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齐谢过,将礼物郑重收好,也回送了他们礼物。
送宗鸿飞的,是冠海楼的十间预定券,无论他哪天想去,想带谁去,提前一天去定便可。
一次都用可以,分成十次也可以。
宗鸿飞想在京城走仕途,他从来没瞒过,颜君齐和贺颂之都知道。
颜君齐:“我身无长物,你能用得上的大概只有这个了。”
宗鸿飞怔了怔,笑道:“如今冠海楼一桌难求,能从睿王那儿弄到这个的,满京城也就你家了,我可是得了大便宜!”
颜君齐莞尔。
他送贺颂之的,是他自己写的册子。
贺颂之要调任前去的目的地,正是颜君齐先前以为自己最会调去的地方之一。
颜君齐将他先前为调任准备的资料和推行新商税的具体想法全写进册子里。
贺颂之惊讶不已。
颜君齐:“你要去的地方我调查过,那边人际复杂,官商勾连,你一个人一定要万分小心。”
贺颂之要去的地方也算不上什么好去处,是他调查时,情况最复杂的地方。
颜君齐不知贺太师是不是故意要将贺颂之放到那儿去磨炼,可想想贺颂之这脾气,做事太温和讲理,别说仗势欺人了,搞不好还会瞒着他和贺太师的关系,到那儿八成会碰壁。
颜君齐难免担心,叮嘱道:“你去后他们一定会先给你下马威试探你,不要隐瞒你是贺太师的族亲,要让他们知道你与太师关系亲密,你先吓住他们,他们才不敢欺你瞒你。你无需理会当地那些地方大家,直接从商户下手,让他们了解到新商税的好处,时日久了,他们才会信服你,帮助你。”
贺颂之心头酸涩暖热:“你也是,我再难,有太师在,他们也不敢加害我性命,倒是你们,蛮族归附日短,矛盾却有上百年,你们一定要万事当心。”
到了卢栩这儿,画风突变。
卢栩站好最后一班岗,在这个月账单上签字,商议下个月的菜单。
卢栩嘱咐月辉楼的掌柜、伯府的管家:“看好伯爷,有事找公子和夫人,每个月要给夫人过一次账,夫人忙里忙外,田庄的事管家你多替她操心,伯爷……我不在,你们记得把店里的酒藏好,别叫伯爷自己都偷喝了。”
承平伯:“我就在这儿呢,你同我说不就成了?”
卢栩:“伯爷,京中局势微妙,你长点心,不熟的聚会不要去,不该说的就装傻,去哪儿前先问问夫人,省得你不小心惹了祸,牵连世子挨罚。”
承平伯:“你走吧,你走吧,都说了八百回了,当本伯爷是八岁小孩吗?”
卢栩腹诽,你最多五岁。
然后嘱咐冠海楼掌柜和代表睿王来送他的三管事:“按我们先前商量的经营方式来,需要问我的,每月或半月送书信给我,若遇到什么情况,不要问王爷,去问桓公子,王爷说了不算知道吗?”
三管事和掌柜忍笑,“放心吧。”
最后,卢栩嘱咐他教了还没多久的徒弟:“菜谱我留给你了,若遇到什么麻烦,给我写信吧。”
关潜很遗憾没能和卢栩多学些日子,闷闷点头:“知道了师父。”
卢栩:“月辉楼那边你也多关照些。”
关潜:“师父放心。”
卢栩:“我弄到好食材会寄给你的。”
关潜马上高兴:“一定要寄啊师父!”
卢栩:“……”
总觉得这声师父比先前叫得更诚恳了呢?
太阳升高,他们终要道别。
护送他们北上的范府亲兵来催。
大人忍得住,年龄最小的米添眼泪哗一下落下来,“阿舟哥哥我等你的信!”
姜濯眼睛红红,嘱咐亲兵路上要护好他们一家。
卢舟也忍着眼泪同他们挥手道别。
卢栩拉卢舟和颜君齐上马车,浩浩荡荡出发。
他们来时一辆车,走时却足有二十五辆车,装满了他们的家底家业,还有京中朋友送的各种礼物。
卢舟掀开窗帘,探头使劲往后挥手。
卢栩驾着马车跟上队伍,听见后方传来悠扬的笛声在吹送别曲。
颜君齐从盒子中拿出玉笛,找找调子,合着宗鸿飞的笛声,也吹奏起来。
京城逐渐远去,车队渐渐进入野外的秋景里。
卢栩听着笛声,回首望城门,巍峨的都城成了越来越小的点,在视野中逐渐消失不见。
入眼的,是京郊无边的秋色,是辽阔苍茫的蓝天,稀薄的云悠然飘过,头顶有南飞的鸟经过。
卢栩深吸一口气,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比城中清新。
他们出来了。
卢栩靠到车板上,敲敲车门,“换首轻快点儿的曲子!”
车内笛声一顿,很快,换成了卢栩特别喜欢的那首贺状元。
卢栩“噗”一声笑出来,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在坐板上合着拍子敲鼓点。
卢舟掀开帘子,先一步坐到卢栩旁边,也跟着卢栩一起敲拍子。
一曲结束,颜君齐又吹了一首,同样是轻快无比的曲子。
随后,又吹起那首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的《水调歌头》。
卢舟、卢栩兄弟俩开始跑调跟着瞎唱,没多久就把其实不太精通乐器的颜君齐带沟里去了。
三人放飞自我瞎吹瞎弹,互相嘲笑对方跑调。
同行的范府亲兵忍不住频频看他们。
颜君齐吹累了,放下笛子给他们俩递果子,卢舟左手喂哥哥,右手自己吃,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干掉两个大雪梨。
卢栩昨日特意从睿王庄子里薅来的。
庄子里有专门保存果子的地窖,拿出来一点儿水分没脱,贼新鲜。
卢栩问颜君齐:“你还会吹笛子?”
颜君齐:“县学书院的先生教过。”
卢栩:“吹的不错,以后有空教教我。”
颜君齐点头:“好。”
说风就是雨,卢栩啃完梨子,抹抹嘴将缰绳给卢舟,自己爬进车里要学吹笛子。
从京城一直到叠峰山前,一路都是宽敞的官道,如今颜君齐是正经的官员,可以一路住驿站,他们连找客栈的工夫都省了。
又有范府的亲兵引路,卢栩一路不用操心,快快乐乐学笛子,教卢舟、颜君齐驾车,开开心心吃吃喝喝,度假似的。
路程走到一半,他们开始遇到雨雪,被困在驿站休息时,他还顶风冒雪满县城乱转,看距离京城一个月路程的地方风土人情有什么不一样。
再往北,渐渐进入山区,路开始难行,天气也不如原来好。
再向北,慢慢过渡到高原,继续北行,再过渡向平原,然后就进入叠峰山的群山区了。
这里是大岐的北边的屏障,是大岐北方的大门,延绵几百里都是高山,景色壮丽,号称千里画屏。
想要通过叠峰山,只有六条路可走,每一道都是大岐重要的关隘和屯兵地。
出了最北边的卧虎关,便是定北郡了。
卢栩他们到时,叠峰山正在下雪,无尽的山峦覆雪,一片清冷寂白。
快入关时,已近黄昏,雪势渐渐变小,慢慢停下,云雾散开,在山顶透出一片夕阳来。
卢栩敲车门,叫颜君齐和卢舟看,橘色的霞光如剔透的瀑布流到山顶上,将山顶的白雪照亮,像点燃了篝火,像给苍山戴了金橘色的皇冠。
虽然不如南郡山水秀丽,这里的壮阔也够动人心魄。
卢栩揉揉冻红的鼻头,拍拍帽顶上的积雪,笑道:“看,多漂亮!以后这就是咱们家后院的院墙啦!”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图穷匕首见,不要让伯爷和王爷做主,不然伯府和王府都得玩完。
睿王:我比他强点儿吧?
承平伯:???
第271章 卧虎关
卧虎关是虎贲军的屯军地,主力就驻扎在城内,附近生活的百姓很少,在此生活的除了驻军,剩下的几乎全是军户。
卢栩他们抵达时,提前收到消息的虎贲军已经派了传信兵在这儿等他们——
等他们去贺承业那儿领卢栩陆续通过官驿和军驿寄来的东西。
官驿理论上该送到镇安县衙,只是卢栩东西太多,而且陆陆续续一直来,只靠官驿那点儿人手出关不安全,怎么都要找虎贲军护送,卧虎关前一站的官驿干脆将东西全给卢栩存放到了贺承业这儿。
卢栩挺不好意思,跟着传信兵往驿站走。
卧虎关不算县城,没有县官,唯一的官驿是给战时来前线督军的文官用的,面积极小,基本形同虚设,现在连贺承业都不住在这儿。
不过这里军驿却极大,两个驿站就挨着,对比十分惨烈。
传信兵解释道:“我们这儿平时没什么官员来。”
卢栩:“理解。”
从前的最前线嘛,来这儿都是军官。
按规定他们是只能住官驿的,可官驿显然放不下他们这么多车,卢栩和人商量:“我们和颜大人住官驿,这些兄弟都是大将军府派来的护卫,从前也都是将士,让他们带马车到军驿去住成吗?”
他们这儿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又是风又是雪的,总不好叫他们在外面过夜吧。
传信兵:“我去问问!您稍等。”
没一会儿,贺承业骑马赶来了,范家的亲兵看见他,纷纷叫起姑爷。
卢栩:“贺大哥好久不见,原来您是大将军的女婿呀?咱们这么熟了,您也没和我说过,我在京城这么久都不知道呢!”
颜君齐:“……”
卢舟:“……”
语气能再假点儿吗?
颜君齐和卢舟也从车上下来,朝贺承业行礼:“贺督军。”“贺先生。”
贺承业失笑,“外面天冷,快进驿馆吧。”
有他带领,卢栩也没再提什么去住官驿,牵着马车朝卢舟和颜君齐挥挥手,一起去住军驿。
那官驿看上去年久失修的,说不定还漏雨,还是军驿的房子宽敞点儿。
贺承业叫人去端热水和火炉给他们取暖,卢栩见他冻得满脸通红,手指和耳朵都生了冻疮,将一肚子的阴阳怪气又憋回去了。
“我们带了冻疮膏,卢舟,你去找找。”
卢舟“嗯”一声,跑去马车拿。
贺承业惊讶道:“你们带了冻疮膏?”
卢栩“呵呵”一笑:“鄙人不才,刚好有好几年跑北境的经验。”
贺承业无视他语气中的怪里怪气,等卢舟取了药膏进来,他打开瓶子闻了闻,笑道:“竟然是济世堂的药膏。”
卢栩心道,那是,他买还能买差的吗。
贺承业蘸了一小块,抹到手背和手指的冻疮上,先是冰,随即便是麻麻痒痒的刺痛感,很快滋润感渗进皮肤,手上还有点儿淡淡的药膏香味儿。
贺承业心中默默感叹着,无论什么环境,哪次见到卢栩,他似乎都特别会享受。
贺承业合上盖子还给卢舟,“卢舟好像瘦了点儿。”
听见贺承业这唠家常似的开场,卢栩警惕的雷达嗖一下翘起,他如今看见姓贺的就心生警惕,觉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待卢舟回答,卢栩先道:“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熬的。”
卢舟左瞧瞧,右瞧瞧,乖乖道:“也没怎么瘦。”
卢栩:“嗯,这次还行,多亏有上次进京的经验,我们准备得足,长途跋涉,一路上顶风冒雪的,也没生什么大病。”
颜君齐听不下去了,瞥他一眼,卢栩马上收起牢骚,坐正了几分。
贺承业早从家信中知道他不想来,只笑不作声。
颜君齐问道:“贺督军,我们初来乍到,对定北郡不熟,我路上听说苏大人似乎在卧虎关,不知是真是假?”
贺承业:“苏郡守在卧虎关养病,你若想拜访他,不妨明日过去。”
卢栩惊讶:“真病了?”
苏岭中可是定北郡的郡守,卧虎关以北才是定北郡的地盘,他一个郡守,什么病要到自己地盘外看,定北郡没大夫吗?
颜君齐:“咳。”
卢栩马上改口:“我们这次还带了不少药材,不知道苏大人是什么病,兴许能用上?”
贺承业示意无碍,但还是稍稍压低了些声音:“镇安县蛮人与百姓起了冲突,情况有些失控,苏大人前去协调,回程途中遇到狼群,他的马受惊失控,将苏大人摔下马,定北郡缺医少药,大夫怕救治不好,紧急把他送到卧虎关来了。”
颜君齐:“可有大碍?”
贺承业摇摇头,“人已经醒了些日子了,只是受惊过度,时不时会发烧,若你们带的药充足,明日不妨问问军医能不能用得到。”
颜君齐:“好,明日一早我便过去。”
卢栩却听得心沉沉的。
苏岭中可是郡守,在定北郡摔伤了,竟然要到卧虎关来治病。
那北庭县状况得是什么样?
贺承业:“卢兄弟,正巧我有些事要同你商量。”
卢栩回神,“嗯?哦,什么事?”
贺承业:“你从京中送来的那些东西……”
卢栩当他是嫌弃占地方,马上道:“等我们安顿好,我马上就运走。”
贺承业:“不,我是想问问你是否运了许多粮食和油盐过来?”
卢栩:“嗯?”
卢栩拒绝三连:“我带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口粮!”
贺承业失笑:“你们三人何时才能把那么多粮食吃完?”
卢栩:“我们到了北庭县还得养官差衙役护院师爷杂役呢。”
大岐给吏员薪资有限,超出的得地方官自己解决,卢栩来前都打听过了,定北郡银子根本不好使,吃的用的才是王道。
那是粮食吗?
那是他雇人保平安的工资。
贺承业和他打商量:“转卖我们一半可行?”
卢栩摇头。
贺承业:“三成也好。”
卢栩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他可不上当了,在朔州赊给骁骑军的粮食,到他从观阳走的时候骁骑军都没还上一半账呢。
要不是他赚钱有方,能靠别的大口回血,他们观阳联盟早被这群赊账不给钱的拖死了。
卢栩:“贺大哥,你是督军,又不是军需官,不管军粮吧?你干吗不向京城催呢?”
贺承业苦笑。
他哪里不催。
不止他催,魏定山也催,连苏岭中都天天往京城送信哭穷。
户部根本不理啊!
他才来时户部碍于他和贺太师、范孝的关系多少还给挤出来点儿,后来他要也没用了。
户部让他效仿在朔州时,尽量就地解决,可这边情况还不如朔州呢,他逮着苏岭中这郡守薅也薅不出粮草来。
贺承业:“那药草可能留下一些?”
卢栩纠结半天,点点头:“我最多只能留下三分之一。”
贺承业:“好。”
卢栩:“我们来的路上见附近城镇也有不少小商户,你们不能找他们买吗?”
贺承业苦笑,“等你们到了北庭县就知道了。”
卢栩茫然。
贺承业没再多说,约好了明日会派兵送他们赴任,便提出告辞了。
他掀帘子望着院中停的二十多辆马车,站了好一阵,搞得卢栩一阵心虚害怕,生怕他一言不合下令把他们行李给扣了。
卢栩:“明天你见完郡守,咱们赶紧走,我觉得这儿就是个贼窝。”
颜君齐哭笑不得,“别乱说。”
卢舟:“哥哥,北境也是这般吗?”
卢栩:“现在不是了。走,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早点儿吃饭早点儿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卢舟点头。
不过晚上写信时,卢舟将今日的见闻悉数写到信中,第二天一早去驿馆给姜濯送信。
只是寄送信件时,莫名觉得对方对他有些敌意。
卢舟还没用过军驿,卧虎关只有军驿没有官驿,见对方表情不好,他问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若是不方便他可以暂时不寄。
收信兵臭着脸道:“你家县令还没赴任便要送信?”
卢舟:“并非颜县令要送。”
收信兵:“那是谁送?”
卢舟:“我。”
收信兵:“你?你什么官职?我们这可是军驿,没有军情,要我们冒着大雪替你送信?”
卢舟顿了顿,本想将姜濯给他的令牌拿给对方,可看外面没过半个小腿的积雪,又将信收回去了,“抱歉,我改日再寄吧。”
他刚要走,对方忽然叫住他,“唉,小孩,是你家县令大人先前往军中寄送来许多粮草吗?”
卢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粮食,主要是些日用品。”
“那里面有粮草吗?”
卢舟点头。
“你们用我们军驿运粮,一袋粮食都不想给我们留下是吗?”
卢舟一怔。
另一边,卢栩也正因为这事与卧虎关的粮官争吵。
卢栩:“我再说一次,你们督军只是代收,这些全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不是朝廷拨给你们的军粮。”
粮官耍无赖:“我管你们是什么粮,既然是从军驿送来的,那便是军粮。”
卢栩气乐了:“贺承业呢,我要见贺承业。”
粮官:“贺督军一早便出关了。”
卢栩:“魏定山将军呢?”
粮官:“将军不在。”
卢栩:“你们这么大个关隘没管事的人了吗?把他叫来。”
粮官笑道:“我就是,粮食的事你和我谈便是了。”
卢栩:“我跟你谈个屁!你放不放行?”
粮官笑:“你把粮食留下,随便走,我叫兄弟们护送县令大人去上任。”
卢栩:“我不留下粮食,你就不叫我们去上任了是吗?”
粮官只笑不答。
卢栩也笑了,“那正好,你当老子很乐意去吗?”
他跑去车上取下范孝写给魏定山和贺承业的信,连同颜君齐的任职文书一同往他怀里一拍,冷笑道:“粮食我不要了,官我们也不干了,这县令你去做吧!”
粮官:???
他低头一看怀中的书信,竟然是魏定山亲启和贺承业亲启。
还没闹明白这是谁写的,卢栩竟然真叫人掉头,不往北了,回京!
粮官:?????
范府众人:“……”
卢栩自己先上了马车:“你叫什么名字?”
粮官:“干什么?”
卢栩:“我要找御史台弹劾你!”
粮官:“……”
卢栩:“不告诉我没关系,我找兵部查,查不到我就弹劾魏定山、贺承业!等着挨参吧你们!”
粮官一急,连忙道:“把门关上,把他扣下!”
颜君齐刚看完苏岭中,正和军医回来取药,恰好看见这一幕,颜君齐怒喝:“谁敢?!”
作者有话要说:
粮官: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要掀桌子?
卢栩:呵呵,我有丰富的被打劫经验,能让你吓住?
粮官人有点儿懵。
从他们这儿出关的小县令不少了,哪个不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别说县令,苏岭中这郡守都要仰仗他们虎贲军鼻息才能在定北郡立足,这俩人才是好大的胆吧?!
他定了定神,想清楚利害,腰板又直了。
“我等并未阻拦大人赴任,倒是这位大人家的家仆要闹着回京,连您的文书都扔给在下了。”他将文书和书信一起给颜君齐。
颜君齐根本不接,冷笑道:“既然给你了,你便替本官拿着,听好了,他不是什么家仆,他是睿王举荐,陛下亲封的大岐唯一的皇商,他为何闹着要回京,待我们回去,孰是孰非陛下自会有定夺。”
粮官:“……???”
皇商是什么?
不是,怎么你也要回去?!
粮官直傻眼。
他马上道:“在下只是同这位……公子开个玩笑。”
卢栩:“玩笑?行,那你放行吧,把我的东西一样不落下装好,我要带走。”
粮官笑道:“大人使用了军驿,按规定这些东西都要充当军用。”
颜君齐:“大岐哪条律法写了使用军驿物资便要充当军用?”
粮官卡壳,依旧道:“我们历来是如此的。”
颜君齐:“虎贲军历来如此,还是所有军旅俱是如此?”
粮官:“自然……都是。”
颜君齐:“好。你们驿站在哪儿?我替你们写折子参贺太师。”
粮官:???
他忙道:“这关贺太师什么事?”
卢栩:“当然是贺太师知法犯法呀,是贺太师叫我把东西送到这儿,让你们督军代收的,你们不给,人多势众,我们人单力薄的,又抢不回来,我们不找他要损失找谁要?我怀疑贺太师和你们勾结故意坑我东西!驿站在哪?我也要给王爷写信,请他替我去问问陛下大岐有没有这条规矩。”
他气鼓鼓地转头问颜君齐:“是该问陛下吧?”
颜君齐:“兵部和刑部。”
卢栩:“哦,那就早朝问吧。”
粮官:“……”
他才不信他们真有这种通天的本事,真认识王爷,敢参太师,他们能混到这儿来吗?
早留在京城做大官了!
粮官有恃无恐,科普道:“县令大人,这位公子,我们这儿没官府,设的官驿只能接待,送信的只有军驿站,您二位没有军职,不能用我们驿站传信。”
寄不出去,看你们怎么办?
卢栩乐得直笑:“那没事,我弟弟那儿有太子府的传信令牌,军驿也能用。”
粮官脸色终于变了变。
见他下意识还想阻拦,卢栩道:“怎么,你还想拦我们?要不你把我们全扣下算了,我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不如你干脆把我们全杀了,然后诬赖给蛮人。”
众人听罢脸色俱是一变。
连持续沉默的范府众人表情都肃然起来。
卢栩却不慌不忙继续道:“不妨告诉你们,我弟弟每五日都与太子府通信,等太子府察觉不对追查起来,你们可以看看是大理寺、刑部派人来查案,还是兵部派人来调查。”
范府几人对望一眼,表情又变得微妙起来。
卢栩有恃无恐走到粮官跟前,戳戳对方胸口,天真无邪问道:“为了这么点儿东西,你想逼你家将军造反,还是挑起蛮人和大岐的矛盾,好再打一仗呀?”
粮官冷汗下来了。
角落的小兵见状不对,匆匆跑去报信。
营地内,贺承业安排护送颜君齐他们去赴任的偏将还被扣在副将营中。
副将想吓唬他们一通,扣下卢栩的物资,偏将得了贺承业的命令,却也想顺水推舟,能多扣一点儿是一点儿。
偏将:“你们悠着点,也别太过分,督军昨天回关调粮草,还特意去见了他们,做太过督军那儿我不好交代。”
副将:“你放心,只留下一半便行。”
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埋怨,贺承业亲自去了竟然只要到一些的药草,他们白替人又运又看管那么多天东西吗?
副将:“我就说直接拆了扣下得了,督军非要等他们到,要是咱们早就用了,他们到了还能怎么样?吃了都吃了,还能再吐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