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玺情绪收放自如,吸了口气。
“殿下,您听错了,我从不骂人。”
许是为了挽回一点自己的形象,商玺展开灵识笼罩神殿,替祈桑找人。
“殿下,您要找的人在西面偏殿,要我帮您杀……绑起来吗?”
三万年了,凤烨并不是第一个找到神殿的人。
从前只要这些人不进入主殿,商玺都懒得管。
在凡间还算值钱的宝物,到了这深海之中,不过破石头一把。
但这神殿的滔天财富,也不是他们想拿便拿的。
许多人只在外围徘徊,便被室内机关夺去了性命。
祈桑能一路通畅无阻地进到最深处的主殿,或许正是冥冥中的缘分。
这么想着,商玺心里又舒服了,连带看着不爽的天道也顺眼了起来。
祈桑不知道为什么商玺满脑子都是杀来杀去的,幸好他也不是多么正气浩荡的人。
面对凤烨这种活该千刀万剐的人,祈桑实在说不出一句“你别杀他”。
“不用,这个人虽千刀万剐不足解恨,却也不必现在就脏了你的手。”
商玺心虚地避开与祈桑的对视,他以前手上沾着的杀孽不计其数。
虽大多都是些不无辜的凶徒,但如今的殿下看起来……
好纯,好乖。
不敢让殿下知道这些脏事。
商玺没怎么离开过神殿,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祈桑一边赶路,一边将大致情况和商玺说了一遍。
或许是见惯了这种事,商玺的反应比祈桑想象中还要平淡。
“果然又发生了。”
“又?”祈桑追问,“在凤烨之前,也曾有人这么做过吗?”
商玺蓝色的眼瞳里闪过几分嘲讽,“诸如此事,不知凡几。”
祈桑实在不能理解,这么荒谬的传统是怎么延续下来的?
商玺垂下眼,唇边的笑也消失了。
“靠近海的人,总是免不了盲目信仰海神。”
凡间借着伪造“祥瑞异象”而平步青云者数不胜数。
可见对于信徒来说,“神”的名号究竟有多好用。
“约莫七百年前,我遇一女童坠船落水。”商玺叹了口气,“殿下您告诉过我,不应该随意插手凡人的命数……但我没做到。”
祈桑猜到了,“你救了那个小孩?”
“是。”商玺道,“她快溺死,我便引水流托她回船上,不巧被人撞见,他们便是说海神施恩。”
“那时我还没明白,殿下曾经为何要警告我莫与凡人过多接触。”商玺嗤笑一声,“等再过两百年,我重回陆地后,终于明白了。”
祈桑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本《双萝镇古史》。
他低声道:“嘉弘十五年,贾氏幼女失足坠海,幸得海神相救……贾氏一族感激涕零,于六年后,将此女作为海神新娘,献予神明。”
商玺认同了这段古史的真实性。
“等贾氏一族都快死绝种了,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因为‘感激’我的恩情,年年岁岁在向我祈祷。”
“因为见过了神明,便觉得自己是特殊的存在。”祈桑点评,“贪心不足蛇吞象。”
“我不是海神,神明也不会因为谁的信仰而出现,但他们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
过了万年,商玺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情绪了。
“第一次大规模的海难发生后,他们将那少女作为祭品献给我……那本就是突如其来的海上风暴,待他们下次出海,自然风平浪静。”
祈桑明白了,“但他们却觉得是献祭有了作用,你在庇佑他们。”
“是。”商玺嗤笑一声,“此后接连百年,他们年年选出一位海神新娘,若是恰遇天灾,便多举办一次海神祭祀。”
嘉弘十五年,商玺一念善,救了一位落水的女孩。
六年后,少女依然死去,甚至因为命运的蝴蝶扇动翅膀,又导致了两百多位少女死去。
本是神明善举,却被人曲解意思,无意中又害了那么多名女子。
商玺垂眸,“祭祀虽非我本意,但事情到底因我而起,我便上岸解决。”
这一段《双萝镇古史》亦记载了。
——那一晚,双萝镇上所有参与过举办海神祭祀的贾家人,皆被溺死于家中。
商玺深蓝色的眼睛涌动着厌恶的情绪。
“我以为将这一代罪恶的血脉屠尽,此事便到此为止……的确,海神祭祀确实停了。”
祈桑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商玺也不会在听到凤烨的所作所为后,露出如此神态。
果然,商玺说:“可不过五十年,便又有人提及此事,欲重启海神祭祀。”
祈桑皱眉,“活下来的镇民没有人反对吗?”
“反对?”商玺面露讥嘲,“何止不反对,简直是一呼百应。”
商玺留下了“神罚”的证明。
活下来的人却一叶障目,固执地认为是水鬼报仇。
——从而更加渴求得到神明的庇佑。
商玺轻轻叹了口气。
“我能杀死五十人,我能杀死五万人吗?”
祈桑静静地看着商玺,心想,可以的。
他觉得商玺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今日他放水鬼上岸,杀死的何止五万人。
只有杀尽犯过错误的人,留下真正无辜的血脉,才能最大程度杜绝悲剧再次发生的可能性。
就算没有商玺,只要双萝镇的人想,便能找出一千种理由,再次举办祭祀。
祈桑没说“不怪你”这一类的空话,没有任何意义。
“商玺,你为什么要一直守在这里?如果你想要找我的话,不应该到处去走走吗?”
“殿下,您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商玺并不意外,“是您让我回到深海的,您说我们终将会在这里重逢。”
祈桑仔细搜索记忆,确定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座宫殿的印象。
我果然不是那位“殿下”。
商玺没看出祈桑在想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颇为怀念。
“其实我知道的,您只是想把我赶回深海……但是那时候的我,除了相信您,没有别的办法了。”
祈桑本来以为这位“殿下”和商玺的关系应该不错。
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隐情?
商玺也没有透露太多,笑了笑便转移话题。
“但您就算不记得我了,也没有失约。”
祈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接话。
“走吧。” 他拍拍商玺的肩膀,“我们先去找凤烨吧。”
商玺点点头,唯命是从。
“都听您的,殿下。”
深海之内缺乏光线,但海神殿灯火通明,无数人鱼烛与夜明珠堆出明亮的光线。
商玺为祈桑带路,祈桑走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四周的陈设,大多都是些珍稀贝类。
突然,商玺皱了皱眉。
祈桑问:“怎么了?”
商玺眼睛里一闪而过冰冷的神色,可以看出他正压抑着怒气。
“有别的脏东西,混进神殿了。”
尽管此刻心情不佳,但面对祈桑,商玺依然克制了情绪。
他拉住祈桑的一截衣袖,单手迅速掐诀。
“我们得快点了……殿下,失礼。”
灵力旋涡爆开,面前的场景被一层白雾笼罩。
等祈桑再次睁开眼,面前漫长的走廊消失,变成了一间华丽的宫室。
先前几间宫室,都是暴力地展示奢侈美学。
这里却截然不同,大殿内的氛围庄重严肃,从前应该是议会厅一类的地方。
人鱼烛规整地排列在大殿两侧,上面雕刻着异族的语言。
尽头摆放着白玉缀青珊瑚椅,珊瑚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绒,万年过去也未曾沾灰。
夜明珠不再粗暴简单地堆砌,而是磨成粉,掺在琉璃砖内,让砖块发出微光。
凤烨果然在此处。
听见身后有动静,他迅速转身。
瞧见是祈桑和商玺,凤烨眯了眯眼。
“也不知你还有这神通,这种境况,竟还能找来帮手。”
“他不是我的帮手。”祈桑反问凤烨,“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你的海神吗?”
凤烨见祈桑如此镇定,不免心下警惕。
“明知故问,你耍什么花招……”
祈桑组织了下语言,实话实说。
“你不用再找了,因为你的神来了。”
凤烨:“?”
祈桑见凤烨全然不信,耸耸肩,不再多言。
见两人的谈话结束,商玺抬手向凤烨射出一枚水刃。
本就心有戒备的凤烨当即防御,却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击,打得猛然跪伏在地。
凤烨内脏瞬间破裂,想要吐出大口鲜血,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压制,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最后,只能硬生生将血和碎牙往肚里咽。
凤烨惊惧交加,脸部皮肤内的蛊虫也开始迅速游动,像是不安。
……这人的修为,他竟半点也看不透。
商玺见凤烨没能将血吐出来,颇为满意地收回了手。
——怎么能让这种肮脏的货色,用他吐出来的血,弄脏了殿下的神殿。
凤烨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头一回遇到毫无悬念的压制,不由攥紧了拳头。
他瞧出这名蓝袍男子对祈桑的在意,不动声色地生出一计。
趁二人放松警惕之际,凤烨突然发难,召出母蛊,控制祈桑体内的子蛊。
凤烨与祈桑之间有段距离,他看不清祈桑体内的蛊虫情况,只能看到后者骤然被疼弯了腰。
凤烨露出得意的笑容,被血染红的牙齿看着极为可怖。
哪怕这蓝袍男子再怎么法力通天,只要将祈桑视为软肋,便注定无法……
凤烨的笑容还来不及扩大,就在下一瞬僵在脸上。
因为他看见,蓝袍男子在看见祈桑疼弯下腰后,没有露出半分焦急的神色。
商玺笑了笑,无奈道:“殿下,别玩了。”
祈桑正在卖力地表演自己的痛苦,闻言撇撇嘴,直起身来。
“商玺,你这人真不好玩。”
见商玺似乎是当了真,祈桑有些头疼。
“和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凤烨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油然而生出不妙的预感。
“你是怎么摆脱蛊虫控制的……!”
祈桑“啧”了一声,表情不耐。
“吵死了,我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敢金丹期便下山?”
凤烨看出祈桑的无所谓,声音冷沉。
“这是我的得意之作,若非你侥幸……”
先前被商玺划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祈桑摸了下,重新划开伤口,用灵气引导蛊虫,从伤口处出来。
“我看你这子蛊,得是百八十年前的款了吧?早就被不知道多少蛊师研究透了。”
“被逐出师门的凤烨师兄啊,这世道在进步。”祈桑语气不疾不徐,“离开天承门的这百年,你可有再钻研过你的蛊术?”
祈桑的语气就事论事,却瞬间击碎了凤烨的自尊。
“凤烨,你以为只凭你略胜常人的资质,便能一辈子吃老本吗?”
凤烨气得双目猩红,死死盯着祈桑。
祈桑毫无畏惧,“事实证明,不过几十年,便有人超越你,甚至远胜于你了。”
仙途漫漫,众人皆竭尽全力,临深履薄,逆天而行。
能修仙者,何人不是天才?只有鲁钝的人,才难以意识到自己的鲁钝。
凤烨被愤怒冲昏头脑,再顾不得忌惮商玺。
他掌心凝出一团黑气,直直朝祈桑打了过去。
凤烨本就是蛊师,专精于蛊术,不擅长打斗。
虽他如今有半步出窍的水平,但单打独斗,可发挥出的实力只有元婴初期的水准。
商玺本想替祈桑接下这一击。
但见祈桑跃跃欲试的模样,又收回了手。
凤烨的招式是想要置祈桑于死地的,后者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祈桑口中默念防御口诀,拿出自己那把剑,凝聚灵力于剑尖。
因为天道“开后门”,祈桑能感觉到自己比一般的金丹修士要强上许多。
但强上多少……还得看如今能不能接住凤烨的这一招了。
阴森的灵力袭来,祈桑不躲不避,直直接下这一击。
如今亦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看似与当初的弟子大比相同。
实则筑基与金丹,金丹与元婴,二者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轰——”
祈桑运起全部灵力,挡下了这一剑。
爆炸的电闪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
眼见着自己的招式被祈桑挡下,凤烨起先是不可置信,慢慢的,他又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
祈桑亦在心中默想。
——不行,挡不下来。
被灵气淬炼的剑身逐渐坚持不住,开始逐渐蔓延出裂痕。
祈桑在心中默数,在剑身猝然炸裂的瞬间,侧身一翻,躲开了凤烨的一击。
饶是如此,他也被爆炸的气流撞得呕出一口血。
商玺见到祈桑吐血,心狠狠一揪,他走到祈桑身边,想要伸手拉起祈桑。
祈桑却和个没事人似的,自己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被弄脏的衣服。
“是我太自负了,凤烨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居然把我的佩剑弄坏了。”
凤烨听见这番话,脸都要扭曲了。
他如今半步出窍,而祈桑看着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
没能一击杀死祈桑,已经算得上是耻辱了,竟还被小小金丹点评为“有可取之处”。
当真是……狂妄至极!
商玺看着破碎的剑身,温声道:“无妨,待解决了他,我带您去一个地方,您会拥有一把更好的剑。”
凤烨简直要被气疯了。
他正欲开口,却突然目眦欲裂,喉间漫起窒息感。
挣扎着望向商玺时,只看见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商玺依然站在祈桑身旁,唯有漠然的视线落在凤烨身上。
“再不出来,你附身的这具身体可要死了。”
什么意思?
凤烨双目通红,拼命干呕想要缓解窒息感。
可他的眼前还是逐渐黑暗,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祈桑试探性叫了两声,终于确定凤烨已经没了意识,只剩下微弱的生命体征。
他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奇,“商玺,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商玺面对祈桑,顿时收敛掉脸上的所有负面情绪。
他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您很快就知道了。”
祈桑了然,不再多问,只是对凤烨更加警惕。
能让商玺刻意点破这人的存在,显然对方实力不俗。
话音刚落。
大殿内兀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笑。
“商玺,三万年过去,你还是这么讨人嫌。”
凤烨的身上逐渐凝聚出一团黑气。
黑气逐渐成型,化为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衣男子。
男子眉眼狭长,表情傲得十分欠揍,眉眼间略有阴森之感,却只让他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商玺难掩厌恶,当着祈桑的面,都忍不住阴阳了两句。
“哪怕寄居于一具半魔之躯,也要混进神殿……盛翎,你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下贱,想要来我这找死了吗?”
被称为盛翎的男子丝毫不恼,而是直直看着祈桑,微微勾起唇角。
这抹笑容包含了太多情绪,但最明显的,就是克制不住的恨意。
说是恨意,其实也不贴切。
因为恨大多都伴随着杀意,而盛翎的恨更像是不甘,全无伤害祈桑的欲望。
他缓缓说:“殿下,真是许久不见了。”
祈桑看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为什么总觉得凤烨违和了。
有时候会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有时候又像是个单纯的疯子。
所以,在某些极短暂的时刻,祈桑遇见的,应该是盛翎。
明明都是凤烨的脸,但芯子变成了盛翎,就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看起来,盛翎当时并不能完全控制住凤烨的身体。
盛翎见到祈桑看着他时,那全然陌生的目光,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的目光像是毒蛇,你会担心他想要咬上你的脖颈,或许毒素并不致命,但还是会有些疼的。
祈桑皱了皱眉,下一刻,盛翎的身形骤然消失。
他心下一凛,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猛然往前方一躲。
与此同时,商玺也出手了,毫无留手的一击水刃直直打向某一处。
这威势比起攻击凤烨那一击只多不少,却被盛翎轻松接住。
盛翎的语气似乎很遗憾,“哪怕变成了凡人,您依旧这么警惕,殿下。”
但眼神扫过祈桑脖颈上的伤口时,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那表情,就好像他从不觉得,刚刚的攻击真的能伤到祈桑。
祈桑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有轻微的刺痛。
手指上有微量的血迹,是在后脖颈的伤口处沾上的。
虽然只是半指节长的小伤口,但祈桑还是沉默了。
祈桑:“……”
讨厌你们。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见面就盯着我的脖子打?
商玺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哪怕在如此严肃的时刻,都免不了一阵心虚。
盛翎想要往前一步,离祈桑更近一些。
然而在生出这个想法的下一刻,他转瞬就克制住了。
他只是站在原地,问:“您怎么会变成凡人了?”
祈桑不想理他。
好烦人好烦人,我天生就是凡人行了吧?
得不到回答,盛翎的眼神依然毫不避讳地望着祈桑。
他语气极轻,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殿下,您怎么能忘了我呢?”
看似满是阴鸷憎恶的眼神,实则带着不明显的期待,好像在等着祈桑反驳他。
这憎恶的情绪太莫名。
祈桑只觉得自己又给那位“殿下”背锅了。
祈桑的疑惑似乎骤然激怒了盛翎。
他明明在笑着,却在某些时刻透露出怨恨的阴狠。
“殿下,我真的恨您。”
“三万年,从没有一刻停止过怨恨。”
商玺抱胸立于一旁,冷眼旁观。
真应该让盛翎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嘴上说着恨,表情却像是丧家之犬。
一旁的商玺听不下去, 将祈桑护在身后,出言讥讽。
“盛翎,在我的神殿, 你最好对殿下尊重一点, 不然我不介意拔了你的舌头去喂海蟒。”
盛翎终于肯将目光移到商玺身上, 带着很浓的阴郁感。
“你的神殿?”盛翎神色阴鸷, “不过鸠占鹊巢,得了便宜还卖乖, 贱人。”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了, 一旁的祈桑简直失语。
或许, 我才是被掳来的那一个, 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我呢?
祈桑又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那一道血痕, 已经没什么痛感了。
就两人吵架的一会功夫, 伤口都快愈合了。
这一举动被商玺注意到了,瞬间对盛翎更加不爽。
“当年是你咎由自取, 如今竟还敢怪罪殿下, 甚至伤了殿下?”
盛翎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当即反唇相讥。
“殿下脖颈侧的伤口,也是我伤的吗?”
商玺:“……”
祈桑:“……”
既然商玺和盛翎是旧相识,祈桑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许多。
虽然两人如今针尖对麦芒, 但还能拌嘴, 应该也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祈桑想了想, 狐假虎威地跑到商玺身后。
“……盛翎?你为什么要把我带来海神殿?”
盛翎看着祈桑自然地躲在商玺身后,酸了吧唧的。
“你问商玺啊,这不是他的海神殿吗?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祈桑没听出对方的话酸溜溜的, 思索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
“商玺, 你知道……”
没等祈桑问出口,站在两人对面的盛翎瞬间不可置信,还有些委屈。
“我让你去问,你就真的去问吗?他怎么可能有我知道的详细……”
祈桑:“?”
你好难伺候哦。
商玺听了这话,抿了抿唇,倒也没反驳。
他久居深海,连双萝镇的“海神祭祀”重开的事情,都是从祈桑口中得知的,的确不知道凤烨的打算。
祈桑皱了皱鼻子,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
怎么这么凶啊?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盛翎与那位“殿下”有再多的恩怨,那也和他没关系啊。
商玺也是,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认错了人。
基于祈桑目前对商玺观感良好,他决定将所有错都怪到盛翎身上。
商玺保护他,商玺好,盛翎凶了他,盛翎坏。
其实盛翎的态度并不是凶,更像有些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和祈桑相处。
只是祈桑身边的人待他总是十万分耐心,盛翎的一点不足就会被放大数倍。
看到祈桑不爽的表情,盛翎嫉妒的神色一僵。
商玺没有参与进来,只是用无声嘲讽地看着自作孽的盛翎。
盛翎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祈桑道歉。
其实一直到今日之前,他都觉得自己肯定会怪祈桑当初太狠心。
只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哪怕当初祈桑想要杀了他,他现在也不希望被对方讨厌。
过了一会。
盛翎干巴巴道:“……不是我。”
祈桑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不说话只是在想事情。
闻言,他看向神色局促的盛翎:“你说什么?”
盛翎破罐子破摔一般,快速开口解释。
“我先前魂魄不稳,很少有清醒的时刻,没办法完全控制他……只能在他想杀了你的时候,给他施加暗示,让他将你带下深海。”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话祈桑信了个七七八八。
“你不是讨厌我吗?”祈桑话刀子扎心,“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盛翎没料到祈桑会问出这句话,脸色瞬间涨红。
“我……也不是真的恨你,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要……”
话没说完,盛翎自己都觉得自己没骨气,默默闭了嘴。
祈桑有些好奇地继续问:“你怎么会受伤呢?”
盛翎:“……”
因为您当年差点将我魂元全部打散,我寄身草木万年才温养出一缕魂。
这番话显然是不能和祈桑说的。
盛翎憋了半天,才幽幽冒出来一句话。
“……走路上摔的。”
祈桑嫌弃地看了眼盛翎,“哦,好的。”
盛翎气噎:“……”
三万年过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只有殿下依然这么让人讨厌。
“殿下问完了,该我了。”商玺开口,“你跟着凤烨,潜伏进神殿的原因是什么?”
面对商玺,盛翎显然就没有对祈桑时的那种好脾气了。
他嗤笑一声,“我来拿我的东西,也要和你汇报一声?”
商玺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