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位尝过许多佳肴的贵公子坐下来,像是品尝一顿难得的珍馐一样,一点点把那块普普通通的蛋糕认认真真吃完了。
看得我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放了什么独特的香料,才能迷得人爱不释手。
但我明明只放了一点点魔药。
“很好吃。”花形怜央毫不吝啬夸奖,看样子心情很好,“谢谢招待。”
“这没什么。”
我还在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东西,却听见花形又说:“小林,如果你很为难的话,我可以放弃这次胜负。”
“……什么?”这是哪跟哪?
“你今天看上去很没精神,无精打采。我本想用蛋糕让你开心一点,但看上去效果并不好。”贵公子蹙眉也有两分优雅,“如果是这件事让你为难,我可以放弃比赛。”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这才明白他想了些什么。话说,我看上去真的很没精神吗?怎么花形怜央都发现了。
“没有,不是这件事。”我才不想被当做为这种事耿耿于怀的笨蛋,“我会做出公正的判断,不用担心。”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说:“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暂时不会反对。不要太累,小林。”那忧愁的气氛像是我下一秒要挂掉了一样。
给出一句关心后,花形怜央没有多留,回到了自己的小组里。
我正思考自己最近掩饰表情的能力是不是下降,另一位参赛者也赶了过来。
直接把蛋糕塞到我手里,黑井雅人一手撑下巴坐了下来,催促道:“尝尝。”
是一块巧克力香蕉蛋糕。
我慢吞吞尝了一口,确定不是黑暗料理,而是意外好吃的口味才放下心,正要发布评论,就注意到仍然在一旁盯着我的黑井雅人。
“怎么不继续吃了?”
那架势是准备看我吃完吗?
“不用吃那么多。”尝个味道就够了。
“不,你需要。”黑井雅人笑得眉眼弯弯,红眸划过浅淡的光芒,“因为你不高兴,对吧?从早上我就发现你,小林你看上去灰扑扑的,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他理所当然地宣布:“听说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变好。你当然需要吃完这块蛋糕。”
我握紧刀叉,只想知道我脸上是不是写了什么字,不然很难解释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能看出我的反常。
可是如果真的写字了,之前擦奶油的时候也早就该处理掉了,为什么还会被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仿佛猜中我的心思,黑井雅人忽然出声。
在我探寻的目光中,他得意地笑起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为,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啊。”
……啧,原来如此。
本该令人动容的话出现在这个人嘴里只能联想到跟踪狂之类的可怕事情,果然是人物属性的问题。
我强行压下微妙的情绪,切了一块草莓蛋糕递过去:“礼尚往来。”
接过蛋糕的黑井雅人打量了一圈平平无奇的草莓蛋糕,挑了挑眉:“这是你做的?”
“嗯。”
“真是稀奇。我简直要以为里面下了什么毒了,难得小林会主动给我什么东西,明明平时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他笑嘻嘻地拿起刀叉,直接叉起大半蛋糕,“不过如果是你给的,说不定是毒我也愿意尝尝。”
“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情。”那样也没有意义。
我盯着他吃下那块蛋糕,宛如看见最后一块石头落地。
比起毒,遗忘感情更为致命。
不该存在的、虚幻的感情,会在今天之后,化为乌有。
这样一切就一笔勾销。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么~
第74章
【偶尔我会想,是否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有为自己的一生许过愿,祈祷活成想要的样子。——小林日记第3X页】
名为幻雾的魔药,由人鱼化成的泡沫、凋零的永生花、破碎的仙子翅膀为主要素材,混合各种辅助材料制作。效果是消除迷惑、魅惑、蛊惑。
用游戏作比方,就是专门用来消除异常状态的万能药。
这本来是之前我为了预防被巨型法阵牵连才弄出来的东西。
生活在一个时常会被非人力量影响的世界,时刻面临不知不觉就被卷入不知名战斗的危机,有这种程度的保险措施不为过。
唯一的问题是制作这药的材料不好收集,我手上一共也只有两瓶。
原本我带这药出来的目的,是不想再不知不觉被那只妖干扰。之前在游戏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忘记,当然也不会忽视它说过,这段时间我之所以想不起来若木他们,是因为它下了暗示的法术,让我不自觉遗忘。
而里世界的情况现在大概不容乐观。
妖皇先生解释是从生命安全的角度考虑,希望我不要卷入其中。
我想,作为一个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即使我想对里世界做点什么,能做到的事情也有限。虽然我很担心里世界的变异影响到现实,但或许情况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可再被引导着忘记某些事就不是我能接受的事情了。到底要怎么做,到底做什么,我都有自己决定的权利,怎么都不该被以安全为理由剥夺。
这番话本该当面和那只妖说,可惜没等我说,它就已经甩着尾巴跑走了。看样子还有几分不乐意。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这种事,我才带上了这药。打算一旦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喝下一点确认情况。
不过,被提醒花形怜央和黑井雅人的事情后,我意识到说不定这瓶魔药能够提前派上用场,帮忙解除他们那纠缠不清的状态,清醒过来。
在把无色的魔药倾倒在蛋糕上的那一秒,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反派。还是那种随便给普通人下药让他们失去一种感情的恶毒反派。
……如果能换回安宁生活,当一回反派也无妨。
分别吃完他们制作的蛋糕,我做好了宣布结果的准备——不会有胜利者产生,他们会平等地输掉。无论接不接受这个结果,我只需要拖延过今天,明天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他们只会觉得做了一场想不起来的梦,不会再记得纠缠一个叫做小林的同学的事情。即使周遭人提起,只要没有感情,他们就会发现小林平平无奇,事情就不会再发展成现在这样。
但意外的是,花形怜央和黑井雅人像是达成某种共识,不仅都没有纠结结果,还默契到没有多问。
“比起没有实际意义的结果,我更希望……现在大概不是适合说出来的时机。”花形怜央垂下长长的睫毛,轻笑着掩住了半句。
老实说,他笑的次数让我都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说好的冰山系呢?
“结果?”黑井雅人把玩着锋利的刀叉,似笑非笑,“其实这场比赛怎么样都无所谓,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前,你认为我会放弃吗?”
这可真是个让人不想回答的问题。
“另外,成为‘朋友’不是我的目标。”他还补了一句,“那家伙一定也有类似的想法。”
这么说来,这两个家伙难不成打从一开始就没把这场决定朋友的游戏当回事,只是想争过对方才答应参加的?亦或者,只是想玩玩?
算了,这都无所谓,既然两位参赛者都不在意,我当然不会再多费心力。
我没有再多和他们交流,飞快地提交作业,和小金他们道别,就脚底抹油般飞快地走了。临走前,克也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两眼,环顾一圈,还是没有喊住我。
我注意到他的表情,却也没有打算停下来去聊一聊。
一方面如果有重要的事,可以发信息告诉我。另一方面,如果继续待在花形怜央和黑井雅人都在的空间里,这两人绝不会相安无事太久,说不定很快就会为些无聊的事情争执,又把我卷入其中。
我才不想被当做猴子给人围观,给我好好认清路人甲该有的位置啊混蛋们!
心下抱怨着,我踏出校门的瞬间,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伫立在夕阳中的教学楼一如既往,被赤红的光芒染出鲜艳又深沉的色泽。巨大的时钟悬挂在教学楼正面,指针不断行走,跳过一个个格子。喧闹的声音被收拢在教室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在窗户后显现,整个学校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安静得仿佛只有呼吸声。
我的呼吸声?好像不对。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屏住了呼吸。
那是另一种存在的呼吸,浅而闷、缓而重,来自于……
我望向了面前空无一用的地面,视线好似要穿过水泥铸就的地面,深入层层泥土,挖出下方掩藏着的那个东西。
近乎直觉,我很清楚那道呼吸从地下传来。
对了,桑谷他们好像说过,学校里藏着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至少对里世界来说,影响不小。他们一直守护这里,防止那样东西被反派组织得到。
我一直以为那大概是某种器具,类似于玉石、宝剑,忽视了另一种可能——那个东西活着且具有生命的可能。
毕竟多数动漫里,这种被守护的东西都会是件死物,很难联系到活着的东西身上。这点也难说是不是桑谷他们利用的视线死角。所有人都认为那样东西是死物,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拥有生命的真正宝物。
如果不是听见了这道呼吸,或许我根本不会察觉。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沉。
这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我忽然能听见了?并不是我得到了更加强大的能力,或我使用了专门的器具,唯一能解释这种情况发生的理由是——守护宝物的结界削弱了。
并且不是仅仅削弱了一点,而是很多,才会被我这样几乎没有这方面特殊力量的普通人听见。
里世界的结界正如动漫里描述过的那样,需要有人定期维护,按时注入力量才能保持原本的效果。如果很长一段时间不去修补损失的部分,结界的力量就会一点点虚弱,暴露出里面掩藏的真实。这是很常见的情形。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前几天结界还在正常发挥效用,今天却忽然虚弱到这种程度,这只代表一个含义——设定结界的人出事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结界是隔壁班的巫女小姐和桑谷、若木他们一起构建的。
也就是说,要么他们受到了致命的攻击,生死不明;要么被剥夺了力量,变得与普通人无异。无论哪一种,都与死无限接近,也无法继续支撑结界。
那么问题来了,主角们什么时候才会受到这种伤害?
答案一,故事一半时,主角们攻击反派结果被反杀,全部落败后,需要新的力量进入更强的阶段。
答案二,故事结尾,主角们众志成城,聚集起来想要完全杀死反派,却没能成功,还成为了俘虏,等待救援中。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听上去完好无损的局面。
可……就算知道这点,我也没有立场去做点什么。
这是属于主角的战斗,他们必须熬过这一劫,这也是属于里世界的战斗,我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插手。
一介普通人的小林,从来不是英雄。也当不了拯救世界的英雄。那是主角们的场合。
我沉默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将学校与那道呼吸远远抛在身后,正如抛下那近在咫尺的里世界。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良好的视力让我隐约看见了躺在门口的一团灰色生物。
长着毛,灰黑色,条状,好像有尾巴,是老鼠?
一只死老鼠被放在门口,这一般是被喂养的流浪猫会做出的报恩行为。当然,也不排除是只想要在我家门口享用一餐的猫玩腻了食物,就放在这里。
但我很早以前就用诱导法术布置过一遍,普通生物很难找到这里,里世界的人要找也必须知道确切的地址。偶然出现的几率实在太小,更像是什么人特地放在这里。
要说我认识的人里能和流浪猫扯上关系并且还知道我住在哪里……难道那只妖终于打算放弃当人,准备当只能正大光明住在人类家里的猫了?
还是说是什么陷阱,只要我一靠近,就会跳起来扑到人脸上,就像所谓的抱脸虫一样?
缓慢地接近后,我彻底看清了那只生物的长相。
好消息是,它不是老鼠。
坏消息是,那是只蝙蝠。
“叽叽!”
并且在我靠近的瞬间,这只蝙蝠真的张开翅膀,舒展全身,直直向着我的脸扑了过来!
纵使有一点心理准备,我也被吓得骂出了声,手忙脚乱地要阻止它抓到脸上。
但它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掉下来,反而悬浮在了半空。红光一闪,就从蝙蝠变成了一张灰色的卷轴,“啪”地掉落在我手上。
这是里世界传递消息的一种,通常来说,是将自己血肉的一部分化为信件,再让信件变成动物,把自己送给收信人。
知道我地址、又是蝙蝠作为信使……
我想到了某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家伙,抿抿唇,打开了那张卷轴。卷轴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了一段简短的里世界专用语,意思是,他最近要出门旅游,短时间不要联系他。会给我带特产。
署名正如我所料,是爱德华。
正当我思考这件事代表的含义时,手机特殊的提示音响起,接连不断响了两声。
我收起卷轴,点开手机界面,看见了阿吾久违发来的信息,一共两条。
【小林,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和晴美去度假啦,为了不被打扰,会关闭通讯设备,联系不上我也不要着急哟,哈哈哈。】
【对了,等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香蕉巧克力船吧,我请客!】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在说什么鬼话。
我盯着已经灰暗的头像,又看了眼手上的卷轴,心头泛起一阵凉意,缓缓捏紧了拳,有些想冲到阿吾面前骂他一顿。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这遮掩的手段根本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
他们要丢下这个世界的一切,以自身为赌注,参加一场极有可能失败的盛宴。
就在他们需要战斗的里世界。
作者有话说: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的妖皇站在高处俯视着我,漆黑的眼瞳在阴暗的角落显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总是欢快甩起的尾巴搭在一边。看上去仿佛在审视什么。
“觉得这封信出现的方式很无聊罢了。”我顿了下,收起卷轴和手机,仰头看它一眼,“还是说,你认为我有什么别的想法?”
“是。”出乎意料,它没有否认。
随后它从墙上一跃而下,站到和我视线齐平的位置,盯着我说:“比如,打算做点根本不像你的事情。”
“什么叫做像我才会做的事情?”我对此颇有意见,“人类是随时都会反悔的根本不会按照固有模式成长的存在,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那是别人会做的事情。”妖皇不依不饶般,“但不会是小林想要做的。”
“小林会做什么样的事?”我反问道。
有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凭什么它能这么断定?
“小林向往平静生活,厌恶掺和里世界的任何斗争,对我们这样的存在唯恐避之不及,明明能看见能知晓却完全无视,专心致志地按照自己规划的平凡又无趣的路线前进,最讨厌麻烦,其次是被过多关注,绝不为外物所动,绝不为外人所扰,冷酷无情、独断专横。”
那只妖看着我,下了结论:“同时,不想要成为拯救世界的主角。”
我倒是从来不知道,它这么能说会道,观察入微。
“听上去小林可真是个冷淡的家伙。”我给出评价。
元芜:“自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样。”
“那你怎么能想象出这样的人去做些热血澎湃的事?”我笑了笑,反问它,“你也清楚,他一直如此,不是吗?”
白色的妖依旧紧紧盯着我:“是。可你也说过,人类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人类什么时候反悔都有可能。因为是人类,才有这些变化。”
“变化代表未知的危险。”我不想继续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辩,走进家门,“不想遭遇危险的恐惧,会让我们死死抓住现状。未来不可预测,过去不能回首,你并不理解,我可是正统的‘活在当下’派。”
这回它没有再说话,我顺利地回到了二楼房间,听见楼下电视里传来一点嘈杂人声。
除了实在无聊,现代人已经很少打开电视,只会沉浸在更方便的手机中。
自从那只妖来了以后,家里的电视就经常会被打开。比起更加高科技的手机,它似乎更偏爱显得老古董一点的电视。某种意义上,和它那老古董的身份很相符。
能和旧日时光联系起来的电视声,偶尔也会让我做个令人怀念的梦,我没有必须阻止它的理由。
你看,我们是如此奇怪的生物,凡事都得有个合适的、必须的理由,才能理直气壮地去做,才能告诉自己那样是对的。
正如我告诉它的那样,我没有去那样做的理由。
没有必须抛下自己安稳生活,去进入危险又可怕的境地的理由。
显得过于漫长的一夜后,我将这句没有理由去做告诉了在门口等着我的妖。本来我是不想就这件事再多说什么的,但它那副蹲守我怕我乱跑的模样实在让人不爽,我才又强调了一遍。
大概是我坚定的心情终于传递出去,元芜终于退了一步,让出了通道。
我正要为此松口气,它却说:“小林,在我认识的人里你嘴里不可信的话最多。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从始至终你看上去都一样真诚。可我知道,你是个连自己都会骗的天底下最不能信的骗子。”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根本不会让这件事在你脑里存在这么久。你不是会对这种事念念不忘的人,你恨不得将相关的一切都忘记,仿佛自己从未知晓。我不是相信你才让开这一步,只是我清楚我阻止不了你,才让开这一步。我希望你能记得,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如果你呼唤我,我会来的。这是我们最初定下的约定。”
……我不记得我到底露出什么表情离开了那里。
想必是有些愤怒而不满的?毕竟那位妖皇先生满口胡言、胡说八道,说着不知所谓的话。
真是奇怪不是吗?明明我往学校走,它却表现得好像我要去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一样。
“小林,我有话跟你说。”刚进教室,克也就喊住了我,似乎等待已久。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跟着他来到了无人的天台。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一方面能勾起上个情人节狼狈逃窜的记忆,另一方面……动漫里,许多重要的话都是在天台说的,包括且不限于表白、决裂、道别、重逢。
无论哪一种,这个地方本身让人有种不自觉严肃起来的魔力。要不是因为领路的人是克也,我大概绝不会再踏入这里。
“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克也刚刚站定,我打量了眼周围,先一步开口,打算加速对话的节奏。
克也背对着我,望向铁网外,视线停留学生们不断涌入的校门口,说了好似完全不相干的话:“小林,我其实觉得一直这样过着平坦如水的生活也很好,打着喜欢的游戏,和朋友们闲聊着无意义的话,有时彼此炫耀辛苦很久打出的战绩,又要轻描淡写说是自己一次成功。”
他声音里含了笑意:“甚至因为朋友的战绩嫉妒得不行,熬得眼都花了也不停下,导致睡过头被老师罚站……我真的不想让这样的生活消失。”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次对话的前奏实在让人不安,会令人联想到暴风雨前虚假的安静。
“我想说啊。”
克也转过头。高处的风吹乱他整齐的发型,不断飘荡的发丝划过有些消瘦的脸颊,清亮的眼睛却如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小林,我要去拯救世界了。”
轻飘飘的一点也不惊喜的话,仿佛被狂风刮到耳朵里,透着轰隆隆的不真实感。
“你说什么?”我将心头的疑问说出来。
他温和地重复:“我说,为了维护我们的平静的生活,我要去拯救世界了。”
“你为什么要去?”
一开口我就恍悟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刚刚要挽回说不用在意,克也已经回答了。
“如果我不去的话,谁会去?和你聊过后,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拥有力量的人太多了,根本不差我一个,我这份力量或许同样杯水车薪。可那又如何?总有人要去,我只是希望,至少不要在未来后悔没有保护好我的朋友。”
这番话帅气得可以拿去作为当红漫画男主的台词。
他的态度空前认真,堪比拿最后的十连抽卡赌出的角色不歪,完全是气势支撑内心,也根本不让人看出一丝软弱与后悔。
“你在这里不能保护吗?”我试图说服他不要冒险,“有时后勤也同样重要。”
“之前或许是这样。但这次不同。”克也摇头,“你能感受到吗?我们脚下的结界在削弱,过不了多久,藏在下方的什么东西就会破土而出。我不清楚那是什么,说不定那东西会杀死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做点什么。里世界一定会有办法。”
他不清楚那东西的具体模样,会产生这种可怕的联想也正常。
我缓缓吐出口气:“听我说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地下的那个东西其实……”我尝试说出一部分真相,没能实施就被打断。
“你想说那不危险吗?”
克也忽然笑了,“我猜到你会这么告诉我。偶尔我会觉得,小林你是不是对处在这边的我们有些保护过度。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为了杜绝我们的好奇,能隐瞒遇到的危险,能将自己所处的绝境轻而易举忽视。那天在游戏世界里,我后来去周围勘察,发现一处悬崖下的树枝上有一块布料。那块布料和你裤子上缺失的一模一样。你曾经不得不从悬崖跳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或许还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我知道你一定遇到过很多事,但我绝不可能知道具体的细节。你从来都一厢情愿将我们隔绝在你的危险之外。意识到这点的那天我才明白,明明你时时刻刻与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曾经觉得你身上有股奇怪的若即若离感。原因很简单,我们所知的只是日常的安全的小林,并不知道其余时间的小林。”
“其实那天,能在游戏世界看见你我真的很高兴。”他眯起眼,陷入回忆,“即使你否认是来救我的,我也感到高兴。我终于看见了主动展露出不同的小林。不是被强行召唤,而是愿意为了朋友伸手的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