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宜哼了一声:“正事?我看你是忙着去曲院街看小娘子吧。”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程砚清拿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那是你未来阿嫂。”
“……”
程令宜默然了。类似的话他听了不下二十遍,已经懒得反驳了,索性专心致志找干果。
忽然,一片红澄澄的樱桃煎闯他的眼帘。那蜜煎樱桃个头饱满均匀,个个透着蜜色的光泽,看着就好吃。
程令宜觉得这多半就是他的梦中情果,舔舔嘴唇,迈步跑了过去。
见卖干果的小郎君面容姣好,程令宜越发对樱桃煎的味道满怀希望,问:“你这樱桃煎好吃吗?”
他并不像大多食客一样,上来就问价钱。哪有卖家说自己东西不好的,林稚道:“小郎君不妨先尝一尝。”
程令宜也不跟他客气,抓起一把就吃。
果脯软糯弹滑,富有较劲却并不沾牙,酸和甜都很适中,让人吃了一颗还想吃第二颗。程令宜眼睛都亮了:“就是我想吃的那个味道!”
他大方地冲林稚一挥手:“你卖的这些,我都要了。”一副土豪的口气,一摸钱袋却扑了个空——忘记带了。
“阿兄你快过来,我忘记带钱袋了!”他扭头冲程砚清喊道。
程砚清不急不徐走过来:“有事求人才喊兄长,什么态度。”话虽然这么说,还是付了樱桃煎的银钱,递给林稚:“麻烦小郎君替我弟弟包好。”
林稚笑道:“好。”将装好的樱桃煎递了过去,“小郎君拿好。”
“多谢!”程令宜眉开眼笑地接过,拉过站在一旁的程砚清,“快走啦,回家吃樱桃煎了!”
因着樱桃煎被程令宜全部买下,这一晚的夜市生意做得很是顺利,林稚收了摊位,准备回家。
然而还没高兴太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他卖的嚼头里有米壳,有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设定,受180,攻187。
①《东京梦华录》
第10章 收个小弟
说话的是个身材清瘦的少年,肤色偏黑,衣服上面打满补丁,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太好。
林稚摸了摸鼻子,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米壳是什么,大米的壳?这东西有毒吗?
但无论是鸡蛋灌饼还是藕夹果脯,里面都没放大米啊!而且,这少年也从来没有在他这里买过吃食。
此言一出,周围人顿时议论纷纷,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恐神色。刚才那来买樱桃煎的小娘子,甚至吓得把樱桃煎都丢到了地上。
看着掉在地上的樱桃,林稚有些心疼。就在这时,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少年说的米壳,根本就不是大米的壳。
而是罂粟壳!
这东西百害而无一利,被明令禁止使用,他就算是想要赚钱,也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的熟客,显然正在等他的解释。
身正不怕影子斜,理清思路之后,林稚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冷静地冲那少年道:“你既然说我的吃食里有米壳,可有什么证据?”
少年昂着头道:“我当然有证据!我能分辨得出米壳的味道,因为我种过!”
“……”林稚:“啊?你种过?在哪种的?”
“在我家里啊,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大了!
他刚要开口,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种过此物?”
声音不大,却立刻让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林稚回头一看,孟琼舟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对方穿了一件黑色锦袍,越发衬得眸色冷淡。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稚觉得他现在的心情格外不好。
想来也是,自己管辖的市区出了这档子事,心情能好才怪。
见林稚望过来,孟琼舟和他对视一眼,移开目光,继续和那少年谈话:“说话。”
少年回过神来,似乎认出了孟琼舟的身份,原本理直气壮的气焰突然消散了不少,结结巴巴回答:“我是种过啊……有什么……问题吗……”越说声音越小。
孟琼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私种罂粟,可是要坐牢的。”
听到要坐牢,少年的神色突然变得惊慌起来,改口道:“不是的!我没种过……没种过!”
“到底怎么回事。”孟琼舟皱眉。
孟琼舟审问别人时实在很有威慑力,少年不敢抬头瞧他,只心虚地看了林稚一眼,接着便嗫嚅着全部交代了。
原来,十里天街有个卖环饼的王二郎,是集市上卖熟食的商贩之一。
林稚没出现前,他的生意还算不错,可是林稚出现不过才短短几天,他的环饼便无人问津了。长此以往下去,那还得了?
于是,王二郎就起了坏心眼,然而又胆小不敢自己亲自动手,便找来了这个名叫沈小七的替罪羊。
沈小七垂头丧气地说:“王二郎告诉我,他在这位小郎君这里吃完嚼头后便暴下不止,但又怕惹出事端,不敢亲自检举,就让我来了。”
“我与王二郎相识,他为人老实,去年大雪,他还给我和病重的母亲送来一筐菘菜……”
“所以,我才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是、是这位小郎君卖的吃食确实有问题,而且他又说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拿着这钱给母亲治病……”
孟琼舟突然打断他:“好了。”
“这些都不是你做错事的理由。”
闻言,沈小七心虚地低下头,很小声地道:“但是我确实种过巴豆……没有骗人。”
林稚心想:“那王二郎真是狡猾,骗这少年罂粟和巴豆是一种东西,明摆着是想拉自己下水后,再让这少年去蹲牢房,好省下一笔封口费。不努力提升自己的厨艺,反倒怪别人做的东西太好吃,简直岂有此理!”
那边,原本正在暗中窥探这边情况的王二郎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孟琼舟派人层层围住,看样子很快就会被送去官府了。
乌龙一场,围观人群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跑到另一处战场去指责王二郎了。刚才把樱桃煎丢在地上的小娘子,也心虚地重新捡了回来。
危机圆满解决,沈小七忽然走过来,给林稚鞠了一躬,“对不起,这位小郎君,给你添麻烦了,我……我可以做点什么补偿你吗?”
林稚想了想,最近生意忙起来,自己正好缺个帮手。
他打量了一下沈小七。对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比他还要矮上小半头。
这孩子虽然做错了事,出发点却是为了给他娘治病,虽然好像傻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好苗子。
他问:“我要如何相信你是真的有心补偿,而不是伺机报复?”
闻言,沈小七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什,递给林稚。
“这是我的公凭,小郎君尽可放心。”
给了公凭,就相当于给了卖身契了。林稚放下心来,问:“那你愿意给我打工吗?”
愣了片刻,沈小七问:“打工……是什么?”
林稚解释:“打工就是,你替我干活,我付给你工钱,包吃不包住。你愿意吗?”
沈小七疯狂点头:“愿意!我愿意的!”
成功给自己招到小弟,林稚很满意——终于有机会可以拓展一下外卖事业了。回头一看,孟琼舟仍然站在原地。
见他留下沈小七,孟琼舟流露出微微不赞同。
林稚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上前道:“孟少卿今日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太谢谢啦。”
孟琼舟纠正他的话:“小忙。”
感觉对方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林稚展颜一笑,“这个,今日我带着了。”说完从怀里掏出那方绿竹素帕,“已经洗干净了。”
修长柔软的手指擦过自己掌心,孟琼舟手心一痒,伸手接过,“嗯。”
他扫了一眼沈小七:“如果他再有异心,随时告诉我。”
听到他们在谈论自己,沈小七再次心虚地低下头。
林稚点点头:“孟少卿放心。”
半晌,孟琼舟微微弯腰,拾起一颗不慎掉落在地上的樱桃煎,问:“这个,还有吗?”
“嗯?”林稚下意识开口,反应过来,原来对方今晚来到这里,是为了买他的樱桃煎吃。
想不到孟琼舟这般严肃冷淡的人,居然爱吃甜食……
也太不符合人设了!
他忍着笑道:“今日没有了。不过既然少卿爱吃,那我多做一些,改日亲自送到贵府。”
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
林稚作为穿越人士,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低人一等,但毕竟小商小贩这层身份在这摆着。
原以为孟琼舟会断然拒绝,谁知,他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林稚眨眨眼,旋即笑道:“孟少卿既如此相信我,我定不负所托。”
两人定好时间,约在了三日之后。
看着孟琼舟离开的身影,林稚心道:“既然想吃东西,看来孟琼舟的厌食症应该有所好转了。”想到这有所好转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不禁有些开心。
回头一看,沈小七居然还在原地等他。
林稚走过去,忍不住问:“你今年多大了?”
沈小七抬起头,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十六。”
林稚扯了扯嘴角——还好本朝雇佣童工不违法。
天色已晚,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家吧。”
沈小七站在原地没动,犹犹豫豫地问:“小郎君……明日我什么时候来打工?”
林稚和他说了一个时辰。
隔天一早,他推着炉车到集市上一看,沈小七居然已经到了,比他们昨日定好的时间整整早了一个小时!要知道,现在还不到凌晨五点……这孩子不睡懒觉的吗?
瞥见林稚的身影,沈小七连忙跑过来帮他推车,“小郎君早!”
“早。”林稚问,“你起这么早,不困吗?”
沈小七摇头,“不困,我每天都这么早起,习惯了。”
林稚点点头,没再说话。
日头升起,食客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怕沈小七掌握不好火候,林稚没让对方掌勺,依旧亲自烙饼、煎猪肉肠、炸鸡排,沈小七只负责把这些小料按照客人的要求夹进饼里,然后刷酱。
这样零碎的小活儿虽然不起眼,可有人帮着干,倒也省了林稚不少时间,而且沈小七动作麻利,比他想象中好上不少。
关键对方还会吆喝:“鸡蛋灌饼,刚出炉的鸡蛋灌饼,八文一套!还有自选小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路过的人们一看,原先鸡蛋灌饼的摊位,摊主除了原先眉清目秀的小郎君,还多了一个精干的少年,不由得调笑几句:“林小郎君添新兵了啊。”
林稚抿唇一笑。
有人帮忙就是好,刚做完上朝官员的生意,收入比起平日已是翻了一番。这时候客流量略有减少,沈小七擦擦手,问:“小郎君,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林稚回答:“送外卖。”
外卖在本朝并不少见。年轻的小儿郎或小娘子若是肚子饿了,懒得上街,就会找根绳子,拴一笆斗,在笆斗里搁几文铜钱,什么时候听见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从楼下经过,就打开窗户,把笆斗顺下去,让小贩往笆斗里装吃食。①
平日又是采购食材又是做饭做菜,凡事都要亲历亲为,忙碌非常,根本挤不出时间拓展副业,沈小七一来,自己也算因祸得福,正好有机会做一做外卖生意。
“可以多去西街和东街转转,往日这两个街来买饼的人最多。”林稚嘱咐。
沈小七从前似乎干过类似的活计,并不追问,只挑起扁担往肩上一扛:“小郎君瞧好吧!”
林稚确实是瞧到了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小七背着一担子铜钱凯旋而归。林稚数了数,正好是他放上的那些蛋饼的价钱,甚至还多了不少小费。
这孩子做事倒还算靠谱。
他走到沈小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
沈小七微微红了脸——虽然以他的肤色看不大出来。他不好意思道:“我以前也卖过东西,可能是有经验了吧。”
林稚点了点头,在他手上放了一块提前备好的碎银。
沈小七愣住了:“小郎君,你这是?”
“工钱。”
“可是这个月还没结束啊。”
林稚歪头:“我喜欢先付钱。”
沈小七怎么会看不出来,林稚不过是想让他早点给母亲看病罢了。想到自己之前差点害了他,当即红了眼眶,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看见他微微发红的眼圈,林稚忙道:“打住打住,我不会哄人。”
闻言,沈小七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
有了沈小七,林稚轻松不少,大部分活儿都由沈小七干了,自己只需负责煎饼和炸物,颇有几分甩手掌柜的意思。
快到与孟琼舟的约定之日,单把樱桃煎带过去有些单调,甩手林掌柜打算再添一些新的干果,嘉庆子就很好。
嘉庆子是一个叫嘉庆坊的地方李树上结出的李子,在临安很有名。做法主要有两种,一是盐渍,二是蜜煎。
盐渍法乃裹上盐揉去汁液,去核晒干,可以做下酒的小菜,也能当零食。味道微咸带酸,也就是本朝人所说的“砌香咸酸”。
蜜煎法则是将嘉庆子用蜂蜜腌制之后再烘干,与后世的蜜饯大致相同。考虑到孟琼舟嗜甜,林稚想着还是做成甜的。
去集市上买好李子,并买些水灵灵的枇杷,带回小厨房,分期分批放蜂蜜锅子里煎好,摆在太阳底下晾晒。
刚好赵家二娘抱着一筐洗好的衣服路过,见他在太阳底下摆弄一大堆干果蜜煎,神色认真得紧,不由得问:“林小郎君这是打算在夜市卖,还是自己吃啊?”
林稚抬头笑道:“打算给一个客人送去。”
赵二娘摇了摇头,假装叹惋:“唉,怎么就没有人预定好几个月的客房,等着我给他送过去呢?”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林稚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告诉对方,这位要吃蜜饯的客人其实是个男的。
很快到了约定之日,林稚上午收了摊,下午便提着食盒去了孟府。
孟府和他想象当中分毫不差,一言以蔽之:简约而不简单,是那种能让人看出府邸主人很有钱,但又不会显得很暴发户的装修风格。
林稚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赚钱买了大别野,就照这个风格装修!
他的宏图霸业才刚刚展开,就被人打断了,有人问话:“足下可是林小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①《吃一场有趣的宋朝宴席》,有改动。
林稚点了点头。
“小底乃少卿府管事陈平,今日我家阿郎临时被官家召见,无法亲自与林小郎君见面,特吩咐我好生招待小郎君。”
听到孟琼舟有事不在,林稚微微一愣,随即扯出一个笑:“陈管家客气,林某不过一介市井小民,无需费神招待。”
“能让我家阿郎解胃,就是贵客。”陈平接过食盒,和煦的笑容不变,“这么多年了,做到这点的,就只有林郎君一个人。”
林稚配合地笑了笑,心道:“怪不得能吃惯他这个现代人做的饭菜,原来孟琼舟长了个二十一世纪的胃。”
孟府的后花园里栽种了不少植物花卉,从海棠到芍药,一路分花拂柳,姹紫嫣红。
看到一株熟悉的雪白身姿,林稚夸赞道:“这栀子长得真好。”他客舍里用白糖水养着的那株也不错,但和面前的栀子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陈平笑道:“这株栀子原是我家二郎买来的,谁知险些养死,多亏阿郎妙手回春,才将它救了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孟家二郎闪亮登场:“林小郎君,你来了!”
陈平低头见礼。
林稚也点头道:“孟小郎君。”
“昨日就听阿兄说你今日要来,这不,刚一放课我就回了家,都没在外停留!”
林稚笑了笑,陈平道:“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孟淮安大刺刺一点头,伸手拿过食盒,“我看看林小郎君今日带了什么好吃……”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到这食盒还要给母亲过目,就这么被他提前打开,似乎不太好。当即止住动作。
林稚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囊,递给孟淮安。
“这是什么?”孟淮安眼睛亮晶晶的,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锦囊。
十几颗圆滚滚的桂圆干滚了满手。
桂圆干带皮,放在锦囊里不会污脏,又能给心急的孟淮安解馋,一举两得。
孟淮安乐得眉毛都快飞上了天:“还是林小郎君了解我!”
林稚温和一笑,在他这里买了那么多回饼子,能不了解吗?
三人一路行至正堂。
“阿娘,林小郎君来了!”孟淮安一边喊着,一边将手上堆满了的桂圆皮子顺手丢进渣斗。
秦柔正坐在踏上看一幅堪舆图,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脸上笑出两个酒窝:“这位便是林小郎君?”
不知为何,林稚竟有些紧张,低头见礼:“夫人万安。”
陈平适时地将食盒递上去:“夫人,这是林郎君送来的樱桃煎。”
闻言,林稚补充:“除了樱桃煎,还有些嘉庆子和枇杷煎。”
“哦?”秦柔温柔地笑着,“如此甚好,我最喜欢吃嘉庆李了。”
“咔”的一声,食盒打开,里面共分三层:一层樱桃煎,二层嘉庆子,三层枇杷煎,果脯色泽喜人,个个透着蜜色的光泽,不多不少,给人一种精致且量大的感觉。
孟淮安声音响亮地吞了口口水,瞬间觉得手里清甜的桂圆不香了。
秦柔夸赞道:“好精湛的手艺,怪不得阿舟喜欢,我也喜欢得紧。”
秦夫人意外地平易近人,和林稚前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豪门贵妇大不相同,之前的紧张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夫人喜欢就好。”
“阿舟从小身患恶食,这么多年总不见好,幸亏林小郎君出现,这才有所好转——小郎君是我们孟府的恩人。”
林稚道:“不过是做好份内之事,夫人言重了。”
他抬起头来,余光一扫,无意中发现那薄胎青釉的渣斗里装满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油纸袋——而且是很眼熟的油纸袋。
他放鸡蛋灌饼的油纸袋!
观其数量,怕是孟琼舟这几日一日三餐都在吃这饼子。
……就那么爱吗?再爱也架不住天天这么吃啊,真的不会吃腻吗?
林稚记得,曾经听某不知名营养学家说过,人的一天要吃十五种以上不同食物才算膳食均衡,就算他的饼里有肉有菜有蛋有肠,可算上调料和面粉,也超不过十五种食材。
长此以往,孟琼舟会营养不良的吧?
这可不行。
都说医者仁心,几天的厨郎当下来,林稚也见不得别人吃得不好,“夫人可否与我说说少卿的日常饮食,我好帮着参谋一下。”
秦柔求之不得,吩咐陈平把庖厨的奴仆喊了过来。
没过多久,林稚只觉得眼前一团乱云闪过,再定神时,面前恭恭敬敬站了三十多号人,全都来自庖厨。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既是在深宅大院做事,这些大厨的手艺必是精巧万分。
这样三十多个技术精湛的手艺人都比不过半路出家的林稚,倒不是因为他的厨技有多好,只能说科技的力量太强大——他现在的厨艺,可是浓缩了中华上下五千年文化的结晶!
“索粉要挤得细一些,太粗的话进不去味道。鸡汤汤底?依我看不如改成菌菇汤底,味道更清淡鲜美。”
“水饭味道太酸,以后可以减少烹制的次数……一定要做的话,少放些醋。”
“什么,缕肉羹里也放糖?改成胡椒粉!”
“……”
其实林稚于膳食一道说不上十分精通,不过是按照自己的饮食习惯,对这些菜做了一些改进。既然孟琼舟有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胃口,口味应该和他这个现代人一致。
不光是奴仆们,就连总管陈平都在一旁刷刷用笔记着,写得飞快。秦柔认真听着,她的小儿子则站在旁边猛咽口水。
最后林稚做总结:“这些都是一些个人拙见,各位随意听听便是。”
孟淮安抢道:“怎么会是拙见?林小郎君忒谦虚!我觉得你改进之后的菜谱更好,都把我说得饿了。”
林稚但笑不语。
估摸着快到饭点,再待下去不礼貌,他起身告辞。
秦柔留他:“林小郎君要不要留下一同用暮食?”她神色诚恳,不似作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留他吃饭。
主人的礼数到了,客人却不能不识趣,林稚笑着推辞:“晚上还要去夜市,就不多叨扰夫人了。”
秦柔只好同意:“小安,去送一送林郎君。”
“知道啦!”
两人走到垂花门,林稚说:“孟小郎君就送到这里吧,再往前走就太远了。”
“好吧。林郎君你以后能不能多来几次?我兄长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平日里我都要闷死了。”
林稚笑着点头:“好。”
紫宸殿内,官家雄浑的声音响彻大殿,孟琼舟端坐阶下,身姿挺拔宛如青竹,平视前方,却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
觉察出他的走神,大理寺卿魏之远看了看身侧年轻的手下,压低声音提醒:“何事失神?”
顿了片刻,孟琼舟垂下目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想老婆
中和节这天,林稚起了个大早,把提前备好的谷物和瓜果种子装进青色荷包。
一共炮制了五六个,一个送给沈小七,一个送给胡大郎,一个送给赵二娘,剩下的几个……看见眼熟的就送了吧。
本朝人过中和节,多以这种装满谷物种子荷包互相馈送,祝福对方多子多福。
林稚没有“多子”这方面的想法,讨个“多福”也是好的。当然,他最想要的还是多钱。
赵二娘到底是个女郎,心思细腻,早有准备,收到以后也回赠给他一个;沈小七没心没肺惯了,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个劲儿地不好意思“明年一定给阿郎补上”;真正让林稚感到意外的是胡大郎,竟也送给他一个荷包,一问,居然还是自己亲手缝制的。
林稚想象了一下,虎背熊腰的胡大郎捏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在灯下苦绣,成功把自己逗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除了互送荷包,人们到了中和节这天还会吃凉粉。
今日林稚早起,就是为了做凉粉。
木薯洗净,刮皮,磨碎,加水沉淀,滤出木薯淀粉,加水搅匀后放锅子里小火慢煮,边煮边搅,直到粘稠为止,出锅冷却后即成凉粉。
冷却后的凉粉呈现半透明玛瑙色,弹性十足,口感软糯,用米醋和香油拌一拌,再撒一小把芫荽,就是一道清香可口的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