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前拉了被子, 把人塞回床上,谢虞川从床头找了本书给林溪,让他打发时间, 自己则去了一旁工作。 林溪靠在床头, 低头看看手里的书,又觑一眼去了桌前的谢虞川。 好像确实有很多工作的样子。 他只好把注意力定在了书上。 书上文字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也就看了一会儿,林溪的眼皮子就重的不行, 脑袋一点一点,脱离了脖子的控制。 他先前精力体力过度消耗, 情绪又大起大幅, 现在骤然放松下来,哪还会想看这种大部头书籍。 没几分钟。 谢虞川从工作里抬起头来, 轻轻推开笔记本,走上前去, 捡起那掉在床上的书。 将书归好,他抽掉小懒虫背后的靠枕,用手托着脑袋, 将他平放进被窝里。 林溪瞌睡在这一刻稍醒了, 但他不想睁眼睛,脸在那掌心蹭了蹭, 便埋进了枕头中。 谢虞川给他掖好被子, 站在旁边, 隔着被子轻轻的拍, 一直等到他呼吸深沉匀长, 确认睡着了,才走开。 夜色温柔的铺开。 又几日, 林溪身上的药物已经完全代谢了,他的状态恢复如常,身上外伤也都结了痂,基本是再打十个也没问题的状态。 谢虞川每天都呆在林溪的病房,只在非常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离开医院,去处理一些需他出面的事务,每到这个时候,林溪就用手机跟叶玉茗几个打四川麻将,有次不知道谁还把徐晓亦拉了进来,让他被人轮流挣了几百块钱,简直气哭了。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林溪和谢虞川两人呆在一块儿,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 谢虞川亲自去把林溪的琴拿了过来,白日里处理工作的间隙,会认真听一会儿,问林溪这阵子练了什么曲子。林溪时不时也凑过去,看看他在忙些什么,有些能看懂,有些不能,但都不要紧。 如此往复几日,谢虞川这种以医院为终极据点的作息终于把张九厘搞疯了,新就任大老板,在股东会决议后足足一整周都不露面,成天的在医院开远程视频会,全天下都没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他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偷找林溪,求他快点出院,恢复正常生活,这样谢虞川才肯回公司去上班。 林溪其实也不是很情愿,但到底还是懂事,看完他九厘哥发疯后,只再多住了两天就出了院。 出院这天,谢虞川被安排了媒体见面会,他继任谢氏成为新主的消息已经在行内传了一阵子,再压下去,恐怕又要谣言四起。 在他沉寂的过去多年,谢氏由谢云杉谢媛夫妻俩代管,二人只是中规中矩、谨小慎微的将集团传统海运业务延续了下来,许多次的政策变迁以及新风口上,不管智囊团怎样极力游说、抓耳挠腮,他们都没肯冒险,这让谢氏在许多新兴市场毫无建树,乃至于原本的市场份额也被挤占了一部分。在风云变化无穷的商场,谢氏期待更加有企图心的掌舵人。 谢虞川不是真的像林溪以为的那样什么工作都不做,过去数次商场大事中,常有他在幕后的身影,只不过是隐而不宣罢了。这次回归,他锋芒毕露,展现了惊人的手腕与魄力,令所有人暗暗心惊,也就更加期待他的首次公开露面。 媒体见面会是十点,谢虞川在这之前先把林溪送出了院。 他在车上戴着耳机,同人聊工作,大多是简短的命令句,只中间切到合作伙伴,才换了外文长谈。 林溪看车窗,玻璃窗上影影绰绰是谢虞川俊美无俦的侧脸,而再往外望去,是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城市仍是那座城市,但此刻他的心境已与刚到这里时截然不同。 后颈微微痒,林溪回过头去,谢虞川倚坐在座椅上,眉头微锁,严肃板正,并没有在看他,但手伸了过来,顺着他衣衫的后领,细细的捋过去,将内翻的领子折了出来。 “……” 林溪继续看窗外,脸也倒映在玻璃上,唇角微翘。 车一路行走,最终回了鹤云间小区。 司机保镖提着大包小包,谢虞川拎着琴,林溪抱着一只玉兰。 “东西先这么放,不用收,”谢虞川没有进屋子,将琴递给林溪,“溪溪,白天自己就别出门了,可以找朋友玩,晚上我来接你。” 没想到他这么急,连进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林溪掩去情绪,点了头,说好。 谢虞川看看他,思索半秒道:“发布会太乱,怕照顾不到你,出什么岔子,你想来的话,自己要记得一直跟着我,我让他们在我旁边加个位置。” 加……位置? 林溪当下反应过来,马上摇头:“我不去,你去吧。” 虽然谢虞川承诺他,去哪都带着他,但这个倒真的还不至于……… 谢虞川看他真心不想跟,也就没再说,抬手揉了揉他脑袋:“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吧?” 四个保镖:? 林溪:“……” 欲言又止,最后确实无法止,林溪告诉他:“哥,我满三岁好多年了。” 一顿,谢虞川低低一笑,“好,那哥就走了。” 谢虞川带着司机走了,但把保镖留在了门外,那儿有个小厅,茶水点心都有。 林溪落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进沙发发了片刻呆,又起身,自己去把那些在医院添置的各种生活用品提了进来。 房子好几天没住,也没落灰,因家政每天都会来做清洁。 林溪环顾一圈,这房子,原先住着不觉得,现在看,还是嫌清冷了点。 他一个人的东西,只能填满一个小小的角落罢了,更多的地方,还是那股样板间的味道。 谢意平那回信口雌黄其实也说对了一点点,于他和谢虞川而言,这样一套房子只是许多固定资产中的一部分。 林溪从前对财富没有太大认知,谢虞川也不教他这个,是到了容城以后,渐渐形成了认识。比如慕家有营收不错的生意,超过大多数人,是富裕人家,谢家是老牌豪门,在各行业有盘根错杂的关系网,富裕之外又多一个“贵”字。还有更多的人,温饱无忧,但车房压力山大,为了博取一个好未来,需要付出很多很多。 林溪自己,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林溪兀自坐了会儿,大房子的空旷所带来的不适悄然滋长,他主动进房间去,把自己的东西摆了出来。 到谢虞川的生活用品,略琢磨了会儿,还是没有拿出来,让它们留在了收纳袋里。 到中午,林溪吃着家政做的菜,手机上被发了一个链接。 他点进去看,是上午谢氏的发布会,飞快的上了实时新闻。 会上,谢虞川的继任是重大炸、弹,此外,他还宣布了新的重大项目,回答了记者或官方或尖锐的提问,从头至尾,他都不急不缓,沉稳有度。 林溪按住屏幕,保存了主图。 接着,手机继续叮当做响,十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被发了过来。 “我好酸呐,”正在现场用餐的谢意平抱着手机,“以前这种会我都坐主桌的,结果中午吃饭我还得说我要拍照给你,才放我来这桌。哼,这帮人,不是叫我太子的时候了是吧。” 林溪挨个存图,并保持沉默。 但谢意平可太无聊了,大人的会总是这么难捱,他孜孜不倦跟林溪聊闲天:“你出院了是吧,住哪儿?回不回老宅住?” 林溪:“……” “还有,节目还录不录了,现在寻亲成功,要不就不折腾了吧?不过小舅也忙,你没事去玩玩也没问题。” 林溪:“……” 这两个问题,是让人怀疑谢意平现场偷了哪个访谈记者职业天赋的水平。 林溪敷衍他:“再说吧。” “再说是什么时候说?搬不搬呐,我听说太爷爷去看过你两回了,我跟你说,三楼朝南有间房,是我爸妈想留给闺女的,没生成,一直空着,那房间可好了,你来我就让人清理去。” 被烦到了,林溪只好回:“节目还录。住哪没所谓,听我哥的。” “你哥?你哥谁?我吗?” 林溪:“餐桌上有核桃吗?” 谢意平当即扭头问旁边他妈妈:“妈,核桃有没有?” 谢媛女士莫名其妙,瞅了几眼,长桌上靠主位那端有盘菜,配菜有点核桃沫,“那儿呢,怎么了?你不爱吃核桃呀,是谁骂你蠢了吗?” 谢意平:“………………”靠,核桃补脑啊。 他更伤心了,好一个权力交接的现场,真的不是叫他太子的时候了。 但确实参会很无聊,他忍着满腹委屈,咬着小手绢,在小群发了在线麻将邀请。 这下林溪理他了,还赢了他几百块钱。 傍晚,持续一整天的见面会散场,谢虞川如约回了鹤云间,接林溪。 他进屋时,看见早晨还被扔在门口的行李消失了,屋子规规整整,林溪坐在窗前拉琴。 他没去打断,缓步走到了林溪身边,一轮夕阳红灿灿的悬在天际,城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被他们收在眼底。 曲毕,谢虞川在他身边坐下,问他白天做了什么。 林溪一五一十说。 讲起谢意平的伤心事,谢虞川淡道:“他上午迟到在停车场蹭了我们常年合作伙伴的车,还反过来把人家骂一顿,他还想坐什么主桌。” 林溪闷笑出声。 两人接着说话,林溪又告诉谢虞川,下午冯胖给自己打了视频电话,受伤这事林溪捂得很死,没让他知道,冯胖就只以为林溪的没动静单纯是因为录完节目累着了,在休息着。 “说他的朋友看了我在节目里拉的琴,很喜欢,想问能不能认识,详谈一些影音录制的合作。” “是什么朋友?”谢虞川问。 “冯叔的师弟,以前也是国乐学院的老师。” 谢虞川敛眉思索片刻,问林溪:“录制那么辛苦,你还想继续做吗?” 林溪回答他:“想。”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谢虞川深深看他一眼,说:“好。” “不过,”谢虞川又叮嘱,“不能累着自己,也不要和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太多,我回头拨个人给你,凡事交给他做。” 林溪坐一张没有靠背的凳子,手放膝盖上,点起头来有种中学生的听话:“嗯,知道了。” 谢虞川便起身,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牵起来,“走了,出门了。” “啊?”林溪不知要去哪。 “稀里糊涂,还说长大了,”谢虞川轻笑说,“过了十二点,就是二十岁生日了,忘了?”
他也不是不记得, 只是他和谢虞川二人向来没有在前一天守夜的习惯。 印象里,也只有十八岁的时候特殊些,他们乘飞机去了趟欧洲, 面签了一些林溪并不能看懂的文件, 当夜返程,天空万里无云, 机舱窗口能看见极光,而他喝了半杯谢虞川的珍藏“女儿红”, 醉倒了。 再到十九岁,那天则是谢虞川喝醉了。 林溪垂下眼皮, 睫毛飞快一扇, 掩盖掉其中异样的情绪。 司机在楼下等,是辆白色商务车, 林溪跟着谢虞川一块儿上车。 车行一路,离开了繁华的cbd, 驶入宽阔的上坡路,进入以豪宅、高档酒店餐厅消费场所为主的半山区,林溪从一些新闻里知道过, 半山另一侧, 是谢家的宅邸。 没开多久,汽车经过一处卡口, 许多人在此下车, 步行进入, 其中不乏一些名人, 而林溪乘坐的车始终匀速前行, 未受到任何阻拦,直至停在了一家大型五星酒店前。 有专人等在那儿, 见到了他们的车,就拿起对讲机通知,并上前迎接,领他们去到二层专门的房间。 高级雅致的套间内,小秘书领着几名工作人员在等,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套衣服。 林溪扭头去看谢虞川,谢虞川对他轻轻颔首。 于是林溪去试。 每一套都很合身,即便从来没人来量过他的尺寸。 有两套是要配领带的,林溪自己挑了喜欢的来系,谢虞川坐在椅子上看,对他点头。 还有一套是波洛结扣,领绳悬着拇指大小翠绿色的宝石,林溪从前没这样穿过,谢虞川起了身,给他演示了两遍,一遍快一边慢,手指在他裸露的脖颈和喉结上反复来去,还问林溪记住了没有,最后他拆开,让林溪自己系。 林溪:…………这情况真的挺难记住的。 谢虞川只得自己收场,叹着气给他系好了。 工作人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无事发生。 林溪最后是穿的套深灰色竖条纹西服,配小马甲,戴绿宝石波洛领带,谢虞川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只江诗丹顿摘下来,穿进他的手腕,如此一整套下来,他的气质陡然变化,惯来的少年感被另一种优雅贵气所取代了。 而从谢虞川的表情来看,他对此是满意的。 换好衣服,谢虞川接了个电话,挂掉没一会儿,谢媛、谢云杉夫妻来了。 “这是溪溪吗?”谢媛面带笑容,眼神饱含探究,“电视广告上看过两次,真人还是头一回见,真好看呀。” 谢虞川“嗯”了一声,并没有打算和谢媛夫妻俩多介绍林溪。 是谢媛非要来,说自己准备了见面礼,已经到楼底下了,他才让人进来。 谢媛带了一顶古董王冠,介绍说是自己今年刚在佳士得拍的,中世纪一位伯爵打造来供给三岁的小王子,东西做的很精巧,价值颇高。 谢虞川的态度并不热情,林溪便看也不看那盒子,回绝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留下吧。” “什么功啊禄啊的,都是一家人,这么讲究干什么,”谢媛乐呵呵的,“今天第一次见,又是你生日,我还能空手来吗。” 林溪还是说不。 他的客套储备就这两句,更多没有了,谢媛再往下劝,他也只有用摇头回应。 油盐不进的,弄得谢媛只能收回了礼物。 谢媛倒也不生气,若有所思的目光从林溪脸上扫过去。 她是好奇,听老爷子说,谢虞川出走好多年都带着这个孩子,她就特别想知道,谢虞川带出来的小孩是什么样子。 这一看……嗯,总之比她带的强。 谢媛是想来给韩坤茱做说客,谢虞川叫人把韩坤茱从他母亲从前居住的明园赶了出来,那套园子的产权在谢家手里,分给韩乾萸住,她去世后,韩坤茱接着住了很多年。 怎么说也是亲姨妈,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谢媛提:“虞川,明园的事情……” “楼下准备了餐食,”谢虞川听也不听,转头看林溪,“让人陪你先去垫垫肚子,宴会七点半,我会来找你。” 林溪看看他,又看看谢媛,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小秘书就立刻过来,要带着他走。 林溪先没起来,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拆了,放到谢虞川手里,谢虞川垂下视线,接了,连着少年的手一块儿捏了捏。 这才出去。 沿走廊去电梯口,小秘书热情的给林溪介绍自己,叫车小尼,外地人,进谢氏三年了,以后会负责协助林溪的个人生活和工作。 说完自己又说今天宴请情况,几点几点什么流程,请的客人是谁,菜品如何经过谢总的亲自点名,定了符合林溪口味的西省菜系。 他这嘴没停,一直到电梯走了两层,中途上客的时候,才歇了歇。 这一下歇的很有灵性,因为上的客,是吕红艳。 两边都看了对方一眼,林溪回过神来,皱了眉。 而吕红艳将音调拉高,有些戏台上人物开场的腔调:“林溪?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她大步走到林溪跟前,“你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我们家可不欢迎你。” 车小尼马上挡在两人中间,把这人推远了,“说话就说话,凑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没刷牙吗你。” 吕红艳瞪他:“你又是什么人,今天是嘉嘉的生日,这次宴会是请了好多名人,都是你惹不起的,我警告你们,不要捣乱,赶紧走!” 车小尼:“今天日子你家垄断了酒店你家收购了,要不要点脸,谁还不过生日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吕红艳要去的楼层近,这就到了,她把不清林溪的态度,把着门不肯走。 有陌生人在外边等着,看看里面,皱了眉。 吕红艳要把话讲清楚:“林溪,上次老太太给你东西,我们没拦着,是仁至义尽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我们慕家和你跟本没什么关系了,你亲爹妈早死了,你找我们也找不着!” 林溪看一眼外边等的不耐烦的客人,电梯光滑的壁面映照出他清俊的侧颜,他语气很淡:“在今天,我也不会动你们。” 呸,讲的什么大话,吕红艳鄙夷的瞪他,但想到今天场合不一般,能不激怒林溪还是不要好了。 于是她下了电梯。 电梯里又只剩下林溪和车小尼两个,林溪看一眼车小尼。 车小尼:“。” 车小尼搜肠刮肚的想说辞时,他们的楼层也到了,电梯门敞开,隔着很短的距离,亮出那外头一室的人声鼎沸和富丽堂皇。 一个木质的繁体“谢”字挂在了门厅口,高大的艺术装置中,打造了一处近两米长宽的雪山松林景象。 林溪伸手,探进从山顶垂落的哗哗水流中。 这时,身后有人叫他名字,非常热情的跑过来,“哎,溪溪,刚好!” 林溪回过头去,是冯胖子和余兰姐,再往后看,还有谢意平叶玉茗等人,都结伴来了。 车小尼笑道:“老板交代的,您的朋友务必要请来,有几封帖子还是老板自己拟的呢。” 林溪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群人拥了起来,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闹,但不吵。 几人都给林溪带了生日礼物,要求他当场拆包,看看喜不喜欢。 冯胖和余兰送的是笛子,林溪在店里每天早上擦一遍乐器,第一把就擦这,他们还替赵充带了意张有价无市的限量碟片,赵充前妻住院他本人当跑腿去了;叶玉茗扎了好几天羊毛毡,送了一个很像林溪的小人,连冰声称这个是他指导的,得算他一份;谢意平说他买了一辆跑车要给林溪,不过白天刚剐蹭了,明天就修好送来。 ……林溪感动的爱抚了一下谢意平清澈的狗头。 一行人一起进了宴会厅,宴会还不算正式开场,但来的人已经很多,许多客人是白天就在见面会,晚上则移步酒店,他们都来意大多都是恭贺谢虞川就任。 已然是人声鼎沸,谢虞川还没有来,但有冯胖等人包围,林溪这头倒也不冷场。 聊着闲天,林溪余光一瞥,门口有几个服务生拿推车推着一个蛋糕经过,那蛋糕太大了,粗略一扫就有十来层,真的很难不注意到。 又一道微胖的中年男人身影闪过,是慕梁追了出来,和人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服务生相互看了看,晕头转向的,点头,看口型是说“好”,接着,他们便跟着慕梁一起去了侧边小厅。 林溪微挑了一下眉。 慕梁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他今天穿了自己最贵的一套手工定制西装,价格上百万,但其实面料稍厚,在这样的天气不是很适合。他领着差点走错的服务生到东侧厅,对慕云嘉说:“嘉嘉,你看这是什么。” 他们自己的蛋糕已经在了,慕云嘉当然不会以为是慕梁送的。他有点惊讶,说不出的喜悦:“这不会是……” “谢氏定的!”慕梁大声说,“你看,还写了你的生日呢!” 那蛋糕最上层是“生日快乐”四字,带上一块巧克力日期牌,绝不会是庆功蛋糕。 慕云嘉一瞬间连耳朵尖都红了,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吗,谢总定给我的?我、我……” 他能得到谢虞川的青眼?那以后是不是不用再伺候谢逢程那个老废物了!不,还有更多,他还能得到更多…… “当然送你的,除了你还有谁在这儿过生日!” 慕梁也是高兴极了,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会儿老太太让他把慕云嘉接过来养,他还有点不太乐意,觉得误自己的子缘,后来慕云嘉越长越像样,对他和吕红艳也百般孝顺,他这口气才顺,而现在看来,何止是气顺,让他能在这个止步不前的年纪,通过侄子搭上谢氏大船,这可真是…… 慕梁眼睛都热了,“吉星啊,嘉嘉你就是我们家的吉星,有你,我们慕家真是有大福气!你是怎么认识谢总的?” 慕云嘉面两眼放光,面色酡红:“我、我也没想到,没见过的,大概是看过节目,是、是……” “是嘉嘉的粉丝!”吕红艳爽利的接过话,“当明星嘛,有那么一两个富豪追捧很正常的啊,我看待会儿是不是得去拜访感谢一下?” 是了,人家特意送了蛋糕,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慕云嘉连连点头,“是要谢,是要谢。” 慕梁一拍脑袋,刚才服务生说正席七点半的,七点半谢虞川是会露面的吧?那个时候客人到的最齐,让慕云嘉在这个时候和谢虞川面对面道谢,看见的人最多。 他把这层意思给慕云嘉说了,慕云嘉装出“不好吧”的样子,内心倒极其认可。 这会儿离七点半也就十分钟了,谢虞川随时可能会出现,慕云嘉把眼神一个劲的往门口瞥。 来他生日宴的客人也不少,有慕家的合作伙伴、亲戚朋友,还有慕云嘉自己公司的艺人们,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今天整个酒店其实都被包场了,唯独他这边,有谢氏帮忙留了一间。 这会儿看他一直看门口,客人们也悄悄关注起来,想借此看看谢虞川真人是什么样子。 就这么过了一分两分钟……慕云嘉动了。 他急切的向门口走去,一边走,手上也没停下,解了两粒衬衫扣子下来,再用指甲盖在脖颈上一掐一拧,弄出一个红色的小印子,最后从别人那儿拿了杯红酒,就这么着冲了出去。 门厅外,高大的男人正往前行,忽被他拉住胳膊,不悦的转回头来。 那样英俊的脸,那样高人一等的气势,除了谢虞川还有谁。 客人们心中喟叹,哎,谢氏新老板还真被云嘉给搭上了。这一个又一个的,真行啊…… “……所以说,你给他录上一曲也挺好的,他们电影拿了奖,排片会很满——哎,溪溪,你看哪儿呢?” 冯胖正分析利弊,给林溪说他师兄给电影配主题曲的事,忽然发觉了林溪的不对劲。 上一刻钟还好好的,下一秒,他的面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 冯胖感应到了什么,跟着林溪的目光扭头,落在门外二人身上。 …………好家伙。 林溪单手将酒杯往餐盘重重一搁,看也不看,步子极快的去门口。 一路的人被他的表情惊到,也回望过去。 林溪越走越近,谢虞川背对自己,而慕云嘉双手端着酒杯,举在面前,那羞中带怯,双目含星的模样十分清晰。 “……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您好了,听说您也喜欢音乐,我可以和您交换一下联系方式,这样方便您随时找我聊。 “又或许,我现在也可以去您那边献唱一曲。您觉得呢?” “这杯酒,我先敬您了。” 慕云嘉一通发挥,举起酒杯,在男人冷漠的眼神下,就要喝—— 猝不及防,整杯红酒打翻,玻璃杯四分五裂,红色酒液溅了他半身。 慕云嘉愕然至极,不可思议的看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林溪,对方刚一甩手就把他杯子打翻了。 他怒不可遏:“林溪,你——” 啪!不等说下去,又一耳光,极重的落在他脸上,不给他多废话一个字的机会。 这一巴掌的力道完全没有被控制,打的他嘴里牙齿都松动了一口,血汨汨的流。 慕云嘉眼前冒星星,被打懵了。 众人震惊的目光里,林溪甩着手,眸光生寒,秀美的脸上涌动着被侵犯了领地的冰冷: “我看你是偏要在今天找死。” “………………” 紧跟着的慕梁和吕红艳简直被吓死、气死了,说好不闹结果挑着这么一个最最关键的节骨眼上闹!吕红艳魂都快没了,飞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是远方亲戚家一个孩子,乡下来的,跟我们嘉嘉有点矛盾哦不,完全就是嫉妒我们嘉嘉……” 而与她同步,慕梁疾步冲着林溪,抬起胳膊就要打:“小王八羔子,你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今天非——” 也就是那一秒钟,谢虞川抬起手,牢固的架住了他那一下,阴沉的面目在他眼前飞掠一瞬,一道重力将他掀翻,他撞击地面,发出了一道巨响。 “……咳咳咳……”感觉自己肋骨都断了,慕梁抬起头,却看见了令他双目发直,惊惧至极的一幕: 他和吕红艳口中的“乡巴佬王八羔子”正被谢虞川搂在怀中。 一手绕过肩膀,将少年的身躯按在怀中,另一手轻抚他的脑袋,不停的给他顺毛。 “好了好了,”谢虞川以一种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温柔态度,轻声哄劝着他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崽子,“生日呢,不生气,我也没理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