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by寒鸦/梅八叉

作者:寒鸦/梅八叉  录入:04-18


夏晗刚到夏家的那个午后,是他人生最狼狈的几个时刻之一。
狭窄的茶室安静又隔音,炎热的阳光落在茶室外的院子里,他被夏泰和从背后紧紧贴身抱住,苍老的手从像是枯萎的树枝又似乎是阴冷的蛇腹,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体上缓缓摩挲。
“阿笙是个乖孩子。肯定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夏泰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无法挣脱的噩梦,恐惧让他浑身颤抖。
再然后被压倒在茶室的榻榻米上。
他求饶过吗?
挣扎反抗过吗?
这些记忆变得模糊,只记得夏泰和在撕烂他的衣服的下一刻,忽然住了手。
“你说什么?”夏泰和问推门进来的人,“夏晗到了?你弟弟到了?”
他狼狈的整理衣服,在恐惧中去看,门口的人是夏襄,比他更早地进入夏家,大家都叫他三少。
“对,他在门口了。干爹不去看看的话,我会伤心的。”夏襄很温和地说,“您也知道,夏晗可是我的亲弟弟。”
夏襄很会取悦夏泰和,况且夏泰和对于新人的兴趣更大,终于暂时放过了他。
夏泰和离开的时候,他小声对夏襄说了声谢谢。
夏襄摸了摸他的头:“你也是我亲弟弟。”
他逃过了一劫。
这个原因,让他们变得更亲密一些。他和夏晗一同起居,一起出现,也一起被夏襄保护。
他那时候虽然已经有了退圈的心理准备,但是还没有完全离开公司的管控。好几次演唱会,夏晗都去了现场。
安可曲结束后,夏晗会在后台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哥,我也想和你一样。”
说过这话的夏晗,不知道怎么让夏泰和同意的,真的进入了娱乐圈,直到现在。
夏泽笙带着夏晗进了电梯,然后直到顶楼。这期间,夏晗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等进了屋子,夏晗说了一句:“好空。”
“家具其实最近买了一些,还没送到。”夏泽笙解释。
“我要没记错春节后没多久你就跟秦禹苍领证了?他竟到现在都没有给婚房置办家具。他心底到底有没有你?之前你人找不到了,他那么着急,都是假的?”夏晗左右看看,问,“他人呢?几时到家?我亲自问问他。”
夏泽笙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中岛台上,推到夏晗手边:“你不用等,他出差了。”
“去哪里?”
“欧洲。”
“欧洲哪里?”
“之前在莫斯科,现在不太清楚。”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不清楚?”夏晗声音高了一些,然后瞪着夏泽笙,忽然就笑了,“所以传闻是真的,他很会捞钱,给夏泰和赚了一大笔钱。老头子很满意,于是把你卖给了他……而你为什么会同意,我猜是为了救那个破烂加工厂,毕竟是秦骥看重的地方,对不对?”
这是一个一目了然的局面。
夏泽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回答的必要,他问夏晗:“你晚上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些炒饭?”
他刚转身准备进厨房,手腕却被夏晗一把抓住。
夏晗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背,欣喜呓语:“你和秦禹苍之间,根本没什么感情。”
没什么感情……
夏泽笙抬眼,看到了落地窗边从二沙岛被秦禹苍背回来的小圆桌,那上面插着一捧茉莉花,卖花的大叔说之前秦禹苍总是每日买上一捧。
他想起了秦禹苍那日的求婚。
想起了他们一同去拜访秦瑞。
想起了清晨秦禹苍给他做过的早餐,还有那些迷离的夜晚……以及秦禹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
在悲伤的时候,擦拭泪水的那块整洁的手帕。
在期待的时候,怀中捧着的那把茉莉花。
在夏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泽笙想要否认,可是下一刻,那些相处的细节又涌上心头。
他想要否认,想说不是的,他们之间多少还有些情感……或者算作是友谊?
然而这段婚姻的开始不过一场交换,这样的否认显得太过荒诞。
况且……秦骥才刚刚被埋葬。
他的否认算什么?
他执着了多年的爱慕又算作是什么?
“秦禹苍是个很慷慨的人。”夏泽笙最后说,然后在不经意间,挣扎开了夏晗的紧握,他进入厨房,把注意力转移倒显得有些空档的冰箱里。
“慷慨?”夏晗穷追不舍,跟了进来,站在旁边问他。
夏泽笙拿出一些青菜放在料理台上,想了一会儿,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家庭很有爱,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和眼光,是个很敏锐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得到很多。你知道的,一个富翁,只需要分出百分之一的财富,就足够满足一个穷人了。而从某些角度上来讲,他就是那个富有的人……”
夏晗思考了片刻,脸色变得不是很好,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施舍给你一点儿关怀你就满足了?他去莫斯科连回程时间都不跟你交代,这算什么慷慨?和秦骥有区别吗?”
“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婚姻的确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上……”夏泽笙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不说秦禹苍了。可以吗?”
“好,我才不稀罕说他呢。”夏晗拿出手机,翻到跟夏泽笙的聊天框,“你前两天找我做什么?”
聊天框里能看得到两个人几天前的对话。
夏晗:【夏夏,我下周回广州,一起吃饭?】
夏泽笙:【好,我正好有事情要拜托你。】
“要不是你这段话,我怎么会紧赶慢赶,出现在你家楼下。”夏晗又凑过去,低头蹭在他脖颈旁边嗅了嗅,“你换了香水……是茉莉味?好香。”
夏泽笙避开了他这个亲昵的动作,有些警告地看他。
夏晗离远了点,委屈看他。
夏泽笙不为所动。
“哥,到底什么事嘛。”最后还是夏晗退让。
夏泽笙洗菜,又把牛肉拿出来放在烤箱里解冻,等一切都收拾完了,才洗干净手转到书房拿出来一份九霄珠宝的产品目录。
——书房的家具都布置完了,至少秦禹苍回来后可以不用再站着开视频会。
“我想请你代言九霄的珠宝饰品。”夏泽笙说。
夏晗翻看产品目录的时候夏泽笙继续说:“这个想法其实是之前产生的。有次从香港回来,在高铁上遇见了许巷……”
“哦……他。”夏晗笑了一声,“你们团的那个替补,人称小夏泽笙。”
“他现在是一线大明星。你不要这么说。”
夏晗把产品目录往桌上一扔。
“我说得有错吗?他就是因为长得像你才混得这么好啊。你当时退团他还发了个声情并茂、泪如雨下的告别信呢。学你说话、学你人设、学你妆容,学了好多年,才勉强有了点自己的样子。说句夏泽笙代餐不为过吧,只是现在他又觉得丢人不肯承认了。”
夏晗这些年跟许巷同在一个圈子里,说话入木三分,一时间夏泽笙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最后咳嗽了一声:“跟他聊起来,临时起意,就有了这么个想法”
夏晗想了想:“他这个人很刻薄的,肯定没同意给你帮忙。”
“是,他连经纪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给我。”夏泽笙承认,“这没有关系,本来也没有指望他。但是代言这个事情可以做。但是因为你经纪约在泰和集团旗下。你的商务,要夏泰和同意才可以。”夏泽笙道,“我上上周就跟你经纪公司联系了。他们拒绝了我。”
“就这个?你放心,公司我说了算。明天就签合同。”夏晗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了下来。
夏晗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
“我戴的首饰要跟你们的柜台款不一样。要你亲自设计的。”夏晗说。
他执着的样子太认真以至于有点像是当时想要进入娱乐圈的少年。
夏泽笙忍不住笑了:“你不嫌弃就行。”
晚上那一餐很简单。
不过是牛肉炒饭加了点青菜。
吃完饭后,夏晗并没有多留,他即便杀青了,回广州后行程安排依旧很满,即便是今晚,还有很多计划要赶。
车子已经在停车场等他。
夏泽笙给他戴了个口罩,亲自送他下去。
两个人边走边聊。
“除了想请你做代言之外,我还打算做直播带货,还有跨境电商。现在电商发展很迅速,走直播、走海外不失为选择。”夏泽笙说,“臻美和九霄的合资毕竟只是一方面,九霄要保住自己的品牌特色,还需要继续走自己的路。”
夏晗停下了脚步看他。
夏泽笙奇怪:“怎么了?”
“我觉得这次见你,变化好大。”夏晗说。
“有吗?”夏泽笙困惑,“哪方面?”
“有。”夏晗肯定,“更积极了,很果断,而且非常有冲劲和力量……比以前,更通透一些。”
夏泽笙笑了。
“笑得也多了。”夏晗看着他好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出这一句,“很多。”
“这就是我说的,秦禹苍很慷慨。”夏泽笙道,“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
“这样啊……我大概懂了。”夏晗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没了下文。
从楼下到停车场的位置很短。
夜色中昏暗的路灯下看不清夏晗的表情。
直到走到保姆车附近,他突然紧紧拥抱住夏泽笙,隔着口罩猝不及防亲吻了夏泽笙的嘴唇,在夏泽笙耳边说:“晚安,哥。”
“你——”夏泽笙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笑着跑走,上了保姆车。
等车子出发的时候,他还从车窗里冲夏泽笙笑着挥手:“回头联系我!”
保姆车驶离了很远。
夏晗关上车窗,摘下口罩,用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好像在笑着回味刚才那一幕,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在昏暗的光中,他忽然低声说。
“夏夏变了好多。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喜欢以前的那个夏夏……我的夏夏。”
“阿晗,你没事吧?”经纪人祁亮听不清他的嘟囔,下意识问。
“我没事。”夏晗说了一句,突然又问,“祁哥,我有没有说过我最讨厌秦骥了。”
“说过啊,好多次。”祁亮回答,“说起来你就生气,摔东西,打人。”
“啊……那我要改一下排序了。我讨厌秦禹苍,比秦骥更多,多很多。”他声音阴沉了下去,松开手,露出脸来,脸上并没有笑,刚才那个开朗的夏晗好像根本没存在过。那张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扭曲,像是异常心痛,却带着无比愤怒和厌恶的表情。
就算是祁亮见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也被这个表情吓得一怔。
“他把我的夏夏,弄丢啦。”夏晗在黑暗中小声道。

第57章 我回来了
自秦禹苍买下了九霄,夏泽笙出任九霄董事长后,才能够从内部了解到九霄的财务情况。
秦骥自立门户前,对九霄还算关照,对九霄业务方向也好,产品生产线也还,都把握到位。在2010年前后,即便有秦飞鹏的钳制,九霄没有出什么大乱子。那会儿下属的加工厂生产线全开,九霄连锁店里的款式80%以上来自加工厂。不仅如此,秦骥谈了很多合作,加工厂还一度承接国外好几家大珠宝公司的订单。
然而随着秦骥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在九霄的业务上逐渐被边缘化后,整个九霄的生意就出现了比较大的下滑。
自秦飞鹏年迈,秦骥自立门户后,九霄的大部分运营已经转到秦勇手中,加工厂的真实情况,比夏泽笙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
如果秦勇只是单纯的迟钝,对于做生意没什么天赋,也就算了。可是他不但蠢还坏,嫉妒心极强。
不光经营战略昏招一个接一个,还任人唯亲。
加工厂里多了一批吃大锅饭的小干部,贵重材料频繁被偷,次品率上升、人员成本却一直上升。
要救加工厂,势必要开掉一大波人。
秦禹苍说得对,救厂子和救人,只能选一样。
秦勇兼任加工厂厂长,自他退出九霄经营后,加工厂一直都是暂时由副厂长在主持工作。
“夏总,束总,之前总公司下的董事长令,说要重新定制考核绩效,末位淘汰,清退约30%的员工。咱们加工厂的同事们都看过清退名单了。意见挺大的。”加工厂的副厂长说,“这两天好几个业务线都直接停工了,说干不下去。”
夏泽笙和束东贤对看了一眼。
果然是在预料之中的反弹。
束东贤对副厂长说:“厂子什么情况,您也清楚。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清退也会按照《劳动法》给足补偿金……九霄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只是个私人企业。”
“那是那是……”副厂长又敷衍了一下,然后说,“只是我就是个副手,很多事情他们不听我的。秦勇又不管了……下面的人意见很大。今天听说夏总要来,都在厂区里等着呢。”
束东贤说:“这是要闹事?”
他问夏泽笙:“要不先回去。”
“见一见吧。”夏泽笙说,“今天我们不见,问题不能解决,下次来还是一样。”
“……”束东贤皱起眉头看他,“你是不是不清楚加工厂这批人什么态度,清退名单里有几十个跟秦勇关系不错,仗着自己父母是加工厂的老员工,就在厂里作威作福的,当了小组长、小干部,不做事干拿钱。叫我看,跟老赖没什么两样。”
“那也只能见。”夏泽笙说。
束东贤叹了口气:“行,那就见一见。副厂长,带个路。”
副厂长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对他来说,有上面人来顶着员工的怒火,总比自己面对收拾这个烂摊子来得强。
几个人进了厂区大门,往里面又走了片刻,就看见几百号人站在操场里,见他们来了,人一拥而上,把夏泽笙和束东贤团团围住。
“夏泽笙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突然开我们?!”
“九霄当年靠加工厂的时候,我们再辛苦再累也给公司打工,现在效益不好就要开我们了。”
一堆质问扑面而来。
夏泽笙和束东贤应接不暇。
左右看了看,厂区里有不少货运车摆着,夏泽笙便拉着束东贤挤到车边,爬到车发动机盖子上站着。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问题!”夏泽笙大声说,“有问题都会解决。”
“年前的奖金到现在还没发,现在开人是不是不打算发钱了?”有人大声问他。
“奖金今天就发。”夏泽笙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财务在打款!无论什么情况,去年的奖金和工资今天下班前都会补齐。”
“你现在这么说就是敷衍。这么巧我们一问今天就发了。”又有人质问。
“就是!”
“没错!”有不少人附和。
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货车被围得水泄不通,周围的人多少都带了情绪,人们密密麻麻地挤在车子周围。
夏泽笙和束东贤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时候,其实只要有一个火星子,就能燃烧在场人所有的怒火。
让局势变得不可收拾。
束东贤擦了擦鬓角的汗。
他不认为夏泽笙现在的态度足够冷静理智。
夏泽笙这个时候的情绪,比束东贤稳定多了。他看着来的人,有很多熟面孔,是那个夏天他曾经在厂里短暂做了一些事的时候认识的人。
“你们问我为什么不早发。”夏泽笙扬声说,“很简单,九霄的账上没有钱!”
他最后一句话引得人们嗤之以鼻,可是他没有停止,继续大声说:“今天早晨,跟臻美合资后,臻美的第一笔款项才到九霄的账上,一共一千二百万,主要用于机构改组,人员安置。”
他拿出手机,打开九霄的财务后台。
“你们看,是不是在打工资款。”夏泽笙又扬声说,“我没有撒谎!”
近处的几个人看清了九霄后台财务明细,表示夏泽笙说得没错,钱,奖金,辛苦了一年,普通人就图个糊口,这极大地安抚了众多人的情绪,于是大家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们肯定奇怪,九霄不是个大公司吗?一千二百万拿不出来?还要等臻美给钱?”夏泽笙又说,“没错,九霄拿不出来了!这几年九霄的业绩太差,去年一整年,秦勇又花了好多钱在别的地方,九霄被掏空了。连加工厂里的翡翠原石都被秦勇拿去典当,你们不会不知道。再不改革,加工厂就干不下去。”
“那也是秦家的事!不能开我们!我们都是跟着秦家辛辛苦苦走到现在的人!凭什么?”
“但因为有些人没干事,干拿工资。他们占了认真做事的人的位置,分了认真做事的人的奖金,还要拖着九霄破产,让认真干事的人丢工作。你们同意?”夏泽笙反问。
他的反问让人们彻底安静了下来。
好些人若有所思。
是啊,夏泽笙说得没错,自己怎么就被煽动了呢?
另外那些在名单上的人急了,有个叫陈斌的大声嚷嚷道:“那你袒护自己人算怎么回事?”
“我袒护什么人?”
陈斌指着人群中刚刚被调回来的秦瑞:“呐!都知道秦瑞是你公公,他那么大年龄了,拿工具手抖,看钻石眼花。怎么不开他?”
“对啊!”
“就是!”
“说的比唱的好听,结果还是秦勇那一套嘛!”
夏泽笙道:“我公公秦瑞业绩完成好,又是厂里的老手艺人,经验丰富,不符合辞退标准。”
“我们不听!都是借口!不准开人!”
陈斌还喊着:“要想开人先把你亲戚开了,不然我们不服!”
“对对,不服!”
人们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一群人忙着推车子,车子被推得左右晃动,两个人站在上面差点摔倒。
束东贤拽着夏泽笙从上面跳下来,急促对他说:“今天怕是要出大乱子。我们得尽快离开,我已经报警了。”
夏泽笙一愣。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平日里笑眯眯的秦瑞已经冲到人群前,奋力把那些推车子的年轻人一个一个推开,拦在车前。
指着陈斌道:“阿斌,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前些日子结婚,你妈还要邀请夏泽笙,是不是?”
他又指着陈斌母亲:“你都是厂里老人了,为了你个仔的工作,在这里闹事。”
“还有你,你,你们……”他挨个指过去,“都忘了吗?当年厂子里不是没有遇到过事,是阿笙花钱买了新设备,拉来新业务。现在装出为了厂子里好,我说实话,你们不如阿笙对加工厂有心。”
那些人被秦瑞说得惭愧,都不敢跟他对视。
秦瑞又对厂里的工人说:“你们不用争了。我走就是了。”
“爸!”夏泽笙喊他。
秦瑞这才回头看夏泽笙:“我拖累了你。”
“不是的……”
“没事啦。”秦瑞还安慰他,“阿苍让我退,我这把年纪确实该退了。你不用难过。”
一场轰轰烈烈的工闹因为秦瑞的原因,终于平息。
束东贤拿着名单坐在办公室里,依次跟要离开的人谈话。
好多人对秦瑞抱愧,道了歉都散了。
一直到当天下午,共计五十多个被末位淘汰的工人都谈完了,大部分人拿了合适的赔偿,便也妥协。
唯独没有找到陈斌。
天黑的时候几个人决定不再等下去,两个人便收拾了东西出了大楼,夏泽笙打了车,送秦瑞回家,上车的时候,秦瑞还对他说:“陈斌呢,高中辍学,好不容易让他妈弄到厂里来混口饭吃。最近又结了婚,离职了就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他肯定不服。只是加工厂这个样子,不可能吃大锅饭。我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爸。”夏泽笙说,“今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秦瑞大笑:“我轻松还来不及。过阵子和阿苍回来吃饭啊。我如今退休了,闲得很,给你们做佛跳墙。”
“好。”夏泽笙说。
两个人正在说话,秦瑞突然脸色变了:“小心!”
夏泽笙回头去看,就见陈斌拿着板砖,大步过来,喊着:“夏泽笙,你去死!”
陈斌速度很快。
没人料到他会这么做。
夏泽笙只来得及挡住眼睛。
下一刻,砖头猛地拍在了他的胳膊和头顶,剧痛之中,夏泽笙一下子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的时候,闻见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额头和胳膊有紧绷的束缚感。
视线很朦胧,开始他以为是刚醒来的原因,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太大的好转,他用能动的左手揉了揉眼睛,可是手还没碰到眼睛便被人握住。
“不用试了。”他听见了秦禹苍的声音,很低沉,“你眉骨被砸中,整个眼睛都充血。”
夏泽笙回头去看。
很奇怪。
朦胧的视线里,只有坐在床边的秦禹苍那么清晰和真实。
不是在欧洲吗,怎么会坐在自己的身边?
秦禹苍像是压抑着些愤怒的情绪在说这些话,表情也不怎么好。可即便如此……再见面时那种轻微的喜悦还是缓缓地注入了心头。
“你回来了。”夏泽笙陈述这个事实。
秦禹苍瞧着他,回答了一句:“嗯,我回来了。”

先是收到了童昊的微信。
【夏泽笙去加工厂做组织改组的时候,被下面的工人用砖头砸伤脑袋。现在医院昏迷。】
并发来一张医院的诊断报告。
秦禹苍看到消息,脸上的微笑一凝。
“怎么了?我们的合作有什么问题吗?”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菲利克斯问他。
“不。”秦禹苍说着把签约材料递给他,“我们的合作没有问题,后续的相关软件研发,我回国后就会展开。说起来,菲利克斯……我记得你很喜欢收藏私人飞机……”
菲利克斯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电视,新闻,互联网。”秦禹苍说,“这不重要。我想问你三年前从庞巴迪订购的那架私人飞机卖吗?”
菲利克斯愣了愣:“我是在出售,但是……你为什么突然?”
“我有急事回中国。但是民航太慢了。”秦禹苍说。
秦禹苍谈妥了购买金额,45和交易日期,便提前坐上了去机场的专乘。
菲利普斯是不少机场的钻石会员,他的私人飞机可以在各国的任何机场随时降落,在航线方面也拥有优先特权。在这架飞机正式易主之前,秦禹苍还能享受到这个便利。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专注,直到飞机起飞,绷直的身体才略微放松。
空姐调暗了客舱里的亮度,秦禹苍平躺下来,可是闭眼后,脑海里想到的还是刚才的消息,在飞机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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