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上——大雅不作

不会老呢，乌云盖雪会，自己也会，只希望到自己再也跨不上

战马的那天，大汉四海承平，再也不需要劳师袭远了。

“报，车骑将军，刚刚探得，右贤王王庭就在东北五十里外。”斥候从马背上飞跃而下，语气中难掩兴奋。

“好！”卫青一击掌“阿旺，立刻召集各部校尉议事。”

只是片刻之间，各部校尉便已经到齐，听说右贤王王庭就在前方，个个摩拳擦掌。

“右贤王王庭位置既然已经确定，我们须围而歼之。李校尉，你率领五千人马绕到东面。”

“诺！”

“赵校尉，你率五千人马绕到南面。”

“诺！”

“公孙校尉，你率五千人马绕到北面。”

“诺！”

“你们三位稍事休息后即刻行动，敌营起火后，听我鸣镝为号，一起对右贤王王庭发起攻击。”

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领命而去。

公孙敖自从上次出塞惨败后，他一直在军中协助卫青负责军队训练，几次出征也都跟在卫青身边，但职务都不太高，也

没什么建树，好不容易这次刘彻封了他个护军都尉，随在卫

青身边协助卫青处理军务，只希望能扬眉吐气，见卫青三面都安排完了也没有轮到他，不由大急，眼睛瞪得滚圆。

卫青侧眼看了看急得在一旁抓耳挠腮的公孙敖“西路军由我亲自率领，公孙都尉，你就和我一起，打头阵吧！”

说罢又对其他各部进行了详细安排。

“各位，在这里稍事休整，等到月上中天之时，我们去打右贤王一个措手不及。”

第80章：突袭

右贤王王帐灯火通明，篝火熊熊燃烧，闪烁摇曳的火光将四周映照得迷离暧昧。身着红色长裙的舞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

。

匈奴贵族们有的手捧酒杯，高声调笑，有的横七竖八地倒在地毯上，酒香弥漫了整个王帐。

右贤王已经喝得满面通、口齿不清，犹自不肯罢休“来，快起喝啊，今天喝了就要部署伏击汉军的事情，喝不成了。”

“大王神勇，怕那些汉军做什么？居然还下令让全部族兵马集结。”

“不是怕他们，只是这次大单于要收拾那个卫青，不能让这些小猫小狗扰了兴致，我们也就顺手杀光他们，当练练兵。

当户，集结了多少兵马了？”右贤王抹了抹胡子，声若洪钟

。

当户喝得还不太多，走过来附在他耳边道“除开王庭的兵马，只来了七千多人，明后天应该能够集结完成。”见右贤王

已经口齿不清，握住右贤王的酒碗“大王，不要喝了，大单

于有令，作战期间不能喝酒。”

右贤王一把夺回酒碗“大单于是说作战时不能喝酒，现在汉军最少还有三四天才能到，又没有作战，我喝点酒有什么打

紧的？”边说边在怀里的女子脸上亲了一口，那女子毫不羞

涩地笑起来，又给他斟满酒。

“卫青带着主力部队打单于本部去了，我们这边的汉军是佯攻牵制的，王爷怕他们做什么？”有人醉醺醺地叫道。

右贤王举到当户面前“怕什么，大匈奴的男子汉还怕了喝酒？快喝吧，过几天再喝就是庆功酒了。”

当户不敢驳他面子，也觉他的话有理，接过来一饮而尽。

有人爬到舞女的脚边，撩起她的长裙，舞女娇笑着晃动修长的双腿，帐中顿时又是一阵高声调笑喧哗。

当明月爬上中天，万籁俱寂之时，所有的人都醉了。

右贤王搂着自己的爱妾在锦衾绣被中沉沉睡去。

星幕低垂，苍穹如盖，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冷厉的光辉划出一道优美的长弧，没入远方的地平线。

就在星子隐没的边缘，一道黑线急速推进，如狂潮翻过堤岸，呼啸着奔涌而前。

锥形的军阵层层叠叠，整齐雄健马蹄惊破了漆黑的夜。

卫青缓缓举起军刀，在刀尖直指苍穹的一瞬间，猛地向前一挥，军刀在星光下划出道冷电，一闪而没。

千万支密密麻麻的羽箭向着匈奴王庭飞蝗般袭去，其间夹着的浸透了油脂的火箭。当巡逻的士兵吹起号角，高声呼号“

汉军来了，汉军来了”的时候，整个右贤王王庭已经鲜血飞

溅，化为一片火海。

从睡梦中惊醒的匈奴战士，慌乱中披上盔甲，挽起盾牌，拿起武器，正要反击时，一阵凄厉如鬼哭神号般的鸣镝之声自

西向东而去，三万蓄势待发的汉家骑兵猛地催动战马，从四

面八方冲向右贤王王庭。

烈火熊熊，杀声震天，铁蹄踏碎了右贤王王庭的安宁的夜。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兵器撞击的叮当声、惨叫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震天动地。

身在醉乡的右贤王被爱妾拼命唤起，耀眼的火光和凄厉的呼号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

帐外没有人回答。

右贤王几步走到帐边，挑开帐帘，汉军的前锋已经和自己的部队短兵相接，而汉军的后续部队正如同一把把巨型的锥子

，从四面八方插入。

令周边各国闻风丧胆的强大右贤王本部，此刻在汉军强大的冲击力面前，却不堪一击，如同一道腐朽的篱笆，一触即溃

。

冲天火光中，一名将军浑身浴血，率领数十骑人马，向着王帐纵马疾驰而来。

不时有匈奴的战士挥刀向他袭击，那将军看似随意地挥刀迎击，袭击他的战士立刻非死即伤。

右贤王本还想组织抵抗，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丝毫斗志。

“大王，怎么办？救救我！”爱妾的啼哭惊醒了震惊中的右贤王，他顺手抓住一匹无主乱奔的马，一把抱起爱妾跃身而

上。

大势已去，一切的抵抗都失去了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右贤王毫不犹豫，双腿一磕马腹，向着北方奔逃而去

。

“跟着本王，向北方摆脱汉军，寻找机会集结反击。”

现在的情况对匈奴极为不利，骑兵取胜的关键在于冲击，匈奴军队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要改变被动状态，唯一的

办法就是先拉开距离，再发起冲击。

右贤王身经百战，麾下的部队训练有素，是匈奴最为精锐的部队，虽然遭到突然袭击，却迅速做出了反应。

正在拼死抵抗的士兵纷纷放弃抵抗，跟着他一路向北遁去。

“车骑将军，右贤王向北方逃跑了。”

“郭校尉，命你率五百轻骑全速追击右贤王。立刻传令赵不虞、公孙戎奴各率本部人马，务必堵住向北方溃逃的匈奴兵

马，不让他们同右贤王会和。其他各部，全力追剿残余部队

，不能给他们调整喘息的机会。”火光中，卫青的面容冷峻，眼睛清澈而明亮。

“不好了，将军，有匈奴骑兵从南边杀来，约有五千人。”有斥候飞马来报。

“是集结的溃军么？”

“不像，可能是刚刚赶到的右贤王属部。”

没想到这个时候匈奴会有增援部队赶到，对于汉军来说，这实在是再坏不过的情况。卫青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匈奴兵

士骑上了战马，与汉军杀做一团。

“公孙敖，你立刻带领三千后备军进行阻截，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半个时辰。”现在唯一可以动用的军力只有后备军

了。

公孙敖领令正要离开，却听卫青轻声道“你要小心。”

公孙敖对卫青笃定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卫青这才把目光转向韩说，本来担心韩说出事，一直留在身边，但现在需要动用后备队进行新一轮冲击，校尉们都派出

去了，只好让他也上“韩说，你立刻率领剩下的三千后备军，会同其他人马扫荡王庭。”

本就惊魂未定的匈奴兵好不容易才组织起反抗，又见一支汉军气势汹汹地杀到，再也没有了斗志，不辨方向地惊慌逃窜

。

小股的反击很快被消灭，卫青及时调整出兵马支援公孙敖。此时的公孙敖正和匈奴骑兵杀得难分难解，见到援军，不禁

仰天大笑“兄弟们，我们的员援军到了，杀光这群匈奴狗娘养的。”

汉军早就杀顺了手，如同猛虎出峡。

追击、歼灭，战火燃烧了半个天空，碧血然染红了整片草原。火是红的，血也是红的，映红了战士的眼，那是对胜利的

无比渴望，杀！杀！杀！

歼灭了右贤王王主力部队之后，卫青将下属三万人马化整为零，由各部校尉率领，对右贤王部进行了扫荡。

正当卫青率领人马荡平右贤王王庭时，从右北平出塞的李息、张次公部出塞后却并不急于奔袭，在匈奴境内大张旗鼓地

兜了个大圈子之后，无声无息地全线撤军。

等着阻止汉军袭击单于本部右翼的左贤王一头雾水，不知道汉军是怎么了，劳师动众的开进匈奴腹地，什么都没干就回

去了？心道可能有诈，不敢轻举妄动，依然全军戒备。

与此同时，从朔方出塞的四位将军忽然在奔袭单于本部的半路上掉转马头，直扑右贤王部。还来不及集结的右贤王各属

部面突如其来，且具有局部优势兵力的汉军，毫无还手之力，伤亡惨重。

单于王帐中，伊稚邪来回踱步，微微卷起的长发将他的面庞映衬得异常冷厉。

中行说拢手闭目坐在一旁“大单于，该来的始终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大单于急也没用。”

“汉军失踪都两天了，我能不急么？只要一天不找到，就会象肉里的刺，让我不得安宁。”

“大单于，右贤王的当户求见。”

“大战在即，他不在右贤王部呆着，到这里来做什么？”伊稚邪怒道。

“大单于，还是叫他进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吧！”中行说依旧闭着眼，声音却越发尖利。

伊稚邪横了眼帐外“叫他进来。”

当看到满身是血的右贤王当户被四个侍卫抬进王帐时，伊稚邪和中行说都同时愣住了。

“大单于，大单于啊，右贤王部全完了。”当户躺在地毯上，嘶声哭喊。

“说，怎么回事！”

“是卫青，卫青三天前的晚上突然袭击了右贤王王庭。”

“不可能，卫青不是在中路吗？”

“确实是卫青，我认识旗子上的那个‘卫’字。”

中行说霍地抬起头“大单于，我们上当了，卫青根本没在中路，中路的汉军是在虚张声势，这次汉军的主攻目标不是单

于本部，是右贤王。”

伊稚邪颓然坐地“那忽然失踪的汉军，必然也是去围剿右贤王去了。”

“是啊，汉军军力不足，只能如此。”中行说长叹一声再次闭上双眼“将单于本部和左贤王部的二十余万人马稳住，集

中兵力拿下右贤王，汉军好厉害的一着。”

良久，中行说才道“大单于，这次我们损失惨重，大单于以为主要原因是什么？”

“中行说，你说呢？”伊稚邪皱起眉头。

“不，是消息，是消息。如果我们早点得到消息，就能够及时集结军队，依照我们的兵力，绝对不会败给汉军。”

“对，正是如此，那个淮南王怎么回事，传来的消息晚不说，还错误百出，他居然还好意思说要和我内外夹攻，攻破长

安！”伊稚邪恨恨道。

“大单于，淮南王不在军中，自然得不到及时可靠的消息，再说汉朝的皇帝对诸侯王本来就防范甚严，他的消息不可靠

是正常的。大单于，我们可不能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听中行说这样一说，伊稚邪沉思良久，缓缓道“中行说，你说得对，是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第81章：尊贵

万里草原，血肉横飞，汉军一路追亡逐北，战果辉煌，不仅首颅一万八千余级，俘获一万五千余人，还缴获了右贤王部

的几乎全部物资，牛羊数千万头。

这一役让匈奴元气大伤，作为三大军事主力之一的右贤王部从军事和经济两方面都被彻底击溃，从此之后一蹶不振，再

也无法成为一支有威胁的军事力量。

而汉军面对强大的敌人，通过周密部署，佯攻中路，使匈奴各部将防御中心放在了单于本部，忽略了两翼的防守，最终

遭致惨败。在这次战役中，汉军骑兵部队一日奔袭数百里，机动性被发挥到了极致，以最小的军事耗费获得了最大的战

术成果，开创了机动部队闪电战之先河。

拔出右贤王部，不仅大大削弱了匈奴的军事力量，将匈奴单于本部、左贤王部与漠北、河西的匈奴部落割裂开来，使其

无法相顾。更将单于本部的右翼完全暴露在了汉军的铁蹄之下，为荡平整个漠南地区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驱赶着俘虏和牛羊，汉军一片欢腾。

虽然知道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卫青还是暂时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

公孙敖骑马跟在卫青身边，得意洋洋的道“仲卿啊，我就说这次肯定是马到功成，一语成谶吧！”

卫青睨他一眼，笑道“是啊，主要还是靠公孙都尉智勇双全。”

公孙敖大是高兴“那是，那是”，见旁边的韩说一脸不置可否，大力一拍他的胳膊“当然，象韩将军这样勇猛也是很重

要的。”

待听到韩说“哎哟”一声惨叫，才想起韩说受了伤，尴尬地道了声歉，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开。

卫青见韩说面无表情，一付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催马走近道“韩将军对敌英勇，卫青一定会向陛下为将军请功。”

韩说听卫青跟他说话却头也不转，依旧看着前方“末将多谢车骑将军。”说罢停了片刻，才又开口，语声中却毫无喜悦

之情，异常淡然“车骑将军一定很奇怪，韩说一个佞幸，不在宫里陪伴陛下，跑到军队里来做什么吧！”说罢低下头，

注视着手中的马缰“其实身为佞幸人人不耻，君恩却又难长保，韩说怎会不知？是以韩说才恬颜请求陛下让我随将军出

征。韩说虽不敢奢望建立将军这样的功业，却也想凭着这腔热血为自己找条后路。将来就算失宠，也不至于太过凄凉。

”

卫青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个，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定是知道自己和刘彻的关系的了。跟自己说无非也是找不到其他

对象倾诉，顿时一阵尴尬，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部队到边关时，刘彻的使者早已恭候。

天子旨意，封卫青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位在三公之上。

使者带来了大将军的金印紫绶、紫金盔甲以及全副仪仗，卫青以大将军的身份回到都城长安。

司马门外，旌旗招展，华盖重重。

刘彻带领百官出司马门迎接，笑容可掬地扶起拜倒在地的卫青，挽着他的手并肩走进司马门“将军巡守朔方，荡平匈奴

右贤王，追亡逐北，获小王十余人，立下不世功勋，朕心甚慰”。立刻下令益封卫青八千七百户，另封卫青的子卫伉为

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连刚刚半岁的三子卫登也被封为发干侯，各封一千三百户。

卫青一听，暗觉不妥，拜倒推辞道：“臣有幸供职军中，奈陛下庇佑此次出兵大捷，都是诸校力战的功劳。陛下已经益

封了臣，臣的三个儿子年纪都还幼小，未有任何功劳，陛下要割地封他们为侯，此非平日臣供职军中，勉励将士们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