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上——大雅不作

作战的本意。臣的儿子们怎么敢接受封赏！”

刘彻看着卫青一笑“大将军，朕没有忘记诸将校的功劳。”立刻下旨，封公孙敖为合骑侯。韩说为龙额侯。公孙贺为为

南窌侯。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被封为封朔为陟轵侯，赵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

如意赐爵关内侯各三百户。

淡淡的体温从指尖传来，刘彻心中一动，扣着卫青手掌的手指不自觉地加力。

感受到这轻微的动作，卫青抬眼望向刘彻，却见刘彻依旧面带春风，毫无任何异样，两人的心却忽热同时被什么柔柔地

撞了一下，不由相视一笑。

拉着卫青走上高阶，刘彻转过身面向群臣举起卫青的手“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执掌内朝事务，朕今日下旨，自今之后

，百官公卿见大将军必须行跪拜之礼，以尊虎威！”他就是要昭示自己是何等的信任和宠爱卫青，让那些不肯老实办差

的官员们都看个明白，大将军的将令不能违背。他还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只要全心全力为国效命的人，他刘彻绝对不会

亏待。

突如其来的巨大恩宠让卫青大吃一惊，正要跪下推辞，手却被刘彻牢牢握住，两道凌厉中含着笑意的目光一闪而逝。

卫青立刻明白了刘彻这样做的用意是为自己立威。

刘彻虽然顽固任性，大事情却极有分寸，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感情用事。目前大战刚刚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局势势必更

加紧张严峻，为了有效地进行全面调度，以应付接下来艰苦的战斗，自己确实需要更高的威信和更大的权限。

正转念间，满朝冠冕已如风摧林木般拜倒一片“下官等拜见大将军！”

莹白的手指修长有力，指间的那点麻痒得触觉撩的心尖发酥。

那日司马门前，百官跪伏在十指缠绕的天子和大将军脚下。卫青侧目凝视刘彻，依旧柔了眼神，似要化入风里，却终于

忍住谦让，接受了君王的恩宠。

想起那眼神，刘彻的心忽被拉起出了一道水痕，濡湿一片。

多久没有触碰过他了呢？刘彻把手指放在鼻尖，仿佛嗅到那人淡淡的体香，嗅到了杀伐的血腥，嗅到了战马的嘶鸣，嗅

到了那漠南广袤的沃土。

刘彻的嘴角牵起浅浅一丝笑意。封他做了大将军，统帅全军、主理内朝，食邑超过两万，更给予了他百官参拜的荣耀，

虽说是情势所需，但也是朕的恩宠和信任，这样的权势地位，自古以来有几个臣子能够得到？他……总该有点表示吧！

对了，还该赏些贴心的东西，赏什么呢？刘彻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卫青喜欢什么。

“王顺，把今年上贡的新茶给大将军送些去，朕记得他向朕讨过来着。”这么多年来，卫青向自己讨过的东西也不过是

一杯茶而已。

第82章：皇子

昭阳殿里的笛声渐渐歇了下来，刘闳从帘后跑出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看到刘彻哈哈笑着张开小手“父皇，抱抱

！”

刘彻伸臂接住“闳儿，到哪里玩去了？怎么一头都是汗？”

“舅舅带闳儿骑马去了，好好玩哦！”刘闳的脸胖嘟嘟、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

王夫人笑着把刘闳叫过来“闳儿，不要吵着你父皇，跟舅舅玩去。”进宫几年，王夫人退去了少女的青涩，显现出成熟

诱人的入骨妩媚。

殿门口的亮光闪动了一下，一名俊美的青年跪拜在地向他请安。刘彻认识这个青年，是王夫人的哥哥王进，弹得一手好

箜篌，现在在京里供了个二百石的闲职。

不是不知道王夫人家境拮据，但刘彻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往娘家送钱送物，也坚决不给予更多的恩宠。

王家已经有了受宠的女人和皇子，不能再有强大的外戚。就像卫家，有了显赫的外戚，就不能再有受宠的女人和皇子。

这一点，刘彻把握得很稳。

挥手示意王进坐下，闲话几句家常。王进诚惶诚恐地答着，几乎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天子的语气里有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没有那人的英挺高贵，俊美温顺却有几分神似。刘彻不由得会心一笑。

“父皇，你带闳儿骑马去吧，闳儿还没玩够，外面很暖和哦。”刘闳坐在母亲怀里，睁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开着刘彻

。

王夫人柔声道“陛下，妾今天特意为陛下炖了雪蛤。”目光有如春波，包含着期待。

刘彻叫过王顺“今天可有什么事情么？”

王顺躬身道“大将军进宫谢恩来了，见陛下在昭阳殿，不便打扰，去了椒房殿。”说罢满是是歉意地看了看王夫人。

刘彻一阵高兴，还以为会象过去一样拖延，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朕今天就不留在这里了，那雪蛤你就留王进一起用了吧！”放下怀中的刘闳，站起来大步走出昭阳殿。

算来好久没去过椒房殿了。

踏上青石地砖，绕过白玉栏杆，王顺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刘彻的步伐。

刚到椒房殿门口，便听见里面练武的声音。

院内，卫青手持树枝，正在你教刘据练剑。刘据学得认真，一板一眼倒也有了些模样，那满脸的严肃样子，刘彻从来没

过。

自从刘闳出生后，刘彻来椒房殿的时间越来越少，以至于褚邑和刘据都跟他很生分，见了也都怯生生的，刘彻见他如此

，总觉得他太过软弱，不如刘闳聪慧机敏，便更加疏远了几分。

“手腕沉下，力在腰部。对，就是这样。脚下一定要稳。”卫青边说边示范，刻意放缓了速度。

刘据手中持着小木剑，亦步亦趋地学着卫青的动作，一个不留神，被自己的剑绊倒，卫青正想去扶，刘据却已经拍拍手

自己站了起来。

卫青蹲下身子，将刘据拉起，心痛地吹着他的手“据儿，摔痛了没有？”

刘据望着卫青点点头“痛，但据儿不怕，据儿要练好武艺，长大了保护母后和姐姐，还要保护父皇、舅舅和去病哥哥。

”

“据儿真勇敢，那你可要快快长大，舅舅等着你来保护呢！”

“呵呵，是啊！父皇也等着你来保护。”

一听到这个声音，卫青立刻转过身来，低头跪拜，刘据也跟着跪下，却是战战兢兢，再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卫青见刘据这副样子，想起他刚才的话，不禁抬头看着刘彻莞尔一笑，黑亮的眸子里漾起温柔的漩涡，有点点星芒闪动

。

这笑容如此温柔明朗，哪里锋锐了？刘彻侧了脸，用手搭起凉棚挡住迎面照射而来的阳光。那种锋锐的感觉大概只是自

己交付大权前，因为帝王本能的防备心而产生的错觉吧！

“哦？仲卿也来了。”明明是自己赶来找他，嘴里却偏偏不愿承认。

“臣是特意来向陛下谢恩的。”

“谢恩怎么谢到椒房殿来了？”刘彻忍不住开始找茬。

卫青抿了嘴唇笑起来“臣看陛下繁忙，就先来这里候着了。”刘彻的脸上没有的君王的万重心机，只有没事找事的别扭

和率性。卫青忽然觉得眼前的刘彻不再是朝堂上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雄主，到象透了从前上林苑里那个佯狂

放纵的少年君王。

刘彻动了动手，想搀起卫青，却终只是挑了眉，径直进了椒房殿。

听说刘彻驾临，卫子夫慌忙出迎“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朕今日要在这里用膳。”

卫子夫又惊又喜，赶紧命人准备，不一会便备好了一席酒菜。

刘彻拍拍自己的案几，让卫青过来和自己同席。见他专注地用餐刀切好羊羔肉，放到盘子里，再双手摆到自己面前，长

睫微微闪动，神情自然柔和，刘彻忽地从心底感到一阵轻松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并没有改变……

夹起一小片羊羔肉往嘴里放，细细咀嚼，却没吃出味道，心思全在一旁。侧眼看去，卫青正转过身给刘据擦嘴，刘据乖

顺地偎依在他身边，眼睛却偷偷望着刘彻，满是孺慕之情。

刘彻心中一动，自己平日里对这个孩子关心得太少了“据儿，过来。”

刘据怯生生地看了看卫青，见他冲自己点头，这才走了过去。

刘彻把刘据拉到自己怀中坐下“据儿，跟舅舅在一起好玩不？”

“好玩，和舅舅在一起最好玩，比和姐姐好玩。”刘据来了精神。

“那据儿想不想跟父皇玩？”

刘据的眼睛亮了亮，转瞬又变暗“想……”

刘彻不由心中一叹，这是他盼了十多年才得到的第一个儿子，曾是他的心头肉。想当年据儿诞生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

惊喜，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他，让他过上最快乐幸福的日子，后来却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权衡，被疏远至今。其

实，孩子，又懂些什么呢？他所知道的不过是自己的父亲不爱自己。

“父皇带你去骑马，叫舅舅和去病哥哥也一起去，好不好？”

刘据一声欢呼，卫子夫吃惊地望着刘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想起给刘据准备骑马的衣物，手脚都激动得微

微发抖。

“快，快给殿下准备骑马的用度。”卫子夫慌乱地吩咐着侍女，那侍女得到吩咐，欢天喜地地跑进内室。

见母子两这般兴奋激动，卫青不由一阵难过。自己过去也曾象据儿一般渴望过父亲的关爱，得到的却只是鞭打奴役，但

自己是奴隶，生下来就是受人歧视欺辱的，想着也就心安了。据儿和自己不一样，他是天生尊贵的皇子，不料却也需要

象当年的自己一般去乞求父亲的关注。

想到这里，注视刘据的眼神里不禁更多了几分温柔。

刘彻含笑望着刘据，却不时悄悄瞟向卫青。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居然会觉得王进和他有几分神似，分明……差了千

里。

第83章：胡骑

耳畔满是呼呼的风声，树影如风驰电掣般向后退去。刘据被刘彻牢牢搂在怀中，兴奋得大声叫嚷。

“舅舅，去病哥哥，你们快点啊！”

霍去病胯下的骏马鬃毛飞扬，如同一丛奔驰的火焰，怒放在风中。

前几天，公孙贺那里来了一批精选出来的良马，正好被霍去病看到，一眼就相中了这匹鬃毛似火的骏马，强行要了过来

。

小的时候卫青给他买的第一匹马就是红马，霍去病取名叫“火虬”，骑了好多年，直到那马病死，还难受了好久。现在

得了这马，比原来的更为鲜红耀眼，也更为神骏，霍去病万分喜爱，就也叫了“火虬”。而卫青送给他的宝刀，自然也

就依然叫“碎星”。

霍去病答应一声，双腿一磕马腹，那马立时加快了速度，直追而去。

卫青不紧不慢地跟在刘彻后面，本以为刘彻说的骑马是在御苑里跑上几圈，不料他却带着大伙出了城。

侍卫们已经被甩开一箭之地，因为值卫而被迫跟出来的东方朔，更是已被抛得无影无踪。

“仲卿，前面是什么营？”刘彻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军营侧过脸问道。

“是胡骑校尉的营地。”卫青顺着他的鞭子看去。

“是匈奴降兵的营地？”

“陛下圣明，正是。”

“走，过去看看。”说罢不待卫青回答，便搂着刘据策马而去。

卫青回望了一眼侍卫，见他们已经跟来，一抖马缰，便随着刘彻而去。

营房旁边的较场上，一队骑兵正在训练。

一行人勒马站在一旁，平日练兵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人观看，军队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干涉。

“兵练得不错啊，这部的校尉是谁？”这些骑兵本就来自匈奴，刀马娴熟，到了汉朝后又加强了战术素养的训练，显得

格外彪悍勇武，刘彻心中一阵欢喜。

“是翕候赵信。”

“就是那个叫阿胡儿的匈奴小王么？”赵信这个人刘彻有印象，他的名字还是刘彻给他起的，取了大汉对匈奴的降臣信

任，匈奴的降臣则对大汉朝信义的含意。

“是，自陛下去年封他作校尉，他便一直在这里练兵。”卫青对军队的情况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朕记得曾经让他到北军去训练战马，他干得如何？”

“这个赵信熟知马性，更熟悉匈奴的环境，不仅在战马的训练上，在士兵的旷野生存能力的训练上也帮了臣不少忙，是

把好手。更难得好学，对新的骑兵训练方法和战术也颇有领悟。”

“能得到大将军的赞誉，必定是个人才。”这些年不断有匈奴部落降汉，刘彻待他们礼遇有嘉。不仅由朝廷接济，还给

了他们平等的上进机会。比如公孙贺的先辈就是匈奴人，而刚刚被封为从平侯的公孙戎奴也是匈奴降将，被刘彻委以重

任。

这种厚待俘虏的做法朝中反对的人很多，刘彻却不为所动，一直坚持。他的想法很实际，厚待降臣不仅是召显大汉的胸

襟气度，更使得一些和匈奴上层有积怨的部族主动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

虽说供给降部物资会产生花费，但另一方面却有间接降低了军事耗费，减少的将士伤亡，所以这一措施受到了以卫青为

首的将军们的拥护。

卫青点头道“赵信确实是个人才，前次出征前，也给了臣不少建议。”

一旁的霍去病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什么人才，阴阳怪气。”

刘彻睨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正说话间，一人身着戎装，飞马而来。

来人正是赵信，开初他见有人，以为只是普通过客，直到侍卫们跟过来，赵信远远一看，这些骑士个个骑术高超，马也

都是好马，心知不是常人，便特意过来看看。

远远看到刘彻和卫青，赵信大惊，赶紧跳下马，徒步奔到刘彻马前“臣赵信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

刘据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赵信“你是匈奴人？”

赵信见他被刘彻搂在怀中，又和卫青、霍去病在一起，猜到他便是皇长子，笑着抱拳“回皇长子殿下，臣过去是匈奴人

，现在却是不折不扣的大汉人。”

刘据不解地挠了挠头，刘彻听了却大为高兴“赵信，大将军刚才夸你呢，说你知马性熟兵理，是个人才。”

赵信赶紧向卫青单膝拜倒“标下赵信参见大将军，谢大将军夸奖，赵信立足军中全赖陛下信任，大将军教诲，哪里算是

什么人才。”

卫青伸手道“侯爷免礼，卫青只是据实禀告陛下，侯爷过谦了。”

刘彻一提缰绳对赵信道“你带路，到营里看看。”

赵信的营里整洁齐整，各项事务井井有条。

刘彻不由暗自点头，一个匈奴降将，短短时间内不仅熟知了汉朝的军事训练，还对礼仪应酬都如此捻熟，可谓聪明绝顶

。更难得的是他对匈奴的了解，比起在匈奴待了十年的张骞，自幼便生长在匈奴，且能够接触到政治军事高层的小王赵

信毫无疑问是更加适合的将领与向导。

“赵信，你在汉朝待得还习惯么？”

“回陛下，臣蒙陛下恩典，身在行伍之中，诸部将士待赵信有如亲兄弟一般。陛下对赵信族人们关怀备至，吃穿用度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