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出浴,活色生香。如此美景光用想的都让人热血沸腾,此等美事怎能白白便宜了小九那个木头。
嘿嘿。
不过当我把那几桶热水挪到后院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他奶奶的,也忒累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作牛喘状。
所谓的天字号一等雅间其实只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巴掌大的地,院子里种了几棵梨树,长了不少杂草,怎么看怎么简
陋。
这样的房间住上一晚就得一两银子,跟满月楼其他一般厢房比起来实在是不划算,偏偏每月都会有那么几个冤大头乐意
过来挨宰。用宋明成的话说,这叫风雅,这叫品味,我等俗辈都掉进了钱窟窿,哪里能解其中意趣。
冤大头一听,想,总归不能承认自己是没品的人吧,于是就忍痛割肉,临走还得嘴角抽搐着赞叹一声,不错不错,很好
很好。
一传十十传百,后头这梨院的名声在外竟是出奇的好,啧。
喘完了,我拎着水桶进了屋左右一看,没人。
等我把水装满浴桶的时候正巧有人进来,一看竟是刚刚见到的那位美人。
美人正冷幽幽地瞅着我,眉尖微微挑起,我琢磨着我是不是曾经开罪过美人,以至于美人一见我就是这副恨不得拆我骨
头的眼神……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当下凑过去,满脸堆笑,狗腿道:“呵呵,水已备好,公子快些沐浴吧,莫要等水凉了。”
那人看了那浴桶一眼又冷冷扫过我的脸,这次眉毛直接微微蹙起,吐出两字:“出去。”
啊?!
不甘心,继续:“公子不要小的伺候么?”
我梅青可是从未伺候过房客,连初次都奉献出来了,怎的别人不领情。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如果不想没命最好不要离我太近。”
美人语气冰冷,眼神似剑,戳得我登时矮了一大截。
“小的晓得了,公子慢用……”
美人诚可贵,梅青却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忙拎了木桶连滚带爬地闪出门外。别看这位美人斯斯文文的样,现在的侠客们
不都是好这口,外表看上去很好欺负,实则腰藏宝剑袖藏剧毒,惹不得呐……
“嘭!”
大门立马被阖上,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看看,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边抚胸庆幸,眼珠一溜转,蹑手蹑脚地绕到屋后窗外。
闭气,耳朵竖起。
依稀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梅青就是个无赖,咱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在保住小命的前提下偷窥美人出浴,啧。屋外头的树上有知了叫唤得厉害,挠
得人心头急切,颇为躁动。
啊啊啊啊啊,不行了,我想看美人脱得光溜溜的样子。
我仔细研究了面前的窗缝,太小了,看不见。近一点,再近一点……
“哎哟!”
我鼻头一阵钝痛,眼冒金星,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那原本关得紧紧的窗户大开,抬头便对上一张因为愠怒稍显僵硬
地脸。
哦,好一个冷艳的美人儿!
“若有下次,我就杀了你。”美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做的刀子,直直地戳进耳朵。
窗棱子打得我头昏眼花,咋一看到美人胸前的风光眼睛发直,浑然忘记了现下的情况。美人身上的衣服刚才脱得差不多
了,现在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中衣,衣襟大开,隔着窗能看到露出的大片雪白胸膛,光滑如玉。
摸上去手感应该会很好,此刻我如是想。
美妙的幻想瞬间被脸上传来的麻麻的感觉打碎。
“啪!”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什么东西相击的声音,耳朵嗡的一下,这才意识到美人赏了本人一个耳刮子。
又麻又辣,当真比麻辣小龙虾还要够味,我猜我的脸现在肯定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上一些。
“无耻!”
美人一挥手,窗子“噼啪”一声阖上,震落了不少灰尘。
美人就是美人,连动手打人都可以做得如此好看……
我一手捂着肿得老高的脸,笑得贼眉贼眼,暗叹这一巴掌挨得真值!你猜我刚刚趁美人举手挥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嘿
嘿嘿,自然是春光无限好……
小九,以后提水这种事还是梅老爹我来做吧,哈哈哈……
果然是有钱人啊,看看,一出手就把整个满月楼包了下来,往后几个月满月楼都要紧闭大门了。
我闲的发慌,止不住一声长叹,寻思着要去哪里找个东西来擦擦。
正欲起身,那个跟他主人一样冷淡的青衣小童往我这边走来,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我家公子明日要出去游湖,指了
要你作陪,你去准备准备。”
游湖?去就去,美男相陪本人求之不得,左右比窝在满月楼发霉来得好。
不要骂我狗腿,本人素来没有什么原则,自从那日在大堂一见那美人,一颗心就那么飞过去了,栓都栓不住。本想着趁
那人进出这里看上几眼,谁想那人自那日进了梨院就再没出现过,连饭食也没怎么点,还定得随他来的小童亲自送去,
从不假手他人,洗澡水也指名要小九送去,害我相思无门,好不遗憾。
如此大好机会,本人怎会错过……
我森森然一笑,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幻想着明日与美人结伴游湖的美妙心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天君,天君。”
正睡得迷糊,忽闻耳边蝇虫般的细声。
睁眼一看,竟是个青衣鹤发的老头,恩,挺面熟。
哦,这是在叫我?
眼睛往左右一扫,原来是一片桃花林,兼有仙雾重重,竟是个神仙梦境,竟然梦见了糟老头,无趣,无趣,继续睡,许
下一个梦里会换个美人出现。
那老头见我醒来堆笑凑近,合上袖摆朝我恭敬一作揖,眯眼道:“许久不见天君,不知天君在人间可还过得习惯?”
我琢磨着这老头怕是入错了别人的梦境,在白石头上翻了个身,砸吧了下嘴巴打算继续睡。
奇了,这不是在做梦么,怎么软软的床铺有些咯人。
“哎哟,天君呐,天君,您醒醒。”那老头不死心,绕到我面前继续叫唤。
我不胜其烦,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天君恕罪,天君恕罪。”
老头见状又朝我拱了拱手,眯了一双老鼠眼把我上下一打量,战战兢兢告罪一番,自称是天上的司命星君,专管人间众
生命格,又说我本是天界上仙,身份尊贵,因为在天庭犯了小错被玉帝罚下凡间为人三世,这一世的命格本是极好的,
谁想中途出了叉子,那在奈何桥上抢了我位置的断指男本是阎君之弟,负责接引亡魂渡河的小仙寻了私,这不就少了一
个位置,恰好遇上本仙君,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转世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哦,阎君的弟弟,我眼珠一转,印象中似乎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咦?怪哉!这梦做得也忒全套了吧,怎么还记得这么个
些事?
第四章
那自称司命星君的老头尴尬赔笑道:“天君有所不知,虽然天君这一世托生成了凡胎,仙根受了束缚,只要魂魄出窍自
然会慢慢记起以前的事。”
我这人虽然一贯大条,自觉脑中确实有那么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统共不过是在梦中,料那老头骗我无意,于是寒着一
张脸佯装生气道:“既然尔等早已察觉本仙君投错了胎何以现在才来寻,莫非尔等是故意想看本仙君的笑话不成!”
司命一听冷汗直流,忙作揖告罪,道那小仙胡为乱了本仙君的命格,轮回盘上找不着人,直到昨日才发觉凡间以东有瑞
紫祥云涌聚,料想近来只有虚元天君一位上神托生,一路寻来,这才找到了托生成了小厮的本仙君我。又道轮回盘上找
不到本仙君,天上众神也自然瞧不见本仙君在凡间的事,所以大可不必忧心面子问题。
我哼哼一声,算作默认。
这等丢人之事要是被天界仙僚们知道了那还了得……想我虚元天君乃是天界第一风流的人物,怎会做此等掉分之事……
对的,那是梅青干的,跟我凤蔺无干。
哦,还得防着司史,要是被他那小金笔在那册子上记上一笔,届时拿去给众仙僚传阅,那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司命见我脸色渐缓,又小心赔笑道:“不知天君可在凡间见到了菁华帝君?”
菁华帝君……
菁华帝君?
菁华帝君!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天呐,我竟然在菁华面前擦地板!这老脸要丢到东海里去了,不……那不是我……
咔!
正当我怒气愈发的时候只听得耳边一声脆响,我竟然就这么醒了。
木床、蚊帐,不正是我睡了十多年的房间。
好你个司命老儿,罢了,且让你将功赎罪。
深呼吸,露齿,微笑,看今天阳光灿烂。
……
照司命所言,菁华帝君这么巧找到本仙君果然是有预谋的。至于邀本仙君游湖,哼哼,分明是要防人破我此生命格,早
早地让阎君来勾了我的魂,好免去我这世同他的纠缠。
比起被菁华看到本仙君趴在地上擦地板,这样的事实更加催人心肝……
不过……
身边站着的小九一抖,瞥了一眼忽然间神叨叨的我,看来是吓得不轻……
司命的大本子上有这么一页,上书几行朱墨:虚元天君转生第一世,轮回出错,托生地点不详,托生身份不详,命犯天
煞,寿二十又八,死于水中。
要破我此生命格得须破掉另一人的命格才行,那沾了本仙君福气的人姓江名淮,乃是当今皇帝的幼弟,淮王是也,咳,
也便是那占了本仙君位置的阎君之弟费长房了。
淮王我听说过,据传竟也是痴情种子一枚,当真与本仙君颇为投缘,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我盘算着得去开导开导,免
得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又寻死觅活的,让本仙君不能安心行事。
这厢菁华正携了那青衣小童施施然往这边来。
马车已备好,虽然本仙君已经想起了过往前尘,但无论如何还得继续用梅青的皮囊装下去。且不说菁华若是知道本仙君
灵台已经明晰怕是要亲自动手结果了我,单说为本仙君搁不下这张老脸那也得装聋作哑继续做我的梅青。
菁华走近,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面而来,似有似无,世间独一无二。虽说菁华隐去了本尊的面容,光凭这味道我哪里还认
不出来,当下嘿嘿一笑,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假意上前搀扶借机揩油。
“公子小心。”
我谄笑。
跟在菁华身后的那小童见状立马挤到我跟前,抢先一步执起那只让我魂牵梦萦的玉手。菁华依然一脸冷淡,举步上了马
车,动作优雅如兰,我见之心顿觉心驰荡漾。
“嘻嘻……”
帘子放下,那小鬼这才挑衅般朝我一笑。
我只当他是不识本仙君身份,不与他小小仙童一般计较,心里却仍为刚刚错失了与美人肌肤相触的大好机会郁闷不已。
正巧头顶树上掉下一只滚肥的绿虫子,拖着根晶亮的细丝扭成了一团,我心下一喜,伸手捏住逮在手心把玩,果然见那
小鬼眼巴巴地看过来。
“哼……”
我双指捏起那只倒霉的虫子轻轻一弹,那虫子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肚裂肠流,死了。无视那小鬼泫然欲泣的表情移步上
车,掀帘而入时已经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脸。
“呵呵……公子咱们这就出发吧。”
菁华毫无反应,我只当他默许了。
可怜了那只虫子,好在也沾了点本仙君的仙气,下辈子投胎该是要脱离畜生道了,恩,也算是本仙君做了善事一桩。
“公子……”车外那小鬼果然是快要哭的声调。
这时菁华斜斜地睨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直发虚,对着帘外道了句:“你且在此处等我回来。”
“是……”
车夫这才驾了车往云梦湖去。
试问美人在侧,且四下无人,若不发生点什么旖旎之事岂不是要辜负了此等良辰……
“恕小的冒昧,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凡间待得久了,这文绉绉的见面说辞也学得九分像了。虽然在心底唾弃自己一百次,忽又想到菁华跟文曲二人最是喜
欢这样你来我往地打太极,我抖抖面皮继续尽量笑得温文尔雅。
“云敛。”
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回答。
我立马摸杆上爬,诚恳道:“原来是云公子,小的梅青,与公子是一见如故,叫公子多生分,不如我直呼你姓名可好?
”
我看到菁华端茶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当下继续下料:“原来公子是嫌梅青地位卑贱,本以为公子是个出尘之人,想必
不会看重这些……”后面已经隐有悲沧之感,“是梅青高攀了……”
果然菁华在桌子那头终于吐出了两字,“随你。”
嘿嘿,到底是对着顶着凤蔺身份的梅青生不了气。
我一见菁华面前的茶杯空了,立马蹭过去,笑嘻嘻地给他续上一杯。
唔,美人玉手就在杯旁,与我不过三寸距离,眼看着那茶水就要到杯子沿口,我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假意打翻杯子泼点茶
水在菁华袖子上,然后借着去擦他身上水迹的机会亲近美人。
眼瞅着那茶水就要溢出,我把心一横,正欲来个失手打翻茶水,只觉一阵带着清雅淡香的微风拂过,杯口上已按上了修
长白皙的两指。
只听菁华冷冷道一声:“最后一次,你最好不要离我太近。”
我讪讪一笑,摆好茶壶正襟危坐,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菁华举杯啜饮。
也亏得菁华此时敛目低眉瞧不见我这副德性,否则立马就得穿帮。
哎,就算是隐去了本尊的容貌已经这样让人心猿意马了,若是那肌肤再白上一些,秀美再青一些,凤目再幽深一些,那
才真真是让人色授魂与。即便这张脸只得菁华本来样貌的十分之一,放眼天上地下也是一等一的美貌。
犹记得原本空无一物的雪池里某一日忽然冒出了新绿,不过数日,舒叶开花,竟是一朵白莲,清傲又美丽,惹得无数仙
家纷纷前来观赏。不少人打了主意要去找阿姐讨了这株白莲回去养,不想本仙君我对这株白莲亦是一见钟情,甚觉欢喜
,偷偷地移了回去,日日照看,好不爱惜。
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白莲花竟是菁华帝君的本体,那沉睡了几千年的菁华一觉醒来不见了本体,找到本仙君讨还。本也不
过一株花,若是其他人我也便给了,奈何来的是菁华,这一见面我便知自己是喜欢上他,哪里还肯乖乖归还,我也乐得
菁华天天来找我,谁想一来二去什么无赖地痞之事做尽,也没能打动美人的芳心。
好在本仙君别的没有,就这张脸皮够厚,坚信着假以时日定会感之以诚,动之以情,抱得美人归。
第五章
车子里有些安静,我假意咳嗽一声,笑道:“云敛是第一次来京城吧,的确该去那云梦湖瞅瞅。”
我边说着边搜肠刮肚从门房大妈那里听来的那些个发生在云梦湖畔才子佳人的故事,想着菁华也鲜少来人间,说来与他
听听,也好撬开他的情根。
菁华只喝茶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