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小窗。
黑色的大麾占据了窗户,从压低的帽檐下响起熟悉而急促的声音:“骆尔夫老朋友,快开门。你不想我淋出病来吧?”
匆忙的打开木门,夹着风雨一起来到的不速之客带着同样湿透的车夫走进教堂,留下一路水痕。
“德利安子爵,您怎么来了?”
压低的帽檐下黝黑的双眸闪现顽皮的神色:“骆尔夫老朋友,我不能来看你吗?离开首都才多久你就生疏起来了?”解
下大麾、脱下帽子,身穿首都新流行的华丽外衣,高挑个子的年青绅士四下打量:“你的教堂真是小的可爱。”
“主的圣域不在大小,只要能庇护信徒就好。”
走到圣坛前跪下,被称为德利安子爵的绅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还是叫我菲安吧,可别学首都的傻瓜们对我阿谀奉承
。”
“菲安,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想来摘下某朵可爱的小花啊,听说科洛肯特家的小姐非常美丽,你见过她了吗?”
骆尔夫愕然:“你来是为了科洛肯特?”一个还不够,两个都招惹上科洛肯特家的人吗?
“当然不是。”掏出薰香的手帕擦掉额头的水珠,男人优雅的仪态令人错以为置身在美丽贵妇的沙龙而不是小乡村寒酸
的教堂里。
“那么……”
“你见过笛哈尔了吗?”菲安·德利安子爵露出危险的笑容。
“……见过了。”
“啊,他的父亲很挂念他呢;希望我能带他回去,越快……越好。真令人感动,父子终于要重逢了。”扁了扁嘴角,谈
论儿童的任性要求般,菲安自言自语道。
骆尔夫吃了一惊:“那位大人决定承认他了?”
用手帕掩住嘴角,菲安轻嘲的笑道:“怎么可能?历来的规矩顶多是扮演一下善良的长者,你以为他母亲的血统有尊贵
到不成为丑闻吗?”
骆尔夫失望了,默念着主的名字,为什么他总是遇到命运坎坷的迷途羔羊?
“骆尔夫我不瞒你,他很着急,你已经见过笛哈尔了吗?资质如何?如果不行,恐怕要找个替代的……”递去意味深长
的眼神,菲安催促着结果。
去首都是和科洛肯特断绝关系的好机会,但是去了首都笛哈尔就会得到幸福吗?骆尔夫犹豫着,还是先缓一缓吧。
“菲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笛哈尔他……”
门口响起争执声,两人在圣坛前回头,只见身材高大的马车夫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拎住少年。
“神父,是我,笛哈尔。”对于被无礼的拎住衣领感到相当不悦,笛哈尔急中生智的踢向车夫的膝盖。挣脱了束缚,灵
巧的跳落在地上,他立刻跑向圣坛的方向请求庇护。
笛哈尔?菲安·德利安立刻暗示马车夫的不需要阻止他。
“我决定了神父,请让我去首都吧。”压根没注意到神父边上的男人,笛哈尔一股作气的把决心说出口:“只要可以成
为骑士,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就是笛哈尔吗?”菲安·德利安惊讶的瞧着他的模样。
被雨淋得湿透,粗劣的衣物都贴在身上,雨水不断的从发梢滴下,顺着纤细的身体一直流到破烂的鞋跟。明明比首都的
乞丐更糟糕,少年却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魅力。
深棕的发色下,容貌精致的令人感叹,生气勃勃的眉毛上扬着;即使在昏暗的室内,明亮的眼晴也透出动人的光彩。
正是这个年纪最美的姿态,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脱颖而出的美少年,光洁额上的光芒比坛上圣像更加闪耀。
被陌生人打量着,笛哈尔厌恶的一瞥,却看见在乡下不可能遇上到的高贵绅士,优雅的举止和华贵的衣着显得湿透的他
相形见拙。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少年在心底啧舌,对方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我的上帝,”菲安喃喃道:“我的上帝,你就是笛哈尔吗?”
“菲安。”最糟的情形,以菲安的作风必定会当场带走笛哈尔的。
菲安·德利安音色激动的微颤:“笛哈尔,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我是你的……你的父亲的代理人。我就是德利安子爵,
菲安·德利安啊。”
“德利安?”咬字还有些不准,笛哈尔惊讶的捂住嘴,他就是写那封信的主人吗?上帝啊,他居然在这里?连外衣都没
有穿就冲动的冒雨赶来,事先什么也没有准备过啊。
要是被当做愚蠢的孩子怎么办?笛哈尔心慌意乱起来,不会就此不带他走去首都吧。
修长白皙的手掌捧起笛哈尔的脸庞:“多美的孩子啊,骆尔夫,你相信吗?他就是罗萨琳达的孩子。”
听到母亲的名字,笛哈尔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大人,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何止认识?”菲安满心欢喜的看着少年:“怀着你的时候就是我陪着她呢。笛哈尔,你出生前我就认识你了。”
笛哈尔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您是我的父亲吗?”
“……”菲安微怔,揉了揉他湿漉的发顶:“哈,那时我只有十岁。”
笛哈尔失望的低下头:“抱歉,大人。”
“没关系,我的孩子。”不顾自己一身华服,菲安弯腰拥抱笛哈尔:“就把我当做父亲好了,……能见到你我真是太高
兴了。”
不可思议的,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却给他无比温暖的感觉,即使在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首都,也无人给过他这样的满足
感。
被透着精致花香的身躯拥抱,笛哈尔又尴尬又兴奋,没想到这样的贵人会如此亲近自己。
看来笛哈尔已经完全打动了菲安,骆尔夫不禁叹息这都是上帝的安排。愿上天赐给无知羊羔的是幸福的前途。
“我的福气,大人。”
查觉自己太过激动,菲安便松开笛哈尔,吩咐马车夫去找长毛毯给淋湿的少年,自己则道出来意:“我就是来带你去首
都的,假如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现在?”
“当然,你不是说想要当上骑士?那非常简单。我们一到达首都,就会有盛大的授予礼。在首都最美的大厅内,会由国
王本人亲自授予你骑士的荣誉。”
笛哈尔吃惊道:“大人您不是在讲故事吧?”
把他的头发拔到耳朵,菲安温柔的看着他:“地位、名誉、金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即使要一块自己的领地,我也可
以给你安排,只要你跟我去首都就行。”
被突出其来的幸运冲昏了头脑,他总算还有一点理智的问:“您说现在?可是我还没有和克萨维耶骑士和梅拉妮夫人告
别过。”
“那就交给骆尔夫吧,你不用担心任何事。”俯身亲吻了少年的额头,菲安眼中满是爱怜:“我会给你最好的,笛哈尔
·德利安。”
进入克萨维耶城堡以来,弗拉第一次在深夜造访男女主人的卧室,把门敲的全城堡的人都吓醒。套上睡袍的梅拉妮夫人
举着蜡烛打开房门,青白的脸色在夜晚看更象幽灵了。
弗拉劈头就问:“笛哈尔不见了,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不在你的房间?”
“当然不在!”她没睡醒啊,要是在他的房间还用得着担心吗?
“是不是回家了?”
“回家?回他愚蠢的舅舅家吗?你在说梦话吧?臭老婆子。”
被骂也没有反应,虽然向来板着的脸上看不出,女主人的确是没睡醒的样子。
“会不会出门玩呢?”
“女士!现在是半夜,魔鬼也睡着了。”何况外面还下着雨呢。
“哦,糟糕的天气,麦收的日子要推迟了。骆尔夫明天就会发现我送的面粉变成了面团。”清醒时从未有过的幽默感不
合时宜的发挥出来。
弗拉却拍了下额头:“我真是笨蛋!一定是去神父那里了!”早该发现的,从教堂回来他就不对劲了。
当机立断,弗拉掉头下了楼,也不管女主人会不会睁着眼睛睡下去。冲到马厩里拉出了红马汉妮就赶往教堂的方向。
在雨夜骑马是危险的举动,平时没有人轻易尝试,弗拉却还嫌速度不够的催促着爱马。
平时再生气,笛哈尔也不会离开容身的城堡;今天此举又意味着什么呢?他有不好的预感,恐怕晚了就无法挽回他了。
接进教堂,马道上绕开了一片树林,而树林中狭窄的林道却可以更快抵达目的地。弗拉一咬牙,改变方向鞭冲进了林道
,投入更危险的旅途中。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却在黑夜里同样冒雨从反方向奔驰而来,经过林道的窄小入口,驶向未知的首都。
马车内,笛哈尔赤着上身裹着温暖的毛毯,忐忑不安的坐在菲安身边:“到首都要花很久吗?”
撑着下巴专注着车外漆黑景象的男子回过头:“笛哈尔,要学会有耐心。虽然和未来的快乐相比,旅程的确长了一些。
”眼尖的看到少年锁骨着垂落下形状独特的坠子,他捧起问道:“好美的黑珠,是恋人送的吧?”世间不全是瞎子,一
定会有人注意到这美丽的孩子吧。
“不……只是朋友。”低下头,笛哈尔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决定已经做出,无可挽回了。
另一边,好不容易到达教堂的弗拉从马上下来,看到系在树下的马是笛哈尔骑惯的那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一路跑进
教堂。
见骆尔夫神父跪在圣坛前祈祷,他便问:“神父,笛哈尔在吗?”
“他离开了。”骆尔夫背对着他。
“离开?真是的,也不等我一下。”心落了下来,弗拉不禁发起劳骚:“他一定跑来吐苦水了,真是,也不说一声。”
骆尔夫神父站起来转过身:“弗拉·科洛肯特,我的意思是笛哈尔已经决定离开你去首都接受资助了。”
“你……是说他离开了这里?”
“是的……”
“开什么玩笑!”弗拉吼了出来:“要资助我也可以帮助他啊,为什么要去首都呢?”
“他的愿望是成为骑士,你不知道吗?”神父挑眉。
“哦!该死的,他一定把我的话当真了,真是小笨蛋。他那么想要的话,我当然会让他如愿。”
骆尔夫瞧着尚未看清事实的高大少年道:“你想让他凭借和你的关系成为一位骑士吗?那会是他的梦魇。”
弗拉定下神,冷眼打量他:“神父,你说我和他什么关系?”
“我看见了,你诱骗了这个可怜的孩子。”骆尔夫不无鄙视的说道:“明明还是个孩子,所做的事却比恶魔更可怕。笛
哈尔带着不幸出生在世上,为了赎罪而吃尽了苦头,你却没有一点好心肠去怜悯他,反而引诱他犯下更大的罪过。现在
他将脱离你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此,你还要拖住他和你一起犯罪吗?”
“……”随着神父的话语,弗拉的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是你骟动的吧,用灵巧的舌头哄骗他?教会的恶徒最善于此
道了。”
“我在引导他摆脱罪孽,弗拉。”
“你说的罪孽是我吧?高尚的神父!”他狠狠的瞪着骆尔夫:“你一个陌生人明白什么?居然敢以大义的名号从我身边
夺走他?”
一步步的逼进神父,他按住了腰上带出来的宝剑:“停止你无聊的说教!把我的笛哈尔还给我!”
骆尔夫神色漠然,无法说服笛哈尔,还让他在那种动摇不定的情况下有违本身意志的选择了和菲安离开已经是他的错误
;若是让弗拉再赶上去,陷可怜的笛哈尔于更加混乱的境地,他将愧更多的人。
下定决心即使被杀也不说出少年的去向,信仰坚定的神父闭上了眼睛。
锋利的宝剑没有落在他头上,弗拉却倒在了他脚旁,沉重的身体下流出鲜红的血迹,面色已经是失血过多的惨白色。
“弗拉?”立刻将他翻过身,神父发现少年大腿上有一处深深的伤痕,也许是被尖利灌木刺穿了。由于淋了雨,他居然
没看见。
弗拉张大眼睛,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你这个混蛋,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啊?快把他还给我啊!”
那一瞬间,神父有种错觉,他真的做错了吗?
12
肮脏破烂的木板在海水盐味的薰陶下更是散发出半是酸臭半是腐败的味道;无论是多豪华的跨海轮渡,只要有贫民和偷
渡客钟爱的末等舱就有如此景象。地板上布满了沉积的呕吐污痕,宽阔低矮的底舱角落里坐满了或坐或躺的人,只有放
装着污物和食物残渣大木桶的角落里空着,偶尔有小昆虫和黑老鼠在桶里爬进爬出。黑暗中一张张沉重或可怕的脸孔紧
闭着眼睛,带着阴郁或沉闷的表情堆在地板上。
隔着厚木板传来浪涛声好象是从遥远的梦境中转来一样。想到明天上岸后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所有人都早早进入香
甜的梦境,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缩在靠进舱门的角落,朗·约克罩在破布下的英俊面容明显和环境格格不入。在沿途的小港口上岸,他只是在前一天才
以几枚金币的代价成为底舱的偷渡客之一,却不象其它人那样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破旧披风下的手抓紧了脖子上的项链坠子,除了恋人的肖像外,里面还有一个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秘密。只要到达岸边
,把它交给接头的人,他就可以把两天的记忆当做恶梦一样丢进护城河里,带着玫瑰花和大笔财富去迎取心爱的人了。
身后的舱门发出响动,模糊的身影在一片寂静中出现,也许是船上的水手,不过那种人总是在末等舱里呱噪的横行,干
着欺负弱小的蠢事。
跨过一具具人体的黑影却保持着安静,逐渐往他的方向靠近。朗·约克的神经一点点绷紧,手按住腰间的利器。
“朗?”听到轻轻的呼唤声传来,朗·约克吃了一惊,竟然知道他的名字?难道是?
只是动了一下,黑影立刻发现,迅速靠近了他,散发着隐约香气的躯体在他身边俯下。
“朗·约克。”拉开蒙面的黑布,在墙头微弱的烛光下露出仿若凝洁的月光般白洁的面容,来人绽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计划改变了,岸上有人盯着,那位大人让我搭小船上来取东西。”
望着来人,朗·约克吃惊的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即使在最隐密的梦幻中,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人。好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