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啊!”
“皇兄恨楚氏,恨母后,现在连我也要一同除掉吗?!”
“华锦公主,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就算真的废了你,谁又能奈朕何?”
“祁洛!”祁傲儿一声嘶吼,哭啼着拉住皇帝华贵的衣袖,攥在手中不甘道,“你连对一个男宠都如此上心,为何不能对我这个妹妹仁慈?我不过想去朝华宫见一见母后,为什么这点要求你都不肯依我!”
“母后已经被幽禁在朝华宫两年了,难道,你要幽禁她一辈子?”
“不错,朕就是要此生幽禁她于朝华宫,直至老死。”
“你……皇兄,你好狠的心……”祁傲儿双眸哭的红肿,仰起头恶狠狠瞪着他,可谓咬牙切齿,“皇兄虽不是母后亲生,但年幼时也得过楚氏扶持,不然,皇兄能轻轻松松被立为太子?”
“若皇兄还念及一丝母后对你的扶持,就不该让我们母女不得相见,让其老死朝华宫!”
“你这话,更像是在威胁朕。”祁洛面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毫无波澜,完全不似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深沉,冷静又残忍,“既然你喜欢同朕较量,今日,便让你彻底死心。实话同你讲吧,将楚鸾幽禁至朝华宫直至老死,并不是朕的命令,而是父皇临终前的旨意。”
“怎样,你可满意这个结果?”
“父皇的旨意……父皇……”祁傲儿瘫坐在地,眼泪如珠般往下掉,她不相信生前这般疼爱自己的父皇,会如此残忍对待他们母女,“假的,一定是假的!”
“你说谎,你在骗我!”
“父皇不会这么对我和母后,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祁洛看向杏合,命令道:“将父皇的圣旨取来,给华锦公主过目。”
“是,陛下。”不一会,杏合在书架后寻来一卷圣旨,双手递在祁傲儿身前,明黄的卷轴展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刀子更为锋利伤人。楚氏之女楚鸾,贵为皇后,朕心不舍,令其此生幽禁于朝华宫,不得踏出半步,直至终老,葬于帝陵。
哐当,卷轴掉落在地,祁傲儿久久愣着,一言不发,晕倒在地。
祁洛道:“将华锦公主送回茗芳阁。”
……
楚容跪的双腿发麻,起身时,脚下如同无数蚂蚁在爬,一席话听完,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楚鸾,摄政王的姐姐,也就是如今他的姐姐。
自己完全不知该如何解决这种错从复杂的牵扯,牵扯亲情,和利益,想置身之外也会被无奈拉下水,一会,就该盘问他了。
殿中所有人都自觉退下,偌大的寝殿内,就只剩他们二人。
祁洛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说些什么?”楚容勉强一笑,摇头道,“我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也不想掺和陛下的事,您是天子,您说了算。”
“不为你的好姐姐求情?”
“楚太后她……”楚容抱怨,且不说楚鸾让摄政王做的事很对不起他,退一万步讲,他现在以什么身份求情,床奴吗?
“大胆说,朕不会怪你。”
“回陛下,我真的无话可说。”
祁洛也没就此为难他,反而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抱着他说:“朕以前,确实被楚太后扶持过,但也受了不少苦头,随着朕年岁渐长,也越来越不好掌控,楚太后转头又想扶持朕的病秧子皇兄,你说可不可气?”
楚容后背冷汗直流,这不摆明讽刺他举荐过祁沐为太子吗?
他连忙起身:“我不知,陛下不要再问我了。”
殿外,宫人提进来两个笼子,一位身着官服,面容清秀白净的男子上前行礼,举止颇有大家风范,散发着儒雅的书生气息,连声音都那么温和。
“陛下,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
“辛苦你了,苏卿。”
“宫里的猫太过聪明,抓起来需要动动脑子而已。”苏清桐身为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年幼时便被选入宫中做太子陪读,算得上青梅竹马。
祁洛登基后,便一直将苏清桐留在宫中,寻了处清闲地做个小小文官,恰好在离御书房不远的藏书阁任职,以便随时都能相见。
笼子打开,苏清桐随手抱起一只猫,走上前询问:“陛下觉得这只好吗?”
祁洛道:“不错,赐给朕的容容。”
苏清桐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变了,何为容容?陛下怎么会有男宠伴在身侧,仔细将眼前带着面纱的男子打量,露出转瞬即逝的失落神情,淡笑道:“陛下赏你,还不谢恩接着?”
“谢过陛下,我很喜欢。”楚容抱住那只狸花猫,轻抚柔软皮毛,狸花猫在他怀中蹭蹭脑袋,打着慵懒的哈欠。
祁洛露出一丝诧异,楚容明明最不喜欢的动物就是猫,尤其是惊扰过他的那只狸花猫,为何现在竟肯毫无芥蒂的抱在怀中。
眼前之人自从被他从悬崖下救回,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记忆全失,行为举止变得陌生无礼数,有事还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话,现在连猫也不怕了。
多年习性,哪能说改就改,莫不是真的摔坏脑子,是他一直在怀疑楚容的伪装?
他是真的忘记从前发生过的一切……
“凭什么……你可以忘记从前的痛苦,而朕却要一直铭记于心,不公平,这不公平!”祁洛狠狠掐住楚容脖子,他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
每次想羞辱他,折辱他的高傲,而眼前人总是一副逆来顺受,毫不在乎的模样,没有那种宁死不屈的倔强,他不是摄政王,因为摄政王从不肯低头认输,哪怕身处绝境,也不肯求饶。
眼前的楚容胆小怯懦,不惜讨好自己,献媚奉承,他畏惧天子,畏惧强权,每每看到他对自己的恐惧,好似摄政王与楚容截然两人。
“陛下,你做什么……”楚容涨红了脸挣扎,这又是发哪门子疯。
祁洛将他推倒在地,吓得怀中狸花猫惊跳逃离:“你为何会不记得,为何会变成这样,真想现在就掐死你!”
“那你就掐死我好了!”楚容实在猜不透,一次次躲着他,讨好他,却还是惹得不满,“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你放过我?不如给我个痛快。”
要心没有,要身……想怎样就怎样吧!楚容一刻也不想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一日一试探,让他身心俱疲。
“这样才对,才像你啊。”祁洛体会到一丝熟悉。
混蛋皇帝,非要他抵死反抗,像岸上干枯挣扎的鱼,疯狂求生,才能让他体会到报复的快感,看到一抹摄政王的影子?
“我已经,厌倦留在陛下身边。”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祁洛冷笑,带着苏清桐坐在殿中弈棋,“苏卿好久没同朕下过棋了,今日你我二人便切磋切磋棋艺。”
苏清桐连忙回神,应道:“臣自当奉陪到底。”
殿外忽然又下起茫茫大雪,这应该是,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
楚容就这么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大理石地板又冷又硬,他的腿不一会便痛得没了知觉,额头不断溢出汗水,滴落在衣摆。
一个时辰过后,他已经顺其自然的坐在地上,没有皇帝命令,他不能起身,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三个时辰,屋外的雪已经落下很厚一层。
整整一天,这便是对他的惩罚吗?
妈的,谁爱跪谁跪吧,皇帝又如何,大不了一死,楚容倔强起身,腿部失去知觉下意识又跌倒回去,这一动,令他头晕目眩,昏昏沉沉躺在地上带着抽搐。
祁洛心不在焉,输了一整日棋局,余光瞥见楚容晕倒在地,手中黑子叮当掉落在棋盘上。
“呕……”楚容蜷缩在地上干呕,冬日里跪了一整日,滴水未进,又受了凉,此刻全然顾不上腿疼还是肚子疼,眼前一黑,只觉得要死了。
祁洛猛然起身,解下披风大步走过去,盖在他身上。
“宣御医!”
第7章 爱的反差
祁洛将他从地上抱起,触碰到他冰凉的身子,不由心中疼惜,然而楚容却并不喜欢被他抱着,扭曲着一张痛苦的脸,也要将他推开。
“陛下用不着管我,反倒影响您下棋。”
“这个时候还同朕嘴硬?”
“陛下不是讨厌逆来顺受的我么?”楚容露出嘲讽,身体抖得不成样子,眼前漆黑再次袭来,还是祁洛将他抱住。
殿中炉火烧的旺极了,楚容裹着暖和的大氅瑟缩在祁洛怀中,无论如何反抗,都会被抓到他身边,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不一会,御医前来诊脉。
还是那位年迈的医者,提着药箱,向皇帝行礼。
祁洛道:“免礼,快来替他诊脉,瞧瞧到底怎么了。”
“是,陛下。”御医将药箱放在一旁,上前替楚容把脉,颇有经验道,“他这是跪太久,血液无法流通至经络,加上冬日里天气寒凉,体内聚太多寒气,气血瘀滞太久才会腹痛,这腿,怕是要好生修养几日。”
御医拿出一瓶药酒,掀开楚容衣摆,撩起裤腿,在他已经发紫的小腿擦拭按摩。
祁洛看着他的腿,一把夺过药酒,吩咐道:“去开些药吧。”
默默站在一旁的苏清桐将御医送出殿外,自己则继续回到祁洛身前,询问:“不如让我来吧,陛下哪能给……给旁人擦药酒。”
苏清桐并不知蒙着面纱的人是谁,却见祁洛十分紧张他,关心备至,白日里同自己下棋,目光时不时看向他,嘴上说着狠话,眼里的在乎丝毫藏不住。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祁洛对他,比自己更为亲近。
“清桐,你先回去吧。”祁洛并未看他,只是让他先离开,苏清桐本想讨祁洛开心,然而竟成为一个无法融入他们二人之间的外人。
祁洛温热的手掌贴在楚容腿上,学着御医的手法来回按摩,询问:“还疼吗?”
楚容没有理会,这完全就是打一巴掌给个枣,他才没那么贱,闭着眼睛享受皇帝的照顾,从此刻起,他再也不会刻意讨好祁洛,再也不会做卑微的事情。
……
朝华宫。
寂静的宫殿内传来女人尖锐的怒吼,铜镜前,胭脂水粉被扫落一地,散发出强烈香味,女人一边落泪,一边埋怨。
“本宫绝不甘心老死在朝华宫!”
“一道遗旨,便想将本宫困死在囚笼里,夫妻一场,先帝,你怎能如此对我……”
楚鸾伤心不已,杂乱的长发沾染上白色脂粉,令她以为是自己生了白发,惊恐万分对着镜子大叫,“这不是我,不是!本宫没有老,本宫才不过三十岁……”
“三十岁,原来本宫已经三十岁了……”她拼命撕扯自己的长发,如发疯一般。
“不要这样,太后娘娘便是再伤心也不能拿自己身体来伤害。”宁澜轻轻拉住她的手,将指尖发丝拨开,替她将长发擦拭干净。
楚鸾眸中露出血丝,眨着湿润的眼眸道:“本宫贵为名门楚氏嫡女,十岁便被送入宫中由嬷嬷教导,学习宫规和礼法,十四岁嫁给天子,册封为皇后。”
“我楚鸾一生都不曾向谁低过头,到头来,却换了个众叛亲离。”
“先帝与我夫妻近二十载,到头来,还是互相猜忌,将我视作权力的一枚棋子,一心利用,却又忌惮楚氏,临终……也不忘将我囚禁在朝华宫,直至老死。”
“先帝负我,先帝负我!”
宁澜道:“先帝已故,太后何必同一个死人计较。”
楚鸾道:“可是,本宫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先帝,曾经有多深爱,现在就有多憎恶!本宫真的好不甘心,就此了结在朝华宫。”
“漓妃那个贱人何德何能,儿子不仅做了皇帝,还要在帝陵为其修建陵墓。不过是宫女出身的贱民,却在死后有如此殊荣,只因她儿子是皇帝……”
“祁洛……本宫当初就应该掐死他以绝后患!”
宁澜道:“太后,可否要在皇帝出宫去帝陵祭拜时做安排?”
楚鸾道:“当然要安排!如今,楚容已经不再听我这个姐姐的命令,没了里应外合的人,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也不知楚容是真的失忆,还是他转身背靠祁洛,若他真的因祁洛背叛本宫,那本宫也顾不得他的安危了!”
宁澜道:“太后娘娘打算将摄政王一起卷入?”
楚鸾道:“当然,毕竟有他在,祁洛才能分心,失忆又如何,本宫依旧能物尽其用。宁澜,你现在就动身回影杀门,告诉白亦,提前做好准备。”
“是,主人。”宁澜应声离去。
……
楚容在寝宫躺了一天一夜,不适感消散而去,服下汤药,更是出了一身汗。
悄悄溜到偏殿沐浴,随后察觉无人跟着他,监视他,打算继续去冷宫寻找摄政王的记忆,他想知道过往的一切,他们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一厢情愿,还是互生情愫……
冷宫还是那么死寂,时不时会传出女人疯癫的声音,他是偷偷来到此处的,毕竟只有睡在这里,才能梦到过往之事。
恰巧,在冷宫遇到那日险些被赐死的番邦舞姬,二人对视,打起招呼来。
舞姬道:“你不是天子身边的人吗,为何会来这冷宫?”
楚容道:“我想在此睡一觉,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舞姬心想,那日若非他求情,自己早已身首异处,点头应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明白你睡在冷宫图个什么?这里的床又冷又,门窗不隔风,屋子如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