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旦我替誉王效力,宋霁安于誉王也无用处了。
我想,誉王应该已经几次跟宋霁安说过,想笼络我了,那小子只不过一直用不同的理由搪塞过去。”
他一愣,看向沈星河,抱拳作揖,挤出僵硬而麻木的笑:“仰仗沈公子,这才帮我查明真相,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继续解释:“我必须要见到誉王,让他觉得我真心想与他合谋。
因为我要弄清楚,朝野之中被誉王收买的人是谁,目前我只知李荣一人,哦对了,你可知李荣是何人?”
“人家都知道,知道的不比你少!”叶霓裳白他一眼。
宋伯怀挤出一抹笑意:“啊啊,对对,沈公子是知晓的,当时你虐杀之时,是曾提过此人。
哈哈,我这纯属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沈公子请勿见怪。
目前我只知晓李荣被誉王收买,朝中必定大有人在。我必须要弄清楚朝中所有被誉王收买的人,我才方便做下一步打算。”
沈星河:“若如此,我或可帮你。”
“呵,你.....咳咳咳咳咳!!!”他悬崖勒马,紧急咽下了轻蔑的一句:你岂能助我?这句话。
“呛着了。”他指指自己喉咙,苍白的解释。
他局促的去抓茶盏,往嘴里灌。
沈星河和叶霓裳冷眼看着他。
宋伯怀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请问,沈公子有何妙计,但说无妨,景山洗耳恭听,请讲。”
沈星河:“你单单带着钱,恐怕弄不到誉王的信任。因为誉王其实也不太敢信任你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找你说,而是先笼络你的儿子,让你的儿子来劝你。
当然誉王没想到的是,那小子如此之狗,压根没跟你说。
誉王只是想,如果你愿意,自可去给他当谋士替他赚钱,如果你不愿意,你也无法去揭发他,因为一旦你找狗皇帝揭发誉王,那么你和你的儿子也逃不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誉王没有完全的信任你。
你大概也明白这个,所以,你到现在没有去见誉王,与他假意投诚。”
宋伯怀点头:“正是正是,当真是聪慧过人,不愧是霓裳的兄弟,好,真好。”
他眼神依旧很麻木。
沈星河想,宋伯怀去投诚,必须能给誉王带来最实际的效益,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得到誉王的信任。
誉王想要裴景弛,可裴景弛是不可能给誉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且裴景弛的耳朵还被宋伯怀打坏了,他更不可能会替宋伯怀办事。
让宋伯怀知道裴景弛是长工,长工则是布泰耐,他搞不好又要发疯。
兴许要给漂亮哥哥找事儿了。
所以可以弄个假的过去。
裴景弛的手下显然不行,他们效忠的是裴景弛,自不会情愿。
除此之外,还有谁又懂兴兵打仗,又是大漠人,又了解裴景弛呢?
除了撒尔诸,他想不到别人了。
可是撒尔诸,会答应么?
于是,沈星河眯眼看着宋伯怀:“闫霁安说,誉王没有布泰耐的画相.....”
“你想派个假的过去?”宋伯怀立刻反应过来,他眸光流转,看向沈星河:“撒尔诸?你想派撒尔诸过去?”
沈星河吃惊的望着他。
宋伯怀思忖一阵,看向沈星河:“倒也未尝不可,这虽是一步险棋,但险棋往往获利是巨大的。
要看如何与撒尔诸交换利益了。
撒尔诸昔日被你指使追逐我与城城时,他其实大可将计就计,以他的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众人。
但他没有,说明第一,此人怕死,第二,此人也不信什么大漠神鹰的鬼话,第三,他没有别的打算和去处。
若是如此,倒不如与他好生商议,此事一旦完成,可放他自由,送他金银,给他一个新的户帖,大可让他改名换姓安稳生活。
反正他的主人布泰耶已经死了,他回到大漠,大漠王于公于私也饶不了他。
因为大漠王此刻必定死命压着布泰耶的死讯。
若被大漠民众知晓,神鹰甚至不能庇护他们的太子,老百姓自然对神鹰有所怀疑,甚至会动摇军心。”
宋伯怀目光一亮,望向沈星河:
“誉王让那小畜生所办的第二件事,可是要找到小石头,为以绝后患?
小石头绝不能给他送过去,不能心急,饭得一口一口吃。
这样吧,我先去找撒尔诸好生聊聊,如果他愿意,我连夜带着他上路,只引誉王与他相识,不过一顿宴席而已。之后,我自会将撒尔诸带回来,以为誉王筹集军饷为由,继续留在此地。我目前要做的,是先将誉王稳住。”
他起身,目光如炬,对沈星河说了声,“恕不奉陪。”迈着四方步去找撒尔诸。
沈星河到最后甚至已经没有在听宋伯怀叭叭什么了。
他遥遥望着远方,脊背生寒:
我那身在边关的好大儿啊,你的脖子还好吗?
边关,帐内。
一只手死死锢住方文道的喉咙,方文道的右脸贴在桌案上,脸色涨红了,两只眼睛突出来。
谢清遥易了容,脸上的皱纹仍然掩盖不住他扭曲到极致的神情。
他一字一句的问:“我让你去接粮草队伍,运粮队伍十日之前来的,你今天才到?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他几近咆哮:“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别想从这活着出去!”
他一把将方文道推开。
方文道伏在案上,捂着火辣辣的喉咙猛咳。
有巡防的士兵,路过帐外,听得方文道的咳嗽声,窃窃私语:“是不是陆总兵又被老爹揍了?这一天天的,他怎么老挨揍呢?”
士兵见惯不怪了嘿嘿偷笑两声。
帐内的方文道泪下来了:“爹!爹!你听我说!这回这事真不赖我呀!
我是按照你吩咐的去的,我也见到了粮草队伍,本来是接上了的,走了没一会,我说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副总兵和运粮官也说陪着我一起去,我三人一回来,人全没了!
他们故意不等我们的!”
方文道凑到谢清遥旁边,声音极小:
“我听运粮官和副总兵讲,这批运粮的兵,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娘的都是老兵油子!他俩甚至怀疑上一任总兵的死也与他们有关。那帮老兵油子把粮食卸下,通常会去修缮围墙,挖挖战壕,做些苦力,虽然活干的一点毛病没有,问题是太不服管教了!”
谢清遥蓦然静下了,移步行于沙盘前,他静了良久,低声道:
“传令孟校尉,今夜发兵。”
“好的好的!”方文道挑帘出去了。
夜色下,远方传来震天动地的战鼓擂动声。
一群士兵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正在将大石装车。
他们面前有武器装备精良的士兵,手中或拿着鞭子,或拿着长枪督工,显得这些运粮士兵更像是被抓来的壮丁苦力。
运粮官目眦尽裂的咆哮:“这他娘是要给陆总兵来个下马威呀?啊?你们真以为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了?听过一句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你们算是活到尽头了!”
副总兵远远走过来,夺了一个督工士兵手中的鞭子,朝着他们跑过去了:“一群畜生!我抽死你们!”
一记鞭子朝着搬运石头的一个瘦弱士兵甩过来,士兵怀里抱着石头,躲闪不及,脸上挨了一鞭子。
他只微微侧了侧脸,麻木的将石头放在运石车上。
“混账!玩蔫坏损是吧?敢他妈给我们撂了?你们他娘的都活不了了!”副总兵抬脚朝着瘦弱的士兵胸口踹过去,这一次,却被那士兵轻而易举的躲过去了。
副总兵太激动了,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运石的士兵轰然爆发出嘲笑声。
督工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恫吓着他们。
运石士兵丝毫没有畏惧,哄笑声甚至将远方铺天盖地的战鼓声盖住了。锋利的长枪在他们的眼前,他们便笑得更大声。
运石士兵中,一个方脸虎背熊腰的男人骤然一声威吓:“动手!”
“呼”地一声。
运石士兵忽然整齐划一,形成一条长长的阵列,将督工的士兵,将运粮官,副总兵紧密包围住,不过瞬息之间,督工士兵手中的武器已经被夺来。
当阵列散开,地上督工士兵以及运粮官俱被击昏了,只剩下了副总兵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愣住了,惊愕的看着对面的方脸男人。
“你们......你们想哗变?”副总兵脸色惨白的说。
方脸男人笑了,所问非所答的告诉他:“知道吗,上一任总兵,就是这么死的。”
运石士兵嬉笑着。
方脸男人:“兄弟们被你们欺压凌辱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你们不拿我们当人,我们自己得拿自己当人。”
他缓缓站起来了,遥望低处已出兵的大军:“我瞧着,这大军浩浩汤汤这么多人已经出去征战了,营内,恐怕此刻没多少人了吧?”
他笑了笑,止住了声音。
远方大漠人的士兵朝着大军冲去,密密麻麻的大漠人,排成一双翅膀的阵列,远远看过去,那翅膀不住煽动,生生将中原的兵紧密围住。
“一群废物。”方脸男人转头看向副总兵:“今夜,你们会腹背受敌,全军覆没。”
“啊!快看那边!”一个运石士兵大喝。
他们朝着远方看过去。
莽莽草原,自东边的方向呼啸而来一条蜿蜒绵长的军队。
将士们银白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地上的尘土弥漫,一眼望去,犹如一条腾飞的银龙。
龙头是轰隆隆的战车,势如破竹般的朝着那大漠人的双翅阵列横冲直撞地碾压过。
轻骑为锋利的龙爪,轻骑纵马弯弓,密密麻麻的长箭朝着大漠人射袭去。不消片刻,那条龙阵,将鹰翅阵紧紧的包围住。
雷霆般的速度。
大漠人的哀嚎声连远在数里之外的运石兵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望着那边,无声的寂静,副总兵望着他们,弄不懂他们脸上复杂的神情。
似欣喜若狂,又似难以置信。
他们昂着头颅,眼中凝着虔诚的目光,像是望着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王。
“少将军还活着!”有人大哭着说。
“我们的少将军还活着啊!”
哭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跪下了,唯那副总兵仍呆怔怔的立在原地。
谢清遥陡然嘶吼:“孙豹!清查人数!”
方脸男人膝行而上,红着眼眶凄声大喝:“回少将军!三百轻骑,仅剩五十六人!”话音未落,再难发出一丝声音,他哽咽着,最终嚎啕大哭。
谢清遥死死攥着负于身后的拳,一字一句的问:“二百四十四人,死于什么。”
孙豹:“死于被凌辱!死于被欺压!”他狠狠望向副总兵:“他和上一任总兵狼狈为奸!百般刁难我们这家军的将士!”
他们是昔日这家的精锐,只信服这家的人,随着这家的败落,精锐变成了杀之可惜,留之难用的鸡肋。
“李金牙死的时候,金牙被他们拔光了!”有人嚎啕大哭。
他们的哭声和大漠人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在呜咽的北风里,分外凄厉。
远方,凛凛的号角声宛若冲至云霄。
我方又一场大捷。
“我带你们回家。”
谢清遥掷地有声的说。
福满城。
宋伯怀早就带着撒尔诸上路去见誉王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不过算算日子大概是该回来了。
上一次沈星河和宋伯怀的谈话,宋伯怀兀自叭叭太多。他没太仔细听他叭叭什么,只是隐约是记得,宋伯怀说,大漠王想摁死了布泰耶没有死。因为一旦此事败露,大漠民众会意识到苍穹的神鹰甚至不能保护他们的太子。
沈星河坐在石桌前,很诚恳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在报账的老莫。
“大漏,最近还好吗?”
老莫一愣,抬眼望着沈星河:“东家?”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最近没漏出去什么呀。”
“老莫,可以帮我漏一漏。你但凡看见一个走商的大漠人,你就告诉他们‘你们的太子死了。’”
这是老莫的强项,他一口答应了,甚至没细问为什么要说这个。
沈星河起身送走老莫,去柴房看了一眼,顺着半开的窗户往里瞥,宋霁安生死不明。
沈星河吹着哨子负着手去找叶霓裳聊大闲去了。
他人才走不到一会儿,小石头和孟子明孟子静过来了。
小石头手里拎着个麻袋,孟子明和孟子静很激动。
三个小孩儿蹲在了窗根下。
孟子明:“哥哥!快试试吧!”
小石头眼睛骨碌碌一转,看向孟子明:“你帮我把你哥辛苑叫过来。”
孟子明面露嫌弃:“叫他来做什么?”
孟子静也撇嘴:“哥哥讨厌,会告诉大人的。”
小石头:“他不讨厌我还不叫他来呢,那日小八叔说,他管我沈大哥叫矮子。”
他眼中流露一抹冷意,沉声道:“这事我不可能这么算了。”
两个小孩不动弹。
孟子明担忧的望着小石头手里的布袋:“万一他告诉大人怎么办?”
小石头推了他一把:“他还管你娘叫毒妇呢,你不知替你娘出气么?你还算是个男的么?”
孟子明被推的一屁股坐地上了。
孟子明缩着脑袋:“不行啊,我娘知道了要打我们俩的。”
小石头:“你娘听我爹的,我爹不可能打我!”
孟子明一愣,好奇的望着他:“谁是你爹?”
小石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走了嘴,他没解释,挺直脊背,中气十足:“我爹就是沈大哥,沈大哥就是我爹,怎么了?”
孟子明轻声道:“可是,石头哥哥,这事若闹大了,咱们肯定挨说,我娘急了对我连打带踹,我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都这样......”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小石头站起来了。
小石头的眸光极冷:“孟子明,你要么现在去把辛苑骗过来,要么,你以后都别想跟我玩。”
这威胁对于孟子明是致命的。
他从前在半山腰的小屋,哪都去不了。如今自从认识了小石头,他从新认识到了这五彩斑斓的世界有多奥妙。
小石头带着他下河捞鱼,上树掏鸟蛋,下田捉田鼠,每天玩不尽的新鲜事。
受此淫威之下,孟子明迅速站起来了,连忙道:“石头哥哥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他叫来!”
不会儿,辛苑来了。
他防备的看着三个小孩:“什么事?”
小石头脸上的老辣褪去了,一脸单纯的望着辛苑:“里面的人好像不大好。”
“什么?”辛苑抽了口冷气,忙过去,顺着窗户缝去看。
小石头轻声道:“他适才说他饿,可是沈大哥给我们下了令,说不让我们进去给他喂饭呢,要不,你进去吧?”
辛苑点头:“好!”
门上了锁,辛苑只能从窗子里爬进去。
小石头站在窗子外面,轻声道:“我把吃的给你,你喂给他吃!”
“行!”辛苑答应了。
他接过了袋子。
小石头将窗户推上了。
辛苑拿着手中的袋子,翻过了窗子,连忙跑向宋霁安:“霁安!你还好吗?”
宋霁安恍惚睁开眼,见得辛苑,用着看到白无常一样的表情,他恐惧而愤怒:“别过来!你别过来!滚!你给我滚!”
辛苑屈膝跪下,望着几乎不成人样的宋霁安,簌簌落下泪来:“都是我害了你!这都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吧,我该死,霁安,我对不住你。”
见他这样,宋霁安也静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与何雁娘那般带着屈辱的心口不合一的认错不一样。
辛苑泪眼婆娑,瘦削无助,满脸真诚的样子,让宋霁安心软了。
“你也别哭了吧。”
辛苑擦了擦脸上的泪,凝目望着宋霁安:“霁安,你要打起精神来,一定不能放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要振作起来!我相信你可以!
来,霁安,先吃点东西!”
他说着话,解开袋子,见得袋子里装着黑乎乎的一坨。
他不知是什么,正想仔细看,赫然见得几只马蜂顺着里面爬出来。
原来袋子里装着个马蜂窝。
马蜂“嗡嗡嗡”地振翅飞出来,朝着他脸上扑。
辛苑大惊失色,一把将袋子扔了,下意识朝着门外跑。
马蜂陆续从袋子里飞出来,分作两股军队,一股绕在辛苑身畔,一股绕在宋霁安的脑袋上。
宋霁安手脚被铁链绑着,他动都动不了,他惊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屋子里传来两个人尖叫的声音。
辛苑奋力拍打窗子,却发现窗子从外面抵住了:
“放我出去!啊!”辛苑尖叫着拍打着窗子。
孟子明屈膝趴在地上,后背上站着小石头。
小石头死命的摁着窗子,癫狂大叫:
“我靠!你骂我爹是矮子!你个高有本事你震开窗子啊!你他妈看不起我爹!我就弄死你!”
孟子静被石头哥哥吓哭了:“呜呜呜,我害怕!”
孟子明也吓得不轻:“石头哥哥,你别这样,我也害怕!”
他们带着个马蜂窝回家,本来就害怕,现在事情闹大了,孟子明更怕了,两腿一软,小石头从孟子明的身上跌下去了。
窗子被震开,马蜂先出来。
“啊啊啊!快跑啊!”孟子明大喝。
三个小孩跑了。
孟子明和孟子静跑去找娘,小石头跑去找沈星河。
沈星河这边也听见了小孩的叫嚷声,朝着隔壁过去,赫然见得小石头朝着他跑。
“爹!马蜂!”他满脸惊慌和恐惧,远远朝着沈星河跑来,又赫然站定,想起了沈星河也是怕这些东西的,他怕把马蜂引过去,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沈星河脱了外衫大骂:“傻了?!往哪跑!爹在这!”
他箭一样的冲过去了,一把将衣衫兜头罩在小石头的脑袋上,给他夹在腋下,踹开灶房的门冲进去了。
沈星河将门板关上,惊魂未定的将他脑袋上的衣衫取下:“蜇着了吗?啊?”
“啊!!!”沈星河惨叫,他瞥见一只马蜂也跑进来了。
他惊声尖叫,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脱了自己的鞋朝着扑过来的马蜂呼过去。
“啪!”马蜂被呼在了鞋子底下。
沈星河尖声惨叫:“啊啊啊啊,太恶心了!我膈应这个!!!”
他失去理智了,浑身发抖。
又不知想起什么,转头扒小石头的头发:“蜇着了吗?啊?”
小石头:“没有!你被蜇了吗?”
两个人互相检查了大半晌,听得谢虎大叫:“啊!马蜂!哪里来的马蜂!”
谢虎:“啊!这是谁?”
谢虎:“是辛苑吗?怎么这样了?哇!你脸好肿!你还活着吗?”
“遭了瘟的小孽障!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辛苑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骂,他这辈子第一次用这样恶毒的词汇去骂人。
沈星河好奇的看着小石头:“他骂谁呢?”
“我呀。”小石头说。
沈星河目光一凛,踹门出去了。
沈星河出去先吓一跳,见辛苑的脸肿得异常离谱。
辛苑的嘴巴又尖又肿像雷震子,脑门又大又圆像寿星老,鼻头比从前大了两倍。
五官扭曲,画风惊奇。
谢虎和谢老三正在周围拿着烧了火的干柴驱马蜂。
马蜂遇明火,飞散了不少。
辛苑头顶缭绕着两只马蜂,精神恍惚,人也踉跄,他死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指着沈星河,吐字不清:
“姓沈的,这小子都是你教的,你也配教孩子?你这样的坏种,教出来的只会是个祸害人间的小坏种,哈哈哈哈哈,你心眼多,人又坏,你这样的人品,也学人家教孩子啊?哈哈哈哈......”
他崩溃了,仰头大笑,虚弱至极,仿佛下一刻就要毒发身亡了。
【他心眼多,人又坏,他父母都不要他了,咱别跟他玩。】
这是沈星河小时候听得那些小孩说他最多的一句话。
有光明正大在他面前说的,也有窃窃私语在他背后议论的。
这话将沈星河激怒了,他陡然歇斯底里:“我怎么不配了?我怎么坏了?你他妈的才是坏种!呀!!!我他妈跟你拼了!”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望着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他又毫无预兆的陡然静下,他回头看向小石头,突然目光变得平和:
“别害怕,你别害怕!我骂人不对,你别学我。”
小石头张着嘴巴看呆了。
沈星河扭身去灶房抄菜刀了:“辛苑!爷今天碎了你!!!”
他拿着菜刀路过小石头的时候,还不忘望着他平和的笑:“别学我,我这不对,别怕,你别害怕。”
小石头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沈星河话音未落朝着辛苑歇斯底里的冲过去了。
沈星河手舞着菜刀,被老马拦腰抱住了:“儿子忍住啊!他被马蜂蜇成这德行,他马上就死!
何必落个被你砍死的结果,到时候要被辛老追责呀!
忍住啊儿子!他马上就完蛋!”
“我不管!我非得弄死他!!!他说我个矮说我都忍了!可他说我心眼多,说我不配教孩子!他骂我儿子是小坏种!!!”
沈星河失去理智了。
辛苑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到沈星河的痛点。
沈星河破口大骂:“我不配教孩子?他说我不配!呀!!!我跟你拼啦!”
一只躲过火把的马蜂不慎撞在他的菜刀上,被一分为二了。
沈星河激亢咒骂:“要不是我一直把你锁死,你能出去给我惹多少祸?你骂宋姨毒妇?
他养你那么多年,是打你了没错!可他是针对你吗?他脾气上来连他自己孩子都打!
你不喜欢他完全可以,你恨他也可以!你他妈有本事你就自己挣钱出去单过去啊!
你他妈的吃着他做的饭,还变着法的骂他,跟外人败坏她!你还要不要脸?你不坏种?
还说我坏种?我再坏种,我也没有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背叛大伙!你他妈为了个宋霁安你偷钥匙救他?
你要脸吗?!啊?今天欺负到我儿子头上了!爷非要废了你!”
他挥舞手里的菜刀:“撒开我!你撒开我!”
他叫岔了音了。
老马不放手,不厌其烦的又一遍重复:“坚持一下!再忍一忍!他被马蜂蜇了呀,马上就毒发身亡!别最后落个你把辛老的儿子杀了呀!”
宋伯怀从誉王那边回来,拎着两份当地的特产给沈家送过来。
一进院,看见沈星河挥舞着菜刀又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