家的每一个部门、每一个环节。
战争期间最有效的国家机制就是集权,将国家政治和军队尽可能结合在一起,是孙吴兵法的精髓。这一点,极具远见卓
识且熟读孙吴兵法的的刘彻清楚得很,但要执行这种机制却并不容易,需要一个既熟悉军队的各个环节又了解国家机构
具体情况且具有足够威望的人来进行指挥调度。刘彻将卫青从军中调回到内朝,回到自己身边,为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
各项事务堆积如山,内朝从未这样繁忙过,几乎每天夜里都灯火通明,及至达旦才渐次灭去。
校场上,两队人马杀做一团,为首的分别是霍去病和韩说。
只听霍去病一声断喝“下去!”韩说应声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头盔滚到一边,满头乌发散落下来,
脸上也蹭上了泥土,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韩说的部下见主将落马,顿时失了斗志,霍去病部趁机掩杀过来,片刻间便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
霍去病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围着韩说转了几个圈,忽地一勒马缰,军刀直指长天,振臂间,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四周欢声雷动。
霍去病撇了撇嘴“就这么就完了?也太不过瘾了,下一个!”
不远处的张骞盔明甲亮地骑在马上,低了头和旁边的军士说话,对霍去病的话恍若未觉。
军士悄悄道“大人,到咱们了。”
张骞狠狠瞪了那多嘴的军士一眼,依旧说自己的,假装没有听见。他才没那么傻,去跟霍去病单打独斗。
回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好歹在长平侯府里住了段时间,直到自己的旧宅打理好了才搬走。这段时间里,他可是把霍
去病了解了个透,这小子天生神力,勇不可挡,自己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军士们鼓噪的声音越来越大“张大人,怎么了?怕输就不要到军队里来混啊!”
别人都指名点姓了,张骞没法再装“咳咳,谁说我怕输,我只是没听到而已。”磨磨蹭蹭抖了抖缰绳,满心不情愿地走
进校场。
两军列队站好,张骞心知凶多吉少,心中不住盘算怎么才能过关,却听一声令下,霍去病已经飞马杀来。
张骞本能一躲,不料用力过猛,一头栽下马去。
两军还未交接,见此情况茫然站住,不知如何是好。
霍去病笑得前仰后合“我说张大人,这招是叫‘弱柳扶风,一触即倒’对吧!”
张骞恼怒地拍拍屁股站起来,说真的,他本来不想和小孩一般见识,但看着那红毛嚣张跋扈的样子便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
“你武艺好、力气大有什么用?带兵打仗主要还是靠这个,这个!”边说边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头。
霍去病笑睨着他“哦,我明白了,张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你带兵打仗就是去给敌人送上自己的脑袋!”
张骞顿时气结。
卫青站在高台上,见霍去病如此勇武骠锐,虽面无表情,却满心欢喜“果然是好小子。”
前几天,刘彻让卫青把韩说和张骞安置进南军,这令霍去病大为不满,立刻飞速进宫找刘彻论理。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想到军中去?”刘彻无奈地问。
“是啊,我觉得我比他们两个强多了。”霍去病满是笃定的神情。
“哼,平时朕教你读兵书,你从来不好好学,怎么能做将军呢?”
霍去病一脸不在乎地反问“陛下,那些写兵书的人打过匈奴么?”
刘彻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他们自己都没打过匈奴,怎么来教我?”
“战争之道,虽然具体战略战术不尽相同,但道理是通的。”
“陛下,臣以为战争之道主要是要审时度势,要根据战场上的不同变化来确定策略,不能够一味拘泥于古法。所以,要
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军,首先是要知己知彼,确定正确的战略战术;其次是要果断敏锐,才不会贻误战机。至于学习,呵
呵,说到打匈奴,重要的是实践,去病跟舅舅学就是了。”
刘彻听得暗自点头。
“说的不错,朕就准了你和他们一起去南军,但是我们话先说明白,你还得多学点,南军那边只能偶尔去,多数时间还
是得给朕进宫来。”
霍去病心里虽老大不愿意,但总算可以去到军中,只好勉强答应。
刘彻转过身去,脸上浮起抑制不住的笑容“难怪大家都说将门虎子、聪明有种,呵呵,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
败给一个小毛头,而且败得如此之惨,张骞很不服气,再怎么说想当年自己也是天子的贴身护卫,好歹算武将吧!
“想来是这些年放羊放得武艺生疏,是时候好好练练了。”张骞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校场。
天还没有亮,几颗星星稀稀落落地点缀在苍穹之上,旗杆和树在黑夜里影影绰绰,无序舞动。
张骞拉了拉棉袄,哈了口气,眼前立刻升起若有若无的雾气。
空旷的校场里,一个人的身影来回跃动,手中的军刀不时折射出几点冷冽的星辉。虽然光线不好,张骞还是看出这个人
穿得很薄,想是已经练得浑身发热。
这个人居然会比自己起来得还早,到底是谁这么勤奋呢?
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那人收起手中的刀,走到校场边取下兵器架上的棉巾擦了把汗。
“张大人,你怎么在这里。”那人看着站在远处缩作一团的张骞,一脸惊讶。
“韩大人早,嘿嘿,下官是看大人练武看得入了迷,没有打扰到大人吧?”
“张大人说哪里话,韩说这也练完了。”说罢穿起衣服,向张骞点了点头,径直离开。
说实话,张骞一万个不明白。
自己到军中来好歹还是因为自己在匈奴呆了十多年,对那边的情况熟悉,多少能起点作用。但这个韩说怎么说也是陛下
的人,长得又那么漂亮,以刘彻的慷慨大方,荣宠赏赐是自不殆言的事,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跑到军队里来受什么罪。
刀子是不长眼的,匈奴人可不会因为你长得漂亮,是大汉天子的情人就不砍你。就算你现在再刻苦用功,只怕也是远水
解不了近渴。
张骞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能理解陛下和韩嫣的这个弟弟。
既然想不通,那就别想了,练自己的武,让别人怪异去吧!张骞弯弓如满月,箭出如流星,对准不远处的箭靶射去,但
听“嗖”的一声,那白羽顿时飞得无影无踪……
第74章:利刃
巨大的兵器作坊连成一排,滚滚热浪几丈外都感受得到,杂乱的铁锤敲击兵器的声音震耳欲聋。
卫青在跟着一名内侍从作坊中走出,薄薄的绸衫早已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优美、充满力度的肌肉线
条。
内侍不敢多看,微微弓腰低头,垂下眉眼“将军,这边请!”
听公孙贺说第一批钢刀已铸造好,卫青忍不住丢下事务,亲自前来查看,不料刘彻也来了。
转过几条廊道,进得考工令正堂时,正见公孙贺从黄段锦盒中双手捧出一把军刀呈到刘彻面前。
“陛下,这一批共铸造钢刀两千七百二十六把,此刀是这批刀里的精品,又经铸造名师反复炼制打磨,足可削铁如泥。
”
刘彻手握刀柄,将军刀从鞘中缓缓拔出,潋滟刀光沿着刀锋不断伸展,夹带出一段幽幽寒气。
“削铁如泥?果然如此么?”一边说一边示意身边的侍卫取下腰间佩剑呈来。刘彻左手握剑,右手握刀,一声断喝,双
膀叫劲运足力气,两件兵器猛地撞在一起。“哐啷”一声巨响,那把上好的铁剑应声而断。
“果然是好刀!”刘彻喜形于色,抬手叫过卫青“卫青,你看,终于成功了。”
卫青双手接过宝刀,退后几步,右手握住刀柄,将刀脊在左臂上拖动,幽冷的光芒映照上雕刻般的面庞、黑沉沉的双眸
,一闪而没。卫青手腕一抖,挽起个刀花,只听耳边“嗡”的一声,但见刀光闪闪,一股杀气铺天盖地而来。满屋的人
顿觉遍体生寒,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卫青将刀锋架在臂上,卓然而立,低眉凝视间满是温柔笑意,恍若望着嗜血的野兽,浑身上下,每分每寸都迸射着杀气
与威严。
在场所有的人顿时呆住。
刘彻最先反应过来,强笑道“好刀,好气势!如此好刀唯有卫将军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说罢阔步走到卫青面前,托
住宝刀“卫青,这把宝刀朕就赐给你,你将来就带着它为朕驰骋疆场、痛饮虏血,扬我中华国威!”
卫青闻言俯身拜倒“臣谢陛下恩典,臣必效死杀敌报国,只是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爱卿有什么话,尽管说,朕无不应允。”
“陛下,臣的外甥霍去病年少骠勇,前几日在营中比武,自率一部人马夺得魁首,当时臣便许了他一把宝。是以臣想请
陛下恩准臣把此刀转赠给臣的外甥。”
公孙贺一听,不禁大急,忙着给卫青使眼色。
刘彻愣了愣,随即道“朕既然赐给了爱卿,这刀就是爱卿的了,可随意处置。”
卫青以额触地,喜道“臣谢陛下!”
出了考工令衙署,刘彻宣卫青骖乘。
车帘刚放下,刘彻便一把搂住卫青的腰往自己面前一拉,重重咬在了他的肩头。卫青措不及防,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
,肩头一阵剧痛,却不敢叫出声。
“好哇,朕赐你的刀你要给霍去病那个小子,你是嫌弃朕给你的东西不好么?”
卫青缩起脖子“臣不敢,只是那日与去病较量的校尉里有不少人身经百战,却依然败在去病手下,去病才十六岁就如此
英武骠锐,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所以想把这把刀转赠给他,这也是陛下的恩典。”
刘彻满不在乎地睨他一眼“那还用说,朕的学生、你的外甥,能差到哪里去?”说罢脸贴上卫青的脖子“仲卿,甘泉宫
修好了,朕要去巡幸,到时候文武百官都要去,你陪朕同乘前往好不好?”
卫青低头道“臣谢陛下天恩,只是……只是……”话到一半,便再未出口。
“只是什么?”刘彻有点不高兴。看他不答话,又凑了过去“仲卿,朕这是宠你,有什么只是的?”
卫青声音越来越低“陛下,车仪大事,关乎礼制,臣如何能够骖乘,这实在……实在不妥。”
刘彻被他堂而皇之地推到一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却不能发作,半晌才压了下来,那点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好
心情早已无影无踪。
将军既是君王要防范牵制的对象,也是君王要宠幸重用的对象,这是作为君王的常识。
但刘彻也清楚,拉拢卫青光靠荣华富贵、金钱利禄远远不够,还要从情感上进行拉拢。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疏远,
便刻意在銮舆上对卫青大示恩宠,却不料碰了一鼻子灰。
“好你个卫青,竟敢拒绝朕的邀宠!”刘彻暗自握拳“看来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越想越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
他拉进宫去,丢到榻上好好教训一番。这在过去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但现在,面对纷乱的国事,面对即将展开的大战
,面对这位自己必须利用依靠的将军,刘彻却万万不能这么做。
卫青与刘彻同乘而行,直到把刘彻送进宫里才躬身离去。
刘彻侧脸看他出了殿门,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如同一潭水墨,深不见底。
今天在考工令衙署试刀的卫青确实让刘彻吓了一跳。
没想到卫青的身上竟然会散发出如此的杀气和霸气,过去的卫青在他面前总是显得那么温和柔顺、从容无害,以至于刘
彻竟没有发现他居然会有这样锋锐的一面。
是真的没有发觉么?当然不是。
卫青不是朝堂中舞文弄墨的文臣,也不是君王怀里随意抚弄的宠物,而是立马横刀,谈笑间便能让血流成河,令敌人闻
风丧胆的名将,又怎么会没有杀气霸气?这一点刘彻早就意识到了,只是有意无意地逃避着,不愿深想。
“王顺,你觉得车骑将军这个人怎么样?”
王顺躬着身子,不住琢磨自己该怎么回答天子的这个问题。“这个,奴才也说不上,只是奴才老听宫人大臣们说,车骑
将军温良和善,大有君子之风,还说什么玉得来着。”
“温润如美玉,和煦如春风。”刘彻冷冷接口。
“对了,就是这个,你看奴才这个记性,还是陛下圣明!奴才倒是觉得,车骑将军就好比是最上等的丝绸,温和柔顺,
让人呐看着就舒服,忍不住想去亲近。”
“是啊,是最上等的丝绸,看着舒服,摸着熨贴,只是,那丝绸里包裹的却是把绝世名剑!”刘彻的脸上布满冰霜,没
有一丝表情。
王顺兴中一寒,丝绸里包裹著名剑,那不是杀人于无形么?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王顺不敢再答话,只是更低地躬下了身子,满口称诺。
第75章:温泉
天子銮驾,金舆错衡,龙旆九张。王侯公卿,千乘万骑,扈从若云。
刘彻挑开车帘看去,长平侯车驾夹杂在望不到尾的车队间,时隐时现,说不出的冷漠疏离。刘彻心中忽地泛起一阵隐痛
,连连吸了几口长气。
自从河朔收复后,刘彻便开始修整甘泉宫,以向天下昭示光复故地的荣耀。
虽说是国丧其间,不宜过于铺张,赐浴赐宴总是难免。每见那人,总无声无息地隐没在群臣之中,温文从容,淡若云烟
。
“王顺,给朕查查,随行的臣子们都赐过浴了吗?”刘彻随意地翻看着卷牍,信口问道。
王顺答了个诺,退出宫室,回来时手中多了卷竹简。
“陛下,已经有一半的大臣都已受过恩宠。”
“哦,那长平侯呢?”刘彻依旧没有抬眉,看似无心。
王顺看了看竹简“长平侯还没有,是安排在明天晚上。”说罢微微动了动眉,接着道“在春馥汤。”
刘彻满意地暗自一笑“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温泉水滑,暖意浸骨。
卫青舒服地靠在池壁上,微微阖上双目,连日的疲惫在蒸腾的烟雾中缓缓退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通泰。
“舅舅,去病来了。”水花飞溅的声音过后,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双肩“舅舅别动,去病给舅舅按按。”那双手在关节骨
缝间时轻时重地按压起来,温柔而有力。
卫青舒服得“哼”了一声“去病,你这手是哪里学来的,还真不错,给舅舅按按脖子。”说着转过身爬在池壁上。
少年柔韧的身体贴上后背,双手顺着脊柱一路按下去,卫青顿时觉得半身绵软。火烫的脸颊贴上了脖子“是军医教的,
舅舅喜欢的话,去病天天给舅舅按。”声音潮湿颤抖。
手下的肌肤光滑而充满弹性,霍去病闭眼定了定神,双手不自觉地滑向腰际,再沿着起伏的线条向下大力揉搓着结实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