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是。自古君王凡受、受命于天、天者,必有祥瑞,祥瑞降临便当封、封、封禅。虽封禅之事但凡天子皆、皆欲
行之,然迄今为止,有德能、能为者不过七十二人。而今日天下祥瑞纷、纷出,自当封禅,以昭、昭天子之德。可惜不
、不行封禅之事已久,礼乐皆坏,实为憾事。”一段话说下来,司马相如憋得满脸通红,众人也听得着急,那性急的只
恨不得替他说了才好。听他好不容易说完,皆长出一口气。
刘彻满脸兴奋,他本就敬重鬼神,也隐隐有过封禅的想法,却因事务繁忙被耽搁了。今日被司马相如这样提起来,心中
那份渴望渐渐炽烈起来。
“礼乐坏了可以重置。朕正拟扩建乐府,以后专们负责采集民歌,创作新声,以后也可为郊祀做新词新声,若要行封禅
事,也会有用。司马爱卿,你以后就在这乐府里专司创作新辞。”
司马相如连忙谢恩。卫青见刘彻如此兴奋,知道今天这顿罚酒大概是躲掉了,不由暗自庆幸。
第136章:情绝
接下来的几天,春狩照常进行着。
刘卫两人连日同车而猎,低头不见抬头见,加之司马相如的无意打岔,前两日的尴尬渐渐散去,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隔
阂。尤其是卫青,仿佛忽然放下了背负的重担,浑身上下活力四射,连温润的眸子不经意间也澄澈得流光溢彩。两人同
处一车,有说有笑,刘彻不时挨挨擦擦,占点小便宜,而卫青似乎也不以为意。也不时比赛谁的猎获丰富,当然每次的
胜者都是刘彻。
为此,卫青几乎每天晚上都喝得晕头转向,霍去病也陪着喝得晕头转向。
这些年,刘彻和卫青难得毫无心结地相处,眼见卫青已经趴在霍去病的肩头昏昏欲睡,想起春狩即将结束,刘彻既高兴
又黯然。
明天就要回到长安了,又得面对纷繁的国事和不可避免的勾心斗角,这样的平和无间只怕是再也难得了吧。
想到这里不禁烦乱,起身欲回寝宫,忽想起明日一回去便要提出新的作战事宜,略一犹豫,命王顺把霍去病叫来。
霍去病头脑发晕,听得刘彻宣召懵懵懂懂地跟着王顺到了刘彻寝宫。
铜雀弦着的火光照亮了宫室,刘彻卸了发冠随意地坐在案前沉思。这次战斗将会是一场大战,也将是一场决战,而霍去
病是他认定的将成为大战统帅的人。
是选择卫青还是霍去病,刘彻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很快他就否决了卫青。
这些日子以来,他避免着卫青过多接触军务,刻意地把涉及到军队的事情尽可能交到霍去病手上,想让霍去病成为能与
卫青分庭抗礼的军事统帅。军权一旦达到了平衡,以后就再也不用防着猜着,这样不仅对自己来说更加安全,对卫青来
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况,分卫青军权的人是他自己的从下带大的外甥,从各个角度来说,对他都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倒是一
种保护,甚至对他的家族是一种力量的加强。这一点,刘彻相信卫青是明白的。
霍去病有着骄人的战绩,收复河西,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要真正成为汉军的统帅之一,却还需要一场大战来证明。
刘彻相信,凭着霍去病强大的冲击力和威慑力,他能够为大汉带来辉煌灿烂的胜利。
明天,刘彻就要宣布这次决战的决定,在这之前,他想听听这位未来统帅对这场大战的看法。
听到霍去病请安,刘彻淡淡微笑了一下“去病,朕打算进军漠北与匈奴决战,你觉得如何?”
霍去病本有些糊涂,听到这话却来了些精神“臣以为这是迟早的事。”
“说说你的想法吧。”
“如今河西已平,匈奴已完全被驱赶至漠北地区,但其军事和经济实力还没有被完全打垮,胆子也还没被完全打掉,居
然还敢犯我大汉边境,必须给点颜色看看。”霍去病渐渐激动起来,本就被酒色侵染的脸颊越发的绯红。
刘彻轻轻点头“匈奴不灭后患无穷。只是他们现在躲到了漠北,要想彻底消灭他们,输非易事。”
霍去病冷笑道“纵然不能完全消灭,也要他们永世再难翻身,从此再不敢生觊觎我大汉之心。”
刘彻嘉许地望了霍去病一眼“去病说的是,不过江山家国,需有能有任者方敢承担,你有这个信心么?”
霍去病惊讶地望向刘彻,却见他眸子炯炯,满是期许地看着自己。
霍去病虽然年轻却极聪明,加之卫青很多事情不瞒他,很多厉害关系也是清清楚楚。今日听刘彻这样说,立时便明白了
他的意思,豪气油然而生“陛下,臣自幼随侍陛下左右,匈奴之暴虐也是感同身受,深知匈奴与我大汉之不可两立。而
今匈奴已被我逐至漠北,却犹自不知收敛,犯我边陲,杀我百姓。去病身为大汉军人,定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誓灭匈奴
。”
刘彻听罢沉声一笑“好,这样的话,朕就放心把这次战事交给你了。”
霍去病听罢,立刻拜倒“臣定不负陛下厚望。”说完抬起头,凝视刘彻,良久才道“陛下,那舅舅呢?”
刘彻立刻虎起脸“他是首辅重臣,自然会给做好战前准备,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你也是带过兵的人,回去以后该干什
么干什么。”
霍去病本想反驳,见刘彻脸青面黑的模样煞是难看,终于忍住。
刘彻不再说话,支颐沉吟,的神情渐渐恍惚了起来,眼望着窗外无边夜色,陷入沉思。忽听耳边响起均匀沉重的呼吸声
,转脸一看,才见是霍去病已沉沉睡去。
白天跑前跑后,又喝了这么多酒,难怪扛不住了。刘彻俯过身去想要叫醒他,却见他双目轻阖,英气的眉头紧紧锁在一
起,沉睡已酣。
刘彻不禁暗自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刚刚商讨了那么大的事情,居然转眼就能睡着。忽地转念,让他睡吧,去年一年
之内三征匈奴,荡平河西,确实辛苦了。
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片怜惜。
叫来王顺为霍去病解去衣甲,扶到榻上。霍去病睡得正舒服,被王顺一打扰不住地哼哼唧唧,一副万分不满的模样。
王顺等人将霍去病扶上床,低着头,恭敬地离去。
刘彻坐在案前闭目沉思,睡意慢慢袭来,不禁伏案睡去。
夜静春深,金漏未尽,建章宫的灯火终于渐渐熄去……
“陛下,陛下。”
刘彻醒来,发现霍去病霸占着自己的龙榻,依旧睡得香甜无比,自己却趴在案上过了一夜,脖子肩头不无酸痛,不禁又
好气又好笑。这天下敢如此轻慢天子的人,可能只要他霍去病。
“什么事?”望望窗外,天色刚蒙蒙亮,这么早王顺叫什么叫。
“陛下,大将军已经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了。”王顺听到刘彻的声音,急忙推门进来。
春狩期间,很多官员的行署都在建章宫里,卫青自然也不例外。
王顺一夜未眠守在寝宫门外,天色未明,就见卫青就急急忙忙地过来,说是有急事要求见天子。
王顺哪里敢通传,却又不敢得罪卫青,只得苦着脸告饶。
卫青见状,一言不发地跪在了殿外,便再也不动。
王顺初时还忍着,眼见天亮,实在忍不住叫醒了刘彻。
刘彻一阵纳闷,卫青这么早来求见到底所为何事。随手披起一件披风,走出殿门,只见卫青低头跪在阶下,身形没来由
的竟显得有些单薄。
许是听到脚步声,卫青抬起头来,朝露凝结成水滴,从发丝上顺着苍白的脸颊逶迤而下,划过挺秀的鼻梁和没有一丝血
色的嘴唇,没入紧紧抿着的唇线,黝黑的眸子里满是惊疑和压抑不住的痛苦。
刘彻被这从没见过的痛苦震住了,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呆立在殿门前,一时说不出话来。
卫青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刘彻,两人就这样对视,默默无语。
忽然,卫青的目光落在了刘彻身后,其间饱含的痛苦却在转瞬间化作了绝望。刘彻蓦然回身,却见霍去病一边系着甲带
,一边睡意朦胧地走出来“陛下,这么早,谁啊,搅人清梦。”
话音刚落,发现竟是卫青“舅舅?”
卫青收回目光,“陛下,臣是来接去病的。”说罢对霍去病道“跟舅舅回去。”
霍去病“哦”了一声,走下阶梯。
卫青对着刘彻俯身一拜“臣告退。”接着站起来,后退几步转身就要和霍去病一起离开。
刘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这么早跑来跪在寝宫前居然是……居然是……
“卫青,你给朕站住!”刘彻的怒吼殿前的雀鸟乱飞,内侍们纷纷跪倒在地。
卫青闻声站住“去病,你先回去,你外婆带信来,闻书可能今天就会生了。”
霍去病本还迷迷糊糊,听到这个消息,精神大振,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刘彻叫道“陛下,
臣先回长安了。”
刘彻根本听不到霍去病在说什么,他几步冲到卫青面前,压低了声音“卫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卫青却抿紧双唇,不看刘彻,也不吐一个字。
刘彻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扳过卫青的肩头“你给朕说清楚,你在想些什么?”
依旧没有半分声息。
刘彻几乎发狂“你必须说,你今天若不说清楚休想离开。”
卫青双目中的痛苦慢慢空洞了下去,替换出几分自嘲和麻木。
那日在雪地里到刘彻亲口说的话,自己还替他万般辩解,不肯相信,今日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一直被藏在心中最隐秘
处,无论如何也未曾舍弃的东西被强行拖了出来,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让人一刀刀割得粉碎,再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麻木的双眼对上狂暴的脸庞,卫青终于开口,缓慢而低沉“陛下,臣生而微贱,事事身不由己。可去病,他跟臣不一样
。何况陛下当年的千金,买下的只是臣姐弟二人,与去病无关。”
听到这话,刘彻怒极反笑“卫青,你错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一切都是朕的,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将军也
好,奴隶也罢,在朕眼里,都是一样……”
卫青的脸上越来越惨白,望着刘彻恶狠狠的笑脸,忽地也笑了起来“陛下教训得是,臣愚昧。”说完这句话,再不顾刘
彻的怒吼,转身决绝而去。
第137章:辩论
坐在树下,刘彻怒气难平。心里不止千遍地盘算着,卫青来请罪道歉时自己当如何如何不予理睬,又如何如何整治他一
番。
密探来报,霍去病生了个儿子,取名霍嬗,卫青这两天一直泡在冠军侯府。既然如此,他自然事问过霍去病了,也自然
应该知道冤枉了自己,那么肯定该来道歉请罪,刘彻恨恨地想。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卫青却踪影全无。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好个身不由己。”刘彻反复叨念着这四个字,心越来越冷。总觉得卫青凉薄,以为他是军功显
赫了才开始敷衍应付,却原来是从一开始便是身不由己!倒是自己妄自多情了。
现在他已位极人臣,自己又对他多有防范,确实没有必要再耗费时间精力来应酬自己了,借此机会摆脱岂不是更好?
刘彻冷笑,既然如此,自己也实在没必要再顾及什么情分,倒也少伤不少的脑筋。
想到这里,按下怒气,侧躺在软榻上,立刻有美人送上剥好的水果。刘彻张开嘴,舒舒服服地享受起美人的服侍,在水
果入唇的刹那,猛地扬头,咬住美人纤葱般的手中。那美人先是一声惊呼,转眼便化作了娇笑,刘彻顺势将那杨柳细腰
搂在怀中。美人在刘彻怀里乖巧地扭动讨好,不一会便让他情欲上涌。
伏在那白若凝脂的肌肤之上,刘彻心满意足。
世上美人无数,哪个不是呼之则来,感觉凌涕,又何差了你个卫青?想到这里,刘彻好受了很多。
春风拂面,刘彻觉得有点凉意,伸手示意内侍扶起自己走进寝宫小憩。
他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召集了朝中重臣议事,到时候卫青也得来,看他到底是会一幅什么模样。
宣室里。
汲黯又开始说话,刘彻皱起眉头,越来越不耐烦。
“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臣以为,现在匈奴既然已经远遁,就不用继续征伐。何况就算打败了他们又怎么样呢?对待匈
奴的俘虏和降部,陛下向来宽宏,打败了他们还要亏空官库来赏赐他们,让老百姓为他们服务。而为了打败他们,我汉
军将士死伤无数,耗费大量钱财,这样有什么意义?依臣之见,就应该剥夺他们的财产,把他们赏赐给有功的将士做奴
隶,不然的话还不如和亲安抚,打什么仗呢?”
众人默然无语,汲黯继续道“既然征战无益,徒增杀伐而已,将军们个个封侯,却不知又增了几多冤魂。”
“汲大人说抗击匈奴是徒增杀伐,那么坐在家里,等着匈奴人杀来反倒是仁义之举了?”李广语带嘲讽。
汲黯睨了李广“李将军,侵边者是匈奴军人,而我们深入匈奴却定然祸及百姓,这就是大家一天到晚挂在嘴上的仁义么
?”
霍去病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讥“汲大人天天端坐庙堂,衣食无忧,家里也人人安全,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匈
奴年年犯边,边境的百姓又是如何生活的?犯边的是军人,但杀的却是我大汉百姓,何况你懂匈奴的兵制么?匈奴全民
皆兵,哪有什么真正的老百姓。就算不是战斗人员,也是后勤补给人员。”
汲黯冷笑“所以骠骑将军铁蹄过处寸草不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霍去病正要答话,却听站在门口的东方朔“呵呵”笑起来。
“东方朔,你笑什么?说来听听。”刘彻点手让东方朔进殿。
东方朔行礼坐下,这才道“臣昨天在大街上看见两只狗打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今天的辩论和狗打架有什么关系。
“其中一只饿极了,另一只却有着几根骨头。那饿极的狗便去抢另一只狗的骨头,另一只狗个头稍小,便丢过去一根想
息事宁人,那饿极的狗啃完之后却不罢休,又去抢,那狗便又让出了一根,谁知饿狗还是不依不饶。另一只狗初时步步
退让,饿狗却步步紧逼,非要那狗把所有的骨头都让给它?列位大人说,那有骨头的狗该怎么办?”
“全让给它自己不就饿死了?”
“是,那狗也是那么想的,于是和饿狗打了起来。饿狗不敌逃走,不一会又来了,那狗又将他打走,可是不久他又来了
,而且总结前几次失败的经验,越来越厉害,那有骨头的狗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咬死那饿狗,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不知谁冒出来一句。
“大人说得对。如今我大汉和匈奴就好比这两只狗。大汉物产丰富,人民富足,匈奴环境恶劣,难以为继。为了能生存
下去,他们就得来抢我们,随着民族的扩张,他们的欲望便会越来越大,如果我们步步退让,就只有把我大汉江山拱手
让人,那么我大汉的百姓又该到哪里去生活?大汉立国数十年,也只是近几年在军事上占据了优势,如果不趁着现在将
他们消灭,等他们再次强大起来,还有我们生存地方么?只有灭了匈奴,我大汉子民才能世世代代无忧无虑地生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