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来到巷口那家包子铺前,要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两个包子六文钱,余星点了六个铜板给老板娘,又买了两个肉饼,打算带一个给阿非,老板用油纸包着从锅里捞出来,带着油水的肉饼。余星给了八文钱,取出一个肉饼,边往巷里走边吃,又把另一个肉饼装襟囊里。
离余府越来越近,灰暗巷口蓦然出现两名人高马大的壮汉,余星意识到不对劲,当即匆忙咽下手里的肉饼,警惕地注视着面前两个地痞无赖。
两人朝他走来,余星见机不对转身掉头就跑,另一头同样并肩站着两个无赖,余星被四人团团围住,他定了定神,硬巴巴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我家主子想请您过去见一见。”其中一个大汉笑道,“得罪了余三少。”
话音一落,余星尚未反应,就被人劈晕过去,襟内油纸包滑出,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斜前方。几人将余星套进麻袋,扛肩上快步出了巷口,扔在板车上。
板车上有几筐背篓,分别装着菘菜、冬笋和白苣,出城时守卫得了铜板,也不与他们为难,十分爽快地放行。
第5章 【羞辱】(一更)
余星隐约听见说话声,一个男人让谁快点,他双眼被黑布蒙住,双手双脚被反捆。
余星刚醒来脑子还有些发昏,下一刻嘴就被强行掰开,冰凉液体流了进来,余星心跳徒然加快。
这些人喂他喝的什么?
他们绑自己做什么!?
难不成指望余毅中拿银子来赎?
他们要多少?
余毅中舍得花这笔冤枉钱么?
他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微弱,继而昏睡过去。
一人扯下余星眼睛上的黑布,露出他姣美的睡颜。
其中一人想给余星蒙上黑布,被另一人拦下。
“放心,这迷药效果很好,保管他昏睡个一天一夜,咱们也不用一直守在这儿。”抬手阻止的男人,满是兴奋的道:“那位答应我们的银子,我刚才见一侍女正拿着,还有四个漂亮的侍女,咱们一人一个好好乐乐,再来盯着这小子。”
闻言,那人才将黑布扔地上。
其余二人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隐隐有领头大哥架势的男人再度开口,“不过外面传得还真没错,这小子当真长得好看。”
另外两人发出猥/琐的笑声。
刚才阻止领头大哥的男人提醒道:“别想了,这可是那位要的人。”
“领头大哥”嘿了声,搓了搓双手,眼神变得猥/琐,“等那位玩够了,大哥再求那位爷将这小子赏给咱们,看看这细胳膊细腿的,这皮肤又白又嫩,比小娘子的还要嫩滑,脸蛋也顶好,就连屁/股都比旁人翘。”
另外两人哈哈奸笑,那人白了三人一眼,低声道:“简直痴心妄想。”
其他三人没听见,领头大哥带着三人离开潮湿阴暗的小黑屋,到侧堂取乐。
亦不知过了多久,余星被饿醒了,醒来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屋内潮湿阴暗,透着股常年没住人的霉味,他环顾四周,墙壁用夯土打实,四周只有一面天窗,天窗很小,能容纳一只成年狸猫。
他双手双脚被反绑,磨磨蹭蹭爬到门边,木门关得严实,从外面上了锁,余星试着用肩头撞了几下,没撞开,旧门发出嘎吱嘎吱声,动静将四人都引来了。
余星听见有人在外面吼道:“老实点,免得受皮外之苦!”
余星当即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抓我?”
后面那句话是他故意这么说的,显然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说明是有人授意他们来抓自己的。
那人会是谁?
那人多半认识自己,而自己应当也认识他(她),否则不会平白无故地雇人来抓自己。
眼下他被关着,只有慢慢想办法自救。
自己这么久没回去,阿非一定会找他,若是寻不到人,阿非则会禀告姚氏或者余毅中,为了顾忌余家颜面,余毅中或许会拿银子来赎。
可若是余毅中不愿意呢?
他又该怎么办?
余星心乱如麻。
外面没了声响,那些人走开了,余星饿得没了力气,软躺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底缝隙丢进来了一块饼,余星挣扎着要坐起身,尝试几次未果,之后便软瘫在地。外头响起脚步声,不多时外头一片静谧。
余星知道那人走了,稍微闭眼,调整姿势侧身蠕动到门边,张大嘴去叼卧在地上的干饼,大饼发硬,口感一点儿也不好,可余星饿狠了,半点顾不得,侧躺着吃完地上的干饼。
余星被噎得难受,又慢慢爬回去,肚子没那么饿了,他开始思考这些人为何抓自己?
真的是想要一笔赎金么?
说不定背后之人自己也认识?
余星瞳孔微微睁大,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可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么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余星兀自摇了摇头,不不,一定不是这样,余白薇上哪儿认识的这些痞子?
排除余白薇,余星只能想到瑞王,可是瑞王为何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困住自己?
可他只能困住自己一时,困不住自己一辈子,如此想来又有些说不通,余星觉得瑞王看上去不像这样的人。
这一晚他思绪翻飞,乃至一晚上浑浑噩噩,也没睡踏实。
清晨,天光钻过天窗,照亮室内一小片,余星迷迷糊糊睁开眼,听见此起彼伏的鸡鸣声,瞬间毫无睡意。
鸡鸣声!
这里不是城内,而是城外,他们带自己出了城!
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上午没人送饭,等过了午时,才有人打开木门,两个彪形大汉伫在门口,斜晖洒入将室内照得敞亮,余星被阳光刺激得眯上了眼,等适应了亮度才睁开双眸。
这两人身形魁梧,余星不是他们的对手,且不说手脚还都被绑着,就算没被捆着,也不是他们对手,想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估计没跑几步,就会被他们如同拎小鸡一般,拎回小黑屋。
一人手里端着个破旧陶碗,碗里装着米粥和几片青菜,男人将陶碗放地上,“吃吧,等过了今夜,就不会被关这里了。”
余星神色微动,依旧保持着垂首姿态,舌/头卷走米粥,心里止不住想男人话中之意。
男人见他老老实实没有多问,又看他像条丧家犬般趴在地上吃馊掉的米粥,率先笑了起来,余星充耳不闻,忍着呕出来的冲动,快速咽进嘴里。
两人欣赏了一会儿,转身落上锁,回去继续和送来的婢女玩乐。
日落西山,房门再次被推开,陈旧木门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啦声。余星蓦然睁开眼,除了四名壮汉外,这次还来了个模样周正的男人,和一个气质冷艳的女人。
女人个头不低,只比七尺男儿低了半个头,一身气势如虹,着黑裙,配香袋,简单不失大气。
女人凝视浑身污脏的余星,室内潮湿阴暗,透着股尿/骚/味和腐臭味,她微微皱鼻,扭头看身后四人,眼中带着责问,“怎么把人关柴房?”
“领头大哥”小心作答,“咱们事先也不知余三少爷是仇家还是别的……只得将人先关进柴房,而且您别看他这样,先前几次三番想逃,咱兄弟几个迫于无奈才把人绑了。”
余星无声反驳:他压根就没有逃跑过,他倒是想跑,可被这么捆着别说跑了,站起来行走都要摔一跤。
女人并不相信,淡淡道:“行了,照之前谈好的。”
“他会带你们过去的。”
四人跟着那名男人离开,女人走近了些,外头徒然响起惨叫声,几声之后戛然而止。
余星身子微颤了下。
女人柔声安抚,“别怕,那些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儿,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是不知道乖乖听话。”
女人蹲下身打量余星,如同端详一件货物,察觉到女人的审视,余星微微蹙眉。
不多时男人回来,看了女人一眼,彼此似在交流,只不过余星看不懂。男人上前也不嫌余星身上脏污,将人扛肩上带了出去,女人亦步亦趋跟在后方,余星被颠得险些吐出来,穿过花园从西侧游廊到东厢房。
男人把他放矮榻上,女人用小刀割开绳索,轻柔的嗓音里带着森严警告,“庖人在准备昏食,等会儿他们会带你去沐浴,别想逃走,你是逃不掉的,方圆百里都是主子的人。”
余星心口狂跳,大陈拥有这么大别庄的人不多,特别是在京郊,只有亲王公爵级别的人才有这样的待遇。
女人口中的主子,就是绑架自己的人么?
那人是谁?
或许是余星目光中的疑惑太过显眼,女人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多问,也不要去探听是谁,该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小家伙儿姐姐再教你一件事,想要活得长久就不要多问,当心祸从口出。”
余星皲裂的唇微微发抖,他知道女人在警告自己,哪怕过了今晚他知道那人身份,也无法撼动对方一下,他的地位与力量,对上那人便是蚍蜉撼大树,螳臂当车败无几。
女人出去,男人守在外面,不多时丫鬟们鱼贯而入,小厮提着热水进来,往浴斛里注满热水,丫鬟提着花篮往里面撒玫瑰花瓣,又有丫鬟捧来澡豆、絺、绤和衣物,小厮将屋中央的巨大屏风挪到浴斛前,一小厮到余星跟前,要去脱余星的衣服。
余星道:“我自己来。”
小厮自顾自扒下他肮脏褴褛的外衫,几人合力把余星架去屏风后。
余星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两名力大无穷的小厮这才放开余星。余星进了浴斛,丫鬟用篦子梳理余星毛躁污脏的头发,抹上皂角,小厮给余星搓背,力道大得宛若扒了层皮。
清水瞬间浑浊,小厮又打来两桶热水,换了水又洗了一遍,确认清洗干净后,小厮拿絺布给余星擦拭,穿衣。余星穿得是暗黄色长袍。丫鬟为他梳头,在头顶扎了个髻,用狐脸木钗固定,脚下一双黑色银纹鞋,与刚才天差地别。
丫鬟们出了房门,大丫鬟对门外守着的男人汇报。
男人道:“行了,你们将准备好的昏食端来,不可太油腻。”
大丫鬟应下,带着其他人往东厨而去。
不多时丫鬟折回,手里端着几盘吃食,炒青菜、水煮荪菜,和一碗米粥,粥里加了剁碎的菌菇,余星被饿狠了,也不管饭菜里加没加料,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外面漆黑一片,女人也来了,让人带余星去内院,一路走来四下掌了灯,他隐约见到走廊上有些许血迹,血印半干未干。他徒然想起下午突如其来的惨叫声。
——是那几人的血?
他们被杀了?!
余星一颗心似要跳出嗓子眼,他努力保持冷静。不多时就到了一厢房前,外面守着四名黑衣男,看他们的举止像是训练有素的护卫,跟他之前在瑞王身边见过的护卫极为相似。
护卫将余星带进灯火通明的屋内,便退了出去,余星扭头时护卫刚把两扇大门关上,外间有一张高榻,榻上未曾铺罗茵,高足硬榻下则是个几案,和一个雕花花架,上头摆放着几盆杜丹及百合,一旁是个等人高的书架,和放置茶具的高足案,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折叠屏风,屏风上绘有万马奔腾,群山环绕,云雾之间,水天一色,神驹如同踏着祥云从天际尽头飞来,万马昂头注视神驹的大气磅礴之景。
余星正要往里走,屏风后隐约可见一身材高大的影子,余星立即停下步子,那人的身影消失于屏风上,出现在余星面前。
余星曾设想过诸多,却没想到他曾多次否决过的猜想,竟会成真!他心神一荡,很快理清其中原委,愕然从他眼底淡去,他往后退了几步。
瑞王雇人抓自己,他是如何知道自己那日会出门?一直派人盯梢?又或是别的原因?
瑞王对着余星露出个不失风度的微笑,“星弟,怎么见到本王还往后躲了,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
余星没回答他,再退便要退到门边,外面有人守着,他没机会逃跑。
见余星不回答,瑞王又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显得诡异扭曲,“本王对你不好么?为何要一直生气?我两次三番约你,你竟想倒戈贤王!”
余星疑惑皱眉,他压根不认识贤王,“王爷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贤王,倒是王爷,我倒是不知你所谓的约我一聚,就是将我绑来,饿上我一日,又给我喂迷/药,吃馊掉的食物!”
瑞王瞬间变脸,满脸歉意,“星弟,我真没让他们这么做,我只吩咐他们将你请来,谁知他们擅作主张,不过那四人现如今也不敢再对星弟做什么了,星弟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过来,别跑,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我待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
余星假装放松警惕,瑞王朝他走来,拉过他的手,将他拽到身边,余星正要反击,灵光一闪,忍下心头不适,掐了掐手心,问:“你怎知我那时会出门?你找人监视我?”
瑞王怕余星误会,解释道:“我绝对没监视星弟,弟弟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就是听别人说的,是一个丫头说的。”
他自然知道那丫头是谁,但没有和余星挑明。
余星根据他提到的这点,确认那丫头多半是余白薇的人,时刻监视着自己动向,见他出了门便跟余白薇汇报,为了让自己彻底身败名裂,余白薇不惜在瑞王面前暴露本/性。
余星心头一凛,也不想再跟瑞王假装熟络,甩开他的手,冷漠道:“既然王爷已经见到我了,是不是该送我回去了,三日不在家,不敢劳父母担忧牵挂。”
瑞王狡黠一笑,“今日城门也关了,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去,可好?”
余星跟他保持距离,态度淡然,“行,那就有劳王爷了。”
余星敛下想逃跑的心思,担心被瑞王察觉,以免对方狗急跳墙,将他同那四人一般处置。
余星道:“既无事,我便先回去休息。”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熟料瑞王竟在此时扑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亲了亲,“你当真以为我会这么放你回去?外头谁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喜欢我,乖,弟弟快别害羞了,这里没外人,谁也不会知道,往后我会好好待你。”
余星极力挣扎,瑞王扳过他的脸,与他接吻,余星躲了过去,瑞王彻底被激怒,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余星左脸红肿,嘴角破皮,余星狠狠踩了他一脚,瑞王吃痛一声,稍微松了手。余星抽身朝门边跑,瑞王从后面揪住他头发,用力一扯,余星瞬间头皮发紧,痛得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瑞王乘胜追击一脚将他揣趴,继而凶/性大发将余星压在身下,想扒他长胯。
余星伸手阻扰,被瑞王狠扇几耳光,将余星打得脸蛋青肿,余星痛得不吭声,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瑞王瞧见后仿佛刺激到了某个兴/奋/点,又朝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甩了几耳光,打得余星耳朵嗡嗡作响。
瑞王将人拖拽到榻边,拽住他头发,狠狠撞向木腿,额头撞击木腿发出闷响,余星挣扎地动作逐渐减弱,瑞王俯下身,狞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
这时,余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与勇气,猛地转过头,一口咬在瑞王耳朵上,竟是要将他的耳朵活生生咬下来!
瑞王惨叫不断,咒骂道:“混账东西,给老子松嘴!”
余星咬着耳朵不放,瑞王痛得大声叫囊,痛骂护卫滚进来。
护卫们蜂拥而入,对着余星一阵拳打脚踢,直到余星没了多余力气,松开嘴,瑞王又不解气地踹了几脚。余星披头散发,浑身带伤,朝着瑞王骂道:“废物点心,老子咬得就是你!”
瑞王捂着鲜血横流的左耳,又给了余星两脚,才命他们把人带走,关起来。
侍女进来给瑞王擦药。
余星被护卫们拖死/狗般,拖回黑屋。
厢房内,瑞王耳朵上了药,他呲牙咧嘴得咒骂余星,决定去搞点那种药,下在余星的饭菜里,到时候还怕拿不下他。
余星被他们打得半死不活,出得气比进得气少,后半夜才被扔回东厢房,侍女简单清理了下,便不管不问,任他自生自灭。
第6章 【身死】(二更)
余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衾褥,却止不住发抖,他已有一日不曾进过一滴水,嘴唇干裂脱皮,脸上红肿还未消退,嘴角血迹早已干涸,双眼没被怎么打,除了眼下乌青倒没肿。
喉咙干涸到冒烟,不时传来刺痛,连吞咽口水都如同被利刃刮过,他不敢再吞唾沫。
他饿得浑身没力气,身上又痛又冷,明明是初秋他却感觉比寒冬腊月还要冷。
他闭了闭眼,想着瑞王这下不会放自己回去了,他还会那样对自己么?或许会,又或许玩腻了这种玩乐,等新鲜劲头过去,说不定就不会留自己。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在一个春日里,在大街上和其他百姓一起夹道欢迎陈轩瑞凯旋而归,他并没有做出招惹对方的举动,却是这人先来招惹他,见得不到便狗急跳墙,将他抓来幽/禁!
他能做什么?
他只能鱼死网破。
他想自己多半见不到十六岁的太阳了。
想到这里他张了张嘴,无法出声,压抑得痛苦,嗓子太痛,他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叫声,那声音好像木门被风吹动时发出的,老旧的喑哑的嘶鸣声。
他低吼了几声,宛若只能啊啊啊叫唤的哑巴,他受够了这样的遭遇,再也抑制不住地悲恸大哭。
接下来的一日他半睡半醒,多数时候是睡着的,偶尔能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没人给他送吃的喝的,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两日过去除了冲鼻的血腥味,还有刺鼻的膻/味,以及酸臭味。
他努力睁开眼,想着哪怕再看一下周围也是好的。
他想将自己裹进褥子里也无法做到,周身伤口化浓,屋里充斥着腥/臭,时不时还会听见噼啪噼啪结脓掉落声,以及皮肉重新生长时伴随的阵阵瘙/痒。
他想挠一挠,双臂却动弹不得,那晚他的右臂被打断了,左臂估计也折了,无法抬起,光是轻微动一下,就痛得他额角突突狂跳,眼泪毫无征兆地流淌而下。
一直到第三天,他睁眼瞅了瞅周围,天光洒了进来,屋子里亮了不少。只是——他所在的位置见不着窗格,自然见不着屋外橘黄的暖阳。
陈国京城瑞王府,秋风萧瑟,卷起满地黄枫,于空中盘旋飞舞,最后一片片坠入池中,被鲤鱼用头顶了下,又快速钻回水下。
黑裙女子穿过走廊,直径到得檐下,朝屋内恭敬道:“见过主子。”
“第几日了?”屋内响起陈轩瑞的声音。
女人道:“第三日了,今日便要给他诊治么?”
陈轩瑞嗤道:“他求饶了么?”
“未曾求饶。”女人说。
片刻,屋里才传出冷漠声,“那就明日再寻个大夫。”
女人应下,转身离开。
京郊宅院内,一名身穿荆衣的小厮提着个双层红漆食盒,信步朝东厢走去,外面站着两名守卫,其中一人见他脸熟,跟他说了几句闲话,这名小厮平日里嘴巧,惯会讨好人,与其他小厮丫鬟都很熟络。
小厮道:“林姑娘刚才吩咐小的,来给里边那位送些吃食,三日过去了可别把人饿死了,稍后小子还得进城请大夫。”
两名护卫不疑有他,见他右手挎个双层红漆食盒,伸手揭开盒盖查看。
小厮笑道:“两位大哥,小弟这些都是从庖厨带来的,庖厨这会儿还有呢,正好小子现下还不饿,不如两位大哥先行用饭,小弟在这里给两位大哥守着。”
护卫道:“那行,小赵兄弟就麻烦你先守着,哥俩很快回来。”
被唤作小赵的小厮笑着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又将食盒盖上,推门进去,瞬间被各种臭味呛着,小赵拧起眉头,眼神里满是嫌弃,看向床上的余星更是一脸唾弃。他走了过去,也不愿意碰到余星,捏着鼻子站在床边叫唤,喊了好几声,余星都没有一点儿反应。小赵心道不会是死了吧?
这么一来自己也省事了。
想到已经到手的五十两,他只得忍着臭气熏天的味道,拿食指戳了戳余星乱糟糟的头发,“嘿,醒醒,快醒醒,吃饭了。”
余星被戳了几下才睁开眼,那双眼睛即使在污脏不辨五官的脸上,也显得格外雪亮,如同夜幕中闪烁光辉的银星。
小赵见人醒了,忙收回手,“你终于醒了,林姑娘让我给你送点吃的,都是些清淡易吞咽的,快起来吃吧。”
余星张了张嘴,这三日他只喝了一点儿水吊命,这会儿嗓子干得厉害,声音听起来像是行将枯木之人发出的,“小哥,麻烦你扶我起来,我想喝点水。”
他腰受伤了,应该是那夜被他们揣断了骨头。
小赵只得屏气扶余星起来,余星虚弱的道了谢,小赵从篮子里取出水囊丢了过去。余星费力地用左手捡起,张嘴咬住塞子,将它拔了出来,冷水浇灌而下,洒在褥子上,他急急用嘴接住,狠狠喝了起来,直到喝够了,水囊里也没多余水了。
小赵将肉糜粥端到他跟前,余星张嘴含住陶碗,大口大口吃起来,吃不到的地方便用舌/头卷走,仿佛这碗热肉糜粥能令他重获新生。
他蚕食鲸吞,肉糜粥的味道没有尝出半分,再一次感受到温饱,险些令他激动的热泪盈眶,然而下一刻腹内一阵绞痛,犹如被万把利刃开膛破肚,鲜血器/脏流了一地。
余星张了张嘴,定定注视着面前小厮,不明白他为何要下毒,在他栽倒的一瞬间,一股冲劲令他,将这句话问出口。
小厮奸/笑,“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余少爷挡了那位小姐的道了,我要说得就这么多,余少爷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小厮笑了笑,随后也不管余星死活,扔下食盒往外跑,两名守卫还未回来,他去了前院马厩,以林姑娘的名义,牵走一辆马车。
待到陈轩瑞骑马与护卫们奔走在乡间小道上,正好看到自家马车,陈轩瑞让一护卫去询问,护卫问过之后追了上来,“那小厮去城里请大夫。”
陈轩瑞应了声。
而原本该走大道的小赵却在半路弃了马车,蹿进田野间,他极速奔跑,不消片刻身影就隐没在了黄灿灿的麦海中。
陈轩瑞带着人回到别院,听到的却是余星遇害的消息。
原来一刻前两名护卫回来,见房门敞开便走进去看,只见食盒碗筷丢了一地,余星倒在地上,二人顿时上前查看,不想余星已经没了脉搏。
两人顿时心乱如麻,短暂商议后把这事汇报给了林姑娘,林姑娘听后也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