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by寒鸦/梅八叉

作者:寒鸦/梅八叉  录入:04-18

明明沉稳的他心理素质很好,对任何问题都有足够强大的耐心,为了一个商机可蛰伏数年。可是如今从柏林到广州的这十几个小时,却漫长的像是一辈子。
他感觉到了难耐的煎熬。
这种煎熬一直持续着,让他坐立难安,直到十五个小时之后,抵达医院,看到病床上的夏泽笙。这种煎熬的感觉更盛了。
夏泽笙的情况不算特别好。
陈斌那一砖头拍太重了,他用胳膊挡了一下,虽然避开了部分对头部的伤害,但是胳膊骨裂,眉毛上方的位置被重力袭击,留下一道长三厘米的口子,缝了四针。并伴随轻微脑震荡。
他抵达的时候,夏泽笙的检查已经做完,在打点滴,因为药物副作用整个人昏昏欲睡。
他坐下来后,夏泽笙便悠悠转醒,看向他。
夏泽笙的整张脸因为炎症浮肿,整个左眼充血,看起来非常吓人,可是他还是有些吃力地睁开眼,对秦禹苍说:“你回来啦?”
这一刻,秦禹苍只觉得百味杂陈。
离开这么久,夏泽笙并没有生气,还能淡然地跟自己打招呼。
先是心安,又觉得愤怒。
陈斌竟然当街行凶,束东贤反应这么迟钝,童昊没有按照自己叮嘱时刻跟着夏泽笙。
接着生夏泽笙的气。
“你一个董事长不留在公司里做决策,跑去加工厂干什么呢?上赶着让人拍砖泄愤?”
夏泽笙病恹恹的,脾气倒挺好,脸都肿了还勉强跟自己笑了笑。
“加工厂的事,别人经手我不放心。”
夏泽笙说完这话,秦禹苍更生气了。
他也不知道气什么,到最后只能跟自己生起气来。
如果早点回来,是不是这件事能够处理得更好。夏泽笙去加工厂自己就能拦着,拦不住也一起去,陈斌就不敢动手了。
想来想去。
就是生气。
生所有人的闷气。
无处发泄,只能“唰”地站起来,椅子被推出去很远,在安静的病房里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我去跟医生聊下。”秦禹苍沉着脸说完这句,转身就出了病房,从医生办公室里揪住主治医生,站在走廊里聊病情。
跟医生那边聊完病情,又从束东贤处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我当场报警,陈斌已经被拘。”束东贤说,“不光是夏总,陈斌打了人还没完,后来还要再补砖头,被秦瑞老爷子拦住,两个人拉扯了一下,老爷子年龄大,崴了脚,在203病房里休息……”
束东贤揉了揉太阳穴。
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秦禹苍,可是这一场混乱下来,先伤了对方的爱人又连带伤了对方的父亲,他作为在场旁观者,多少有点心虚。
秦禹苍心里当然怪他反应迟钝,但是也不会表现出来,点了点头:“我现在去看他。”
他转身要往203去,刚到门口秦瑞已经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来,看到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还回来干什么?”
秦禹苍有些糊涂:“……我不回来去哪里?”
“阿笙出了事,我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找到童昊才联系上你。他说你去欧洲了。你几时去的欧洲?”秦瑞质问他。
秦禹苍沉默片刻:“三月底。”
“三月底。现在都过完五一!”秦瑞生气起来,“你、你说说你,去了一个多月,我都不知道,还让阿笙带你回来吃饭!阿笙心肠软,都不同我讲!要不是他出事,我怎么知道你跑去欧洲这么久啊?”
“我——”
“你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去欧洲?!”秦禹苍刚开口,就被秦瑞打断。
“……在欧洲想要做电商软件和中转仓,谈了几个投资以及合作方。”秦禹苍回答。
“以前你们公司的阿昊出去一趟也就十天,你呢跑去欧洲四十天。”
“爸,我又不是去欧洲玩。”秦禹苍叹息一声。
“要那么久吗?谈生意要四十天吗?你以为我是个老头子,就来糊弄我?”秦瑞气道,“这个时间九霄收购、加工厂改组,事情那么多,这么特殊的时期,你一个人跑去欧洲,阿笙在国内怎么办?!说什么事情多、工作忙,都是借口!我是你老豆,我能不明白你?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同他们讲,娶夏泽笙就是为了借势夏家啊?”
“不是,我不需要夏家的势力。”秦禹苍无奈地解释,还带了点傲气,“我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势力。”
“哇,说得比唱得好听啊!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秦瑞还在气头上,怒指着他的鼻子,“他是秦骥的遗孀,葬礼才办第二日你们便领证,你有没有想过外人要怎么指摘他。九霄是二哥的公司,秦骥是二哥的儿子。如今他的媳妇嫁了你,又回去接管九霄,形势多难,你读书多,难道就想不清楚。这样子的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看不起的。阿笙有没有和你吐过苦水?”
秦禹苍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衰仔啊,做人不能这般,你娶了夏泽笙,便要负责的!你如若只是玩玩,我劝你早点同夏泽笙离婚,不要耽误人家的青春!”秦瑞难过道,“不好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秦瑞骂完,转身进了病房,摔门反锁,连给他回嘴的机会都没留下。
他碰了一鼻子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回头去看束东贤。束东贤连忙转移视线,咳嗽着假装没看到他有多狼狈。
凌晨的时候,送走了束东贤,秦禹苍回到病房。
药物的作用让夏泽笙又昏昏进入睡梦中,秦禹苍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有打扰他。
脱了外套,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他身边,听着检测仪里他平稳的心跳滴滴声,能够闻到医院消毒水味里病房里隐隐飘散的茉莉花香。
但是这好像还不足够。
他将椅子拖进,直到与夏泽笙的病床紧紧相邻,近到足够拥抱夏泽笙,嗅到他身上的气味,触碰到他的体温为止。
秦瑞说得其实并不全对,这次他在欧洲的行程虽然不紧凑,却都很关键,对于欧洲市场的获取,起到极为重要的先导作用。
每一次见面沟通,都需要他用尽全部精力准备。
这一个多月下来,其实很累。
接到童昊的消息后,他脑子里便容不下任何后续的计划,那一刻除了尽快回到国内,回到夏泽笙的身边,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在他上辈子还是秦骥的时候,全世界飞来飞去本就是常态,私人飞机在机场随时处于候机起飞的状态,他拥有不止一架私人飞机,这也是为什么他熟知菲利克斯私人飞机情况。
那时候说走就走,有时候钟文彬会开玩笑地问他要不要和夏泽笙打个招呼,毕竟也是夫妻。
他都说不用。
夏泽笙和在二沙岛的别墅,不过是个象征。
夏泽笙象征他已婚。
别墅则象征他立业。
没人会在乎别墅的想法,自然也不用在乎夏泽笙的想法。
即便是现在,他去欧洲,走了四十天,中间与夏泽笙的联系亦少之又少。他习惯了夏泽笙的安静和乖顺,也对夏泽笙的等待习以为常。
……可是没有人天经地义要等到一个杳无音讯的人。
秦瑞说得对,娶了夏泽笙,就是要负责的。
此时此刻,直到将夏泽笙拥入怀中,一切才算是安定。
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松弛了下来。
与此一同浮现的是疲惫感。
于是秦禹苍就着拥抱的姿势,合上眼睛,让茉莉花香入了梦中。

夏泽笙混沌中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年少的时候,刚嫁给秦骥那会儿。秦骥自婚礼那夜后再没有和他联系,此时已超过半年。
他把这份煎熬偷偷诉说给团里的朋友听。
朋友说:“那你去找他呀。”
“……他不在国内。”夏泽笙有些羞涩地小声说,“我问过他秘书,说他最近都在洛杉矶,要下个月初才回来,会先在香港待一阵子,接下来的行程不定。我算了一下……下个月初他正好生日。”
“咱们在香港不是也有演出吗?就下个月。你正好去找他,还可以问问他来不来。他那么忙,你可以主动点。他不来找你,你可以去找他嘛。说不定他在等你,只是太忙,没有办法联系。”
年轻的夏泽笙心动了。
是啊……为什么不呢?
他忙的话,自己就去找他好了呀。
于是他早早地打听到了秦骥下榻的宾馆,偷偷选好了要见他的那套衣服,明明在香港熟悉舞台的时候排练那么密集,还是找了理由跑出来。
他想好了要跟秦骥说些什么话,要鼓起勇气再见面时不再结结巴巴。
然而却迷路在了香港的中环。
手机、钱包、证件都被偷了,他不会粤语,也不懂英文,在警察局里结结巴巴沟通好久,才让对方明白自己不是偷渡客,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联系上秦骥。
秦骥风尘仆仆地来接他,脸上还带着疲倦。
在警察局里,他听着秦骥用流利的英文解释情况,过了一会儿,便签了担保书,然后被领了出去。
“我飞机刚落地。”秦骥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
“对不起。”他愧疚地道歉。
“你来香港干什么?”秦骥问他。
“我们参加一个演出,就在红馆。这两天在排练。我……”
“我让人送你回去。”秦骥打断他的话,拿出手机,要给司机拨号。
“能不能……秦先生,您能不能送我回去?”夏泽笙鼓起勇气问他。
秦骥愣了一下,看他好一会儿,最后说:“好。”
那天的秦骥似乎因为疲惫,没有太冰冷,甚至没有拒绝他,亲自将他送到了红馆附近的宾馆。只是当他再次挽留秦骥留下来的时候,秦骥拒绝了他。
“抱歉,我接下来真的有事。没办法陪你。”秦骥说。
“可是我……我……”
“还有什么事?”秦骥问。
客气又疏离。
让人不难明白他的意思。
“那……您慢走。”夏泽笙松开抓住他袖子的手笑了笑,“再见。”
他没有勇气说出挽留的话,也没有勇气告诉秦骥自己是特地来看他。只能沉默看着秦骥的车离开。
这些都是真实的记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即便在梦里,他也清楚的知识,那天秦骥离开后,再没有回来,他特地为秦骥准备的礼物,一直在他的背包里没有拿出来。
可是梦进行到这里,出现了变化,与现实不再一致。
落魄的夏泽笙背着书包,红着眼眶想要离开,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宾馆门口的秦禹苍。
夏泽笙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你包里准备了什么?”秦禹苍问他。
夏泽笙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那里面装着一条他攒钱买的昂贵的高奢领带。
“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秦禹苍问他。
“不,是送给秦骥——”
“谢谢。我很喜欢。”
面前的人好像不再是秦禹苍,又幻化成了秦骥的面容,说着温柔的话,安抚了他的怯懦与不安,轻柔他的内心,让他的心又酸又涨。
于是,眼泪忍不住地落下,这似乎不是从眼中流出,而从年少敏感的内心里倾斜流淌。
秦禹苍走到他的面前,掏出一块柔软的手帕,擦拭他湿润的脸颊,给予他有力的拥抱。
“还有什么吗?”秦禹苍问夏泽笙,“特地来香港见我。”
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他视线模糊,已分不清到底与自己对话的是秦禹苍还是秦骥。
“能不能陪陪我?”他问眼前的人,“……从结婚到现在,很想你。”
“好。”
梦里的那个人,如此耐心。
牵着他的手,在马路上漫步。
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他瞧着秦禹苍的面容,听见了砰通砰通的声音。
起初,他没有明白那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
那是他的怦然心动。
好奇怪。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夏泽笙在混沌中的意识问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秦骥了,自从上次在摩天轮上和“秦骥”告别之后。秦禹苍说得对,人应该往前走,不应该原地踏步。
他也愿意试一试,把心放开,走得更远一些。
所以为什么还会想起秦骥……
甚至,还会梦见秦禹苍?
夏泽笙从梦中醒来,已经是早晨八点多,消毒水的味道还是跟前一天一样,只是秦禹苍没在身边,他等了一会儿,病房门打开,束东贤走了进来。
不是秦禹苍……
夏泽笙心里不知为何泛起失落。
束东贤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见他醒了,跟他讲:“我刚问了医生,今天还有几个项目复查,没问题的话,下午就可以出院。”
“好,麻烦你了。”夏泽笙说。
“你不能跟我客气。”束东贤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毕竟我跟你一起去了加工厂,结果你重伤,我跟你老公可没法儿交代啊。”
夏泽笙配合地笑了笑,顺势问:“你早晨来的时候,禹苍……还在吗?”
“他五点多给我电话,督促我过来换班,然后呢自己就急匆匆地走了,说是有事。”
秦禹苍……离开了,两个人甚至没有好好说一次话。
“他,一向有些忙。”夏泽笙轻声道。
束东贤没察觉他的失落,继续聊天,“你说秦禹苍之前是不是跟我认识?”
夏泽笙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个态度,好像跟我熟得很。我明明之前没有见过他。”束东贤沉思,“我确定,我跟他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眼缘。”
夏泽笙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一样,从第一眼看见秦禹苍开始,就觉得分外眼熟。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就在刚才,在梦里他好像又一次把秦禹苍和秦骥搞混了。
束东贤还在分析:“我觉得他像一个人……很熟的人。”
过了片刻,他突然说:“他好像秦骥。”
夏泽笙一怔:“你说什么?”
束东贤抬头看他:“我说他像秦骥……哎呀,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个。你是秦骥的……实在是抱歉。”
“你也觉得他像秦骥?”夏泽笙追问,“为什么?”
“也不像。”束东贤道,“我跟秦骥认识的时间其实不算长……总共可能就是几年,可能就是一个感觉,我做人力的那种职业敏感告诉我,秦禹苍和秦骥应该是一类人。”
这个解释让巧合变得合理起来。
“对。”夏泽笙说,“他们都很会赚钱,很有商业头脑,在生意场上都足够沉稳……”
说到最后,夏泽笙有些迟疑起来。
这些相似之处会不会太过合理地巧合了一些。
“怎么了?”束东贤问他。
“没什么……”夏泽笙把脑海里的思绪抛开,“这会儿没有事,我们要不要再梳理下加工厂的事,类似陈斌的问题还得谨慎处理。”
束东贤大笑起来:“我现在觉得你跟秦骥也有些像了。”
秦禹苍确实很会赚钱,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秦骥的时候,抑或者是这辈子。好像他的血液里、骨子里天生有着一种对商机的敏锐。
优渥的生活没有成为腐烂他的温床,倒是让他对金钱并不在意。经历了大风大浪后,金钱不过是一串数字,如果硬要为金钱附着意义,那么比起购买能力,金钱更像是一种代表着成功的勋章,是能力的象征。
也因此,他并不在乎秦飞鹏等人对于秦骥千亿遗产的追逐,亦能做到对于骐骥集团的过往只字不提。
明明这些常人几十辈子都难以企及甚至想象的巨额财富唾手可得。
可是自在白云居与夏泽笙再次相遇以来。
秦飞鹏等人的种种表现。
夏泽笙的履步维艰。
夏泰和、方建茗等人袒露的嘴脸,都在证明他以前多么天真……
金钱对他来说却是没什么意义,却有的是人对它趋之若鹜,不择手段以至于六亲不认、跨越法律。
早晨五点,他的生物钟让他醒来。
前些日子的疲倦一扫而空。
他看着还没有消肿的夏泽笙。
想明白了一件事。
因为愧疚,所以怜悯。
因为怜悯,施以援助。
如果说之前这一切,不过是顺手为之。
夏泽笙受伤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秦禹苍便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作为秦禹苍,一个即将毕业的研究生。即便他足够会赚钱……即便他在这几个月时间内已经积累了数亿财富,操盘股市,做空九霄,甚至吞下了一个市值几十亿的公司……
这都依旧不够。
远远不够……
实现夏泽笙的愿望容易,而保护这份愿望不被熄灭,似乎更困难一点。
他需要更大的力量。
幸好,在许多人心目中,金钱就是力量。
此时此刻,秦禹苍站在骐骥集团中央大楼楼下,仰望这座冲入云霄的地标建筑。
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走进大厅,在接待处对前台说:“麻烦联系一下钟文彬,我要见他。”
前台愣了一下。
在秦骥死后,董事会暂未对骐骥集团新董事长任命的情况下,钟文彬的身份在骐骥集团是实至名归的头号存在,就算是集团成员,也不是谁都可以见面。
一个年轻人,就在这么一个上班的早晨,站在一楼大堂内,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要见钟文彬的话。
“你、你有预约吗?”前台迟钝了几秒,才开口问。
“没有。但是他会见我。”
前台有点被他的勇气震撼,不由自主的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钟文彬的总裁办电话:“那个,您贵姓?”
“我叫秦禹苍。”

第60章 第一封信
“找我什么事?”钟文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好,“这两天审计准备进场查账,大会议室还在开会一堆人等我决策破事呢。你最好是真有事。”
秦禹苍太了解钟文彬,这不过是一种上位者的常态,于是他开门见山地问:“是哪家会计事务所?毕马威?”
钟文彬愣了一下:“你哪里来的消息,我们很保密。”
“骐骥集团五年前已经开始布局国际业务线,重点放在东南亚、中东以及欧洲地区,针对互联网商业领域的游戏、短视频、购物,三年前基本完成了当地布局。当地的公司搭建、核心团队招募,市场预热等等,都做了大半。”
“……你对我们公司前两年的财报学习得挺深入啊。”钟文彬虽然这么说着,却已经收敛了自己的不耐烦,缓缓在秦禹苍对面坐下,锐利地看着他。
秦禹苍笑了笑:“可是在海外业务即将开展的时候,秦骥出了事。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在牵头,海外的公司也都是认可秦骥的能力,他当时一失踪,骐骥集团的海外业务便全面停滞。这几年下来,即便维持最基本的低能耗运行,海外业务的亏损入账的至少有五十个亿。因为骐骥集团的招牌,很轻而易举就拉到了当地的LP(*),尤其在欧洲,挪威、芬兰、德国,都有大笔投资进入骐骥的海外业务……现在欧洲投资方要求审计……投资方没有来自英国的公司,所以我猜是毕马威。”
钟文彬看他很久,忽然一笑:“好,就算你的直觉又让你一次‘凑巧’猜中了吧。然后?”
“我知道骐骥集团在秦骥失踪后,对于海外业务持怀疑态度,一度想要关停,是钟文彬你强烈坚持下,这个业务线才得以活到现在。”
钟文彬冷哼了一声。
“可是这个方向是绝对正确的。”秦禹苍说,“过去几十年是外资来华投资,用他们的科技、技术、文化影响我们。从宏观金融来讲,这几年国力增强,早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就好像一场长跑,以前他们跑在我们前面,现在我们逐渐跟上,跑到了那些外资身边,谁能说我们不能反超呢?我们不缺人才,不缺技术,也不缺钱,为什么不能对外投资?”
钟文彬听着他的话,脸色渐渐变了。
“这话,五年前,秦骥说过。”他道,“那会儿出海的还多是些密集加工类型贸易,秦骥是有先见之明的,就在他失踪后这几年,出海的互联网公司雨后春笋地冒出来,从短视频到游戏、从阅读到电商……”
“还来得及。”秦禹苍说,“还在混战阶段,典型业务模型没有出现,寡头也没有出现。这个市场刚养成。”
“你想表达什么?”
秦禹苍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刁难,对他道:“海外业务,拆分上市。”
“海外业务亏了几十个亿,你现在告诉我要拆分它上市?是不是有点做梦。”
“不是做梦。”秦禹苍说“比起骐骥集团的业务模式,我们伙伴公司的业务模式更扎实一些。按照现有的这套逻辑,我已经去了一趟欧洲,已经完成了与当地投资方的第一轮对接,你可以看到,目前有几家公司已完成了初步合作要约。”
钟文彬看着相关资料,过了一会儿放下来,问他:“所以你想要骐骥集团把海外业务拆分出来,然后给你?”
“是,给我。”秦禹苍说,“我与骐骥集团签对赌协议。骐骥集团往海外公司里注资三百个亿。我承诺在一年之内抹掉五十个亿的烂账,第二年的时候回笼三百亿投入资金,并扭亏为盈,第三年完成IPO并在纳斯达克上市。”
他的话如此狂妄。
什么人听了都该说他一句“你疯了”。
可是钟文彬没有让他滚蛋,皱眉听着,等他说完了所有的话,才缓缓说:“谁教你的这套说辞?”
“没有人。”
“就凭你一个还没领毕业证的学生能想得出这么大的手笔,你欺负我智商低?是不是秦骥?!他还活着对不对!”钟文彬眼眶红了,“你让他出来,别躲在后面戏耍我!”
“没有别人。”
“这个点子除了秦骥,谁会敢想。他的招数我太熟悉了。”钟文彬焦躁起来,“我实话告诉你,三百个亿的投资,除非背后是秦骥复生,不然我绝不可能把这个疯狂的想法提上董事会。你让他出来!”
“我说过了。”他缓缓又开口强调了一次,“没有别人。”
“什么叫没有——”钟文彬扬声质问,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秦禹苍,“你、你什么意思。”
秦禹苍看着钟文彬叹了口气:“在秦骥失踪后一周左右我收到了两封纸质信件,来自秦骥。”
“来自秦骥?他什么时候邮寄的?”
“2021年1月22日。这是邮戳时间,邮寄时间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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