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慕云嘉的客人惊讶, 因为前一刻他还信心满满,告诉每一个人他又要攀上高枝,此刻, 却被人狠狠打了脸, 万分狼狈的趴在地上。 谢虞川的客人也惊讶,因为他们没见过谢虞川这个样子, 那种肢体上的自然而然、语气表情中的万分疼惜、昭示着二人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他那果决冷酷的作风在这名少年面前就像从不存在一般。 这少年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心中升起同样的疑问。 吕红艳僵直立在原地,极度的惊愕和不可置信:“不、不是, 谢、谢总,你不是喜欢我们嘉嘉么, 您还给我们送了蛋糕……我们是来感谢您的……” 她不提还好, 一提起,谢虞川便皱了眉头。 人群里正嗑瓜子看热闹的张九厘咯噔一下, 靠,什么情况, 谁送那边去的? 他擦着汗,“我这就叫人推回来,哦不不, 我自己亲自去。” 说着就往外边跑。 他匆匆的从慕云嘉身边掠过去, 带起一道风。 慕云嘉脑海中被那风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叫“推回来”?,那个蛋糕竟不是给自己而是给林溪的!? 可他明明把林溪引到谢逢程的会所里, 亲手将之送到他曾去过的地狱里。 林溪又怎么会, 再次堂而皇之的出现……难道?难道是某种机缘巧合, 林溪又被送给谢虞川了? 慕云嘉顺着那昂贵锃亮的皮鞋往上看, 见到谢虞川英俊立体如希腊神像的面孔。 他喃喃:“谢总,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这里面是不是……” “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谢虞川面若寒冰。 慕云嘉脑子里念头百转, 忽而,他从人群里看到了叶玉茗的身影。他一愣,果然!果然是谢大那件事! 只要搞清楚,就还能救!慕云嘉忙往前爬了两步,泫然欲泣,哀声祈求,“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又能怎样呢?您大哥那样的人想要做的事情,我、我没有办法反抗,我也是受害者啊。” 慕梁夫妻虽不知道内情,但听慕云嘉的口风,也跟着帮腔:“您别听林溪的一面之词,这个孩子从小没教养,品性不好,我们好心好意的从乡下接他回来,他却天天捣乱,好像我们对不起他似的!我们慕家的风评出了名的好,有口皆碑,您不信可以问任何一个人。” 是啊,谢虞川就是信了这个有口皆碑。 只听汇报,知道慕家偏心眼,却不如亲自看这三人表演来的有冲击力。 他的表情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语调冰冷轻缓:“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胡乱攀咬。” 慕云嘉一激灵,疯狂摇头,“不、不是……”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的这种主意?” “我是真的没有……”慕云嘉打算一口咬死自己的被逼无奈。 “你有,”人群里少年轻柔好听的嗓音却响起来,“是你,冒充了冯叔给林溪发信息,也是你提出和策划这件事情,你不想让林溪压过你的风头,所以要害他。” “你从来都不是被逼无奈、无法反抗,你是主动去的。” 从来没人逼迫慕云嘉,是他自己想办法傍上了谢大,所以他没有吃药,他是心甘情愿的去遭受折磨,去给谢大当做玩物。 叶玉茗不知道世上怎会有人为了名利堕落至此,难道他的一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值得追求的东西吗?那真的太可悲了。 叶玉茗的目光戳中了慕云嘉的心窝子,慕云嘉仿佛在大庭广众下,被剥掉了重重外衣,露出卑鄙、肮脏的内里,“你懂什么,少胡说八道了!” 说的好像他心甘情愿陪那个恶心的老变态一样! 可是不这样做,他怎么能得到公司的栽培,不这样做,他早就一轮游离开节目了,那样慕家哪里还会有他的位置?已经成年的他,成绩平平,在所有领域都毫无建树,未来又该怎么办!? 吕红艳从这种歇斯底里中突然悟得了一点东西,“等等,嘉嘉,嘉嘉你做了什么?” 慕云嘉是最不愿她知道了,立刻别开了脑袋,嘴犟说:“都说了他们胡说八道!我什么也没做!” 吕红艳却最看得懂慕云嘉的表情,他撒谎时,眼睛是向右下角看的。 吕红艳嘴唇轻颤。 谢大的传闻,她听过,可她从未想过,令她骄傲的云嘉会与那个名字有联系…… “怎么了,”察觉妻子变了脸色,慕梁感到莫名,“红艳,你这是?” 慕梁此刻仍然蒙在鼓里。 于是找完蛋糕回来的张九厘友情提示:“你的好侄子,傍上了谢逢程做金主,还想陷害我们溪少爷,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谢逢程现在人在监管医院ICU躺着呢。” 慕梁大惊。 “你跟伯母说,他们都误会了你是不是,”吕红艳却上前一步,抓住慕云嘉的胳膊,激动的摇晃,“伯母是最疼你的,我们家也算富裕,你怎么可能、怎么会做那么恶心的事情呢?你是伯母的骄傲啊!” ——恶心!? 慕云嘉瞬时被她击中,实在无法压抑情绪,咬牙切齿:“说什么骄傲!你只是自己不能生而已!你有了孩子,也会像他们一样!” “……” 吕红艳一刹那如同五雷轰顶。 即便再怎么傻,慕梁也终于明白了:也就是说,谢虞川非但对慕云嘉没有半分喜爱之情,还因为林溪的缘故,而厌恶着他,这样的情形下,自己还陪着慕云嘉来献殷勤! 几乎就是立刻,他不顾自己胸前背后的剧痛,大步冲出去,拉开自己妻子,大怒道:“好啊,慕云嘉,你耍我们!” 慕梁又拼命向谢虞川鞠躬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是被他给骗了,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冒犯您,您想要怎样处置慕云嘉都可以!” “还有溪溪,这件事是伯父伯母没有查清楚,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的错。” 要论见风使舵的本事,他称第二在场真没人能称第一。 林溪眸中含着淡淡厌恶,侧开了脸。 看着这一幕,慕云嘉嘴唇仿佛粘在了一起,心中蔓起悲痛和绝望,是啊,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就算这样,林溪又比他强在哪里呢? “得了吧伯父,”慕云嘉嗓音沙哑,双眼通红,“他又比我干净多少,还不是照样在给谢虞川玩。 ” 慕梁吓一大跳:“……” “还有谢虞川,和谢逢程一窝生的,也没有多大区别,现在不过就是一朝得势,合起伙来欺负我无依无靠罢了!” 这回连谢虞川都没能按住林溪,重重的一个耳光从慕云嘉的太阳穴经过,把他整个人都打的一偏,摔在地上。 “咳咳咳……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是吗?” “你未免太可笑了,”林溪面无表情,“如果你算无依无靠,被你生母带到山沟里、卖给人贩子的小小的我,又算什么?” “……” “关我什么事!” “好,那不关你事,那么我来到容城之后,对我百般针对,拿我当做假想敌,还不关你事?” “要算总账是吧?”慕云嘉冷笑出声,“好啊,总之你现在得谢虞川的宠,你想怎样就怎样,但你记住,他们这种人,新鲜劲维持不了多久的,今天你被捧得多高,明天你就摔得多惨!” 他说完这话,以为两人都会恼怒的。 但出于意料,那种表情没有出现。 他们只是皱眉、摇头。 ——是有哪里不对吗?慕云嘉心里突的一下,感到了一种直觉上的古怪。 “像你这样,只要出现问题,把所有错怪到其他人身上,认为自己无辜、被逼无奈,那么无论多少次、不管在怎样的环境,都会是现在这个下场,”林溪说。 ……?他在说什么?慕云嘉心生迷惑。 “是谁和你说,我和溪溪是那样的关系?”谢虞川终于出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 “自己想象出来的呗,”旁边连冰小声嘀咕,“太搞笑了吧,自己是什么人看别人就是什么人。” 谢虞川单手搂着林溪,扫视旁边夫妇二人,也顺带掠过人群。 还真的就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明就里,信了慕云嘉的话。 谢虞川当即沉下了英俊的面孔,声音低沉磁性,姿态如同今日站在高台中心接班一般,带着宣告和警示:“把所有肮脏的想法收起来。” “林溪是跟着我长大的,是我不假人手、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有那么几秒钟,在场所有人,男女老少,看热闹的、吃瓜的,都愣住了。 “本来是要在致辞时说的,既然这样,索性现在告知各位,”谢虞川环视周遭,“今天请大家来,既是为庆祝溪溪的二十岁生日,也是要邀请各位见证,从溪溪十八岁时,我的信托安排就已经正式生效,过去、现在、未来,他都会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人们瞪大眼睛,望着谢虞川及那清俊的少年。 人群安静了下来。 那安静以矛盾中心点向外蔓延,直到两边的宴会厅都被纳入了范围,所有的宾客,都在听着、看着。 ……谢虞川的唯一继承人啊。 每个人看林溪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谢虞川的父亲,以及谢虞川自己,都是在二十岁时由谢老爷子在大会上宣布为下一任接班人的。 谢虞川没有在说接班的事情,但选择这个时间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谢意平蛋蛋惆怅:……好嘛没人在看我,我的太子之位彻底让出去了。
第40章 谢虞川选定继承人, 无论对集团本身还是对行业来说是一件大事,这消息投放进人群,激起许多水花。 有人一位老股东内心过于震撼, 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可、可是这么快的吗?您还这样年轻。” 谢虞川才三十多岁,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一切都才开了一个头, 他还有许多作为能够实现,还会成家, 以后说不准还会有新想法、新的转机,这么早定继承人, 也太草率。 谢虞川能听得懂这话的潜台词, 无非就是暗示他还会有后代,现在说的继承人以后还不一定算数。 不必向他人解释自己私事, 谢虞川只是以不容抗拒不容违逆的语气淡道,“我说唯一, 就是唯一。” “…………”人群面面相觑,为他的笃定而不敢再置喙。 毕竟,这是谢虞川。 那个在巅峰时敢退隐, 而在所有人以为他沉寂时, 又带着无人可挡的锋芒重新出现的人。 每一次别人认为的草率,都被他证明是无比的正确。 谢媛和谢云杉站了出来, “这是好事, ”他们夫妻二人接过了话茬, “恭喜你了, 三弟。” “以后肩上有了担子, 身边又有了人,还得更努力了。” 谢虞川面色稍霁, 轻轻颔首。 “溪溪也是,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姐姐也祝你生日快乐。” 不管她和谢虞川刚才在韩坤茱的问题上有多大争议,谢媛清楚,母亲不在了,他们姐弟就是世上最亲的人。 谢媛夫妻的捧场似乎代表了谢家的某种态度,周围人也纷纷恭贺,心服口服的模样。 而在这一片和谐里,慕梁双目发直,不停的喃喃,“怎么可能呢,林溪明明被换到了乡下,明明是被我们家找回来的,他们还说他连高中都没有上过……” 张九厘意味不明的看回他,非常懂得如何说才能击垮一个人:“老板是想把溪溪暂时放在你们那里,以为那样能够保他远离纷争。” 岂料适得其反,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 这话慕梁果然让面色煞白,内心翻涌。 他从没去思考过接人过程的细节,但如果去想的话,真的有很多不合理……所以,他们家自以为的接回林溪,其实是谢虞川的安排!?而如果他对林溪好些,把林溪留下来,其实就相当于结交了谢虞川! 可他做了什么! 慕梁回首林溪来到容城之后的桩桩件件,既恨林溪是个锯嘴葫芦,也恨慕云嘉争宠误导自己,现下林溪他不敢动,只得迁怒到了慕云嘉身上,抬脚向慕云嘉狠狠踹去。 慕云嘉已经被打击的没有了任何抵抗的能力和想法,任由暴怒的慕梁踢踹自己,而平时总是回护他的伯母吕红艳也伤了心,没有来拦慕梁。 慕云嘉的脸蛋无比痛苦的皱起,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了头发,让他显得那样狼狈不堪。 “——好了别打了,”竟是林溪先看不下去,忍不住开了口。 “……” 林溪挪动眼眸,示意保镖,两人当即听令,一人架一边,把慕梁搞到了边上。 身上的痛楚减轻了,心里的却没有,慕云嘉哑声说:“不……不要你假好心……” 凭什么林溪在这里发号施令,如果没有被调换,被谢虞川带在身边的就是自己,今天被所有人高看一眼的,也会是自己,那本来是老天安排给他的机缘! 林溪没理会慕云嘉,他对欣赏别人的丑态没有任何兴趣,事实上,如果今天不是慕云嘉闯到他面前来,他也还不至于这样动肝火。他看向别处,说:“那蛋糕不要了。” 众人循声望去,服务生正悄悄从侧边推蛋糕进来。 那蛋糕上有奶油打的简笔画小狗,小狗是巧克力做的黑色,胸前有领带似的白毛,是他们一起养过的小狗。 付出过,便和别的都不一样。 安排中,这个蛋糕是七点半时,谢虞川致辞时,让林溪来切的。 从这蛋糕,也知道谢虞川为这场宴会花了心思。 该的说也都说清楚了,林溪想,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耽误所有人的时间。 “打个110,”林溪对身边的车小尼说。 车小尼一愣,迅速了应了一声“好嘞”。 他掏手机拨报警电话,慕云嘉则终于清醒似的,猛地抬起头! “怎么,有什么好惊讶的,”林溪瞥他一眼,“谢逢程在犯罪,你不知道?你是他的同案犯。” 本来还在兀自伤怀的吕红艳立刻一激灵,冲上来就抱车小尼大腿,“求求你,别这样,嘉嘉还小,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啊!” “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带嘉嘉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您的面前。” “是我没有把他教好,都是我的错啊!” 她哭着嚎着,撕心裂肺,那些中年贵妇的体面、面对林溪时常着的一层优越感外衣,全部都分崩离析,此刻她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在为孩子求情的母亲。 林溪想,其实慕云嘉的每一个母亲都是真心待他的。 他垂眸望慕云嘉,慕云嘉正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吕红艳。 “你没机会了,”好听的少年声自上而下的传至慕云嘉的耳朵里。 他呆呆的抬起头看,看见林溪平静到几乎残酷的眼神。 什么没机会了? 是没机会再爬起来、没机会再登上舞台,还是…………没机会去体味,那些真的东西。 也是这时,电梯打开,两名穿着警服的人走进来,精准定位了最热闹的这头。 正努力剥大腿上巨型物件的车小尼一瞥……咦,这么快?我开通意念报警异能了哦。 林溪回过头,与谢虞川眼神交汇。 谢虞川轻轻地点头。 他揽着林溪肩头,转开眼眸,看围观人群:“各位,小小插曲,耽误大家时间了,这里有人处理,还请大家入席就餐吧。” ………… 因为有这样一个“插曲”,原本定在七点半的安排就简化了。 车小尼策划的原流程,是服务生推蛋糕上台,谢虞川带林溪切蛋糕,为他庆生,并向大众介绍林溪。 现在蛋糕没了、介绍也介完了。 他从小本子上把这个时间段啪叽一下划掉,再往宴会厅里一看,宾客们压根不用任何人拿着话筒推动,一个个都主动的去向谢虞川和林溪问好。 一些是来吹彩虹屁的,各种恭维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这溢美之词虚的很,因为这些人压根也不认识林溪,而且以他们的身份以及平时爱好,压根不会去关注娱乐圈有哪个哪个新人如何如何厉害。 还有更多人则是要打探,林溪究竟是个什么路子。 各种正面侧面的消息合拢在一起,人们大概拼凑起了当年的事情,被调换、被拐带的倒霉孩子,遇到了遭遇人生低谷的谢虞川,他们那样结缘,又在无人知的岁月里相互陪伴。 而在面对各路宾客时,林溪始终淡然有礼,虽然不擅长商业寒暄,但“多谢”、“谬赞”换着用,再搭配他蒙娜溪溪的微笑,也还是管够的。 一番下来,众人纷纷觉得,这孩子虽然没像其他二代那样接受过精英内卷教育,但在谢虞川的养护下,也还是拿得出手,起码,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学了有十成嘛。 如果谢虞川身边的人都要学他这一点,那他真的还是别再弄出别的了,“唯一”就挺好。 在所有的宾客里,只有那么一位,打破了林溪的“面纱”。 那是白日被蹭车的某金发碧眼合作伙伴,她姗姗来迟,抱怨着修车好难路好堵时,突然就看见了林溪。 霎时眼前一亮,非常夸张的大喊“林!”,一路穿过大厅,狂叫人家甜心宝贝,叫的谢虞川面色都不好看了。 林溪:“……” 他被女人一把熊抱住,对方在他耳边高兴的说:“甜心,我要和我丈夫说我见到你了,他一定会嫉妒我的!” 林溪无奈:“凯瑟琳阿姨,你每一次都这样热情。” 凯瑟琳?正叭叭胡吹彩虹屁的某商人扭过头,瞪大了眼睛。 谢虞川把凯瑟琳扒拉开,凯瑟琳不悦的瞪他。 林溪岔开话题问:“默尔曼叔叔最近在演出吗?” “哪有,他最近都在钓鱼!但他却让学生以为他闭门写曲了,你说他是不是老混蛋。不过他很想你是真的,你可是他的学生里最可爱的啦。” ……从来没被人说过可爱。林溪想到自己那大胡子的启蒙老师,抿着嘴笑了笑,“有空我去拜访他。” “你可一定要来,”凯瑟琳高兴道,“我会做纸杯蛋糕了,还会用奶油画小猫脸,我保管比前两年你来我们家过夏天时做的好吃!” 竖起耳朵听的众人:咦?还给做吃的? 凯瑟琳是老钱出身,年轻时,曾追求谢虞川的父亲,后来回到家族继承爵位,另结了一段姻缘,她的丈夫年轻时是风流浪子,现在是知名音乐大师,林溪能得到对方的认可的话,便不仅仅是出道恰钱的水平,起码得是个大师苗子了。 ……所以谢家太子爷搞艺术是传统艺能是吗。 “开车过来累了吧,”谢虞川脚步一换,挡在林溪身前,不动声色的向凯瑟琳道,“去里面坐坐,今天也有一位很不错的甜点师父,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哈哈哈,”凯瑟琳却一点儿都不买账,脸上满满都是促狭,“我说谢,你的控制欲还是那么可怕,真不知道除了我们小甜心以外,还有谁能忍受你。” “……………………” 林溪:“……没有这种事。” 凯瑟琳更是捧腹大笑:“谢虞川,你看我们甜心的表情,他在说‘的确有,但拜托你别说出来嘛’,你们华国人讲究‘面子’,他是真的很会照顾你的面子哦。”
第41章 凯瑟琳实在是个让人很难招架的女性, 回回拜访,她不把一大一小都逗一遍就不能善罢甘休。 林溪七八岁就认识她了,本来就不太好用的语言系统在她的努力下又更混淆了一点。 “我是认真的, ”凯瑟琳义正言辞道, “溪溪可是要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这样管着他,他要怎么进行正常的交际和生活。” 谢虞川眼瞳微沉:“凯瑟琳, 你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需要说吗?” “什么嘛,”凯瑟琳嘟囔, “还不让说……” 不过她是来友情提醒, 而不是来当教导主任的,人家都不高兴了, 她也就不往下说了。 “好了好了,不听算了, 刚才说有什么甜点师父?介绍给我吧。” 她和谢虞川往里面走去,而林溪怕她再语出惊人,没有跟上。 同时, 他看向人群, 精准的发现一道幽怨的目光。 “……”林溪走到冯胖身边。 冯胖小眼神十分幽怨:“……原来还真是面授啊。” 林溪抿唇忍笑。 冯胖曾有一次问他在哪里学的乐器,他老实报出诸位启蒙老师的名字, 被冯胖当做冷笑话。 其实无论于他还是于冯胖, 现在再回想过去这一段时间的种种, 都会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猜得出你哥哥应该不是一般人, 没想到会这么不一般, ”冯胖道,“想想也是这样才说得通, 他这样的财力和人脉,才能把你培养成这样。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没有想到,那个跑去穷乡僻壤里居住,意图攀登米多玛雪山的年轻背包客,会是谢虞川。 “米多玛雪山这个地方,出了名的有去无回,敢去那儿的人,都不要命的。” 登峰的计划遭阻,他又带着捡来的孩子,或隐居山林,或浪迹天涯。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过落拓不羁,并不是眼下这个初登高位、满身写着企图心的男人。 林溪微怔片刻。 他向冯胖解释:“我哥现在有些必须要做的事。” 但那之前,又是为什么这样生活,他却没办法解释。 “好啦,你也是爱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余兰姐端着酒杯插进来,神采飞扬的,“人家现在好好的,还相认了,不值得一块儿喝一杯吗。” 很有道理,冯胖把艺术家敏感多思的性子收起来,高兴的说:“来来,必须喝一杯,我们一起走一个。” 盛情难却、不是外人,林溪没有理由说不。 喝酒哪能少了谢意平,他也冒出来,几人凑在一起,举杯干了。 林溪想起月前,也是这四人凑在一起,为自己首次节目胜利庆功。 他想,来到容城后,他真的交了几个朋友。 宴会持续到夜里,仅仅前来应酬送礼的已经走了,留下的客人都是关系较为亲厚的。 谢虞川从交际里抽身,带上林溪,领着大家,一起去到室外露台、草坪。 灯光在准点齐刷刷的关闭,以酒店为中心,向山坡的两边蔓延开,如同黑暗的涟漪。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半坡,足以瞭望城市点点光火。 随后,烟花升空,炸了漫天绚烂。 在那美丽的夜空下,林溪如过去每一年一样,听见一声熟悉的“生日快乐”。 他回过头去,向对方笑。 离开宴会厅已经是深夜,司机开车,谢虞川带着林溪坐在后座,一人靠一边的车窗。 两人都喝了一点酒,不至于醉,但加上困意,便有些懒了。 路上、车里都安静,也安全。 中间有一桩小意外,在经过关卡出口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出来,想要拦他们的车,可惜被眼疾手快的保安一把抓住,薅了回去。 车紧急刹停,林溪额头撞在前座座椅上,小小哼了一声。 保安鞠躬道歉,而林溪和谢虞川向窗外看去,看到了泪眼婆娑的吕红艳。 车辆隔音性能极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在为慕云嘉求情之类的。 他们没有停留,没有回应,黑色车辆仍然照着原路行驶,很快把女人的身影甩在了黑暗之中。 “来,”谢虞川招招手。 林溪坐过去,挨在他身边,谢虞川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另一手手掌按在他额头,轻轻的揉。 “要揉开,才不会淤青。” 林溪垂着眼睛,浓密的眼睫毛映在下眼睑,困倦的“唔”了一声。 两人喝的一样的餐酒,淡淡的酒气,淡淡的葡萄馨香。 “想睡了?” “嗯。” 谢虞川松开手,让他自然的靠过来,鼻尖压着颈窝,自己也靠在座椅后背上,闭目养神。 谢虞川对他说了另一件事:“慕笒和骆叶心的墓,我每年都让人去扫,逢年过节,都有替你送花。” 片刻,林溪抬起头,看着他。 柔和的灯光照映在谢虞川的脸上,眉宇间有淡淡的竖纹,那是皱眉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岁月并没有给他任何苛待,他的确是在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 “墓地阴气重,没有带你去,但慕笒工作的大学,带你去过,骆叶心的戏曲,你也有碟片。” 他说学校的名字、戏曲的名字,林溪恍然大悟,学校是某年秋天去的,那里的枫叶很有名,他捡了一些回来,压在书里,现在仍在小盒子放着,戏曲则是单独一张光碟,有阵子谢虞川领着他听,还去了梨园戏院。 很多事情他没有察觉,但谢虞川都做了。 林溪心中滋味难言。 他嗅着谢虞川身上特有的气味,安心的同时,也有一些恍惚。 他是失去了,但也得到了。 “我们可能得在容城这样呆上一阵子,”谢虞川低声说,“不会很久,一年、两年,我会护着你。就当是又一场旅行好吗?” “好,可是我……” “嗯?” 林溪顿了顿,没有往下说,摇摇头,“没有什么,我听哥的。” 谢虞川便也不说,揉了揉他脑袋,似是而非的叹了一声:“你长大的真快。” 林溪知道,有时候谢虞川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他们都觉得,如果能一直留在过去,像他们一直以来那样相处和生活,会很好。 但他们也必须面对的是,世上没有一个成年男人,会完全依附于另一个成年男人。 只是现在,失而复得,他们暂时是谁也不想提起那件事了。 回到家,洗澡收拾一番,困意又消了,谢虞川去厨房下了碗清汤面,当做夜宵。 两人面对面吃,反而比在那堂皇的宴会厅,接受无数人恭贺赞美时,要来的舒服。 惊喜的是,家政阿姨也知道林溪生日,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留在冰箱里。 谢虞川翻出一只小蜡烛,插在上面,成了个像模像样的生日蛋糕。 “要许愿吗?” “可以直接向我许。” 林溪忍不住笑起来,有几分调侃戏谑:“哥,你怎么这么臭屁。” 谢虞川眉眼温暖,“不然呢?” 林溪却摇摇头。 他自顾自的闭眼许愿吹蜡烛,动作一气呵成。 他再睁眼,灯光落在清澈的眼中,如闪星光。 “许愿,是要许那些没办法实现的愿望。” 谢虞川喉头微动:“溪……” 林溪抬眼:“嗯?” 谢虞川住嘴,微笑:“我是说,蛋糕不给我分一块吗?” 林溪便给他分蛋糕。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面,也吃完了蛋糕。 谢虞川去洗碗,他一般自己有空就会做家务,不会完全留给家政。 林溪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打瞌睡。 一会儿,眯着睡着了。 谢虞川走到林溪面前,俯身去抱了抱他,压了压他头顶翘起的头发,说:“晚安。” 次日大早,谢虞川去上班,蒸了虾饺、煮了糯米小丸子留在灶上温着,林溪在自己床上醒来,听见他要出门,睡眼惺忪的出来道了个别。 谢虞川给了他样什么东西,他太困了,没仔细听,又倒回去睡了。 睡到日上三竿了,终于伸了个懒腰,起了床。 洗漱过后,吃了谢虞川做的早饭,这时才看到,谢虞川放了个小盒子在桌上,打开后,是一只表。 是他昨天戴在手上那只江诗丹顿。 谢虞川把自己最经常戴的一只表送给了他,在他们去过的某个小国,有家中男性长辈将随身的手表送给初成年男孩的传统,代表一种传承和指引。 林溪将表戴在手上,迎着光晃了晃。 再继续看小盒子,下面还压着一个爱马仕钱包,钱包里有一张银行卡,谢虞川好像说了生日之类的,应该是说密码是他生日。 “…………”这礼物着实简单粗暴。 林溪有张信托代付卡,十八岁时候拿到的,只是那张卡的大额消费都会被记录和通知卡主,谢虞川的意思,是给他办了一张写他自己名字的新卡。 林溪不太好奇里面存了多少钱,他是没有多大物欲的人,只是谢虞川送他,他就还是会收。 吃过饭,换了身衣服,林溪出了门。 他和冯胖约了午饭后见,冯胖要介绍他认识人,谈一个电影主题曲。 事情是昨天才说好的,今天便雷厉风行的约见,而且对方还拿了电影片段、策划等过来谈。 这电影是个2D动画片,讲传统戏曲的,因为没IP、没流量明星,导演还是个新人,所以刚开始不怎么被看好,直到导演把片子拿去国外参奖,因独特的水墨风格和精彩的剧情反转,一下子收获了好几项奖杯,这消息传回国内,资本才转变眼光,重新审视这部影片,并开始炒作国产动画之春、国产动画复兴的概念,原本不受期待的动画成了大热之选。 导演兼制片先前实在太穷了,除了影片必须要的以外,不仅是主题曲,甚至国语配音他们都没弄,只搞了外文。 他还努力的遮羞,说以为自己可能没法在国内上映,绝不是因为穷。 林溪刚好有钱,问他说:“现在还缺钱吗?” 冯胖察觉他有散财的趋势,一把按住:“他不缺了,他骗到了!” 导演:“………………” 导演也没想骗钱,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骗人。 他们约的包厢很安静,揭过哭穷这一茬,导演让林溪试了音,他甚至都没听到第二段,就拍板:“好,咱们签约。” 他早看过赵充那档综艺,相中了林溪,今天找他,主要听听有没有掺假,确认了,就不用多听了。 后边主要是谈时间安排、报酬、配合宣发等等。 两边大概说清楚,正在交换联系方式,林溪忽然低头看一眼手机信息,说了声:“稍等。” 之后,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车小尼顶着满头大汗跑进来,“我来我来,和我谈。” 他把自己名片给导演,又回头对林溪说:“还好,我刚好在集团交接呢,就在附近。” 谢虞川把他分给林溪,协助林溪工作生活,即刻就上岗了。 结果导演仔细一打量他,大惊:“车秘书?” 车小尼:“?” 导演:“哎呀,投资会咱们见过,您和张大助一块儿,我就是那讲生肖的动画片的,您说我们小猴子做的太瘦了,记得吗?” 车小尼:“哦!是你!” 他转回去告诉林溪:“这是子公司的泛娱乐事业部投的一个项目,真巧!” ……那可不。 导演看看他,又看看车小尼。 哎呀,好像人、钱都骗的同一家。 就这样谈完该谈的,把冯胖留下和自己师弟叙旧,林溪和车小尼离开会所。 他们沿着街慢慢走,午后微醺,猫趴在墙头露肚皮晒太阳。 林溪对谢氏了解不多,以为谢氏只是做海运管码头,不知道还有其他方面涉猎,车小尼便给他说了大概发展和总体业务情况。 大概就是说,鸡蛋不可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钱挣多了,也得找个地方投,所以其实大家能想到的大部分赚钱的行业,都会有谢氏的身影,只是对不擅长的领域,谢氏更多是投资,而不会插手运营。 车小尼吐槽了那么两家强势的同行投资方,对方喜欢把自己的运营理念强行灌输给别人,被他们看中的公司,最后都黯然退场了。 “不得不说是对手的幸运,”他满脸笑嘻嘻,因为那几次里,谢氏都是对手方的金主。 林溪听着点头。 车小尼又说:“您也对企业运营有兴趣吗?其实谢意平虽然不太听话,但他在这方面嗅觉很灵敏,老板也夸过他。” 林溪自然不感兴趣,说:“这样吗,那很好。” 两人这样走着,经过了谢氏大楼楼底下,正对着马路,那儿有宽阔的广场和高大的银杏林,一面旗帜在广场中心飞扬,隔着玻璃,影影绰绰能见到其中行走的白领们。 谢虞川就在这大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