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轩松开手,捏住他的下颔,问道:“就是因你产生的心病,幻境里我对你求而不得,你的几次离去已成为我继续修行最大的魔障,幻境外我因你替我挡劫而自责,放弃飞升只为复活你。无论哪一个我,爱你或者是不爱的我,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戚玉咬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嘴道:“不是的……”
可能是受幻境外记忆的影响,陈鹤轩对戚玉不再像幻境里那般温柔,他不想再继续废话,只道:
“治不治不由你决定,我的修为已经随着我的记忆一起恢复了,虽然在幻境里只能恢复到渡劫期末,但是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别想着又背着我藏起来。”
戚玉垂下了眼睛:“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陈鹤轩想了想说:“听我的话,不要离开我身边,懂?我现在心病还没有治好,要是你再擅自消失,我也不知道我发病了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说完,他嘴角微扬,忍不住掐了一下戚玉的脸,说是掐其实力度很轻,像是话本里的调情一样。
“嗯”了一声,因为陈鹤轩靠得太近,戚玉下意识想要离远一点。
想到幻境里戚玉向来是不对自己设防的样子,又见恢复记忆后戚玉下意识远离的样子,陈鹤轩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涩。
陈鹤轩躺下把戚玉团巴团巴搂在怀里,将人的脑袋按在胸前,自己的下巴蹭着戚玉柔软的发顶,道:“脑袋痛,先陪我睡觉。”
第76章 联手
被人强硬地锁在怀里,戚玉一动不动,刚阖上眼一会,又忍不住睁开眼睛悄悄看陈鹤轩。
陈鹤轩不知为何觉得好笑,趁着戚玉睁开眼睛的时候也睁开眼,抿了抿唇藏起笑意问:“你脑袋不痛吗,为何看我?”
被人当场抓包,戚玉垂下眼睛,找了个借口解释道:“头痛,睡不着……不是在看你。”
“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陈鹤轩也不笑了,立即坐了起来,很自然地把戚玉抱进怀里放在腿上。
戚玉用指尖轻轻抵住陈鹤轩的胸膛,说:“也没有很严重,不是很疼,一件小事罢了。”
陈鹤轩按住他的太阳穴,将温和的灵力输送进去以缓解他的不适,温和却不失强势地道:
“以后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跟我说,不要自己忍着,不要瞒着我。”
说到这,想起戚玉的多次隐瞒,陈鹤轩有些生气,抬了下盘起的腿,让戚玉不得不靠得更近。
“嗯。”戚玉不敢反抗,乖乖地任由陈鹤轩折腾。
恍惚间,陈鹤轩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戚玉总是这样看着他,被他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移开视线。
好像他们之间还只是单纯的师兄弟关系,他从未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戚玉也从未离去。
“不难受了,可以停下来了,谢谢。”戚玉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将他游离的思绪扯了回来。
陈鹤轩松开手,垂眸长久地注视着戚玉,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在不声不响中竭尽全力地抱住戚玉。
戚玉抬起眼睛,似乎惊到了,还是任由陈鹤轩抱着,哪怕陈鹤轩的力气真的很大,他也只是蹙了一下眉。
“真好……”陈鹤轩将下颔垫在戚玉的肩上,声音略微沙哑。
戚玉察觉到眼前这人似乎不太好,但他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问:“什么真好?”
陈鹤轩没有回答,眼眶酸涩,喉咙肿痛,喉结慢慢移了下来,再次说了声:“真好……”
能再见到你,真好。
在寻找戚玉魂魄的三十五年里,陈鹤轩从来没有梦到戚玉,连在梦里看到戚玉都不可能。他不敢打开戚玉留下的两幅画像看,只怕自己睹物思人。
所以,这真的是自他送戚玉去至灵岛之后,第一次见到戚玉。
陈鹤轩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情,在这一刻,他只想永远像这样紧紧抱住戚玉,不再松手。
肩头被不知从哪来的液体打湿,这液体太过滚烫,二次撕裂了戚玉溃烂的伤口。
疼痛使戚玉愈发清醒,放在陈鹤轩身侧的手蜷了蜷,到底还是没有搭上去。
东临城,陈家本部。
亭中一阵琴音袅袅,不久,琴音闭。
“你琴艺越来越精湛了。”扶谷风望向陈权,怕了怕手,笑盈盈地道。
陈权净了净手,道:“别奉承我了,我这几年都没怎么碰过琴,只有高兴的时候才拿出来弹弹。”
二人都深知,近年来不断有家族、门派向陈家施威,都想从陈权身上撕下一两块肉来。一件又一件事压在陈权的肩头,像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扶谷风没再深入,只问:“那今日为何而喜?”
“自然是为能见到你而喜。”陈权在扶谷风身旁坐下,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也为了你即将离开此界而喜。”
扶谷风将手叠在她的手上,皱眉犹豫道:“我想留在这里,不想飞升上界。”
陈权转头用善意的眼光看着她,问:“为何?”
“我觉得留在此界的意义比去上界的更大,如果留在这,我可以保护你们,还可以教更多的女子如何修炼。”扶谷风握紧陈权的手,坚决道。
“不,你不能把自己束缚在这里,你本可以走得更远……”陈权皱眉道,“我们并不弱,更不怕死,不用你护着,至于修炼,我认为你的飞升能带动更多女子修炼。”
“师尊”,扶谷风重重地喊了一声,坚定地道,“我认为我一人飞升不能改变什么,只有越来越多的女……”
“算了,你再好好想想,这件事以后再议。”陈权打断了她,接着道:“说正事吧,陈鹤轩给我递了拜贴,说是想见你一面,你可要见他?”
扶谷风从陈权脸上读到决绝,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道:“他有说为何要见我吗?”
陈权将拜贴拿给扶谷风,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扶谷风盯着拜贴上那排“事关突破天劫和戚玉”的小字,沉思了一会,道:“那就麻烦师尊你安排我和他见面吧。”
见面的地点被陈权定在了她手下一座秘宅里,只有陈权的心腹才知道这个宅子在哪。
扶谷风到的时候,陈鹤轩坐着等了有一会,几上的茶杯没再冒气了。
“见过扶道长。”陈鹤轩起身,上前弯腰拱手。
“不必,说正事吧”,扶谷风直直从陈鹤轩旁边走过,于小几后落座,“到底是什么事情与天劫和戚玉都有关。”
陈鹤轩开门见山地道:“你快要渡劫了,但应该没有十足的把握突破天劫吧?”
扶谷风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一瞬间只觉心惊胆战,她明明把修为伪装成炼气期,陈鹤轩又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是师尊告诉他的吗?
陈鹤轩解释道:“和家主没有关系,我能察觉到你的修为,是因为我也是渡劫末期。”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在幻境外陈鹤轩渡劫成功后不久,扶谷风也渡劫成功。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幻境外扶谷风渡劫成功的时候,故陈鹤轩推算出现在的她修为已接近渡劫末期。
陈鹤轩又道:“我没有恶意,只想助你一臂之力。虽然你的天罡之气已修炼到最后一层,但你还是不确定能否挡住天劫对吧?”
闻言,扶谷风握住剑,抵在了陈鹤轩的颈部,冷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陈鹤轩面色平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道:“我说了我没有恶意,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保住戚玉。”
“戚玉还活着?”陈鹤轩抛出的信息太多,扶谷风只能顺着问下去。
“还活着,不过是以剑灵的状态存在。”陈鹤轩道补充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是濮雪峰派来害你的人,我和他的师徒关系名存实亡,他把戚玉变成我的剑灵,就是为了让戚玉替我挡下最后一道天劫。”
“他怎么敢这么对戚玉?”扶谷风咬牙道,颤抖的手臂显示出她的情绪在剧烈波动。
陈鹤轩冷笑一声,道:
“说起来我们也勉强算一条线上的,濮雪峰害你的师祖梅晨曦在天劫中陨落,现在他又打算害死我在意的人。”
这是很隐晦的一段历史,梅晨曦天资卓越,实则是万年来第一天才,这样的天才,最后却消失在了天劫中。然而真相其实是,当年作为师弟的濮雪峰嫉妒梅晨曦,在她渡劫时联合众多修士打伤了她,使其死于天劫下。
知道这段真相的,除了当年和濮雪峰一起动手的那群人,也就只有梅晨曦的学生陈权了。
作为陈权的学生,扶谷风自然知道这件事,她心里的疑惑不断加深,陈权只把这件事告诉给她和另外几人,此等血海深仇师尊是绝对不会跟陈鹤轩提起的。
扶谷风的剑往陈鹤轩皮肤里深了几分,她骨头发冷,沉声问道:“濮雪峰那个老贼告诉你的?”
“是。”陈鹤轩道。
他能知道梅晨曦的死因,其实是在濮雪峰渡劫失败陨落后听到的,陈权将濮雪峰曾做过的事公布于世。
陈鹤轩用手指抵住剑尖,站起身来道:“戚玉的肉身在他手上,他告诉我只有打破通道,才会把戚玉的肉身交给我。”
这个说法实际上也是陈鹤轩胡诌的,戚玉在他那里,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说服扶谷风。
扶谷风:“那你自己打破天劫就好了。”
“若我真渡劫了,他会让戚玉来替我挡劫,戚玉只会被劈得飞灰烟灭。”陈鹤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不想戚玉死,正好你也没有把握渡劫成功,所以就来找你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扶谷风问。
“我帮你挡下前面的所有劫,最后一道劫你自己挡。”陈鹤轩知道扶谷风动摇了,紧绷的唇角微微松动。
作为渡过一次劫的人,陈鹤轩大概估计过,渡劫时前面的劫威力叠加起来和最后一道天劫差不多。
修士之所以容易死在最后一道天劫中,是因为灵力已经被前面的天劫耗尽,等到最后一道天劫落下时,已无力抵抗。
虽然他不能替扶谷风挡下最后一道天劫,但是可以替她挡下前面的劫,这样扶谷风就有能力去挡下最后一道天劫了。
扶谷风想了想:“我再考虑考虑,过几日回复你。”
她的确没有把握渡劫成功,天罡之气再强,也不能保证完全挡住天劫。陈鹤轩的提议很难不让她心动,既能救回戚玉,又能助她渡劫成功。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失败的概率,扶谷风也不敢冒险,她不想死,她还想好好活下去,还想去守护那些她在意的人。
回到魔宫,陈鹤轩抱着戚玉坐下,将戚玉手上的话本扯出来放在一边。
被恢复记忆的师兄这样抱来抱去,戚玉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但他也不敢躲,之前有一次躲了一下,就被师兄抱得更紧。
陈鹤轩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漆黑的眼中似乎迸发了一片喜悦。
戚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怎么了?”
自师兄恢复记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兄这么开心。
陈鹤轩亲了亲他的指尖,道:“没什么,只是找到带你出去的方法了。”
闻言,戚玉缩了缩手,眼睛张得圆圆的,像被惊动的小鹿,下意识道:“我不想出去呀。”
陈鹤轩直起身来,盯着戚玉的眼睛看了一会,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太深沉,戚玉看不懂,却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恐惧感,仿佛本能在暗示着他什么。
还未等戚玉深思,陈鹤轩抚了抚他乌黑的长发,轻轻地笑了一声,慢慢道:“你不能留在这里,只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为什么?”戚玉愣了愣,只觉得身上凡是被陈鹤轩手指触及的地方,都在隐隐发凉。
心思在“宝宝”“小玉“戚玉”上转了又转,陈鹤轩到底还是没喊出自己最心怡的那个称呼,只用“你”来代称。
他道:“你真以为在我离开幻境之前,就能解决掉我的心病吗?
“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我也不会花那么多年找你,更不会在幻境里几度失忆又拼命想记起你。”
戚玉被吓住了,张了张嘴唇,苍白无力地辩解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出去,我会在你出去之前努力想办法让你不再这么痛苦的。”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陈鹤轩将戚玉耳侧的头发撩到耳后,轻轻问。
戚玉松了一口气,以为陈鹤轩默许自己留下了。
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又抬起眼道:“你把你想对我做的事情都写下来,我会配合你的,说不定做完就好了。”
“好。”陈鹤轩抱着戚玉转移到侧殿,在书几前坐下。
他将纸摊开放在小几上,转眼看向戚玉:“我不知道该写什么,你帮我想想,你想不出来我就不写了,不写就治不了病,这样你还是要跟着我走。”
“好。”戚玉纠结了一下,要从陈鹤轩怀里爬下来,却被他按住了。
陈鹤轩眼里带着些笑意,道:“不用下去,转过去就行。”
戚玉抿了抿唇,有怨言但不敢说,只好笨拙地在陈鹤轩怀里转了个身,面对小几坐好,拿起了笔。
陈鹤轩靠着墙,半倚在坐垫上,颇有兴趣地盯着戚玉,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掌伸直,看似轻轻扶着实则紧紧掌控着戚玉的腰。
过了好一会,戚玉都没想出来,皱着眉头,用笔冠顶着下颔,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着戚玉认真的样子,陈鹤轩只觉得好笑,难道戚玉真的以为做完这些自己会放他离开吗,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不能解除了。
“还没想出来吗?”陈鹤轩问。
戚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想,提着笔继续苦思。
陈鹤轩没再逼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戚玉的腰身。
戚玉躲了躲,再次抬起眼来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可不可以不摸了呀。”
陈鹤轩想,戚玉也太会了,怎么有人会用这样柔软的语气拒绝别人,这就是在√引他吧。
他笑了笑,自认为善良的不戳破戚玉的伪装,同时坐直,得寸进尺地把另一只手也贴在了那细腻的皮肉上,道:
“你不是说了要配合我吗,只是这种程度就不愿意了?”
戚玉握紧了笔杆,有点委屈的样子,闷闷地道:“抱歉,那你继续吧。”
陈鹤轩越发觉得心头痒痒,下巴贴在了他的肩上,细细地嗅着发香,懒散地道:“想不出来也没事。”
戚玉其实不太想得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在他的预料中,师兄恢复记忆以后,应该和幻境外一样对他很冷淡,可是……戚玉总有一种被恶鬼死死盯上的感觉。
其实他的感觉没错,现在的陈鹤轩就是一只恶鬼,他从没有戚玉的地狱中来,只为占有戚玉的一切。
过了一会,戚玉终于放下笔,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陈鹤轩满意地勾勾嘴唇,再次抱紧戚玉,问:“想不出来吗?”
“嗯。”
“那就只能跟我走了。”
戚玉沉默了一会,不再反抗,又“嗯”了一声。
“乖宝宝。”陈鹤轩不满足于看不到戚玉,便托着他的腰将他转向自己,轻轻地啄了啄他的唇角。
“不是的。”戚玉抬起眼睛,避开陈鹤轩的视线,道:“我想就算我留在你身边,也帮不了你什么。”
陈鹤轩呼吸一滞,唇角抿直,问:“为什么这么想?”
他捧住戚玉的脸,让戚玉不得不看向自己。
戚玉眼里没有波澜,他无动于衷,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过了许久,戚玉才道:“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能救你?”
他在不断下坠,无人能救他,他也救不了任何人。
陈鹤轩捂住了戚玉的眼,于是戚玉没有看到他神色复杂、脸变得扭曲的样子。
良久,在黑暗中,陈鹤轩的声音终于响起:“我陪着你。”
他既然救不了戚玉,那就和戚玉一起坠落。
戚玉的眼睛异样地颤抖了一下,柔软的睫毛轻轻地刮过陈鹤轩的手心。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戚玉张了张嘴,有些慌乱的样子:“不用这样,你……你还有光明的前途,还有你的大道,你不应该选我……”
这样说着,眼泪滚出了眼眶。
对陈鹤轩,戚玉又爱又恨,但他一直不清楚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可在这一刻,戚玉明白了,终究还是爱多一点。
他爱的是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陈鹤轩,一提起“大道”眼睛就会发亮,瓶颈期会沮丧但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更加努力修炼……
哪怕曾多次阴暗地希望陈鹤轩堕落,可真到这种时候,戚玉也不想陈鹤轩走向悬崖。
陈鹤轩温柔地、长久地注视着戚玉,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一直很后悔。”
戚玉的泪一直在安静地流着,他哽着声音道:“师兄,你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
“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明明有很多次我可以抓住你,你也就不会受那么多伤害了,可我没有,那么多次机会,我每次都选错了。”
陈鹤轩苦涩极了,松开放在戚玉眼睛上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脸上的泪。
“不是这样的,是我太疯了只想把你关起来,后面则是我自己本来就不想活了,总之都是我擅自把你牵连进来了。”
戚玉呆呆的,泪却扑簌簌地落,执着念道:
“我们的相遇是错的,我不应该喜欢你,如果我听你的话早一点放弃,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怪我。”
陈鹤轩只觉得戚玉太狠了,为了推开自己甚至不惜否定对他的感情。
他苦笑了一下,感到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出于心疼戚玉。
戚玉有多痛苦,陈鹤轩就能感觉到数倍以上的痛苦。
他温柔地捧起戚玉的手,唇轻轻落在手掌,如同道:“不要推开我,不要否定我,我再也不会放下你的手了。”
一吻落下,像是被火舌烫了似的,戚玉用力收手回手,却被陈鹤轩紧紧握住。
陈鹤轩的告白令戚玉脊椎骨忍不住发冷。
戚玉太害怕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暗中牢牢抓住了他的后颈,又好像是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一个笼子从天而降将他关住。
戚玉终于挣开了陈鹤轩的手,用力捂住他的嘴,慌忙地恳求道:
“师兄你肯定是被幻境里的记忆影响了,你忘了吗,你不爱我,你欺骗我并且联合他人一起杀了我,后来你又你把我交给至灵岛销毁。
“你不爱我,我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被戚玉捂着嘴,陈鹤轩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戚玉,眼里闪过一丝悲痛。
就像陈鹤轩知道戚玉很痛苦一样,戚玉也能感觉到陈鹤轩很痛苦。
在陈鹤轩面前,戚玉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他啜泣着,仍在否定:“幻镜里的都是假的,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疯狂的追求者,你想复活我也只是因为内疚。”
多可爱啊。
心痛的同时,陈鹤轩还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喜悦。
他无可救药地喜欢戚玉现在这样因他而情绪波动的样子。
哭吧,继续哭吧,逃不了的。
这样想着,陈鹤轩拉开戚玉的手,掩藏起唇边的笑意,抿直了嘴角,温柔地道:
“宝宝,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同样的时间点,幻境外的我没有心魔,而幻境里的我却有心魔?”
戚玉手一顿,身体内部感觉到彻底的冰凉,他的四肢开始不住地战栗,呆呆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心魔是在幻境外产生的。那日我渡劫之后,得知你替我挡劫,我便疯了,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起旧事,陈鹤轩很平静,就好像疯掉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为了复活你,我勉强克制自己,将有关你的感情和记忆都封锁,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不然早就自戕了。
“可是复活你并没有那么简单,快三十五年,一万三千多个日夜,每一天对我而言都生不如死,如果没有心魔,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再见到你的这一天。”
闻言,戚玉骨头发冷,双腿似乎灌满了铅,手脚不再听他的控制,湿润的眼睛活像惊恐的小兽。
陈鹤轩很满意戚玉的表情,愉悦地亲吻戚玉脸上的泪,柔声道:
“宝宝,你不是爱我吗,怎么能这么狠心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爱你啊,我真的好爱你,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宝宝,你在怕我吗?”久久得不到戚玉的回应,陈鹤轩忍不住问道。
“我……”戚玉绿色的眼睛里布满了悲伤,他轻轻抚上陈鹤轩的侧脸,道:“不该是这样的……都错了。”
陈鹤轩按住戚玉的手,眷念地蹭了蹭他柔软的手心,道:“那你告诉我应该是怎样的。”
戚玉咬了咬唇,只觉心在被揪紧似的发疼,道:“应该是你渡劫飞升、求得大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了……”
“是吗?”陈鹤轩眼神骤然暗了下来,“你是在心疼我吗,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死我也会心疼啊,你让我一个人活着,还不如让我也跟你一起死。”
“我不知道……”戚玉的眼圈发红,“我真的不知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事实上,戚玉也不想知道。
他到底还是个魔,做什么事只是想做便去做了,无论陈鹤轩说什么,他也不会听。
当年囚/禁陈鹤轩时,也只是因为想要他,后来为他挡劫,也只是因为想报复他。
和戚玉纠缠了这么多年,陈鹤轩十分了解戚玉的本性。
他在想,若是在事情还能挽回之前,他就告诉了戚玉自己对他的感情,无论他如何阻拦,戚玉肯定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为他挡劫。
戚玉就是这么犟。
可若是不这么犟,就不再是戚玉了。
想到这,陈鹤轩的心又软又酸涩,他将戚玉搂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说:“不知道也没事,现在你也快要复活了,我们还有未来很长的时间,你只用待在我身边别离开我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自那日陈鹤轩坦白起,戚玉就变得没有那么关注陈鹤轩了,具体就是视线不像之前一样粘着陈鹤轩了。
这日,陈鹤轩抱着戚玉看话本,戚玉忽然转头看向他,问:“你还不走吗?”
连着好几日,陈鹤轩都是这个点离开魔宫的,似乎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陈鹤轩感觉到有些委屈,胡搅蛮缠地问:“宝宝你在赶我走吗?”
“不是,只是怕你耽误事情。”戚玉瞟了一眼他。
“等一下走,迟不了多久,再让我抱一会。”陈鹤轩蹭了蹭戚玉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