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弓刀 第二卷 下——大雅不作

。

“被将军是霍去病，叫你们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前来见我。”说罢马不停蹄冲入人群中。

得知眼前的烈火般的将军就是那嗜血“苍狼”，匈奴人更是胆寒，立刻有人前去通报。

“将军，小王浑邪王。”片刻之后，几匹快马飞驰而来，为首的汉子高声呼喊。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休屠王呢？”霍去病睨着眼前的匈奴人，语气冰冷。

浑邪王满头大汗，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回将军话，休屠王本与我商议好一起降汉，不料他却中途反悔，想率众离去，小

王已经将他诛杀。”

休屠王一旦离去，浑邪王降汉的消息便会泄露，浑邪王只好秘密将他杀死。

“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休屠王的部下，他们并不知道小王已经杀掉休屠王，刚才看见将军，发现有异想要逃离，小王正在全力阻击。”。

“那如何能区分你和休屠王的部下？”原来那骚乱是浑邪王和休屠王的部族发生了冲突，霍去病略一盘算便有了计较，

如今之计必须立刻平定休屠王部。

“小王可立刻下令，让我的部下放下武器，凡不听号令的，就是休屠王的部下。”

“好，你立刻下令。我数三声，凡是不放下武器者，杀——无——赦。”听得浑邪王一声令下，霍去病环视四周，见无

数人扔下武器，抱头蹲在地上“好，我开始了，一——二——三，杀！”

饱饮虏血的“碎星”划破天空，火虬奋蹄长嘶，杀伐之气铺天盖地。

汉军早就憋红了眼，听得这一声令下，哪里还忍得住满腔杀意。

正欲逃走的休屠王部族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便被赶上，一时之间，血雾四起，惨呼不断。开初还有人奋力抵抗，不久

就发现力量悬殊，这种抵抗只是送死，有那聪明的，见只要丢掉武器抱头蹲下的，汉军便会放过，便立刻效法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除了汉军和浑邪王身边的近卫之外，所有的人全部蹲在地上，叛乱便被干净利落地镇压了下去，汉军顺

利受降，首颅八千余级。

浑邪王归降后，刘彻给予了他极大的礼遇，发车二万前去迎接，并封侯万户，将他的部安置在了牧草肥美的河朔草原。

此次受降之后，河西再也没有匈奴部族出没，汉朝和西域的通道被完全打通。刘彻宜封霍去病一千七百户。

从此之后，汉朝的影响开始向西方扩展，将眼界拓宽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

同时，河西的荡平也抽掉了匈奴进犯汉朝的最后一块跳板，边境压力再次降低，此后，刘彻下令陇西、北地、上郡戍卒

减半，以宽天下之繇。

根据当前的战局，刘彻早就预料到河西会被收入囊中，但他万万没料到，在霍去病强大攻击之下，河西竟然在短短几个

月之内就被荡平。欣喜之余，刘彻也意识到，向匈奴发起致命一击的时机已经到来。

第134章：雪地

簌簌雪花下了好几天，虽然不大，却也堆积了起来，天刚刚放晴，平阳公主就兴致勃勃地要到城外赏雪。

卫青见她好心情，左右现在内朝里自己的事情不多，便带着两名贴身侍卫陪她一起出了城。

道路越来越窄，四周不见人烟，疏朗的树枝上堆起簇簇积雪，远远看去，如同点点绽放的花朵，随着一阵微微的寒风，

树枝左右摇摆，那积雪又化作冰霰，纷纷洒落。正是观赏雪景的好地方。

虽然太阳高挂，旷野里的风却寒能彻骨，平阳公主拉开车帘露出半张脸“仲卿，风大，要不你也进车里来。”

“不了，既然是出来观景的，躲在车里还看什么？这样多好，视野开阔，一眼可以看到天边。”

平阳公主将头探出车帘，左右望去，但见四周一片银装素裹，衬着蓝天白云果然别是一番情致。

“我也不坐车了，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平阳公主弓着腰从车里钻出来。

“不坐车怎么办，也没多带马匹，难道走路不成？”卫青赶紧撩开车帘，想让她再进去。

“不，我们共乘一骑。”平阳公主促狭地看着卫青，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少女才有神态竟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卫青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四周望了望。

平阳公主“扑哧”一笑“怎么，大将军不敢？”

话音未落便是一生惊呼，却是卫青拦腰将她抱起，放在马背上。

“长公主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耳边是呵呵的笑声。

反正天气寒冷，左右无人，两人索性放开马缰，信步前行。

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卫青和平阳公主相视吐了吐舌头，将马带到车旁。虽说夫妻共乘无伤大雅，毕竟身份不同，

被人看见难免笑话。

卫青解开大氅，将平阳公主连头带脸包裹了起来，自己也拉起大氅盖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般过路的人定是一掠

而过，不会注意到车背后的情况，纵然看到，也不会认出是自己。

平阳公主躲在大氅里，脸颊紧紧贴着那坚实的胸膛，屏住呼吸，聆听着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心中一阵甜蜜。

蹄声纷乱，却不徐不疾。几匹骏马小跑着从面前过去，卫青松了口气，正要把脸露出来透口气，却见一匹红色的骏马忽

然停下，马上的骑士猛地转身“舅舅？”

竟然是霍去病！

卫青只觉热血上涌，脸立时憋得通红，越发用力地搂住平阳公主，怕被霍去病认出来她会不好意思。

霍去病掉转马头，来到卫青面前。

卫青见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笑了笑，接着便拼命给霍去病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霍去病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淡淡笑道“舅舅今天没来理政，去病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舅舅这是来做什么呢？”

“没什么事，随便出来观景，散散心。”卫青赫然道，心中暗怪霍去病不懂事。

“舅舅真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观景，和陛下到是一般心思。”说罢向后瞟了瞟，卫青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见

不远处，刘彻一身紫色的皮裘，正立马勒缰冷冷地看着自己，漆黑威武的眉毛倒立起来，嘴唇抿向一侧。

卫青顿时呆住，本该立刻下马参拜，但怀里搂着平阳公主，要下马就势必要将她放开，犹豫之间，两人竟然对视起来。

良久，刘彻的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卫青恍然一惊，跃下马来，将平阳公主放进马车里，这才整理衣冠向刘彻见礼。

刘彻低下头俯视着卫青，忽地低笑道“大将军可真够大胆的，朕怎么一直就没发现呢？这光天化日的，你就算不怕被人

看见，也好歹也别把马累着了。”

卫青本就觉得汗颜，被刘彻这样一挖苦，更是无话可说，只是跪在刘彻马前，头也不抬。

平阳公主开初只道是霍去病来了，这会才闹明白居然还有刘彻，心中的甜蜜立刻变成了苦涩。

若是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心，那么她一定会遵守自己给刘彻的承诺，绝对不会爱上卫青。但爱若可以掌控，便不是爱了，

纵然知道，卫青对自己的情感只是亲人间的关爱，平阳公主觉得已经很知足了。

平阳公主款款走下马车，来到刘彻马前见礼。刘彻并未向过去般客气地请她平身，而是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的姐姐，眼

神里似有嘲讽，又似有质问。

平阳公主等了片刻，不见刘彻开口，只好抬眼笑道“今日可真巧，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陛下。”

刘彻嘴角噙起一丝淡笑，半眯的眼睛闪闪发亮“怎么，许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就不许朕走路？”

平阳公主也不动声色“陛下，仲卿在这附近有一处别业，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难得陛下也好兴致，不如一起过去瞧瞧

。”

“多谢皇姐盛情相邀，不过朕现在忙得很，还是改日吧。”刘彻说罢一抖马缰，旋即又用力勒住，面无笑意地勾起嘴唇

“姐姐送的东西想要回去也不打紧，反正现在朕有了新的了。”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瞟向正背对着几人的霍去病，低下头

尽量靠近卫青耳边暧昧地悄声道“卫青，你外甥，不错！”

见卫青还没明白过来，索性又道“朕，会好好宠爱的。”说罢一声轻笑，来到霍去病身边“跟朕回宫。”没等霍去病回

答，刘彻已经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霍去病不明所以地望了卫青一眼，本极不愿离开，终是担心刘彻的安全，纵马跟了过去。

耳畔风声呼呼，刘彻想起刚才离开时回头看到卫青那又惊又怒的神情，满腹的委屈消散了不少。虽然话说得含含糊糊，

但他知道卫青听明白了，纵然只道这个谎言既可笑又不能持久，毕竟扳回了这城，这口气就算咽下了。

卫青呆呆跪在地上，被刘彻的话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平阳公主见他半晌不动，膝下的积雪已被体温融化，濡湿了青色的长袍，试探着叫道“仲卿，仲卿？”

依然没有动静，甚至连眼神也呆滞了起来。

平阳公主暗自叹气。刘彻对美人的喜好人尽皆知，象霍去病那样俊美又英武的男子，出什么事并不奇怪。

伸手挽起丈夫的胳膊，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安慰道“仲卿，不要多想了，许是陛下随口说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

卫青这才渐渐缓了过来，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公主说的是，我不该乱想。”

第135章：才子

虽说听了平阳公主的话，一再劝说自己不要乱理解刘彻的意思。卫青终归还是把一颗心死死揪了起来。

本想找霍去病问个清楚，却又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

这之中的难堪和无奈自己不是没体会过，那滋味原本就最清楚，若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固然好，若确实是这样的话，又何

必再去伤口上撒一把盐。

既然不能问，便只能暗中观察。

这些日子来，霍去病一切如常，着人向冠军侯府的下人打听，也从来未见他有夜不归宿的情况。

卫青终于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多疑。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元狩三年的春天。

一年一度的春狩来临了。

已是春狩的第三日。

卫青坐在天子车驾里，感到浑身不自在。过去虽说多有骖乘，都是和刘彻商议政事，说完了便会离开。

而从这次春狩一开始，刘彻就把卫青召到了自己的车驾上，命他全程陪同。

刘彻很少开口，卫青便一直恭恭敬敬陪坐着，也不太说话。

好在春狩、秋猎不同刘彻平时的射猎，为的是昭示天子尚武国不可忘战之意，是国之大事，公卿百官皆要随驾，千乘万

骑，旌旗蔽日。武将们个个争先自不殆言，就连文官们也跃跃欲试，追得满山遍野的野兽四散奔逃，一片人喊马嘶。在

这样的环境下，两人纵然不说话，倒也不觉尴尬。

霍去病带着侍卫们前突后围，追捕猎物。

刘彻眼看他忙得不亦乐乎，不住地对侍卫们发号施令，神情严肃认真，仿佛在指挥一场大战，觉得大为有趣，脸上不禁

露出笑意。

“卫青。”刘彻忽然开口。

“臣在！”

“卫青觉得上林景色如何？”

卫青不明其意，沉吟答道“上林天子园囿，山川秀美，遍集世间珍奇，景色自然大好。”

正说话间有侍郎来报“司马相如奉旨见驾。”

卫青不知这个时候刘彻宣大才子司马相如来是什么意思。

刘彻看出他的疑惑，只微微挥了广袖“宣司马相如骖乘。”

侧眼对卫青道“上林景色大好，然天下人却不知，朕今天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事天子之气。”

司马相如五十多岁，容貌伟丽，风度翩翩，到得车驾旁，俯身参拜，举止大方得体。卫青正暗自赞叹，却听司马相如道

“臣，臣，司，司，司马相如参见陛、陛下。”

刘彻见他一愣，忍住笑对司马相如道“见过大将军。”

那司马相如转身再向卫青行礼“下官，司马相、相如，参、参见大、大、大、大、大将军。”

刘彻本还绷着，这会听他大了半天才大出个大将军，终于忍不住“扑”地笑出声来“卫青，你这大将军可真够大的。”

卫青本也忍俊不住，却终觉得不妥，强忍着笑对司马相如道“先生免礼，先生才名，卫青仰慕已久，今日真是幸会。”

刘彻当初读到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惊叹不已，遂召见。这件事已传遍天下，卫青说仰慕已久到不过分。

刘彻示意司马相如起身上车坐到一旁，这才道“司马相如，今天朕特意动用大驾，让太仆奉辔，大将军骖乘，公卿百官

尽皆随驾而来，这可是我大汉最高规格的出猎，你要把这篇《上林赋》给朕写好了，使之传乎天下，流之后世，让千秋

万代都记得我大汉天威。”

司马相如口吃，本就不爱说话，听刘彻这样说，只是道“陛、陛下放心，臣自会尽、尽力。”

刘彻哈哈一笑，大声道“公孙贺，朕要狩猎。”公孙贺闻言，用力一抖缰绳，六匹通体雪白的御马立时撒开四蹄飞奔起

来。

刘彻执弓箭站起身来“卫青，和朕比比箭法如何？输的人喝酒。”

卫青见他如此兴致，也只得笑着挽起弓箭凑兴。

随从的人见天子开始射猎，也都催动马匹车驾，纷纷寻找猎物。

一时间，上林苑中车轮滚滚，万马奔腾，旌旗遮云蔽日，铁蹄撼天动地。动物被从藏身处赶出来，四散奔逃。

捕猎者则设下天罗地网，一时间，喊杀声四起，万箭齐发。

这场捕猎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分，刘彻才意犹未尽地收起弓箭。

“去数数，朕和大将军谁赢了。”

刘彻箭法不错，却毕竟不能和卫青比，好在卫青知他好胜，每每射猎都故意相让，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一会便有侍卫来报“陛下猎得五十三只猎物，大将军猎得四十二只猎物。”

刘彻得意道“哈哈哈，大将军输了，今晚罚你饮酒三坛。”

卫青虽酒量不错，听到这话也暗暗叫苦，那坛子的大小自己是清楚的，看来今天晚上难得清醒了。

正思量着怎样赖掉，霍去病“嗖”地窜出来“舅舅不要担心，去病替你喝。”

刘彻立刻立眉瞪眼“不许帮着喝，陪着喝还差不多，到时候朕要亲自监酒。”

霍去病回头看看卫青“没问题，舅舅喝多少，去病就喝多少。”

建章宫的宴会比过去更加奢华，刘彻特意让霍去病和司马相如坐在了自己近前。

“司马相如，今日大猎之盛你可看清？”

“启奏陛、陛下，上林园囿，重坐曲阁，恢弘巨、巨丽。天子校猎，车、车骑雷起，殷天动地，臣、臣目不暇接，大、

大为震服。”司马相如风流才子，本性难免有点狷狂，即使在刘彻面前亦是不卑不亢，加上喝了点酒，连口齿都清晰了

许多。

刘彻听他这般说，大为高兴“天子大猎，本就是宣扬我大汉天威，自然是震服四海。”

司马相如一笑稽首“臣以为，宣、宣扬天子之德，慑服四、四海，莫、莫过于封、封禅。”

“封禅？”刘彻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