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祝旭又忽然愣一下。
自己以前是这么守规矩的人吗?
他记不太清了。
祝旭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觉鼻尖上有一股凉凉的温度,他抬眼望去,发现居然下雪了。
他惊讶于这个季节的北京也会下雪,想着自己也算见证了今年的初雪,兴冲冲地拿手机拍照记录下来以后,他却不知道要发给谁。
从小到大,在这些时而短暂时而漫长的的岁月里,他只和一个人共同见证过初雪。
这是他们彼此的秘密。
他不想分享给其他人。
却也不敢分享给那个人。
最终,在原地静立五分钟后,祝旭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重新将手机塞回兜里,然后大踏步向前走了。
他第一次发觉北京的初雪天居然该死的冷,冷得让人生厌。
体经管的课程排得并不密集,相比之下,祝旭反而要花很多时间在训练上,复健的进程起初还是顺利的,但自从训练量逐步恢复之后,祝旭总会明显感受到右大臂的肌肉酸痛程度比以往严重,最开始他以为是后遗症,直到某天复健师在国外看了他近期的游泳视频,发现他的两侧打水有差异,于是便询问他关于肌肉劳损的感受,出于职业生涯的考量,祝旭不敢隐瞒,他直愣愣地说:“速度方面倒是没影响,就是酸痛程度比以前高。”
然后张伊娜就依照复健师的指令,马不停蹄带祝旭去了医院,严密检查以后还真发现了问题。
祝旭的四肢肌肉要比寻常人发达不少,这也是他为什么接触游泳的时间晚,却能异军突起的原因,但是现在不同,原先的右大臂肌肉产生过损伤,多多少少会留下一点影响,一旦祝旭没有控制好身体,出现四肢受力不均衡的情况,反而会大幅缩短他的职业生涯,为了祝旭的身体健康考虑,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转项,选择仰泳,或许可以尽可能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
张伊娜听到后心情沉重,她让祝旭自己决定,如果真的决定转项,以祝旭的天资,现在开始特训也完全来得及,谁料祝旭十分干脆,还没踏出医院的门就直接说了个“不”。
对他来说,自由泳和仰泳就好像有糖可乐和无糖可乐,看似没什么太大差别,但是一个气更足,能让他获得更多体验感,一个却甜得发齁,喝多了,只让人觉得腻味。
自由泳就是那个气更足的。
李健在知道他的选择后找他谈过不下三次心,最后祝旭实在没辙,干脆主动反问他:“老头儿,你还记得我高二那年出事,你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高二在北京住院那阵子,李健和张伊娜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过他,祝旭记得清楚,李健当时就站在病床前,反复端详着自己那份病情诊断书,旋即叹了口气,他对自己说:“祝旭,心中的那团火太烈,迟早会把自己烧掉。”
祝旭当时的回答十分横冲直撞,他说:“烧就烧了。”
他满不在乎,并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他20岁了,看问题也更加客观全面,他的回答变了。
他对李健说:“有总比没有强。”
仗着这团火,他就还能看清四周的环境,虽然昏暗,但走一步算一步,他做得了主。
况且这团火早就不烈了,在那个人离开以后。
如果现在直接熄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
祝旭不转项的态度坚决,张伊娜和李健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边盯着祝旭不让他训练过劳,一边给他搜罗各种缓解肌肉酸痛的方法,为了保证成绩的有效回升,祝旭就这样辗转于宿舍——教室——游泳馆——训练房,四点一线,每日从无懈怠。
所谓瓶颈期就这样被祝旭一天一天用训练磨了过去,渐渐地,张伊娜发现他的速度开始稳步提高,重新走起了上坡路。
队内选拔赛,祝旭顺利在自己的优势项目——200米自由泳中拿到了第一名,成绩与过往最快纪录持平。
两个月后的北京市大学生游泳联赛,祝旭再次斩获该项目的第一,并打破自己的个人最好记录。
大二结束的这个夏天,两年一度的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成功召开,时隔三年,祝旭终于以巅峰状态重返游泳赛场,并通过一层又一层的地区选拔赛,成为身披中国国旗的在籍运动员,代表国家征战世界级舞台。
200米自由泳赛段,祝旭一战成名,他一举打破了大运会的最快成绩记录,至此,国家游泳队终于发现了这颗璞玉,迟到多年,祝旭再次与李自在成为携手共进的队友。
20岁的祝旭重新站上最高领奖台,代表Q大,代表中国,只是这一次,台下没有那个人望着他了。
校际赛、区级赛、地区赛、全国赛。
祝旭的舞台越来越大,目标直指整个世界。
从大一到大四,他积攒的奖牌越来越多,却再也没有了可以送出去的对象。
毕业之际的最后一场全国联赛,祝旭以碾压式的速度拿到了100米与200米自由泳的双料冠军,正式入选世锦赛集训名单,赛后记者问他有什么想说的,祝旭却难得噤了声。
他记得这个记者,当年在南原市夺冠时,也是他采访的自己。
那名记者现在已经从一名小小的实习生转正,凭借个人努力成为了体育新闻业内不少人憧憬的前辈,他不止一次在个人社媒号表达过,说他最喜欢的游泳选手是祝旭,这次他好不容易推开所有工作来到祝旭面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采访。
祝旭曾经沉寂三年,自从复出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祝旭面对面,他看过祝旭曾经的采访,语言条理,逻辑清晰,是国家队里少有的“官方发言人”,如今对方却一言不发。
他试着再次开口提问,发现祝旭仍然不吱声。
远方李健和张伊娜正在冲祝旭打手势,示意他赶紧收拾包裹滚蛋,晚上Q大还有毕业汇演,这两位说祝旭每天活得跟个活死人一样,满脑子除了提升自己的成绩什么都没有,非要拉着他一起去看,美其名曰感受年轻人的夜生活。
李牧等人就在外场候着,这群疯子说要搞什么毕业旅行,直接不知道从哪整了辆底盘很高的六座商务,还忽悠宋毅从南原飞过来了,几人准备等祝旭这边一结束,直接把人薅走出发,李自在负责打掩护。
又是一年毕业季,兜兜转转,祝旭身边还是这些人,却依然没有林微澜的身影。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鬼使神差下,这次换祝旭问了记者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同桌吗?”等到所有记者散场后,祝旭拉住对方的工作服,认真地问。
那名记者疯狂点头,祝旭当年的发言实在嚣张,这么多年他记忆犹新。
“真好,”祝旭难得在公众面前展露笑容,“原来不止我一个。”
他和林微澜共同相处过的那些片段、记忆,那些一起为了冠军梦而并肩努力的日子,每分每秒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迈步走向后台时,祝旭自顾自拿好了毛巾,却不是披在身上,而是盖在脸上。
他怕再继续演下去,自己的眼泪就要绷不住了。
这些年他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刻意避讳林微澜,他想着时间长了,自己总会习惯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
可事实就是他不习惯。
习惯了他也接受不了。
忽然出现的故人让他猛然间发现,其实过去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他分明想林微澜想得发疯。
林微澜总以为是他擅自闯进了自己的生活,可明明是自己。
初中那个闷热的午后,是他自己非要把计时器甩到林微澜身上的,他是故意的,不然谁家计时器的质量那么好,能在空中飞那么高。
林微澜不知道,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招惹他。
祝旭自小性情高傲,心比天高,在遇到林微澜后,少年心中这团火愈演愈烈。
他燃烧自己,只想照耀林微澜。
对方却逃了。
从此日从东方起,再不见其耀眼灼热之态。
作者有话说:
(捂住心脏)作者没话说,下一个!
林微澜再次见到祝旭是在大荧幕上。
那一年的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他导师的孩子也参加了,林微澜记得很清楚,比赛直播时,他的导师停下了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带着他名下的所有学生蹲守在实验室唯一一台电视机前。
偌大的灰白色房间,十几张不同的面孔聚集在一处,其中只有三四个亚洲人,他们都在为导师的儿子出场而欢呼,只有林微澜显得很局促。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更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境而感到与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相反,出国以来,他努力维系着自己的生活,凭借优异的表现拿到了实验室的高额补助,同时他还申请到了国际奖学金,他孤身一人,住着学校下发的单人宿舍,除去每个月固定攒着的学费钱,等着有朝一日回国后一齐还给祝明月,他自己完全够花。
他想到了一切,也安排规划好了一切,他的心中没有任何过分重要的挂念,除了祝旭。
自他出国以来,国内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游泳比赛他都有刻意关注,他翻遍了官网所有的选手名单,却发现祝旭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低得怕人,所以当导师挨个念出与他孩子同台竞技的选手名单时,林微澜难得分了下神。
“祝旭?”他试探着问导师。
导师则用蹩脚的中文回复他:“是的,祝旭,他在中心泳道,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选手。”
体育圈是个圈。等真坐在电视机前,蹲守到祝旭出场时,林微澜反而有点不敢认。
他的祝旭,往日里不管做什么都是笑嘻嘻的,怎么会是这幅皱着眉头的冷脸。
他是在紧张吗?还是伤口没有恢复?
“林,你怎么了?”忽然,一个来自新加坡的师兄以惊讶的口吻说道,他指指林微澜,“你怎么哭了?”
实验室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林微澜身上。
林微澜是哭了,在见到祝旭的一瞬间。
他真的控制不住。
这些年他很少在国内的体育新闻见到祝旭的身影,为了保障祝旭的安全,他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彻底和对方断了联系,但祝旭没有换过,他背下来了对方的号码,然后时不时就去刷新一下祝旭的朋友圈,大概这样安静等待了小半年后,某天,林微澜发现祝旭原先设置的“非好友不可查看朋友圈”选项被关掉了,就好像是专门开放给谁看的。
林微澜理所当然地点进了祝旭的朋友圈,原以为能通过最近的十条看看祝旭的近况,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结果点进去之后才发现,祝旭居然连一条朋友圈都没有留。
他把自己的朋友圈全部清空了,包括17岁生日那年偷拍的林微澜。
林微澜心酸得厉害。
他现在知道了,祝旭就是故意给他看的,就好像那种吵架怄气时的小孩,仗着自己有理,无法无天地跟你宣战,用一种最理性也最伤人的方式。
于是他挨个去换。
李牧、刘明杰、王媛媛、宋毅,甚至是李自在和杨景锋,凡是和祝旭有关的人,他都会去看,而这些人也都跟约好了似的,朋友圈全都变成了开放状态,就连一向谨慎的王媛媛都忘了关。
他在那些不起眼的照片中看到祝旭往木桌上挑他最讨厌的香菜,看到祝旭上课时窝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睡觉,看到祝旭上台领奖。
他看到祝旭身边簇拥着越来越多喜欢他、爱他的人,然后再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离开时,祝旭17岁,如今过去整整3年,对方才怀揣最初不变的梦想,来到这个世界级的舞台。
总归是他耽误了祝旭。
200米对祝旭来说并不算太长的距离,但林微澜听着电视上的解说,却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耗在这里了。
祝旭是忽然涌现的超新星,他从校际联赛出发,一路畅通无阻地升了上来,所以在比赛开始前,解说的话题一直围着他。
他们说祝旭高中时就拿过南原市的市运会金牌,之后因为伤病才转为了学科生,进入Q大后又经过了漫长的复健过程,才重新回到了游泳赛场。
林微澜看不到尽头的三年时间被他们用短短四句话代过,他甚至不敢想象祝旭有多痛苦。
祝旭热爱游泳,没有人比林微澜更清楚,只要还有一丝比赛的机会,他就绝不会错过,可三年来国内大大小小的赛事,林微澜全都没有查询到他的身影,这说明祝旭的复健过程不止漫长,还十分坎坷。
自己所在的大学是全球TOP3的体育软科强校,他之前跟随导师观摩过在役受伤选手的复健现状,那些选手需要不断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无一例外,只有少数幸运的人可以堪堪回复到原先的实力,而大多数复健都以失败告终,那些失败的运动员将永远失去站上赛场的资格。
那个时候他缺乏专业的判断能力,不知道也不清楚运动员的复健需要面对如此超乎想象的痛苦,正式开始接触与复健有关的核心板块后,每当更加专业的知识涌入脑海,林微澜的懊悔就更深一分。
他清晰地知道,祝旭此刻能站在这里,甚至于超越过去,一定付出了超常的代价,或许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也有可能是无法比拟的精神压力,再深层次的内容林微澜就不敢往下想了。
他承受不了,承受不了看着祝旭痛苦而无能为力。
更别说这份痛苦的源头来源于他。
他看着祝旭以流畅的抛物线起跳,然后打水、发力、转弯,一切动作都无比流畅。
他看着祝旭触壁,穿着白红色运动服站上最高领奖台,身披国旗,为世界所瞩目。
电视屏幕分明就摆在自己眼前,林微澜却感觉自己和祝旭之间隔了一整个世界。
这何止是大洋大洲的距离。
全世界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祝旭身边,看着他,赞扬他,歌颂他,爱慕他。
唯独自己不行。
唐警官给自己打电话的那天,林微澜所在国家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那个时候他还没睡,正在等着观看祝旭的比赛直播,电话那头传来“人抓到了”四个字时,林微澜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不确定地问唐警官,人抓到了是什么意思,唐警官则激动地告诉他,这些年国家的天眼系统日新月异,打击毒品的工作普及力度也很高,这伙人自从多年前四散后就流窜在全国各地进行活动,引起了多地警方的注意,他们组建了联合侦缉队,连同安插在内部的抗毒英雄一起,终于在昨天将这个团伙一锅端了。
唐警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林微澜却再也听不进一个字了。
这天是当地居民的民俗节日,天空中闪着劈里啪啦的烟花,寓意光明美好,林微澜没有开灯,就在那点点烟花的余光下,他伸手,缓缓覆上了自己的电脑屏幕,如获新生。
镜头给了祝旭一个特写,这是祝旭加入国家队的第三年,就在刚刚,他拿下了世界巡回赛意大利站的冠军。
林微澜的房间门适时被敲响,开门后,导师端着两杯红酒走进来,他略带得意地说:“林,我就知道你还没睡,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您的弟子又拿到第一名了吗?”林微澜接过其中一杯,笑着说道。
导师吃惊地扶扶自己的眼镜:“林,你居然笑了,真是难得,是的,我的弟子有着非凡的才能,不过我的孩子在我心中和他一样优秀。”
林微澜和他碰了个杯,没有应声。
“我改变计划了林,或许朱莉安女士的建议是值得考量的,这趟工作结束后,我决定前往你的家乡访问旧友,中国的体育发展欣欣向荣,我必须要亲眼看一看才能做出决定。”
导师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决定带上林微澜,过往几年中,其实有不少跨国的好项目导师都想带着他一起做,但是林微澜通通拒绝掉了,除去本校全权负责的项目,林微澜基本半只脚都停在幕后,因为他不敢冒那个险,但这次,林微澜难得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
“你同意了?”认清这个事实后,导师惊奇地问,“用你们中国话讲,这叫,百年难得一遇吗?”
近几年导师的中国话说得越来越溜了,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林微澜闻言不置可否:“嗯,这是胜似百年的一段时间,我想自己可以回去了。”
飞机缓缓离开陆地时,林微澜脖子上还围着祝旭织给他的奥特曼围巾,他所在的国家很冷,冬天时大雾弥漫,雨天还多,基本看不到太阳,飞机高度升至云端时,导师很是享受地对他说一句:“太阳真温暖啊。”
阳光透过小窗照射进来,林微澜自然将手摊开,任由光线撒在手心上方。
曾经他一度以为光是要牢牢抓在手心里的,直到有个人告诉他,光不需要抓。
光说他自己会来。
作者有话说:
光说他自己会来。
祝旭被人从床上捞起来的时候满脸不爽。
眼前李自在这个神经病正在疯狂摇晃着他的身躯,嘴里还不停喊着“队长”“队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魂归天地了。
他再挣扎着看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很好,中午12:37。
祝旭彻底崩溃。
他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个刚在他脑袋底下垫着,另一个则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准备用力砸向李自在。
他说干就干,毫秒之间,那个深灰色的枕头就那样飞去了李自在的脑门,祝旭怒不可赦,他翻身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温水熄火:“你最好有点什么天大的事,不然今天就是你去阎王爷那报道的日子。”
这些年他的睡眠一直不深,时不时还会做噩梦,睡眠质量本来就已经够差了,进入国家队之后这种情况则更甚,可能是压力大的原因吧,他去找过几次心理医生也无果,对方只说他心里藏着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每每听到这样的回答,祝旭就觉得无助。
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难不成林微澜不回来,他这状况还一辈子都改善不了呗?
听到祝旭这么说,李自在捂着脑门从祝旭的卧室走出来,他哭丧着个脸:“什么啊,明明是教练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才让我来找你的,你要怪就怪教练,跟我有什么关系。”
祝旭满脸复杂:“所以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哭丧似的把我喊醒了?”
李自在无辜地点点头。
见状,祝旭立刻麻木地指指自己的精装大门,示意对方出去。
他当初就不该把家门密码告诉李自在。
那年他刚进国家队,生怕自己的状态跟不上队伍的整体训练水平,给大家拖后腿,虽然教练不止一次强调过训练要适度,但他起初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那样高强度训练带来的后果就是某天祝旭因为发高烧没去训练,等教练带着开锁公司破门而入时,这傻小子已经昏倒在自家沙发上,烧到快四十度了。
众人吓傻了,想让祝旭搬去集体宿舍住,这大少爷又金贵得不肯,最后实在没办法,祝旭就把自己家里的密码告诉了他们,带来的恶劣后果也显而易见。
祝旭垂眼看向可怜巴巴的李自在,心想现在真是什么法外狂徒都能进他的房间了。
“你们有没有搞清楚,今天我放假,”祝旭冷着脸,训起话来毫不留情,“我刚比完赛夺了牌,和上边申请好的一周假期就是一周假期。”
李自在战战兢兢地点开教练发给自己的语音:
“什么?祝旭那臭小子不去?你和他说他必须去,这是他身为队长应尽的职责!”
祝旭两眼一合,当初被迫接下这职位时,他就知道这职位不是什么好差事。
出发意大利比赛前,队内的架构进行了重新调整,一些前辈留队当起了助理教练,另一些则开了发布会宣布退役,队长的位子就此空了下来,毕竟是国家队,队长也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游泳队的整体风貌,好巧不巧,打祝旭进队前,李自在就一直在宣扬他曾经的队长有多么多么优秀,这下倒好,祝旭本身成绩就好,是各大媒体的宠儿,风头正盛呢,再加上有经验这一条,这职位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祝旭的头上。
他反抗过,也拒绝过,但没用,因为前任队长,也就是刚刚给李自在发语言的那个倒霉教练也指名让他接棒,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祝旭长得好看,这样能提高大众对游泳队的重视程度。
这种狗屁理由也就鬼信,祝旭心想,他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曾经在他被推出去采访时嘲笑过他,现在肆意报复而已。
裹着深咖色的呢子大衣站在火锅店门口时,祝旭的脖子冻得一缩一缩的,巴不得现在就冲进店里把自己煮了,他想吩咐李自在在门口守着,不料对方一口回绝:“不行,教练说必须你亲自等。”
祝旭忍着怨气在寒风凛冽的门口站了三分钟,终于等来了张伊娜和李健,他面色平静,带着向死而生的绝望:“别告诉我你们就是我今天必须出门的理由。”
张伊娜没和他客气,直接抬手给了他一掌:“怎么和教练说话呢,怎么,现在是大红人了,就忘记我和李指导对你的谆谆教诲了?跟我们两个吃饭,迎接我们那是你应该做的,懂不懂得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祝旭无奈地点点头,他都快冻成狗了,见人到了抬腿就准备往店里撤:“得,对,您说的都对,既然到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这天气怪冷的。”
李健笑眯眯地把人拦下来:“不成,还有人没到,你再等等。”
祝旭欲哭无泪。
有没有搞错,他,祝旭,世界冉冉升起的游泳新星,堂堂中国国家游泳队现任队长,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居然站在这里被当作迎宾小哥。
他这么想绝对没有看不起迎宾小哥的意思,他就是觉得这人的架子也忒大了,在他心里小老头儿已经是业内顶天的存在了,他都到了,居然还有人没有来,还有张伊娜,她平常不是最不乐意等人了吗,怎么今天一点火气都没有。
12月的北京真不是开玩笑的,祝旭今天出门没看天气预报,还是开车来的,之前车里有暖风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长时间站在冷空气里才意识到这天是真的冷,他将双手合在一处呵呵气,想要缓解这种纯粹由天气原因带来的冷意,发现没用后,他干脆开始放飞自我来回走动了,走到最左边的转角处时,他看见有个老奶奶正推着移动小烤炉在卖烤红薯,祝旭果断拐进去,麻利买了一个捧在手里,不为别的,就是单纯为了暖手。
再抬眼时,他觉得这小巷可能就类似于哈利波特里边那种对角巷,带着股神奇的魔法,能让人回到过去的那种。
不然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何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