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忍俊不禁。
和可爱的外表相比,“它”的行为属实是有些凶了。
但凶巴巴的,也很可爱。
“它”似乎猜到了祈桑在想什么,又委屈地吐了几个泡泡。
祈桑试探性走上前,安抚性地摸了摸小鱼的鱼鳍。
“好可爱的小鱼宝宝,你一定是饿了才会这么着急吧。”
凶残的小鱼宝宝收敛了身上的刺,讨好地吐了几个爱心型泡泡。
祈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但有些事仿佛是刻在了骨子里,他很快就无师自通学会了逗鱼。
商玺见一人一鱼玩得太过投入,无奈出声当了恶人。
“殿下……您不是急着上岸吗?”
祈桑恋恋不舍收回了手。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花心,上了陆地喜欢摸狐狸,下了海又爱摸鱼。
人活着就是为了摸鱼的。
小鱼愤怒地游到商玺面前,用大尾巴狠狠甩了一下后者。
商玺躲避不及,又害怕伤到小鱼,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瞬间被扫得凌乱,让他多了几分狼狈。
小鱼扫完,拍拍尾巴就钻进了墙壁里,与墙壁融为一体。
祈桑憋笑:“……”
祈桑没憋住:“……哈。”
商玺抹了一下脸,蓝瞳无声又温柔地注视着祈桑。
祈桑收了笑,故作严肃,走在商玺边上。
“咳,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该做正事了。”
商玺失笑。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玩得那么开心。
虽然神殿位于深海, 但密室之内并不算潮湿,甚至有些热。
密室之内被分为许多不同的隔间,门对门围成一圈, 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
商玺引着祈桑, 推门进入前, 他说。
“可能会有些刺眼, 您最好闭上眼睛。”
祈桑依言闭眼,商玺用力推开面前虚掩的石门。
进门的瞬间, 哪怕祈桑闭着眼, 依旧被刺目的光芒照得忍不住偏了偏头。
一股灼热的气流如浪潮一般, 瞬间没过两人。
商玺张开手, 结了一个护住两人的小型阵法。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 祈桑缓了一会便能睁开眼了。
睁眼后, 祈桑:“……”
难怪有些热,原来是被包围在火海里了。
燃烧着的火焰是蓝色的, 若不是自己正被围在里面烧, 其实还挺好看的。
火愈烧愈旺,幸好商玺的结界隔绝了大半热度。
商玺屈指在门上敲了两下,带着淡淡的威胁。
祈桑等着火势变小。
火越烧越大了。
商玺有些尴尬:“咳。”
祈桑十分善解人意:“要不我们先出去……”
话音未落,刚刚还恨不得烧死商玺的火, 在听见祈桑的声音后, 骤然如退潮般散去。
火光褪去, 祈桑这才看清室内的场景。
四面八方的锁链汇聚到中心,牢牢锁住了一把通体流光的……伞?
这把伞的伞面如同燃烧的烈酒,均匀流淌成蓝色的满月, 蓝火无声无息地爆裂开。
伞柄如白玉一般温润无瑕,伞骨亦是玉, 伞坠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色同心结,半点没有褪色。
见到祈桑的瞬间,这把被铁链束缚着的玉骨伞开始剧烈地挣扎。
石室之中,都荡起无数尘灰,还有不少小碎石掉了下来。
商玺叹了口气,默念一段口诀,让铁链不再束缚着玉骨伞。
在祈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这把玉骨伞撞了个满怀。
或许是因为有些过于激动了,伞身溢出了几缕火,将祈桑的衣领烧焦了一点。
刚刚还和个小霸王似的玉骨伞,伞面色彩顿时暗淡许多。
它像是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连忙用伞尖推了推商玺,让他帮它解决这件事。
全然忘了不久前,因为商玺打扰它,它还放火,试图将商玺烧焦。
商玺手指在祈桑领口按了一下,便将烧焦的衣领恢复如初。
“您说缺一把称手的武器,我第一时间就想到它了。”
祈桑抱着又飞回怀里的玉骨伞,试探性地拍了拍。
刚刚还动来动去的玉骨伞瞬间老实了,乖乖巧巧贴着祈桑。
祈桑注意到伞坠的那个同心结一直在晃来晃去,像小狗在摇尾巴。
“这是您曾经的本命武器。”商玺解释,“您当年……假死后,它有些失去理智,所以我才将它锁在了这里。”
听到商玺的话,祈桑更加认真地看着自己怀中的玉骨伞。
这把伞似乎是知道了主人回来了,一直很安静地在祈桑怀中,只偶尔用同心结蹭蹭祈桑。
祈桑问:“它有名字吗?”
商玺刚准备回答,祈桑怀里的玉骨伞突然开始挣扎。
挣脱祈桑的怀抱后,他气愤地围着祈桑转圈圈,仿佛在质问为什么忘了它的名字。
祈桑伸手抓了几次,都抓了个空。
商玺想要传音,却被火烧得不得不闭了嘴。
如此场景,倒是让祈桑觉得有些熟悉。
他思索片刻,模糊的记忆开始清晰。
“……判命,回来。”
胡乱喷火烧着商玺的玉骨伞突然停下动作。
判命慢吞吞挪到祈桑身边,又一下扎进了对方怀里,像是在撒娇。
祈桑笑了笑。
看来当年的他,性格有些狂妄呢。
祈桑拍了拍判命,示意让它变小一点。
判命十分听话,很快缩小成一个腰挂那么大的小伞。
祈桑轻轻弹了下判命,引得后者不满地晃了晃。
祈桑忍俊不禁,随后转看向商玺,“多谢你,商玺。”
商玺知道祈桑在谢什么。
“我只是物归原主。”商玺笑意清浅,“殿下,属于您的东西,您都会慢慢拿回来的。”
祈桑觉得商玺这番话的含义不止于此。
可惜,他没有过去的记忆,无法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商玺走到石室的角落,在灰扑扑的犄角旮旯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盒子。
他对待这样东西的态度,显然就要随意多了。
“还有一样东西要给您。”
因为盒子太脏,商玺嫌弃地施法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盛翎的魔丹,等他醒了,您给他就行。”
魔丹通体流彩,闪着流沙红一般的光芒。
祈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不要的垃圾呢。
回岸上之前,祈桑看着仍然昏迷的凤烨,不知道该怎么办。
商玺思忖片刻,提议道:“不如我将他的修为废至筑基,送去水鬼聚集的滩涂?”
水鬼虽大多活得浑浑噩噩,但面对自己的仇人,还是能记得清楚的。
祈桑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他谢道:“那就拜托你了,商玺。”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商玺说,“还有贾氏一族与他相作伴,他倒是不孤单。”
祈桑微微抽了一口凉气:“你扣下了贾氏一族的魂,没让他们进轮回?”
商玺微微垂下眼,轻声细语道:“您道者仁心,不会觉得我很坏吧,殿下?”
祈桑:“……”
别装,已经有人用这套方法骗过我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不过仔细想想,祈桑倒也不意外,很快表示理解。
“他们身上背负着数十条人命,若按照一命抵一命的说法……仅以死谢罪,未免便宜了他们。”
商玺笑眯眯的,“殿下懂我。”
祈桑摆摆手,示意无需多夸。
给凤烨安排好去处,祈桑不再多逗留。
神殿很大,商玺带着祈桑往返回陆地的阵法那走。
明明来时没感觉,结果走时费了好多时间。
祈桑一度怀疑商玺是迷路了,但对方再三担保自己绝对没有绕路。
祈桑:“谁问你有没有绕路了?”
商玺心里有鬼:“……是我听错了,殿下。”
说来也巧,这番谈话以后,很快就到地方了。
返回陆地的阵法四周由水幕围成,远远看来像是通天的光柱。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祈桑站了进去,没被打湿衣衫。
然而等了好一会,都没发生任何事。
商玺默了默。
“可能是,坏了。”
祈桑怀疑的目光看向商玺。
商玺这回是真冤,“……还有其他办法。”
闻言,祈桑从水幕中走出来。
商玺似乎有些局促,“殿下,恕我僭越。”
祈桑“嗯”了一声。
其实他不觉得能有多僭越。
他怀疑商玺的人生字典里全是僭越。
刚刚一路走来,商玺不小心拉了下他的衣袖都说僭越。
下一刻,祈桑眼前一晃。
——他被商玺拦腰抱起。
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祈桑下意识抱住了商玺的脖子。
祈桑有些不好意思。
看起来好像是他更僭越一点。
商玺让祈桑张开嘴,往对方嘴里喂了一颗珍珠大小的珠子。
“这是避水珠,您含在嘴里就行。”
祈桑“哦”了一声,结果闭嘴太早,不小心咬了下商玺的手指。
祈桑抬起头,本来想问问商玺接下来干什么。
他迟疑道:“商玺,你好红哦,像是生病了。”
商玺的脸又红了一个度,生硬地岔开话题:“殿……殿下,您闭上眼。”
祈桑乖乖照做,但商玺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单手抱着祈桑,另一只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
祈桑本想再问什么。
下一刻,周身的气温突然下降许多。
耳边传来海水的涌动声。
祈桑抱住商玺脖子的手微微往上,突然摸到一个湿润的东西。
像是鱼鳍。
……商玺是鲛人。
祈桑后知后觉,原来商玺的另一个办法就是带他游上岸。
他想到对方不让自己睁眼,也许就是不希望被他知道身份。
祈桑贴心地没有说破,而是抱紧了商玺的脖子。
因为嘴里含着避水珠,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商玺,怎么在水里,你还这么烫?”
商玺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祈桑的手愈发收紧。
祈桑:“……”
别抱那么紧,要热晕啦。
等祈桑被商玺抱着冒出水面时,感觉自己已经闷得快发热了。
之前听说,鲛人族的体温会比人族高,原来是真的。
商玺已经将自己的耳鳍收了回去,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热得脸颊微红的祈桑。
也许是因为很多年没有回到水面上了,商玺觉得自己的心脏空前的轻松。
他忍不住伸手,将祈桑脸上湿润的碎发拨开。
祈桑睁开眼,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浅灰,多了几分温柔迷蒙。
商玺抱着祈桑,忍不住想。
就算到了下一个三万年,他也一定能清楚地记得今天的这一幕。
商玺漫长的沉默让祈桑有些疑惑。
他抬起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不上岸吗?”
商玺回过神,眼睫颤了颤,“您上岸吧。”
我怕随您一同上了岸,就再也不想回到深海了。
商玺俯下身,在祈桑耳边轻声开口。
“殿下,我们来日方长。”
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却也不算过分逾矩。
然而因为错位的角度,在岸上之人看来,如同一个落在耳畔的亲吻。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周围寂静得没有一丝杂响,宁静地仿佛是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祭台之下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被水鬼杀死的人,血腥味其实是有些浓的。
在这般令人作呕的气味中,谢亭珏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祈桑与那人亲昵的姿态。
在被祈桑发现前,他退开一步,站到了祭台后方。
谢亭珏靠在祭台上,眼神落在不远处。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想,他应该当一个值得被祈桑信任的好师尊。
不要生出妄念。
不要索求无度。
谢亭珏想起了自己初遇祈桑那一天,少年蒙着红色面纱,踩着鼓点跳了半曲剑舞。
……虽然他早在成为祈桑师尊之前,就已经心生妄念了。
谢亭珏想,但是没关系。
只要他能一辈子将这份心思藏在暗不见天日的角落,这就永远只是属于他一人的苦果。
上岸后,祈桑被海风吹得有些冷。
他用灵力烘干身上的衣服,随后重新将乱掉的头发束成高马尾。
转眼的功夫,他又变回了那副清风朗月的世家小公子模样,不见先前半分狼狈。
祈桑在海底不知日夜,只能从岸上的血迹发黑程度猜出,此时已经过了两三天了。
他本想回客栈找谢逐,谁知道没走几步,就看见对方站在祭台旁。
“谢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亭珏与祈桑肩并肩,往客栈的方向走。
“刚到,正巧你来了……这是什么?”
发现对方在看判命,祈桑将它从腰上解了下来,托在掌心展示了一下。
“我那把剑断了,这是我新找到的武器……是个脾气特别大的剑灵。”
祈桑将判命变成长剑给谢逐展示了一下。
淡彩流光,好似这世间最华美的颜色都被点缀在了剑身。
如果要解释判命的来源,那故事未免漫长,所幸谢亭珏并没有多问。
谢亭珏的视线不动声色扫了一圈祈桑,发现对方除了脖颈处的两道伤口,再无其他伤,这才放下心。
他上前一步,指腹轻擦了下祈桑脖颈处淡色的血痕。
下一刻,伤口消失无踪,重新露出少年光洁白皙的皮肤。
“怎么被弄伤的?海底可是很凶险?”
祈桑觉得谢亭珏太夸张了,“就两个小伤,没事。”
要是谢亭珏没发现,再放几个时辰都自己愈合了。
四周的血腥味实在是难闻,祈桑与谢亭珏快步回到客栈。
路上,祈桑询问:“今今呢?”
“在客栈。”谢亭珏说,“不过他的状态有些古怪,像是将要心愿已了,或许这几日便会去投胎了。”
祈桑听后愣怔一下,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顾柳儿应当还在过奈何桥,若是阎王怜悯,他们来世也能再当母子。”
客栈掌柜还在,似乎是一直没有参加海神祭祀。
只是被水鬼吓得不轻,大门紧闭,任谁来敲也不开门。
祈桑耸耸肩,只好绕路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底下。
谢亭珏与他一起,两人悄无声息从窗户摸进了房间。
客栈内除了躲在二楼瑟瑟发抖的掌柜,其余地方空无一人。
祈桑也不出门,怕吓到他,设了个隔音结界,就在屋内与谢亭珏交谈起来。
“我这次在海神殿,遇到了好多人呢。”
谢亭珏耐心听着,直到祈桑吐露出一个名字,他才微微蹙眉。
“你说你在海底遇到了谁?”
祈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认真重复了一遍。
“他说他叫商玺,商人的商,玉玺的玺。”
谢亭珏极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如果他没记错,修真界叫“商玺”的大能,或者说传闻中早已成神的“商玺”……
只有一人。
那个人,是三万年前那名堕神的“利刃”。
所向披靡,恶贯满盈,与那名堕神一起被世人所厌弃。
直到三万年前,那名堕神倏然陨落,商玺才失去了踪迹。
谢亭珏心中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
关于那名堕神的记载,在修真界一直是一个禁忌。
知晓内情的人,这些年早已陨落得七七八八,谢亭珏自己也只是从一些古籍上看到过三言两语。
祈桑见谢亭珏陷入自己的思绪,忍不住咳嗽一声。
“谢哥,就是,可以多带一个人一起去游历吗?”
“嗯?”谢亭珏镇定自若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你去了一趟海底,还带回来一个人?”
祈桑硬着头皮解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带他,他就去死。
谢亭珏:“……”
听不懂自己这个徒弟在说什么。
祈桑想让盛翎自己出来解释,于是掏出了小泥雕。
轻轻晃了两下,又弹了两下,盛翎都没有任何反应。
想了想,祈桑又把装有那颗魔丹的木盒拿了出来。
谢亭珏在感知到木盒周围逸散的淡淡魔气时,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祈桑刚打开木盒的盖子,谢亭珏瞬间变了脸色。
他甚至来不及提醒祈桑,就直接出手合上了盖子。
祈桑被对方难得的严肃表情吓到了,迟疑地反问:“……怎么了?”
谢亭珏微叹一口气,无奈笑道:“桑桑,你是想明天仙门百家聚集在这里吗?”
在发现凤烨踪迹后,谢亭珏已经以祈桑的身份,向宗门汇报情况。
但这里似乎是被凤烨隐匿了地界,天承门之人如今还在外面寻找入口,想来还得要几日才能进来。
听完谢逐的话,祈桑才明白自己似乎有些低估盛翎的身份了。
谢亭珏并不苛责,只是询问:“这枚魔丹的主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祈桑乖乖回答:“盛翎。”
听到这个名字,谢亭珏忍不住叹了口气。
盛翎,他的名声也没比商玺好到哪去。
一样的臭名昭著,恶贯满盈。
唯一的好名声,大概就是这人曾经与那名堕神决裂。
——听说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谢亭珏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祈桑这两人的身份。
“桑桑,这颗魔丹上蕴含的魔力,换算成人族的修为,足有大乘期。”
祈桑突然觉得掌心上原本轻飘飘的小泥雕变得沉重起来。
谢亭珏见祈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接着道:“你知道上一个为世所知的,名为‘盛翎’的魔族,是谁吗?”
祈桑自然不会知道,但是心里也有了微妙的不祥预感。
哪怕有主仆契约在,盛翎也在他心中变得危险了起来。
谢亭珏本想直接拿出记录修真史的那本典籍,但想到谢逐“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三万年前是神明最后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间。”
谢亭珏以灵力代笔,在半空中绘出一张简易的图。
“彼时仙魔失衡,魔族几近灭绝,然而某一天,魔族突然出现了一位魔尊。”
听到这,祈桑已经懂了。
“他的名字,叫盛翎?”
谢亭珏点头,“这位新魔尊一上任,便力战人间数百门派掌门,犯下杀业,流血漂橹……并放出狠话,要与人间那位‘神’不死不休。”
祈桑捕捉到这番话里的另一个关键词。
“三万年前曾有神明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自然不能让你们这些后辈知晓他的存在。”谢亭珏说,“万万年才出一位的神明,最后却是成为了堕神,这岂不是很讽刺?”
祈桑察觉一丝不妙。
“他……做什么了?”
谢亭珏并不尽信书上所言,只是复述书上的内容。
“我曾看过一本修真史,上面说……这位神明一夜之间屠光了十二城,堕神之姿,天怒人愤。天道降下天谴,并留神谕一则。”
祈桑心中腾起微妙的不祥预感。
“……神谕上说的是什么?”
谢亭珏一直在观察祈桑的反应。
“天道给堕神批命,仅四字——薄情寡义。”
祈桑突然想到自己当初向问道石问道,得到的批命中也有“薄情寡义”四个字。
祈桑明白为什么谢逐要犹豫告诉他这件事了。
“谢哥,这位堕神修的道是……”
谢亭珏知无不言。
“以太上忘情道化仙飞升,从古往今,唯他一人。”
祈桑瞳孔地震,但还能给自己找补。
太上忘情道而已,又不是无情道。
祈桑勉强找补。
“或许……”
就在此时,谢亭珏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话。
“这名堕神的名字没被记载,但世人皆知,他有一位左膀右臂,名唤商玺。”
祈桑:“……”
哈哈,完蛋咯。
第四十五章
祈桑猛然得知自己的身份不仅不简单, 甚至还可能不是个好人,只能另辟蹊径寻求安慰。
他想,幸好先前没有告诉谢哥, 我和商玺关系匪浅, 不然这会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祈桑不知道的是, 他在谢亭珏心里, 早就和商玺是如、胶、似、漆、的关系了。
谢亭珏虽然有些怀疑祈桑与那名“堕神”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但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 他不想去怀疑祈桑。
祈桑将手藏在桌子下, 捏了捏掌心的泥雕, 确认盛翎依旧毫无动静。
他这才开口询问:“谢哥, 你之前说, 堕神与盛翎之间发生了什么?”
谢亭珏的目光轻飘飘落在祈桑身上。
他用眼神询问祈桑,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这么好奇。
祈桑自然地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表情毫无破绽。
“这可是如今唯一有记载的神, 我从来没听过这些,有些好奇。”
若是谢逐,说不定还真被祈桑哄骗了去。
但是谢亭珏很了解祈桑,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掩饰得很好的紧张。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
除非祈桑已经确定, 他与堕神之间存在关联。
修真禁史中关于盛翎的记载特别少, 谢亭珏能说的也不多。
“盛翎与商玺都曾是堕神鹰犬, 但他不常出面,杀人善后一类,都被堕神交予商玺处理。”
“堕神与盛翎决裂的原因未被记载, 唯一可以证实的,是盛翎堕魔后再次出现, 便扬言要与堕神不死不休。”
在海底神殿时,祈桑能感觉到,最开始的盛翎的确是有怨的。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似的,又变回了正常人。
如果祈桑真的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只能去问盛翎和商玺,但偏偏他们忌惮天道,事事三缄其口。
……堕神真的是他吗?
祈桑有些怀疑,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混得那么臭名昭著。
谢亭珏见祈桑眉眼凝重,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这才将话接入主题。
他认真劝诫祈桑:“桑桑,虽然你不是堕神,但盛翎可以接近你,对你也很危险。”
“不是堕神”四个字被谢亭珏咬字极重,祈桑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虽然目前祈桑不觉得盛翎会对他做些什么,但他还是没吭声,免得谢亭珏起疑心。
下一刻,或许是盛翎被谢亭珏的话说生气了,祈桑掌心的泥雕开始微微发烫。
他顿感不妙,连忙捏了捏泥雕,希望提醒盛翎冷静一点。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谢亭珏也发现不对劲了。
坐在对面的谢亭珏微微眯起眼,不慌不忙地运气结盾,将自己和祈桑都护在了结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