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纠正道:“不是工作,是你为此愿意做很久的事业。”
“比如我,现在算继承家学。再比如你胖哥,乡镇以前落后,收寄个东西太难了,他想方便邻里就开了那家快递站。”
宋季侧眸问:“你呢?”
“我?”
宋疏看了看宋季,又望向前座的胖哥,茫然地眨眨眼睛。
“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以前好像也不知道,他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
宋疏垂眸望着自己搁在膝盖的手。指节修长,葱白好看,它除了拿笔、翻书和敲代码以外,好像就只会摘水果。
宋季说的很有道理,他总不能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生活下去。
不然学王玲和宋老三承包果园?
或者当个农民自给自足也不错。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宋疏脑袋里晃悠,他又情不自禁在手机里创建了一个新的备忘录,标题为:事业企划。
之后宋季与胖哥把人送到一条街道入口。宋疏下车,车顶随之收起,恢复了敞篷跑车最风流的模样。
宋季指着街道说:“县城的装修公司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了,往里走还有栋建材市场。今天只问别订,小心被忽悠。”
宋疏点头,记下他的建议。
如宋季所说,这里的街道两边全是装修与建筑相关的商铺或公司。因为并非常用需求,人气很低,路上多是来回开过去的货车。
“滴滴——”
旁边停靠的货车忽然按动喇叭,吓了宋疏一跳。他猛地转头,就看到司机下车,朝自己这个方向喊。
“货到了!”
“来了来了。”一个烫着小羊毛卷的中年女人从他身边经过,小跑过去。
宋疏看他们要搬东西,加快脚步离开。这里他不熟悉,依靠眼缘,随便选了个工作室进去。
这家店铺在街道靠后的位置,铺门朝北,阳光不太好,一进门就比外面冷一些,但店内温馨的装修风格又在感受上中和了这种冷清。
宋疏也是注意到内部装修才进来的。
一路走来,大部分店铺内部都是不拘一格的模样,甚至里面还堆放一些杂物,只有这里格格不入,精致漂亮,像小女孩爱逛的精品店。
在宋疏进门观看时,店员刚刚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
那是一位圆脸小姑娘,梳着马尾,看起来二十岁出头。
见到客人,她捏紧拳头,脸憋红了,才磕磕绊绊说:“您、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察觉到她的紧张,宋疏弯起眼眸,温声问:“请问这里是谁设计的?”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小姑娘愣了下,呆呆地指向自己。
“我。”
“你是这家公司的设计师?”
说到这里,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准确地说,这里只有我一个设计师。工作室是我和朋友一起开的,我负责设计,她负责联系施工师傅。”
宋疏闻言,回忆起刚刚车上的交流,他心有所感道:“这是你的事业?”
羞涩的小姑娘闻言重重点头,扬起笑脸,眼睛里闪着光:“对,这是我的梦想。”
宋疏偏头望着她,忽然想违背一下宋季的嘱咐。小姑娘提及梦想的眼神太闪亮,应该是个很好的设计师。
他想,或许可以合作一次。
作者有话说:
我想要为之努力的事业就是文字和小说,你们呢?
◎浑身被一团黑气包裹。◎
翻新不是一件小事,宋疏并没有真正下决定。经过初步交谈,将其放在备选。
之后他又咨询了几家公司,他们显然比小姑娘的工作室更加成熟完备,拥有丰富的装修经验。
缺点就是大多并不重视设计,只会拿出一些模板,或者从口中零零碎碎说一些最近大众装修的偏好。
在备忘录中仔细记录好这些优劣,留待回家权衡,今日老宅翻新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是接小小回家。
宋疏望向手机左上角,现在不到四点半,距离高中放学还有一个小时。
时间还足够。
他拦下一辆出租,先去了靠近学校的商圈。宋疏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家店,最终选中一只毛绒玩具熊。
熊身高一米八,浅蓝色,脑袋上有个粉色蝴蝶结,十分符合小女孩们的爱好。想要和侄孙女构建一个良好的关系,初印象十分重要,投其所好一定不会错。
结完账,宋疏面对小山一样的玩具熊,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
这要怎么拿?
县城的重点高中门口,出现了一名背着毛绒熊的神秘青年。由于玩具熊体积过大,整个人都陷进熊的怀抱,活生生一个“灵异人偶绑架事件”。
门卫大爷瞧着有趣,走过来搭话。
“哎呦呵,这么大个熊,追咱学校哪个女老师呐?”他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的模样,嗯了一声断言道,“你肯定能成!”
宋疏连忙解释:“这是送给侄孙女的,她在这读书。”
得知是自己误会,大爷有些不好意思。
大约是无聊,他在旁边陪宋疏站了会儿,聊一些有的没的。比如:
“侄孙女多大,几年级呐?”
“现在孩子压力大呦,她成绩怎么样?”
“小伙子长得挺好,应该有女朋友吧。结婚没,有孩子没,现在养孩子可花钱啦……”
宋疏发现,只要聊天,这里的人好像三句不离恋爱结婚。
他讪讪笑了笑:“不急。”
无聊的工作终于有人陪伴,大爷脸上笑容洋溢,对青年心生几分亲切。见他累得额头冒汗,还热情邀请:“挺重的吧,要不进里面坐会儿?”
宋疏看了眼时间,现在五点钟。
最近几天干活多了,体力好像也跟着提高不少。宋疏把下坠的玩具熊往上颠了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拒绝了大爷的好意。
一老一少,站在小门入口处树荫下,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主要是大爷天南海北地说。
宋疏背着熊垂眸听着。
青年低头,下巴埋进洁白的高领毛衣里,精致的眉眼被衬托地更加沉静温柔。与蓝白毛绒熊一同站在树荫下,像一抹蓝天躲进人间。
除去爱说关于结婚带娃的男人经书,大爷是个学识口才都相当好的人。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从围棋太极,到种地养花,从国家大事,到学校八卦,无一不涉猎。
宋疏听着听着,逐渐沉浸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时不时点头回应。
这会儿,大爷在聊现在学校孩子越来越丰富的课外活动,看着宋疏的脸忽然停下来,搓着下巴思索。
“我老觉得你有点眼熟。”
听到这句话,宋疏刚想开口解释,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是……宋疏吗?”
他闻声侧眸,看见大门通道处,走出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对方推着一辆银白山地车,表情有些愣怔。
宋疏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请问你是?”
得到肯定的反应,男人抵了下鼻梁的眼睛,立刻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走到他面前。
透明镜片底下的棕色眼眸,专注地映着青年漂亮的轮廓。几秒后,他轻咳一声,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石知洺,咱们以前是同班同学。”
“虽然只有两个月。”他轻声补充。
宋疏示意了下背上的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好。”
“不好意思没注意。”石知铭讪讪收回手,紧接着又问,“需要帮忙吗?”
宋疏摇头:“不用,谢谢。”
这时旁边的门卫大爷啊了一声,指着他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提琴!臭小子,我孙女天天跟我念叨要嫁给你,可把我气坏了!”
宋疏:“……”还有这种事吗?
十年前,宋疏的确回来生活过两个月。
五岁那年起,他一直跟随父母在城市生活。由于不习惯城市淡漠的生活方式,爷爷奶奶只会偶尔过去生活一段时间,两边来回倒。
就这样度过了九年,爷爷在老家突发心梗去世。兴许是这件事打击太大,奶奶那段时间总会提及死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爸爸妈妈悲痛万分,也害怕再失去家人,在取得宋疏的同意后,决定回家。
那次回得很果决,也很彻底。
他们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整理城市的生意与关系,房子挂牌出售,然后带着全部家当回到青城镇。
也在十年前的春天,宋疏转学到这里。
但最终只读了两个月的高一。
石知铭现在是这里的一名老师,教高一物理,因为临时有事,才在放学前出校。
得知宋疏也在等人,他目露遗憾,拿出手机:“看来是没空叙旧了,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好。”
宋疏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一轻。是石知铭站到旁边,帮他抱起巨大的毛绒玩具熊。
愣了一下后,宋疏点头致谢。
时隔十年,陌生的同学重新成为对方列表里的好友。
把玩具熊搭回青年的背,可能是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太傻了,石知洺忽然笑了一声,拍拍压在宋疏头顶的熊脑袋。
“有空再联系。”
他骑上自行车,起身加速,背影轻快地像个乘风而去的少年。
工作还能这么有精神,真是厉害。
宋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张嘴打了个哈欠。由于总在梦里加班,导致现在一想到工作,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困。
经过这个小插曲,宋疏背着熊继续等待,只是耳边大爷的笑谈,变成了对十年前夺孙之仇的控诉。
他从小伙子,瞬间变成臭小子。
二十分钟后,下课音乐声响起的瞬间,寂静无声的校园忽然吵嚷起来,在门口都能听到某些过分兴奋的欢呼声。
大爷回到岗位,把收缩门打开。
仅仅五分钟的时间,海浪般的人潮从几栋教学楼里同时涌出来。
宋疏弯腰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扎着双麻花的少女,再抬头满眼都是穿着同样衣服的同学,一时间有些脸盲。
离开中学时代太久,他都忘记了放学是何等盛况。自家孩子都可能找不着,他们这种没见过面的该怎么相认?
宋疏叹了口气,背着熊往人群里挪。
他一边寻找,一边拨通王玲发给他的电话,小小身上带着手机。
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一群素面朝天的高中生之间,忽然混入一个背着巨型毛绒熊的漂亮青年,实在太吸引人的目光了。
几乎路过的人,都要转头看几眼。
宋疏垫脚张望,眼看着人流越来越少,心中开始焦急。
如果没接到小小该怎么办?
王玲只请求过他这一件小事,都没办法完成好吗?
“请问,你是宋分晓的叔公吗?”
宋分晓是小小的名字。
宋疏闻言,低头看向搭话的马尾女孩:“你认识我?”
“中午看见你的照片了,她说的。”女孩回答。
确认以后,宋疏连忙询问:“请问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搭话的马尾女孩指向学校:“宋分晓在收拾东西,估计还要一会儿,她做事慢吞吞的,总是最后走。”
宋疏松了口气:“好的,谢谢。”
“不客气。”
女孩有些羞涩地摆手:“再见哥哥。”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流变得稀疏,大爷把伸缩门收紧,只留一条小口供人进出。
宋疏抿唇,默默等在门缝旁。
毛绒熊贴着后背近一个小时,不透气,叠加上青年身上的毛衣和外套,热的出汗。
又看见熟悉的玩具熊,大爷乐呵:“不会没找到自家姑娘吧?”
“她还在里面。”
宋疏目光一直在校园内搜索。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他注意到朝门口走来的一道人影。不是因为那是小小,而是那人影被一团黑气包裹。
黑气浓郁到几乎看不清人脸,身后还飘着一个中山装老头。他手中挥舞着小刷子不断在其身上扫动,却怎么都不见少,气的直挠头。
那是祟气。
宋疏第一次在人身上看见,还如此浓郁。
他望着那人推着一只黑色行李箱,咕嘟咕嘟走到门口,意外地站定在自己面前。
这团黑影慢吞吞地发出女孩的声音:“叔公,走吧。”
宋疏眼睛微微睁大:“小小?”
“嗯。”黑气裹住的脑袋点了点。
“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次见面,冒昧问这样的问题好像不太合适。
宋疏顿住,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与担忧。他弯起眼眸,笑着侧身给她看背上的熊:“你的礼物,喜欢吗?”
祟气遮住女孩的脸,表情不清。
宋疏只能看到她原地站了半天,低下头,慢吞吞道:“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我长大了。”
“是、是吗?”
宋疏讪讪笑了笑,又问:“接下来还想做什么,直接回家吗?”
小小缓缓摇头:“要去吃饭。”
二十分钟后,宋疏背着熊,跟着拖着行李箱的小小来到一家炸鸡汉堡店。
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对宋疏道:“这是我攒的生活费,只能吃这么多,知道吗?”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听声音就可以猜测出对方认真嘱咐的模样。
宋疏失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放在那张纸币上方。
“我入伙。”
小小捏着钱,嗓音暗藏开心:“好。”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孔子家语卷二:致思第八》
四人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由于本次搭伙吃饭,主要还是宋疏的钱。小小把看起来最好吃的那根鸡腿放到他面前,安静地等待。
宋疏从善如流,拿起来咬了一口。
外层酥脆,肉质新嫩。他点了点头,弯眸笑道:“谢谢,很好吃。”
女孩这才开始动手。
大概是上学繁忙养成的习惯,小小虽然语调缓缓,吃饭却十分迅速。在宋疏刚吃完手中这只鸡腿时,对面已经对着一堆骨头,打了个饱嗝。
大概是觉得唐突,她捂住嘴巴说:“抱歉。”
宋疏再次失笑。
记得之前宋季说过宋老三家的小丫头很有趣,他现在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被那种人盯上了。
二人吃饱喝足,宋疏起身把旁边坐着的熊重新背回身上。见外面天色差不多已经黑了,他回头道:“走吧,该回家了。”
小姑娘坐在位置上,手指纠结地搓动,片刻后默默拉住行李箱站到青年身旁,什么都没说。
她原地等了一会儿,前面蓝色的毛绒熊始终没有动作。
“怎么了?”小小慢吞吞问。
宋疏将熊重新放回座位。
他转过身,面向被黑气包裹的女孩,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灯光之下,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温和。
他弯起眼眸,与之平视:“刚刚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小小捏着拉杆的手收紧。
她不说话,青年依然这样耐心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女孩终于支支吾吾发出声音:“我……”
宋疏听不清:“什么?”
小小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剩下来的这些可不可以带回家,带给爸爸妈妈。”
说出那样一句话,似乎让青春期的少女格外窘迫。小姑娘肩膀蜷缩,将脑袋深埋起来,不敢抬起来看对方的反应。
宋疏闻言微愣,望向桌上的食物。
因为小姑娘看起来似乎对这里的食物都很感兴趣,所以刚刚他点了很多种类,的确超出了两个人的量。
现在桌上剩下不少。
刚刚女孩拿出了攒好的生活费,说不定本来就打算帮爸爸妈妈带一份的。只是他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计划。
对于小小来说,现在一分一秒都是难熬的。她紧闭双眸,十分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我——”
刚要开口收回,头顶忽然覆盖一只大手,手腕与额头触碰的瞬间,温暖顺着延递过来。
“当然可以。”
她缓缓抬眸,透亮的眼睛里映出一张漂亮温柔的笑脸。
这张脸的主人眼眸弯弯,温声说:“抱歉啊,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些不太够,小小,我们再去买一些吧。”
晚间城乡的最后一班大巴,人气冷清,座位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
后面第一排的双人座椅上,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怀里抱着香喷喷的保温袋,和一只巨大的蓝色毛绒熊并排而坐。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毛绒熊的腰上环着一双属于人类的手臂。
不出所料,天黑之后温度骤降,毛衣加外套甚至都有些单薄。此时笨重闷热的毛绒玩具,已然成为重要保暖用具。
宋疏抱着温暖熊,满足地眯起眼睛。
他内心感慨果然每一份努力都不会白费,背了一下午,终于派上用场。
“真的不用放下吗?”
旁边小小的声音有些纠结,她伸出两只手道:“或者我帮你拿?”
一顿饭的功夫,宋疏似乎已然收获了侄孙女的友谊,现在小姑娘说话的态度明显亲昵许多。
宋疏偏头望向裹在黑雾里的乖巧女孩,腾出一只手,眉眼含笑:“谢……嘶。”
本想揉揉她的脑袋,掌心的刺痛让青年吸一口气,倏地缩回手。
宋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出现四个凹陷,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扎到了。
“抱歉,好像是碰到这个了。”
小小从脑袋顶摘掉一只发夹,摊手放到青年的眼底。
宋疏拿起来一看,三厘米的发夹顶粘了一排金属铆钉,在灯光下折射冰冷的光。
旁边的女孩小声问:“酷不酷?”
宋疏望着尖锐的铆钉,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其放回她的掌心。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见到毛绒熊,她会说那是小朋友喜欢的东西了。
很显然,女孩现在喜欢酷的。
他在心中默默更新了一下小小的资料,将爱小熊的标签更正为酷女孩。
离开连接城乡的省道以后,回家的路就更加寂静了。
柏油路上,老旧的大巴载着几个乘客,行驶在暗
夜里,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星空与远处人家偶尔飞过的灯光。
安静的车厢随着路况晃呀晃,人的身体也跟着起伏,眼皮不一会儿也会跟着耷拉下来。
在宋疏差点睡着的时候,司机洪亮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青城镇到了。”
紧接着大巴刹车,稳稳停在桥头小卖部前。昏黄的灯光里,后车门走下来两道人影。
随后车门关闭,继续前进。
这里不是终点,大巴后面还要经过几个村子,在下一个小镇进入公交车总站,结束一天的工作。
“是小小和小不点儿呐?”
宋疏刚一下车,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转头,发现小卖部门前坐着之前遇见的邻居阿婆。
她正笑眯眯地朝这边望。
宋疏点头打招呼:“现在已经天黑了,您还不回家吗?”
“就要回啦。”
阿婆支着拐杖,缓慢而艰难地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眼睛弯起新月般的弧度:“咱们一起吧。”
“好。”
与小卖部老板告别以后,三个人一起踏上青石桥。小小拖着行李箱与阿婆并排走,宋疏背着毛绒玩具熊跟在后面。
他站在桥上偏头回望。
夜晚月光下的金水河变得银光闪闪,亮着灯的小卖部伫立在桥头,像一只指引迷航的灯塔。
配合前面一老一少的速度,宋疏缩窄步幅,踩着他们的影子缓慢前进,耳边是寂静的流水,风和树叶。
“小不点儿,活儿忙完了吗?”阿婆拄着拐杖回身问。
王铃是计划今天全部采摘完的。
宋疏回想下午离开时的进度,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
阿婆闻言,眼睛微亮:“那,那明天和小小有空来阿婆家,阿婆做桂花糕。”
宋疏自然有空,也想尝尝从幼年记到现在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小小点头后,他立刻答应下来。
“明天见,阿婆。”
回到熟悉的家门口,两人与阿婆挥手告别。宋疏让小小推着行李箱先进门了,自己留在门口目送老人。
她家在稍靠后的位置,还要再走几步。现在天色黑,路灯也昏暗不明,不适合老人行走。
青年站在原地,头顶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视线停留的方向上,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时光好像都随之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老人终于走到自己的家门前。她抬起褶皱的手推开旧木门,一只棕色脑袋探出来,上面还有一对角。
宋疏愣了下,随后意识到这兴许是阿婆家的门神。
棕发少年看见门外是阿婆,立刻开心地扬起笑脸,出来搀扶住她颤颤巍巍的手臂。
见此宋疏垂眸含笑,放心地转身。
他面朝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刚迈出两步,忽然被身后一股力道扯住。
努力了好几下,都动弹不得。
宋疏疑惑转身,竟然看见了自家门神的脸。白发男人一只手拽着熊脑袋,正无声地望过来。
宋疏微顿,递出询问的眼神:“有什么事吗?”
门神秉持着一向的沉默寡言,没有回答,只是揪着熊脑袋抬步跨到他面前,低头凑近,在青年脸侧嗅了嗅。
也不知是闻到了什么,男人扫了眼宋疏空荡荡的怀抱后,突然开始搜身。
宋疏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客气的行动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手快地翻遍了衣兜。
口袋空空,央酒只找出一只手机。这显然不是他要的东西,瞥了一眼后,直接甩手丢出去。
宋疏连忙伸手接住。
对于现代人来说,手机几乎包揽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旦坏掉,吃顿饭都难。
他看着差点被摔碎的手机,清隽的眉头蹙起,被惹得有些恼火。
“你到底——”
他才刚开口,后背又突然一空,回头就只看见一道缥缈的白色背影。
门神单手拎着巨大的毛绒熊,正闷头往老宅里走。
眼看着送给小小的礼物被抢走,宋疏赶忙追上。
门神步子看着慢悠悠,速度却十分快。一只跟到院子里,宋疏才堪堪抓住他的衣角。
他皱紧眉,语气十分严肃:“这个是礼物,你不能拿走。”
央酒动作一顿,微微偏头。听懂话语中的意思后,黑夜中漆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冷意。
他望着人类青年,危险反问:“不是我的?”
“是给小小的。”
话音刚落,昏暗的院落里一阵冷风袭来,青年松开后,打了个寒颤。
“啊秋!”
宋疏偏头揉揉鼻尖,听到一声冷呵。
五分钟以后,青年站在楼下,昂首望向槐树枝杈上坐着的白色背影。那只浅蓝色的毛绒熊被绑架上去,就靠在旁边的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