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藏起来。”
我叹了口气,道:“想必你也晓得我被玉帝罚下界,菁华帝君也跟着下来这件事。原本云敛就是要来找我讨要那株花的
,大概是天上寻不着,他以为被我带下了界才跟来的。后来他乱我命格让梅青继续活着怕也是想多在凡间呆些时候好找
到那冰莲花。我能给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我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这事说来麻烦,你少知道一些对你只有好处没
有坏处。总归,你给我收好就是。这份恩情我凤蔺一定记着,日后……若是还有机会,我定还了你。”
丹靖站了起来,神色间有些惶恐,道:“天君言重了,丹靖受天君恩惠太多,这些事本来就是应该的,天君不必觉得亏
欠了丹靖。”
我苦笑一声,道:“若说亏欠,我还真是对不住你,害你替我背了这么多年的黑。你本是个干干净净的人,不想我一时
糊涂,干了龌龊事,连累你遭人话柄,这些年你怕也不大好过。”
丹靖的脸红了一下,约莫是有些局促,道:“那件事……丹靖并未放在心上……”
我心头忽然有些惆怅,没想到这么些年后那污秽的心思终于还是翻了身,冒了泡。
这世上晓得我待青衡有别样心思的,大概只有丹靖。
我说:“你替我瞒了这么久,我该谢谢你的,奈何平日不大好去找你,你自己一个人可过得舒心?若是东溟哪里待你不
周的,你只管来找我,你的事,我定是要帮上一帮的。”
丹靖没有接话,却说:“其实丹靖一直不懂,何以天君对菁华帝君……”
我拦了他的话,“有些事,我不好说出口,但我待云敛也确实是认了真的。我今晚找你也只想交代交代,也没其他什么
事儿了,你便去罢,这天气热得很,我身上有些乏了,有点发困。”
丹靖于是告了退,我撤了那仙障,今日脑子有些不大好使,该是累的。我拿袖子扫了扫床面和衣倒下,迷迷糊糊地就睡
了过去。
隐隐约约的,似乎回到了天上。
朱红的栏杆,外面是一排两人高的芭蕉树,四下云雾翻滚,飘飘渺渺的,看得不甚真切。三步外有一个精巧的小凉亭,
凉亭的两边柱子上写着两排字,梦里看不清那字是什么,只心头清楚是一手漂亮的行书,那是青衡的笔迹。
我意识有些模糊,像是自己走进去了一样。
这不是我虚元天君府里头的景致么。
不过却是很多年前的。因为我记得那排芭蕉树在三百年前就生了虫,死得透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十几根桩子,我看着觉
着不美观,便找了司花的匠人将这些芭蕉挖走了,另栽了些墨菊跟几丛竹子。
然而这处凉亭我却是经常来的。青衡爱下棋,每每来找我十有八九会在此地坐上一时片刻的,那凉亭边上的对联便是青
衡随手写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去动。
青衡不大喜欢我后来栽的菊花跟竹子,说是菊花太瘦,竹子太弱,还是以前那一大片大叶子滚肥的芭蕉看着舒心。
我本来记着要重新栽上芭蕉的,司花推说芭蕉叶子大招蚊子,还是墨菊跟翠竹来得风雅些,不给我弄,我一时就忘了这
事。
于是眼下的景象不晓得是多久以前。
我向来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是以我偌大的虚元天君府上也只得我一个人住着,平日里都是阿姐派些仙娥童子什么的过
来帮我打理宅院。这院子忒大,我看着有些觉得冷清了,到处没个声响,没半点人气儿。
于是我四处转了转,隐约觉着自己该会遇见谁。
走过廊子,穿过花园,再往前就是梅花林了。
我转过屋角,蓦地就见着那梅树下立着一个人,黑发白衣,身形同丹靖倒是有几分相似。
哦,原来是梦到丹靖尚在我府上的那段时间。
我心头有些奇怪,神仙做梦实在是少得很的事。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凡人会做梦便是因为凡尘俗事纷繁叨扰太
多,凡人难以静心,才每每会梦到自己念念不忘的东西。但我既是上仙,这清心静神的功力还是在的,今日怎么就无端
端的做起梦来了,还是梦到了丹靖。
我猜该是今日亲近了青衡乱了心,方才又见了丹靖,这才生出这么个奇怪的梦境。
心头这么一想本仙君我抖擞了精神快步走上前,离那人越发的近了。
我站在他身后,说道:“劳驾阁下是哪位,怎入得我的梦境?”
刚开始我只以为那人是丹靖,隔得近了才发觉不是,却又觉得实在熟悉,恍恍惚惚地将这人的身形与认识的人一一核对
了,始终没想到是哪个,于是觉得甚是惊奇。
不晓得天上哪位未曾谋面的大仙与我还有些过往,竟入了我的梦境。
那人背对着我,发出清澈的笑声,作势要转过身来。
我听着那声音熟悉到骨头里,痴痴地盯住他,只觉得一颗心就要不跳了。
……
第十七章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与我对面,隔我两步远。
我看清了他的面貌霎时一愣,似木头一般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抖着唇不甚确切地喊道:“青……青衡,怎的是你?”
白衣人笑了,上前一步凑近,说:“怎的就不能是我?”
我恍惚了,这梦实在离奇了些。
我竟梦到了当年醉酒将丹靖错认成青衡的那日。
不过更加离奇的却在后头。
眼前的白衣人与记忆中的青衡重叠了,那日之前青衡一直穿的白衣,直待后来他看见我强吻了丹靖后便改着青衣,多少
年了再没变回去过。
他心头也一直记着的,我晓得。
我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不管怎么说,当日认错了人,亲错了人,我心头虽然也觉得自己无耻得很,然而总还是觉得有些
遗憾。原来我也一直惦念着这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曾经错过的,便是在梦里也要圆他一圆。
既然是梦,我也无须再去管什么礼仪道德,阿姐,云敛,寒镜,这些人都离得我远远的了,此时我眼中看到的,脑中想
到的,心中念着的,就只是眼前的这个人。
眼前的人半睁着眼,似笑非笑地盯住我看,也不说话,像是在等我。
“青衡……”
我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将他拉近,双手抱住,不待他应便狠狠吻了下去。
不比晚间那轻轻的触碰,此时我手底下使了大力气,想要把怀中这个人揉进骨血,再不离不弃。
青衡轻哼了一声,也伸出手来抱住我的腰,我得了回应,吻得越发的用力,轻轻撬开他的齿关与他深深纠缠在一起。
这一吻甚是缠绵,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只吻得我二人均气喘吁吁,舌根发酸,嘴唇发麻我才犹不舍得地稍加放开了
他。
我心跳如擂鼓,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在翻滚,如狼似虎地盯住怀中的人,恨不能就此将他拆吃入腹。
青衡面色如潮,显然也是动了情的模样。
略微平息后,他凑近了些主动吻了吻我的下颚,说:“想做就痛快些……”
说罢轻轻一口咬在我喉结上,我闷哼一声,只觉浑身都酥麻了。
我脑中尚有一丝清明,心道自己果然龌龊无耻得很,明明是自己起了欲念,竟支使梦中青衡将这话说出来。然而既然已
经无耻了,索性就直起肠子无耻到底。
“你当真愿意……”
青衡半眯着眼微喘着,“你点的火,倒来问我……”
这既是我的梦,我便也不想再忍耐了。
我将他放倒在地上,覆了上去将他压在身下,又是一记深吻后,我咬住他耳垂粗喘着哑声说:“我动作轻些……你受得
住罢。”
“你……恩……,随你……”
于是我二人间的情火终是一不小心点燃了扔进了干草地,片刻间就燎原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做春梦,甚至这春梦还是如斯之香艳,活色生香也不过如是。这些场面要是放平日里莫说是见到,便
是听上一听也要羞死个人。我也更加未曾想过青衡在床第间如此放得开,与我甚是契合,仿佛我二人天生便是一双,你
情我愿,大抵就是这样。
太过热情与激烈的情事,仿佛我二人都已压抑得太久,只想寻个解脱的出口,横冲直撞,便是弄得一身伤也在所不惜。
我差点就要忘记这只是一场梦了。
情到浓时,我尽情唤着他的名,
“青衡……青衡……”
他应着我,
“凤蔺……”
此刻他不是我的侄儿,我也不是他的舅父。
我终于确定了,这真的是梦。
青衡只会喊我“舅父”,哪里可能会喊我的名。
我搂着他躺在梅花花瓣铺就的地上。哪怕这是一场梦,我也觉得心满意足得很了,一夕巫山云雨,我也听到了他唤着我
的名,我该知足了。
情事已经消停,梦却还未醒。
我低头看他,似乎累极,青衡阖着眼睛浅浅地呼吸着,该还是未睡着,只太累了不想睁眼。
梦里我说:“累着你了罢,我一时没忍住。”
原来我不仅是无耻,更是禽兽。
青衡懒笑道:“早知信不过你。”说罢睁开眼来瞧我,眼波流转,直看得我心动不已。
我俯身去吻他眼睛,说:“我心头一直想着你的,你可信?”
他伸手抵住我肩膀,也动了情,回吻我,说:“我也与你是一样的。”
于是我终于圆满了。
春梦,春梦,它便就只是一场梦罢了,梦再美,终也是有醒的时候。
云雾梅林渐远,怀中忽然就是一片空荡,我晓得这梦算是醒了。
我又开始回味,梦中人的每分每寸,只觉得怎么想都不够确切,待我睁眼时已经模糊一片了,莫说细节,便是我说了什
么,又是如何折腾他的均再记不得了。
这都是那颗烂瓜惹出来的祸事!
多年以前我的确是在斐晗手里救下了丹靖,也确实将他带回了府上好生照料,但是如众人所知的我后来对丹靖又生了情
,以至于某日喝醉了再把持不住强吻了他,欲行那不轨之事却实实在在是冤枉了我。
那日我在那梅林中见到的人,分明是青衡。
也是那时起,我才晓得我自己心里长久以来觉得不对劲的究竟是什么。
我心中的人,竟是青衡……
青衡爱着白衣,常说神仙么,自然要衣袂飘飘,才有仙味儿。我看他穿一身白,疏疏朗朗的,心里也觉得欢喜。
然而这事就坏在这白衣服上。
青衡与丹靖年纪相仿,身形接近,又都惯穿一身白。我的心智本就被那几坛子千年陈酿烧得不剩多少,乍一看那立在梅
树下的白衣人自然就将他当作了心头苦苦念着的那个,一个冲动就搂住亲了,不仅亲了,也伸手摸了,眼见着就要一失
足铸成大错,就听身后一声清朗的呼声。
青衡站在我二人身后喊了一声舅父。
什么叫做水深火热,什么叫做醍醐灌顶,什么叫做悔不当初,我算是一回体会了个够。
同青衡一起的还有阿姐与几位上仙。
我张口欲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从此我虚元天君是个断袖终于铁板上钉钉子,跑不脱了。
我倒是无所谓,奈何丹靖着实有些倒霉,合着他遇上了我,被我泼了这么一大盆的墨汁,怕是想洗也洗不白了。
于是我去找了丹靖,跟他陪了罪,与他商量好让他演那么一出,把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只与别人说是我看上了他,对他
用强。此后我顺理成章地将他托给了东溟,碍于他的声誉我也再没去看望过他。
丹靖说他并不怪罪于我,因为他那时听得明明白白,我口中喊的是哪个,不过是场误会,奈何这误会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
他替我瞒了这么些年,也实在不易,我心头对丹靖既是感激又是歉疚。然而这世上终于有个可以与我分享的心事的人了
,我便偶尔私底下去找他,云敛的本命花便是前次我去看他时托付予他的。
我欠丹靖的,委实是良多。
那日后青衡便跟着阿姐回去了,再见到时青衡已换了一身青衣。
人说酒能乱性,那码子事我也认了。却没料到吃片西瓜也能吃出这么个绮丽的梦出来。
西瓜没错,有罪的是我。怪我太龌龊,太无耻。
我起身整了整衣服出了门,在屋外头的空地上站了片刻,直待胸中那口浊气散了才抖着袖子迈着步子去寻青衡。
我绕过厢房到了青衡屋外,扣了几声不见人答应,恰好见一个小丫头穿过角门过来,便唤住了问:“可见着了青衡公子
?”
盘子脸姑娘红着脸忸怩道公子一大早就出了门,他家老爷与管家正在大厅等我,怕是有事,请我速速过去。
本仙君和颜悦色地答应了一声,晃着步子慢悠悠地跟着那姑娘去见东溟。
盘子脸姑娘送我到门口自动告了退。我跨步走进,见东溟坐在主位上喝着茶,丹靖在一边站着,见我进来抬眼看了下我
,又垂下眉目去。
“哎呀,凤兄凤兄,怎的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东溟起身走近拉着本仙君的袖子热乎道,眼中满是情真意切。
我心道你分明晓得这其中原委倒在我面前装,犹说:“青衡收了典监的请柬邀我二人同去,我也在凡间游荡了几十年,
该看的该耍的也都过了遍,没什么稀奇的了,便也顺道回去了。听青衡说你还想多在此地留些时日,是打定主意不跟我
们同路了?”
东溟干笑两声,颇不大好意思道:“可还不是为了我家里的小祖宗,典监星君那里,还请凤兄给我圆个说法。”
说罢眼睛左右一扫凑过身来与我小声道:“典监心眼小得塞不下半颗米,你也是晓得的,明里我倒是不惧他,就怕惹着
了他背地里给我双小鞋穿。小弟我身子骨脆,怕是经不住折腾。”
我心里尚有些恼东溟不肯与我实话实说,便道:“前些天我在凡间凑巧见着了南海帝君,他该晓得你在此地的,怎的他
没来拜见你这个舅舅么?”
东溟被噎了一下,脸上青绿紫红瞬息万变,五彩斑斓得很,倒跟他身上染坊里拖出来似的布料交相辉映。
丹靖插了话,道:“禀天君,南海帝君日前来过,已被玄女仙后召回了南海,典监星君那里委实是去不成的。”
我心下透亮,该是东溟与他大姐商量好后想了法子将刍渊给软禁起来,免得他与云敛处一块儿干柴烈火的一把烧起来后
果有些吃不消。
东溟道:“是这么回事,所以才不得不劳烦凤兄去说一声。”
我道:“这便是了,你有什么难处该直接与我明言。你我几千年的交情,我从来把你当兄弟看,你却还要与我隔上一层
,你说我心头是气还是不气。”
这话我说得真情实意,东溟大大地叹了口气,盯住我道:“这事,是我亏欠着你,实在无脸找你说……”
这事,便是说的他要我保住他侄子,又不自己亲口来说而是找的青衡代为转告。
我瞧着东溟实在难受,想他这般也确实有些不得已,遂说:“总归不是你的错,我也就是见不得你隔着我,你也莫往心
里去。云敛的事,我晓得分寸的,你也捎个消息回去安了你姐姐的心,至于刍渊么,就暂时不要露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