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方长鸣听不懂，他今日办的事也像是在逼方长鸣开窍似的。
明明想好了要等待的。
白明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折子的边缘，质量上佳的纸张上出现了不能恢复的褶皱。
我明明想要等的。
这次怎么没忍住呢？
不过幸好。
幸好，方长鸣根本就听不懂。
下次如果他问自己。
自己可以说是在逗他。
方长鸣会相信的。
现在基本上他说什么，方长鸣都会相信，甚至还会给他找补理由。
方长鸣能这么信任自己就很好了。
继续等下去。
白明理轻轻点点头。
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方长鸣听不懂。
今日方长鸣将自己关在衙门房间里一直到了天黑都没有出来。
只是在众人下衙的时候, 托文书出衙门的时候同他的书童赵兴说一声，今日他就不回府，在衙门歇着。
唐致倒向方长鸣, 朝中局势纷乱。
方大人又要在衙门歇息。
文书一点都不吃惊，恭敬地行礼退下，出去找到赵兴。
赵兴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家公子又不回府？唉，公子一点都不看重自个的身子。”
他都快习惯了。
也不知道公子为何这么习惯干活。
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方大人勤政是好事, 多少人都比不上呢。”文书笑着说道，工部的活在方大人成为工部尚书之后，那是哐当哐当地往上涨啊, 但是方大人比他们还忙，身先士卒。
加上他们如今得到的银钱多了, 虽然他们偶尔会口头说说方大人没有人性，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十分服气的。
赵兴叹了口气，他们家公子啊, 小小年纪，日子都用在政事上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府上才能热闹起来。
不过主子少也有好处，他们这些下人过的清闲。
赵兴赶着马车走了。
方长鸣今日却没看进去多少公文。
他坐立不安, 也根本睡不着。
只是他往日给旁人的印象太深, 便不是工部的人, 遥遥见到工部还有灯光，也只以为方大人又在点灯办差。
季连惠下衙时靠着眼力见到工部尚书房间方向还有灯光。
他忍不住叹气：“我要是有方大人这份心，我的武艺说不定都能比老爹强了。”
“公子, 你别的不行，这眼力好啊, 小的可是什么都没看见，方大人那般性子, 多无趣啊。”季连惠属下打趣道。
“无趣？他还无趣？”季连惠打了个寒颤，带着自家小厮赶紧溜了。
龙溪宫寝殿外。
竹兰侧头在宋石耳边说了几句。
宋石快步走进寝殿，白明理正在宫人的服侍下沐浴。
白明理靠在浴桶边发呆，直到宋石走到了他身边，白明理才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抬头看向宋石。
宋石低垂着头低声道：“陛下，方大人今日又歇在衙门。听闻现下还点着灯办差。”
方大人的一行一动，他们这些宫人都是十分在意的。
不需要陛下叮嘱也会留意。
只是平日宋石并不会时时向陛下禀告，一般都是哪一日陛下跟方大人见过面，宋石便会在晚上提上一句。
陛下一般都是点点头，再让他们送些吃食甜汤过去，嘱咐两句，让方大人注意身子，足见陛下对方大人看重。
“他今日还在办差？”还有心情办差，看来是真的没听懂。
白明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过了很久很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工作狂果然就是工作狂。
每次白明理都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懒散了。
不过方长鸣能从工作中得到自我满足，白明理却觉得工作就是工作，他真正想做的是教书育人，光是出发点上，白明理就知道他肯定比不上方长鸣。
“让小厨房端一份茶点过去，嘱咐方爱卿别熬得太晚，让他早点歇息。”白明理按照平日的做法说道。
“是。”宋石笑着说道。
他原想着退下，只是往后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
“陛下，奴才还听闻了一件事。”宋石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宫人。
白明理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摆了摆手说道：“宋河留下伺候便是。”
寝殿中的宫人缓缓退下。
待到只剩下了师父，宋石才敢开口道：“说来今日工部还传出一件事来。”
“什么事？工部不是被方爱卿管的如同铁桶一般？怎么还传出了消息？”白明理眉头皱起。
“不是外头传出的，是左侍郎的文书告知竹兰的。”
白明理这才点点头示意宋石继续说。
他这些年在六部都安排了自己的眼线，其中工部也安插了一个人，说是眼线更多是盯着方长鸣别一直加班。
再好的基因也经不起这样的糟蹋啊。
“说是，李大人和张大人惹了方大人不快，方大人回工部时似是在想事，便没直接去办差，先去见了李大人和张大人，这话赶话说着，张大人似乎夸赞了方大人的容貌。”
宋石有些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他想了想才开口道：“张大人说了句，便是男子也喜欢方大人的容貌，这不是……方大人似乎是生气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谁人不知道当年的谣言。
这些年方大人一直未成亲，这谣言虽是压下去了，但可没消失呢！
他这个身居宫中的人都知道，更别说旁人。
而且这谣言也是牵扯了陛下。
这张大人今日也不知道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什么不好，说这个。
让他这个禀告的人都张不开嘴！
“你说什么？！”白明理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方长鸣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是，方大人并未说什么，怕是气急了。才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今日方大人回去后便一直在办差，根本没再理会张大人和李大人。”宋石低声说道。
宋河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方大人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却不是工部这些下官能随意议论的。
这张大人和李大人怕是拿准了，方大人对有能力的人向来宽和，最多不过是给他们差事多些，不会轻易伤人性命，这才会口不择言。
要是换个心胸狭隘上官，怕是再无心，也不会说出这等话来。
白明理愣住了。
没有当场反击，有仇当场就报？
这根本不是方长鸣办事风格啊。
除非他……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连嘲讽反击几句都没有心情。
那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了？
什么事对方长鸣那么重要？
有这样重要的事吗？
白明理突然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直觉。
他、他好像是猜出来了。
方长鸣猜出来自己喜欢他了！
宋河连忙拉来巾子给白明理擦身。
白明理自己接过巾子胡乱将身子擦干净：“换衣, 我要去见方大人。”
“陛下，如今夜深了，各宫门都落了锁, 陛下您现在若是去见方大人，那……”宋河没继续往下说。
但白明理也明白宋河的意思。
他现在急匆匆地去见方长鸣，就要劳烦不少人，哪怕他是皇帝, 让各宫门深夜开门，第二日消息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宫中和朝堂上多少聪明人都看着。
传出这种消息，旁人想要不多想都难。
白明理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 你说得对，我……朕不该今晚去见方大人。”白明理压下心中的焦躁。
起码要等明天。
方长鸣今天没有离开工部, 说不定就是要等明天！
自己不能浪费了方长鸣这小心翼翼。
不能糟蹋了他的心意。
不能糟蹋了。
白明理在心中重复几句，才彻底放弃了刚才的鲁莽打算。
“陛下，张大人也是无心之过, 想必方大人自然有他的处置，工部之内的口角，陛下宽心, 方大人能够压得下。”
宋石在一旁劝道。
白明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根本不是这样, 工部的事他根本不担心, 张潜说出的话也肯定是无心的，只不过他那无心的话，听到方长鸣耳朵里, 真让他明白了什么。
白明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扯了扯嘴角，可惜没能笑出来。
“陛下？”宋河满脸忧色。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
方大人虽说是受了些委屈, 可、可陛下也不该是如此面色。
“朕累了，要去安歇。”白明理没有理会宋河, 他穿上中衣便径直离开。
宋石和宋河对视一眼。
宋河心头慌乱，这陛下马上要亲政，只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啊。
这一晚上白明理根本没睡着，他躺在龙床上紧闭着双眼。
心中想的却是跟方长鸣相识的一幕幕。
这次是他做错了。
他不想要方长鸣这么早知道他的心意的。
方长鸣想要做的事太多了。
就算他现在知道，觉得无法接受，也没法跟他撕破脸。
与其这样。
看着他要费力掩盖对自己的厌恶，还不如……
不如外放。
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沿海海运，北方商路，建设盐田，每一项都是他想要去做的事。
如果明日，方长鸣有意动，那就让他外放吧。
去做想做的事。
时日长了，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就不会太尴尬了。
说不定对今日的事还能一笑了之。
这是白明理现在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就这么苦熬了一夜，等到往日该起身的时辰，宋河轻手轻脚地唤白明理起身。
白明理睁开眼，一双眼中满是疲惫。
宋河一眼就看出陛下昨夜睡得不好。
这是还为方大人的事忧心？
宋河小心翼翼地服侍白明理穿衣。
白明理对一旁的宋石说道。
“招方大人来同朕一起用早膳吧。”
往日他知道方长鸣留在衙门办差，不回府上休息，第二日偶尔也会请他来用早膳。
宋石眼珠一转，行礼退下。
方长鸣昨日没睡好，整个人瞧着都有些憔悴，一身单衣穿在身上更是显得他如同一株青竹。
宋石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模样的方长鸣，他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了个想法，方大人这般容貌品行，陛下难道真的没有旁的心思？
还有那张潜张大人昨日的话，难道真说到了方大人的痛处？
“怎么人来了，却不说话？”方长鸣理了理衣袖问道。
白老师大清早让宋石来找他。
应该是知道他知道了。
方长鸣不想乱猜，但是他那脑子转得太快了。
他叹了口气。
“方大人，陛下请您过去同陛下一起用膳。”宋石赶紧慌慌张张地说道，他不敢多说一句。
方长鸣轻轻点点头。
他简单收拾了下，就同宋石一起去了龙溪宫。
白明理坐在那儿，看着方长鸣穿着红色的官服朝着他走来。
往常方长鸣都是嬉皮笑脸的，在没有其他官员在场时，方长鸣向来很轻松。
可现在，方长鸣面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
看不出悲喜，只能看出他似乎很紧张。
不是厌恶。
不是吃惊。
不是难过。
就是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呢？
紧张会失去自己这么个好上司，好朋友？
“臣，拜见陛下。”方长鸣恭恭敬敬地行礼。
“起身吧。朕让御膳房做了些爱卿爱吃的饭菜。”白明理喉咙发干，他艰难地说出了惯用的寒暄之语。
“谢陛下。”
方长鸣起身，白明理作势虚扶住他。
实际上去抓住了方长鸣的手。
两人瞬间进入了空间。
黑暗中。
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
白明理缓慢地放开自己的手。
黑暗中，两人都忘记了要去开灯，就这么在黑暗中默默站立着。
方长鸣原本想要问的话，现在觉得完全没有要问出口的必要了。
他只是看白老师的反应就知道答案了。
白老师真的喜欢自己！
既然知道了，何必开口问呢。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可是不问，又该说什么呢？
方长鸣目光闪烁，他暂时根本理不清自己对白老师感情。
应当还是友情多些吧。
至于别的。
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毕竟他想要当一辈子的单身狗，怎么会想这些呢。
方长鸣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
白明理看方长鸣的反应，也明白他彻底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我亲政之后，会外放你去沿海地区。”
“等事情了解，我想要外放。”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方长鸣和白明理在黑暗中无声对视。
“我……”
“你……”
两人又几乎同时开口。
方长鸣轻笑一声：“白老师，你先说。”
白明理听到他的笑声，却没听出方长鸣有任何高兴的意思。
白明理感觉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说话都艰难了：“不，你先说吧。”
“我会等白老师亲政之后再走，唐家虽说大多数人已经听从了唐致的安排，但是时日太短了，难免会有人起异心，需要我在京城坐镇。”
“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两年，两年后我想先去沿海，勘查何处适合作为盐田，然后再试着打开商路，镇北军也需要安抚，镇北王这些年也老了，季连惠怕是再过两年就要接班，到时候北方怕是会有动荡。”
“你说完了？”
“说完了。”方长鸣点点头。
“那……我们以前说好了，以后你当权臣，我当夫子的事，还作数吗？”白明理听到自己问。
“……”
方长鸣没想到白老师会直接问这个。
他笑了笑，在黑暗中白明理没法看到方长鸣的表情，不知道他在笑。
“作数，不论我最后怎么选，都作数。”不就是多个喜欢自己的朋友吗？
白老师又没变过，他还是个好领导，还是自己的朋友。
而且，没有白老师，自己该多孤独啊，光是想到那种没法跟人倾诉的孤独，他就觉得可怕。
“当然作数。”他重复道。
第114章
“那我们出去吧, 早膳还是要吃好的，对身体好。”白明理语无伦次地说，他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己。
这个时候说什么早膳啊。
可是除了这个白明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明理只是说要出去, 但是他却没有抓住方长鸣。
这一次他不知道该不该伸手。
“好的。”
方长鸣说完这两个字，缓慢而却又坚定地在黑暗中伸出自己的手。
在黑暗中他轻轻地抓住了白明理的手。
他想要自己表现得大大方方一些，表现得平平常常一些。
但是方长鸣做不到。
他还是变得小心翼翼。
白明理浑身一颤，方长鸣的手温热干燥, 两人以前相互抓过对方很多次。
按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方长鸣平静地说：“白老师，出去之后，我回去找户部尚书高成林, 他是吴太傅的弟子，让他来提你亲政的事比较合适。”
原本他是要自己说的。
但是他已经是工部尚书。
按照常理来说已经算是朝中重臣, 不需要外放，最多就是作为钦差去办理一些临时的差事。
其中来回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一来是时间太长，重要职位缺失, 办公会受到影响。
二来是京中的职位很有可能被旁人顶替。
没有皇帝会专门留出一个六部尚书的位置，等一个臣子。
总之，除非是贬谪, 不然不会将一个好好的三品大员外放出去。
白老师现在这么看重他, 却要在亲政后不久就将他外放出去。
就算是委以重任的外放, 只怕有些人心里也会犯嘀咕。
除了会怀疑白老师的人品外，最大的问题会给人一种暗示，那就是白老师是无人可用, 才会不得不用唯一一个真心信任的大臣。
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暗示。
沈大将军一直蛰伏，这么多年自己都没能让他主动出击。
要么是沈大将军彻底放弃造反的想法了, 要么就是将这种想法深藏，随时准备咬他们一口。
前一种可能性极低, 所以最好就是在这两年内他和白老师解决沈大将军，如果不行，那也不能让白老师显示出弱态。
既然如此白老师就该适时地表示出对其他大臣的看重。
从现在开始，到两年之后，他们还有一些时间，从现在开始转变，自己再被外放，便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高成林是方长鸣第一个想要推荐的人。
他虽然跟吴家交往很深，但是按照他的脾性，若是吴家跟政事产生对立，他也能秉公办理。而且他执掌户部，算是六部的钱袋子，应该表示对他的敬重。
这一次让白老师亲政的机会，大家都默认是他这个宠臣的。
大家似乎都在等他提出。
“好。”白明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这些弯弯绕绕不太熟悉的老师了。
他很明白方长鸣的意思。
“好，我明白了。”
他又重复了一句。
但白明理还是没有带方长鸣出空间。
“你要是，两年后不想要走呢？”白明理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问。
两人的手还那样牵着。
他们似乎能够通过手掌，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方长鸣摇摇头：“两年后，不论我想不想走，我都会走。”
这意思就是，这两年中不论他有没有喜欢上白老师，他都会走。
“因为你要去将想做的事做完，也需要自己待一段时间，对吗？”白明理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的笑容。
因为他知道自己足够了解方长鸣，不会猜错。
“是，白老师你说得对，我得确定一下，我是不是太孤单了，才会不想走。”方长鸣在黑暗中嗤笑了一声。
白明理的手一紧，在方长鸣修长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几个白色的印记。
“你现在就不想走？”
“是，我本来想的是，培养足够的基层官员，让他们帮我完成我的政策，当然必要的巡视是少不了的，但是没想过要亲力亲为，毕竟人力有限，有舍才有得。”没想过要离开京城，要离开白老师。
但是他现在必须要选择离开了。
距离足够远，他才有空间仔细想想，他对白老师的依赖只是对唯一老乡，唯一知己的友情。
还是……掺杂着别的情愫。
白明理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有这句话就够了。
“我知道了，这两年，我要亲政，会变得很忙，以后咱们可能不能经常私下见面了。”
既然方长鸣需要时间和空间，那自己就给他时间和空间。
哪怕方长鸣想清楚了，对自己只有朋友的感情也很好。
起码自己尝试过了。
方长鸣也尝试过了。
他们都努力了。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方长鸣不喜欢他也无妨，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知己。
他继续做他的权臣，自己退位之后继续当他的老师。
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们还是会在一起一辈子。
“嗯。”方长鸣想了想说，“说好的，咱们一起做我妹妹的红娘，看来是不行了。”
“明年踏春的时候，我会给苏硕放假，若是你妹妹有意，我可以给他们赐婚。”这样他们也算是一起当红娘了。
“若是你妹妹无意，那就当我没有说这件事。”
方长鸣点点头。
他搜肠刮肚，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好跟白老师商量的事了。
白明理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低声叮嘱道：“张潜，昨天他……他也算是口无遮拦了，今天你还是要多给他些麻烦的案牍，让他知晓你生气了，好歹不会传出……”
不会传出什么坏名声。
白明理没有说得太清楚。
因为在他心中，喜欢一个人不算是坏名声。
只不过，这世上太多事不是能够用道理说明白的。
别人也不会跟你讲道理。
“我知道了，我看他就是闲的，这段时间工部太安稳了，他才敢跟我说……说这些。”方长鸣下意识开始谨慎地斟酌用词，怕不知道那就话就伤到白老师。
让他以为自己厌恶他。
自己又怎么会厌恶白老师呢？
在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来处的时候，白老师突然出现，主动和他合作，先一步表示出他的信任。
不论以后他们走到哪一步。
在他心中，白老师都是自己的知己。
“那……出去吧。”再拖延，也得离开了，白明理自嘲地想，之后许多年他们都不会一起出现在这个空间里了吧。
真是……让人难过。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突然天亮了。
白明理‘虚扶’着方长鸣的手一寸寸地收回。
两人相伴着坐到了椅子上。
宋河笑眯眯地给两人布菜。
只是看到眼眶泛红的陛下，和低垂下头的方大人，他的动作一顿。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已。
怎的就像是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
可是今日他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陛下，今日天高气清, 御花园新栽了些异域的花草，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宋河忐忑地上前轻声道。
“御花园？快冬日了，能有什么好景色。”白明理笑笑，东太后回宫之后, 对各处的账目管的不错，御花园有暖棚，但并没有滥用。
京城靠近北方, 秋日便是一片寂寥之色。
更别说如今快到冬日了。
更是萧索。
倒是正合了他现在的心情。
寂寥萧索。
想到这里白明理自嘲地笑了。
宋河拍了一把自己的嘴笑道：“是，奴才想岔了。”
“去御花园吧, 好歹透透气。”在宫中他真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以前他教书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喜欢说他们学校是监狱。
他们是半军事化管理，校规要求被子要叠成豆腐块, 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东西不能放在桌子上等等。
有时候他们老师私下里也会跟着调侃这些规定。
现在白明理倒是觉得，这里比学校更像是监狱。
起码学校给他发工资, 还不会要求他一直住在学校, 出去一趟都像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 自己的生活多么自由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