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曾见白衣by竹南星

作者:竹南星  录入:11-28

江问鹤站起来,顺手就从桌上抽出了一张纸,拎着那张纸冲着李长安晃了晃,纸上满满都是墨迹,写满了药名和用量。
神医堂的大夫写字都很狂放,姬莲是少有的写字规矩一些的,姬莲的字条李长安能看懂,但此时江问鹤举着的那张方子上,他只有零星几个字能看明白。
最上面那一味药材,正是七星海棠。
江问鹤笑道:“我可是神医,又不是江湖游医江莲,你当我离了我师弟我不会配药?”
李长安道:“我只是没想到……”他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良久道:“江堂主,你和姬莲,真是可惜。”
药方极少有二人合著的,大都互相信不过对方的水平,不同人看法也难免不同,有人认为该疏,有人认为该堵,是以往往争论不休,给不出定论。
但姬莲却好像从来没考虑过江问鹤不明白他,不信他这种情况,他也知道自己用药太过偏激,需要江问鹤从中调和,是以只给了自己方子中的关键三味,任由江问鹤补上其他。
江问鹤则看一眼就明白了姬莲意图,七星海棠为君,石耳为臣,金线莲阴阳转化,中庸为辅,他又补上了其余二十几味。俩人没正儿八经地见过一次面,说过一次话,又像是在一起讨论了几百遍,出了这张药方。
江问鹤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他和姬莲,愣了一下,而后摆摆手笑道:“只有神鬼不两立,你听说过神鬼合璧的么?”
李长安垂下眸子,没再说话,忽然看见江问鹤案头上一摞摞满是写着笔记的纸,又听见江问鹤打了个哈欠,心想,难不成江问鹤写了一夜的药方?
江问鹤按了下后腰,咔嚓两声响后,拎着方子走过来,道:“不说这个了。”又看了看门口,自顾自道:“也该到了啊。”
李长安疑惑道:“什么?”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敲门声,江问鹤径直走过去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的正是沈长老,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问鹤就把方子递给了他,道:“长老,劳烦您按照这方子采买药材,至于七星海棠,即刻差人去采。”
沈长老听江问鹤说七星海棠此等毒药,心里已然觉得不对,接过方子定睛一看,更是大为变色,道:“这是给谁吃的?”
江问鹤困得要命,现在只想回去睡觉,随口道:“给谢白衣。”
沈长老道:“七星海棠,向来只有用此花制成毒药的,没有拿来入药的。谢公子浑身经脉不畅,此毒吃下去不是必死么?”
李长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也知道七星海棠的毒性,但既然江问鹤看过没问题,就必然没问题。
江问鹤看他一眼,道:“沈长老,药性药理相互影响,怎么能单看一味药材就下定论呢?未免太过偏颇。看人看药不都是如此么?哪有绝对的好与坏?”
沈长老原先只看了一个七星海棠此等绝世大毒药就觉得不妥,立刻就说了出来,此时听江问鹤这么说,略微觉得有些惭愧,耐着性子仔仔细细看下去,看完一遍仍是觉得不妥,毒性仍是太重,又连续看了两三遍,竟忽然觉出这方子中间阴阳克制的精妙来。
不光药材,用量更是考究,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实在是百年难得难得一见的奇方。倒是能看出来江问鹤的影子,但是七星海棠又绝对不像江问鹤会用的药,忍不住道:“这方子是谁所著?”
江问鹤看着他眼睛,认真道:“鬼医,姬莲。”
李长安惊讶地转头看向江问鹤,这方子姬莲只贡献了其中三味,剩下的都是江问鹤所写,说是江问鹤自己的方子也不为过,也可以说是两人合著,但偏偏,江问鹤只说了那一个名字。
沈长老“啊”地一声惊呼,手一抖,那张承载着性命的药方就轻飘飘地飘落在地。沈长老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当即弯腰把药方捡了起来。
他本来觉得这方子精妙无比,此时听到是姬莲所著,又觉得这方子鬼祟非常,似乎能杀人于无形,摇了摇头道:“不妥!还是不妥!他走的不是正途,他的方子能用么!”
江问鹤叹了口气道:“看药看人都是如此,沈长老还是没明白。”转过身,一边走一边道:“姬莲初入门时是我教的,他学的是医术,可以救人。”走到一半,余光中忽然看见一个人影,脚步不由得一顿。
只见白尧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宛如石化一样僵在那里,脖子上的伤口还没愈合,那一小块皮肤上因为草汁浸染而微微发绿。
白尧脑子里盘旋着那句“姬莲是我教的”,冷笑着心想,所以,只是因为他……你就再不收徒么?

第105章 秋月夜(五)
沈长老不知道江问鹤为何忽然停步, 又是这般神情,还以为是姬莲悄没声息地进了神医堂,转头看去, 看见站在一旁的白尧, 不知为何, 忽然叹了口气,白尧是这一代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 又做了许久的代堂主,但还是心性不稳, 对江问鹤尤是如此。
他是堂中长老, 念及此事总是不免担忧, 这事比对姬莲的偏见重要得多, 当下对于江问鹤所说的事也不再纠结争辩, 一拱手道:“堂主,我这就去办,只盼姬莲的方子真的有用才好。”说完,转身离去。
李长安见事情已然安排妥当,只待沈长老备齐药材,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白尧可能跟江问鹤有话要说, 也不再多留, 在沈长老之后离开。
待沈长老走了,白尧这才走近, 低头道:“堂主, 中秋要到了,今年中秋怎么办?”
江问鹤表情空白了一瞬, 道:“之前都是怎么办的?”
白尧笑了两声,道:“原来堂主不记得。也是, 堂主许多年不曾回来了,这次若不是谢公子要来,不知道堂主什么时候愿意回来。”
江问鹤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想来自己这堂主也确实失职,他许久没回过神医堂,偶尔回来时也没碰上节日过,他只记得少时过节的场景,一大桌子人一起吃饭赏月,但对于如今过节时堂内如何实在不知道了。
尽管不好意思,江问鹤到底做了多年堂主,又素有一副厚脸皮的本事,转头笑道:“白尧,你这是在怨我啊?”
白尧收住了笑,眸子暗了一下,垂下眼睫道:“不敢。”
“你不敢?你可太敢了。”江问鹤皱着眉头瞥了眼他脖颈上的伤口,道:“你不什么事都干了么?”
白尧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慌乱,暗自握紧了拳头,心道若是他此时把事情说破,干脆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全说出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却不曾想江问鹤忽然一转话锋,道:“你把神医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很放心。之前怎样办今年就怎样办吧。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尽管来找我。”
听完前半句,白尧眼睛蓦地亮了一下,又莫名觉得有点失落,江问鹤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开口的机会,总是一张嘴就把话堵了回去。他不禁想,如果是姬莲干出跟自己一样的事,江问鹤是不是已经发脾气了呢?
心里所想的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弯,白尧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淡淡地点头,道:“好。”转身就要离开。
见白尧依旧面不改色,江问鹤在心里暗暗嘶了一声,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红脸白脸都唱了,但是白尧对哪种脸都没反应,对他好了也不行,对他不好也不行,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犹豫了半天,道:“白尧,你……”
白尧猛地停住脚步,回头道:“堂主还有何吩咐?”
江问鹤对这种小孩实在没辙,叹了口气,掏出一张药方给他,道:“药。”
出乎江问鹤意料的是,白尧仅仅是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没有伸手去接,江问鹤微微挑了下眉头,就听得白尧淡淡的道:“多谢堂主挂念,蛇毒解得差不多了,后续敷药即可。”拱手行礼,便即走了。
“嘿,还真是……”江问鹤“真是”了半天,没“真是”出来,啧了一声,又把药方重新揣进怀里了。
沈长老动作很快,不过两日,药方上所需药材便已配齐,存量可供使用半年之久。谢夭便即换药,第一天喝多少便吐了多少,李长安见他吐,心疼得不行,谢夭又特别要强,心道黄泉路不知道走了几次了,还喝不进一点药,吐完之后手背一抹嘴角,又端起碗来喝。
到了第二天,已经能喝进去小半。第三天因换药带来的呕吐已全然消失。就连江问鹤都觉得惊奇,谢夭适应地实在太快了些,但看一眼李长安,就知道谢夭这么逼迫自己服药是为何。
再加上神医堂的针灸和药浴,数日之后,谢夭已没往日那样嗜睡懒散,之前一天睡八九个时辰,如今已与常人无异,脉象也变好了不少,远没有之前那样虚弱。
又这样养了一月,这天他偶然提了一下内息,发觉体内经脉逆行内息冲撞之象也好了不少,竟然可以完整运转一圈内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表情满是诧异,似乎从他成为谢夭以来,体内内息流转就没这么顺畅过。
他当下嚯嚯了花瓶里的桂花枝,拿在手里当剑来用,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了自己的天上人间,内息虽仍稍有凝滞,但比之前却好太多了,在最后一剑挥出时,他恍惚间觉得好像回到了他还是谢白衣那时候。
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他心道,原来自己之前用剑的时候,剑意是这样的,重重阻滞和冲撞的内息他体会的时间太长,又太过痛苦,以至于之前的感受都快忘了。
无论是归云山庄的剑,抑或是他自创的飞花三十六剑,端的都是逍遥二字。但谢夭却几乎快要不知道这二字要怎么写了。
这时李长安从屋外进来,刚一进门就看见谢夭手里拿着木枝,以为他又是按耐不住手痒想要拿剑,估计又动了不该动的内力,眉头皱着,快步走上前,要把他手里的枝条拿过来:“你怎么又……”
谢夭却往后躲了一下,手上花枝转了一圈,恰好格住李长安的手,笑道:“长安,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什么?”李长安的手架上花枝的那一瞬,只觉得那花枝上有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出,高手过招往往只需一探便知对方内力深浅,他瞳孔瞬间紧缩,抬起眼睛,颤声道:“你……”
只见谢夭又顺着习惯用花枝挽了个剑花,潇洒地好像他手里拿的是绝世名剑,而后看着他,含笑道:“长安,我好像……好像可以再握剑了。”
李长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只能愣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半晌,谢夭走过去,抹了下他眼睛,笑道:“哎呦,怎么又哭了?祖宗,把眼泪收着点吧,留着以后床上哭。”
从此谢夭就像瘫痪又能站起来了似的,总是随时随地就想用剑,但偏偏这个时候手头没剑,于是他嚯嚯了神医堂内所有长条形的东西,厨房里的捣火棍都能被他玩出花来。
一群人之前听谢夭说他拿什么,什么就是剑,听了好几年,虽然心里没怀疑,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直到这时候见了,实在是叹为观止。
不止他们叹为观止,全神医堂的人都渐渐地再不叫他谢公子了,平常的时候那是谢公子,玩剑的时候那是谢白衣!
这种随便捡根破烂当剑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直到某天李长安带回来了一根桃花枝,跟谢夭之前用的那根一模一样,枝头都开了七朵桃花,颤颤巍巍地开在秋风里,像是风一吹就能落,但偏偏又不落。
一晃眼便到了中秋当天,谢夭恢复的这些天把这些年来不能干的事都干了个七七八八,唯有一件还没干过,那便是喝酒。神医堂内都以为饮酒伤身,自然是没有酒的,想喝就只能去外面。
但今天过节,神医堂内处处人声鼎沸,到处张灯结彩,怎么能没有酒呢?他想了想,决定去外面偷偷买上几坛回来,到时就算李长安不让自己喝,也能悄悄抿上两口。
想到此,当即就要出去,又不敢走正门,生怕被谁撞见了告密,又打算故技重施,翻墙出去,刚攀上墙头,就听得有人在下面道:“去哪?”
谢夭僵在墙头,心道怎么总是能被他抓到,慢慢转回身子,不好意思笑道:“没打算去哪,看看风景。”
李长安半眯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一股脑道:“谢白衣,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做事情,要让我知道,不然我会担心,知道么?”
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谢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听得李长安又道:“你想说不告诉我就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但你能瞒得过我么?”
谢夭这下知道这两句话从哪来的了,床上的时候说来的,明明是训徒弟的话,如今被徒弟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他咂咂嘴,心道,还挺记仇。一个飞身跃下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长安听清他的话,耳朵尖瞬间红到能滴血,当即握住他腕子,转过身,道:“跟我回去。”
谢夭笑道:“等等,我想买酒喝。”
李长安瞥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道:“不行。”
谢夭道:“我真好了,可以喝酒,不信咱们就去问江问鹤。”
李长安想到江问鹤这些年对谢夭的唠唠叨叨,又是大夫,肯定也不会让谢夭喝酒,不屑地看他一眼,道:“行,要是江堂主说不让,接下来你一个月不能喝。”
彼时江问鹤和褚裕正在堂里帮忙挂花灯,只听得现场人声鼎沸,言谈无不欢乐。褚裕听着这人声,想起以往中秋,都是在桃花谷过的,和芳落姑姑、谷主还有江问鹤一起,在桃花树下吃团圆饭。
如今在一院子热热闹闹的陌生人中间,忽然就有点伤感,抿了抿嘴唇道:“江堂主,你还回桃花谷去么?”
江问鹤笑道:“怎么,伤春悲秋起来啦?”
褚裕一直想做杀人不眨眼冷冰冰的侠客,侠客怎么会有伤春悲秋之情呢?他嘴硬道:“不是。”
江问鹤笑道:“你回去么?”
褚裕立刻道:“谷主去哪我就去哪。我是桃花谷的人,只跟着谷主。”又顿了一下,道:“问鹤先生……你呢?”
不喊堂主,也不喊神医,反而喊在桃花谷时的称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好似把心里所想全都说了。江问鹤毕竟不是桃花谷人,只不过来桃花谷隐居而已,是谢夭朋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非回不可的道理。
如今江问鹤回了神医堂,褚裕更是觉得,江问鹤不会再回谷了。
江问鹤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一会儿后,笑笑道:“不知道啊,人的际遇,说不准的。”
这时只听得一阵兵刃交击之声,阵阵剑风忽地席卷而来。正在挂花灯布置场地的众人尽皆愕然,他们都是些大夫,哪里见过这般凌冽的剑风?竟然连躲和怕都忘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看去。
江问鹤和褚裕也不再说话,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红衣人影飞出,速度极快,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枝上颤颤巍巍地看着桃花,一剑挥出,乒得一声,又被一通体闪着寒芒的剑格住,那人一身玄衣,速度同样极快。
整个神医堂内,能这样对剑的,只有来自归云山庄的那两位了。
谢夭好不容易能再拿剑,自己练剑又觉得没意思,因此总是故意激李长安跟自己对剑。俩人走到中途,谢夭忽然起手,杀了个李长安措手不及,之后便这么边打边走。
乒乒乓乓几声连响,两人转眼已过了数招。
在一片惊叹声中,江问鹤却不看那俩祖宗,只紧紧盯着自己屋顶上碧色琉璃瓦,恨得牙根痒痒,一边数碎了几片一边磨着牙尖对褚裕道:“你们习武的是不是都这德性?”

第106章 秋月夜(六)
这时只听得瓦片声响, 两人同时纵身从屋顶跃下,从房屋处到江问鹤所站有一段逐渐向下的斜坡,斜坡上一路架起了木架连线, 挂上灯笼, 这时神医堂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木架旁, 或扶梯子或挂花灯。
这时天色渐晚,斜坡最高处花灯已然布置妥当, 正有人护着火焰从最高处一路往下,一盏盏点灯。他刚点上一盏, 忽地身旁一阵疾风, 那人仰头看去, 正是谢夭李长安二人。
谢夭看那烛火一眼, 笑道:“老伯, 我帮你点。”
“什么?”那老伯一时没明白谢夭的意思,心道你脚不沾地,又如何帮我点灯?这时只听得手中烛火扑哧哧响了三声,一点火星只扑向谢夭手中桃花枝而去,谢夭唇角勾着,手腕一转随手挥剑, 那点火星便被他用内力送出, 一路往前,精准无比落入灯芯之内, 点燃一盏, 一点火星又从灯芯上弹出,往下一盏弹去。
速度极快,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已扑哧点燃了三盏花灯。再看那红衣公子, 也早已不在了原地,反而随着点亮的花灯飞身向前。老伯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定了定神,这才确信花灯已然燃了,不禁惊叹。
如此点亮了左路花灯,李长安偏头去看谢夭,见火星在他纯黑的瞳孔里跳跃闪烁,忽然道:“你刻后山摩崖石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谢夭一愣,而后笑道:“我?”
他那时还年少,不能说是武功天下第一,但可以说是风流纨绔天下第一,如今以剑气剑招点灯还可以说有一点用处,最起码比一盏一盏点灯要快上许多,刻摩崖石刻时用上花里胡哨的剑招,纯纯是为了耍帅了。
谢夭笑着叹了一口气,笑道:“咸阳游侠多少年啊。”
李长安勾起唇角笑了下:“现在也没多大差别。”而后余光中只见一点火光亮起,一笑,纵身过去。那人刚刚点燃手中的蜡烛,正要拿着去点右路的灯笼,只觉得一阵剑光袭来,而后一个格外清朗的声音笑道:“兄弟,借个火!”
那人一怔,只见一片枯叶飞来,被火焰点着。李长安见枯叶既燃,挥手一震,枯叶瞬间被震成万八千片碎片,星星点点宛若星河,同时朝右路花灯射去。
离得近得最快点燃,转眼间已经燃了数盏,两人这么一遭下来,几乎半个院子都被点亮。
下面忙着挂灯点灯的人还在埋头干活,只听得前头传来阵阵惊呼之声,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爬在梯子上正要点灯之时,还不及点,一点火星就已射来,扑哧一声花灯已燃。
众人都忍不住惊讶道:“亮了!亮了!”
抬头望去,只见院内早已火树银花一片,在月色与灯火之间,一个风流公子,一个俊朗少侠并肩而来,灯火随着他们步子似的,似乎是每走到一盏灯前,便亮起一盏,更觉得赏心悦目,以为绝妙。
院内众人早已看得合不拢嘴巴,他们向来只跟药材石磨打交道,又何时见过这般武功?
众人沉浸于秋月花灯的美景之中,一时间什么都忘了,连花灯事实上还没挂完也不记得。
李长安见江问鹤和褚裕站的地方仍然缺了两盏,边走边顺手从旁边地上纸箱里捞过两盏花灯,随手递给谢夭一盏,两人把花灯引了,互相对视一眼,手腕一转,两盏燃着的花灯便旋转着朝江问鹤和褚裕平飞过去。
明明是在半空中旋转,可是飞得极稳,就好像有气流在下面稳稳托住。看上去就像归云山庄冬至之时,在河里放的祈福灯。
江问鹤和褚裕见两盏烧得火红的花灯朝自己飞来,一时间看得呆了,反应过来时,两盏花灯已经撞到了他们怀里,被他们稳稳抱住。
从谢夭李长安从屋顶上下来开始,褚裕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们两个,先是见他们飞星点灯,又见他们送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江问鹤此时只想把自己怀里的花灯吹熄了,再拍扁了盖到两人头上,想起他那几片因为俩人打架而阵亡的琉璃瓦,翻了个白眼道:“显着你俩了!”
也就是神医堂里一堆老头,要是女弟子多了,他都不敢想两人来这么一出,堂里会闹成什么样。
谢夭笑道:“哎江大神医,帮你神医堂的忙怎么还骂人呢?不是我们两个,你这千八百盏灯,一盏盏点得点到什么时候去?”看向还在发呆的褚裕,笑道:“褚裕,以后少跟江问鹤玩。”
褚裕却毫无反应,还抱着怀里的花灯发愣,谢夭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怎么了?看傻了?想学?”
褚裕反应过来,恶狠狠点点头,道:“想学!”
谢夭笑道:“想学回头让长安教你。”
江问鹤这时爬上梯子,把手里那盏花灯挂了上去,拍了拍手,煞垂下眸子看着几人,道:“李长安,以后少跟你师父学,把他少年时身上的纨绔气都学来了。”
李长安忍着笑,点了点头:“好。”
“就是要意气些才好。”谢夭道,“总不应该冷冰冰的。”
李长安眸子微垂,很慢地眨了下眼睛,不禁心想,若是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谢白衣身边长大,又该长成什么样呢?兴许他现在,就不需要这样,一点点去掰正自己的性子。
江问鹤觉得谢夭说的也有点道理,他们这一群人少年时过得都不咋地,唯一一个稍微圆满点的褚裕身上还背了深仇大恨。人不应该太早地把一些东西扛上身,有些轻松潇洒的日子才好,总要先骑马倚斜桥。
但他和谢夭向来不对付,谁都看不上谁,哼了一声,跃下梯子,拍了拍手掌,道:“你来得正好,也该给你把脉了。伸手。”
谢夭大大方方地把手腕伸了过去,他这时才知道他之前嫌把脉麻烦,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现在则不同了,健康人谁害怕把脉?
江问鹤这些天把谢夭的脉象都没皱过眉头,跟之前大不相同,就连眉间的川字纹都淡了不少。
他从谢夭的脉象中,一直能感觉到一股托着他筋脉的气劲,之前谢夭性命垂危时,是这股气劲吊住了谢夭的命。但如今谢夭身体已然转好,这股气劲依旧不散,江问鹤心中总觉得不妥,毕竟常人脉象不该如此,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谢夭这时全身上下没一点不舒服之处,也没法对症下药。若真是隐疾,也只能等它发作,到时再做处置。不过按谢夭如今的身体,就算发作,也不会有多致命。
想到此,江问鹤决定暂时按下不表,免得让众人担心。
谢夭趁着他给自己把脉,小心翼翼道:“江大神医,你想不想喝酒?”
江问鹤收回手,白他一眼:“有话直说。”
谢夭咳嗽一声,偏过头正色道:“我想喝酒。”
李长安偏头看着他,眼神专注含笑,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来。每当他看着谢夭直白地说“我想如何如何”时,总会觉得就该如此,不让他做就是自己的罪过,此时心软想到,让他尝一两滴也未尝不可。
江问鹤“唔”地沉吟一声。
谢夭瞥他一眼,心里觉得奇怪,神医堂将酒列为第一大伤身,堂主自该以身作则,而江问鹤又是个会自己酿酒的主,这几个月都没沾过一滴酒,难道他就不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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