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才华都还说得过去,对你更是一往情深,就是不知仲卿
一下如何?”说罢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卫青的脸,唯恐漏掉了一丝表情。
卫青和刘蔷只见过两次面,并无深刻印象,但那日刘陵百般暗示,卫青再傻也明白其中之意,此间的关节并不是没有仔
细想过。只道刘彻既然不会应允,这事自然不会摆在自己面
前,也就没有过多在意。今日刘彻却专门为此时把自己叫过来,百般引诱试探。卫青的心中不禁一阵阵发寒,当下俯身
道“翁主情意,卫青铭感五内,只是臣出生寒微,一介奴仆
,怎敢高攀皇室宗亲。再说……”
“再说什么?”刘彻不失时机地追问道。
“再说卫青已有妻室,并无再娶之意。”
“哦?仲卿什么时候有妻室的,朕怎么不知道?”刘彻的嘴角上挂起揶揄的笑。
“陛下赐给臣的侍妾莲儿端庄贤淑,为臣育下儿女、侍奉老母,这些年来更与臣朝夕相伴、相濡以沫,她是臣的家人,
是臣的亲人,臣心中早就视她为妻,今生决不相负。”说罢
额头重重扣在地上。
刘彻听他这样说,心中先是一阵轻松,忽地又一紧“仲卿说得真好,不愧是专情长情之人。”淡淡一笑,将脸转向一边
,看似轻描淡写地道“在仲卿心里,那个莲儿是家人、亲人
,那么……朕在仲卿心中是什么人呢?”说完不看卫青,却也不动,那意思明显是要卫青必须回答。
卫青僵了僵,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殿里的气氛变得凝滞古怪起来。
半晌卫青才低声道“陛下救臣性命、授臣学业、脱臣奴籍、委臣重任,陛下恩情,臣万死难报。在臣的心目中,陛下是
臣的恩人,更是臣的主人。”
“只是这样的么?”刘彻凝视卫青,面色变幻莫测,一声轻笑“朕明白了。”
收到平阳公主派人传来的回话时,刘陵正在逗鸟,闻言放下鸟笼子,心中暗自一声冷笑。
刘彻啊,果然不能低估了你,为了这点小事居然能够在当着众宗室扫梁王的颜面。不怕你貌似坦荡,什么宗室情重?鬼
话!
既然你们说国丧期间不宜提及婚事,那我们就等国丧完了再说,我就不相信,你刘彻真就算不顾宗室的面子,总还得顾
你自己的颜面吧!到时候,就算婚事不成,还怕你不心生芥蒂?
纤步盈盈,心机九重,香风过处,只碎了满地落红。
第78章:备战
野草的生命力总是无比旺盛,去年秋天种下的苜蓿一直不见动静,本以为已经不会发芽。不料到了春天却悄悄探出新叶
,不久便葱绿一片。
张骞见苜蓿长势如此喜人,又带上锄头,在长平侯府的花园里种上了几株葡萄。霍去病欢欢喜喜挖坑撒籽,粘上满身泥
土。
“要说葡萄,最好还是扦插,用种子种出来的品质就差了很多!”张骞一边挖坑一边叨念。
“张骞,西域都有些什么好玩的?”霍去病擦了擦脸上的泥。
“西域么?那里地域广大,有着无数国家,每一个国家都很小。那里的人崇尚骑射,喜欢音乐,用葡萄酿出来的美酒甘
美可口,那里出产一种汗血马,是天马的后代,无比神骏。
传说西王母就住在那里,不过没人见过就是了。”张骞一脸神往。“只可惜中间阻着个匈奴,不然就可以自由通商往来
了。”
“那我就灭了匈奴,去捉匹汗血马来。”霍去病狠狠培了下土。
张骞瞟了他一眼,看他豪气飞扬的模样,咧了咧嘴,继续种葡萄。
“舅舅,你说是不是?”见张骞不理,霍去病掉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卫青。
“好啊,还可以截些葡萄枝回来。”卫青笑答道。
“那到时候舅舅可要亲手酿葡萄酒给去病喝。”见卫青不住点头,霍去病几步走过来,伸出自己的右掌“击个掌,到时
候可不许反悔。”
张骞也伸出手掌“还有我!”
“啪”“啪”两击,掌声清脆“不反悔!”
当纤细的葡萄藤爬上藤架时,匈奴再次入侵,在代郡、定襄、上郡杀掠了数千人。此时,在汉朝内部,大战的准备工作
已经如火如荼,卫青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虽然在内朝理政已经很长时间,但内朝的职责主要还是辅佐君王,制定处理大政。现在天子为了提高效率减少环节,下
旨令内朝直接向各衙署安排部署任务,这道旨意本是不错,
但问题就在于,既然内朝与各具体理事的衙署部门之间并无直接管辖关系,既管不了人家的帽子,也管不了人家的银子
,办事的人也就并不上心,能拖就拖,能推就推。
为了这事,卫青多次找丞相薛泽,让他出面处理。
那薛泽是个老实人,向来一丝不苟,心知这是军国大事,也是当前的第一要务,见此情况不由着急,每每让人持了自己
的信物前往各衙署督促斥责,办事的人表面听从,心中却大
为不满,以后便更加推诿拖延。
见找薛泽也解决不了问题,卫青只好亲自到各衙署疏通,召集主事之人,恩威并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行事间不免收
起了平时谦和的态度,刻意流露出些许果决强硬。这些人都
知道这位车骑将军军功显赫、外柔内刚,现在还是内朝主理,虽职务不见得有多高,更管不着自己,却也被他绵里藏针
的气势慑服,再不敢怠慢,情况这才大有好转。
虽然卫青从未跟刘彻说过,刘彻却还是知道了这事,暴跳如雷地对各部严加训斥之余,更将薛泽骂得狗血淋头。
自古以来,当政者都明白,军政大权越是集中,军队效率就越高。但是,军权本就已经令君王猜忌,何况还要加上政权
?是以宁可牺牲部分军队效率也要分权,以节制将领。其间
的拖延浪费自不待言。
刘彻暗自叹息“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如果不肯放权,要真的实现国家和军队内部的协调和统一谈何容易,看来朕真的
得效法魏侯、楚王重用吴起之法了!”
无论如何,为了这场大战,刘彻已经付出太多了,也已经等待得太久,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何况,
卫青,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这个原本毫无疑问的问题,此
刻在刘彻心里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夜色如幕,看不到那暗处隐藏着什么……
刘彻的心中反复权衡、斗争,多年来积压的对匈奴侵略的憎恨和威服四海的雄心最终战胜了一切。
刘彻是自负的,他不愿意为了一些不确定的可能而让军队的实力受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损害。他也相信,自己绝对不是
碌碌无为的帝王,自己能给出的东西,就一定能收回来……
第二天一早,圣旨便传达各部,扩大了内朝的管辖权限,要求各部必须听从内朝的调遣,否则从重治罪。
元朔五年冬,薛泽罢相,御史大夫公孙弘被任命为丞相,并被封为平津侯,虽然仅仅六百户,却开了有汉以来丞相封侯
之先河。公孙弘为天下大儒,因为倡导儒学正受到天子的亲
厚,加之精明能干,圆滑通达,各环节间的疏通处理妥帖得当。
而此后,内朝的权限更直达各部,国家的每一个构成部件都在强大的战争集权机制下高效运行,汉朝为了汉匈间的第一
次全面战争耗费了倾国之力。
官道上终日烟尘飞扬,遮云蔽日。转运物资的马匹、车辆接踵错毂,连绵不绝。黄河之中千帆竟发,数以千万计的物资
通过水陆两路,迅速向边关调集。
夜色散去,朝阳喷薄而出,浸骨寒风裹起乱云斜飞。
“汉”字军旗和“卫”字帅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十万大军鸦雀无声、整装待发。
鲜红的地毯瑰丽如血,身着黄金盔甲的天子和玄色盔甲的统帅巍然屹立于高台之上,文武百官肃立两侧。
天子手抚宝剑,面色热烈而凝重“将士们,决战的时刻到来了,匈奴残暴不仁,犯我河山,杀我黎民,种种暴行,令人
发指。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汉男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在你们的将面对的,是凶恶的敌人,而你们的背后,是亿万同胞。大汉的军人们,我大汉疆土岂容践踏,我华夏声威岂
容进犯。光荣和功勋就在前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罢拔出宝剑,迎着漫天彩霞,振臂高呼“汉军威武!中华必胜!”
十万大军齐声呐喊“皇帝陛下万岁!大汉必胜!”喊声威武雄壮,震动山岳,直入九霄。
第79章:调兵
元朔五年的春天,漠南大战爆发。卫青以车骑将军身份护军,统帅三军。
漠南大战的第一次战役是一场将战争机巧发挥到极致的战役。
汉军出兵十万,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汉军兵分三路,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骑兵自高阙出塞;卫尉苏建任游击将军、
左内史李沮任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任骑将军、代国国相李
蔡任轻车将军各帅一万骑兵自朔方出塞;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任将军率三万骑兵从右北平出塞。
为了麻痹敌人,汉军佯作分别对右贤王部、单于本部、左贤王部同时发动攻击,并把主要军事力量放在了中路,让对方
误以为单于本部是此次汉军的主要攻击对象,将防御重点完
全放在了中路,左右贤王则都是仅仅是准备进行侧翼牵制。而事实上,汉军此次的主要攻击目标是位于单于本部西面的
右贤王部。
作为此次战役的统帅,战前卫青一再强调了军事秘密的重要性。为此,他一直滞留在朔方,以造成自己将率领四将军从
朔方出塞的假象。而暂时把右路军交给了护军都尉公孙敖,
并让随军出征的都尉韩说协助他,说是协助,其实是让公孙敖多关照教导下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
大帐里气氛严肃,卫青召集将军们议事“四位将军,此次出兵四位一定要严守机密,你们佯做四军环护中军攻击单于本
部之势,要所有人都以为我在中军主事,此其一。其二请各
位牢记,我亲率的部队会在出高阙后的两天之内直捣右贤王王庭,各位在我袭击右贤王王庭之际立刻改变方向,各率本
部兵分四路扫荡右贤王的属部,切记要穷追猛打,绝对不可
让他们有喘息之机,以免各部集结。其三,李息和张次公将军从右北平出塞,吸引住左贤王的军力,在我未达右贤王王
庭之前,各位以正常速度行军,让匈奴人认为我们的主攻方
向是单于本部,切不可露出马脚,尽可能吸引单于的视线。两日之后,立刻改变进军方向,全速奔袭右贤王部,途中不
可耽搁,如若后期,军法从事。”
苏建担心道“卫将军,右贤王王庭现在的位置距离高阙近千里,两天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卫青过头“我测算过,按照现在人马的训练情况和马匹的载重情况,最多的话一天可以奔袭八百里,除开可能遇到的突
发情况,两天时间绰绰有余。再说……”话音一停,满脸
凝重地环视了诸将一圈“再说我们只有两天时间。此次汉军出动十万人马,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时匈奴不可能一点也
没有察觉,各部必定已经做好向王庭集结的准备。各位,匈
奴兵马数倍于我军,仅右贤王所部精锐骑兵就超过十万。所幸,匈奴的兵马不似汉军般集结在一起,而是由各小王带领
着分散游牧,右贤王王庭的兵马不会超过五万人。但是我军
一旦出塞,各部兵马势必快速集结,一旦让他们集结成功,我军兵力处于劣势,取胜必定艰难。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
们集结完成之前,将之各个击破。两天时间已是极限,两天
内我们尚有各个击破的可能,若超过两天的话……这仗就难打了!”
众将一听,凛然抱拳“末将等领命!”
当天晚上,卫青趁着夜色悄悄离开朔方来到高阙。
第二天夜里,三路大军同时开拔。
塞外积雪初融,嫩绿的野草自斑驳的泥土间探出头来,湛蓝的天空,几丝流云锋利如剑。
寒风凛冽,穿透皮甲,针杂般刺骨。
“将军,今年气候似乎比往年冷得多啊!”向导呵着手过来,口鼻间冒起阵阵热气。
卫青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都有点失去知觉了。
虽然早就预防到了天气的变数并做好了应对准备,但遭遇到这样的天气无疑还是十分不利的“公孙敖,后备的棉衣都发
下去了吗?”
“回禀将军,后备的棉衣都发下去了,但如果不许点火的话,就算有两套棉衣,只怕夜间休整的时候还是抵御不住这寒
气啊。”
“夜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点火的,草原太空旷了,一点火光就会传很远。”卫青搓着手,望着前方“这样,传令,把休
整的时间调整到黄昏之前,趁天亮烧点热水,也暖和暖和。
晚上连夜赶路,在马蹄上裹上厚布。”
“诺!”
“对了,各部生火一律不得冒出浓烟,谁的烟气如果升到三人高,军法从事。”
“卫将军,生火哪有不冒烟的?再说为什么要夜间行军,还要给马蹄子上裹厚布啊?”韩说不解问道。他早已把两件棉
袄都穿在了身上,整个头脸都裹了布,只露出两只眼睛。
“韩将军有所不知,只要火力大点,就不会有太大烟,白日里烟气容易被远处看见,故而要尽量避免。至于晚上行军,
是因为人马在行进中比停下来要暖和些,但夜间寂静,马蹄
声传得比白天远,所以要给马蹄裹上布。”卫青解释得十分耐心。
韩说点点头“平日里只知道军功显赫,不料却是这般艰苦。”
“比起两军相接的战斗来,这根本不算什么。”韩说毕竟是王孙公子,没吃过苦,没打过仗,凭着满腔热情上到战场,
哪里会想得到两军相接时的惨烈和艰难,卫青对他颇为担忧
。
“卫将军,末将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苦再难也能挺住,将军不要担心末将,有什么任务尽
管派遣,末将必当誓死效命。”韩说似看出卫青的心思。
卫青点头道“韩将军勇气可嘉,如此本将就放心了。”
三万铁骑日夜兼程,闪电般狂飙猛进,如同一支脱弦的利箭,锐不可挡。不到两天时间,已经奔袭千里。
天色已经漆黑,向导飞马来到卫青面前“将军,右贤王部应该就在不远处了,前方约二十里处有水草,这个季节不会有
匈奴部族滞留,部队可以再那里休整休整。”
卫青看了看略显疲态的兵士“好,传令,前方二十里水草处休整。”
夜间寒气刺骨。兵士们纷纷取出干粮,就着凉水吞下,寒风如刀割面,征衣虽说加了厚棉,却也挡不住这刺骨寒气。兵
士们把自己的两匹战马赶到一起,自己则挤在中间取暖,不
少人抱着马鞍酣然睡去。
卫青啃了块肉干,亲自给自己的战马喂了点草料,又牵着它们去饮水。
乌云盖雪已经老了,平时骑着在长安城里走走还是可以,却再也无法进行这样艰苦的长途奔袭。卫青便选了两匹河朔战
马做自己的坐骑。
念及当年乌云盖雪载着自己奔袭龙城、追击伊稚邪、直取河朔的情景,卫青不禁一阵唏嘘,转念又暗笑自己多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