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侍从递来的丹药与茶盏,没有半句推辞,毅然决然地将丹药送入口中,随即饮下茶水。
严孤山这边刚咽下,郑长忆便从偏室中走出,似乎是刚刚焚香祷告完。他径直走到皇帝身边,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与檀香味交织在一起,浓郁得简直冲鼻子。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道童把旁边用金丝帕子盖住的盘子端过来,帕子掀开,里面是十余颗浅灰色的丹药。
郑长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但随即被一片平静所取代。他熟练地跪在皇帝面前,姿态谦卑而恭敬。
皇帝的目光在郑长忆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欣赏这份难得的顺从,然后随意地从盘中挑选了一颗丹药,以一种近乎恩赐的姿态塞进了郑长忆的口中。
严孤山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父皇竟然会如此对待一个他深爱的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场合。
他环顾四周,只见众人皆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这无疑让严孤山感到更加愤怒与无助。
郑长忆的喉结轻轻滚动,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缓缓张开嘴,向皇帝展示着那颗已被吞下的丹药。皇帝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郑长忆在得到皇帝的许可后,才缓缓起身,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淡然与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严孤山望着郑长忆的背影,心中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刺入,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严孤山努力地压制着胸中翻涌的愤怒与不甘,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心爱之人郑长忆被亲生父亲如此羞辱,而自己却只能沉默以对时,那种无力感与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的声音因此而微微颤抖,却仍然努力保持着应有的尊敬与冷静:“父皇,这丹药是……”
皇帝的目光在严孤山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并未给予任何回应。
灵虚道人适时地站了出来,他显然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连忙解释道:“殿下,您所请的乃是长生丹,那是为了祈求陛下万寿无疆的圣物。而盘中之物,则是紫虚观这一年来为陛下精心炼制的强身健体之丹药。这药方本身并无毒性,皆是珍贵药材所制,旨在调养龙体,增强陛下的体魄。”
说到这里,灵虚道人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然而,前朝确有奸臣收买小道童,企图在丹药中偷偷下毒的先例。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因此才有了试药这一节。请殿下放心,这也是对陛下龙体安康的负责。”
严孤山静静地听着灵虚道人的解释,但他的内心却如同翻涌的波涛,愤怒与不甘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胸膛。
他深知,在这权力交织的棋盘上,自己与郑长忆的命运都如同那微不足道的棋子,随时可能被舍弃或利用。如果自己不主动抢来执棋权,那么他们只能永远受制于人,无法摆脱这悲惨的命运。
他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他看向灵虚道人,询问道:“这试药的大约需要等待多久方能见到效果?”
灵虚道人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殿下,这试药的效果大约需要一个时辰方能显现。届时,我们会根据试药者的反应来判断丹药的安全性。”
皇帝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朕便去内室静坐悟道,诸位爱卿各自祈福便是。”说着,他便带着随从转身走进了内室。
严孤山见状,心中一动,也紧跟着皇帝的步伐走了过去。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皇帝转过身来,目光在严孤山身上流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虚伪笑容。他故作关切地问道:“你怎的也跟了过来?平日里见你并不如何热衷于这些祈福之事。”
严孤山心中虽有所警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之色,他回答道:“儿臣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儿臣深信父皇的英明与仁爱。今日亲眼见到父皇为了国家社稷、百姓福祉而诚心祝祷,儿臣深受感动,故而心生追随之意。”
皇帝闻言,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夸赞道:“不错,你果然很有长进。能够看到朕的辛劳,这是难能可贵的。朕心甚慰。”
随从们动作轻盈,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低,在皇帝的软垫侧后方又铺设了一个垫子,以供太子使用。
严孤山紧跟在皇帝身后,步入内室,随着皇帝一同跪下。
第114章 太子岂有是乎?
内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细微的香火烧尽一节后轻轻掉落的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风穿过窗棂的呜咽声。巨大的神明像矗立在他们面前,其威严与压迫感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与渺小。
然而,在这庄严的神圣之地,皇帝的话语却充满了虚伪与无情。
“严漓,”皇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这寂静的空气直达人心,“你今日也随朕一同祈福,倒是难得。不过,朕倒是好奇,你心中是否真的相信这些神佛能保佑我大齐国泰民安?”
严孤山闻言,心中一凛。他深知父皇此言并非真心询问他的信仰,而是在试探他的态度与立场。
他迅速调整心态,做出一副恭敬而谦逊的模样回答道:“儿臣虽不敢妄言信仰之事,但见父皇诚心祝祷,为百姓祈福,儿臣亦愿追随父皇的脚步,略尽绵薄之力。至于神佛是否真能保佑我大齐国泰民安,儿臣以为还需靠我朝君臣一心、励精图治方可实现。”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虚伪与不屑。“你倒是会说话。”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而无情,“但孤要提醒你的是,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权力也是朕的权力。你作为太子,应当懂得如何辅佐朕治理国家而非妄图染指朕的权柄。”
严孤山心中一震,父皇的话语直接而露骨地表达了对他的忌惮与不信任。他深知自己作为太子的优秀与才华既是荣耀也是负担。他深吸一口气:“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与期望,但儿臣也深知自己才疏学浅尚需父皇多加指点与栽培。”
皇帝的目光在严孤山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享受着他那片刻的沉默与隐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开口:“朕方才对待郑长忆,你也看到了。一个三品官员,朕却能让他如此俯首帖耳。朕倒想听听,你对此有何看法?”
严孤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与不甘,但他深知在父皇面前,任何情绪的流露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而恭敬:“父皇乃一国之君,自有父皇的考量与决断。儿臣虽不才,但亦知臣为君需肝脑涂地之理。父皇对郑大人的处理,自有其深意,儿臣不敢妄加揣测。”
皇帝闻言,嘴角的笑意更甚,但那笑容中却无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子冷漠与无情。“好一个‘肝脑涂地’!你果然懂事。”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与嘲弄,“你若有朝一日登上大位,也需如此行事,方能稳固你的统治。”
严孤山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皇帝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一次次敲击在他的心头。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复杂的情感。
皇帝的话,是明示对他即位的认可,他本该高兴的,但那“也要如此行事”的言辞,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重重地在皇帝身后叩首, “父皇正当盛年,又有神仙庇护,儿臣从未想过皇位之事。”
“父皇十六岁登基,天纵英才,儿臣是万万比不上的。”他继续说道,“儿臣私心,若是父皇寿与天齐,那儿臣一直做个辅助父皇的皇子,身上担子也轻些。”
“儿臣自知资质平庸,粗陋不堪。只求父皇不要嫌恶儿臣愚钝,多加提点,让孩儿不要丢了大齐的脸面便是。”
皇帝的笑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充满了整个内室,回荡在神佛雕像之间,显得格外狂妄。
“哈哈哈哈,好,好!”皇帝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站起身来,身姿挺拔,仿佛他就是这世间的唯一主宰。
严孤山被皇帝的行为深深地震撼了,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与皇帝交汇。尽管他内心对神佛并无多少信仰,但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他也知道应该保持安静与恭敬。然而,皇帝的行为却让他彻底看清楚了——皇帝根本不信神佛鬼怪,他把自己当成了神,凌驾于万物之上。
“不愧是朕亲自挑选的太子,严漓,你很乖觉,也很聪明!”皇帝的声音在内室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力量。他的话语中既有对严孤山的认可与赞赏,又似乎带着一种对过往的嘲讽与不屑。“比你的母亲聪明多了,哈哈哈!”
严孤山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
皇帝的笑声在殿堂内回荡,那笑声中既有得意也有几分癫狂,他大笑着,手指直指那尊最引人注目的神像,眼神中闪烁着玩味与好奇。“你知道这是哪个神吗?”
严孤山闻言,不由得抬头望向那尊神像。神像确实太过巨大,以至于他无法清晰地看到其面容,只能从那繁复华丽的裙摆中辨认出这是一尊神女像。他仔细端详,却发现这神像的面容并未被精心雕琢,只是模糊地勾勒出五官的轮廓。
“儿臣眼拙,看不清神像面容,愚钝不知。”
皇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不是你愚钝,”他缓缓说道,“是连雕刻她的人都没看清这所谓神女的面容。就因为她降下钱财,人们就将这个没有官职爵位的无名女子雕刻下来奉为神明,真是可笑至极!朕作为皇帝,普降甘霖,庇护万民,难道不更应该被供奉塑像吗?”
严孤山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眼前的皇帝荒唐至极。
“你母后生前也来拜过她,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皇帝冷笑着背着手,看着那尊神像,“这紫虚山有仙家结界,女子是上不来的,可你母后失心疯后却总说自己见过她。”
“......你母后还向我求过毒酒,说要解脱......严漓,你说,你母后是不是被这神仙鬼怪蛊惑了?”
严孤山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他看着癫狂的父皇,听着他嘴里说着一个陌生的母后,把自己亲眼看到的谋害说成是自戕。
满眼神佛雕像如山峦倾倒压住他的理智,黑白颠倒,真假难辨。
第115章 巷陌太平鼓,千门爆竹,并作春声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严孤山如一道幽灵般翻墙而入郑府,轻手轻脚地穿梭在月影斑驳的廊道之中,最终来到了郑长忆的书房。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郑长忆略显憔悴的身影,他正弯腰对着痰盂,手指深深地抠进嗓子眼,试图将什么东西逼出体外。这一幕,让突然出现的严孤山心头一紧。
“这是怎么了?吃坏东西了?”严孤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他快步上前,关切地望着郑长忆。
郑长忆听到声音,猛地抬头,见到是严孤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他直起身子,走到一旁的水盆边,简单地洗了洗手。
一旁的金环,眼神中满是忧虑,轻声提醒道:“公子,您不吐药了?”
郑长忆转头看向严孤山,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抹苦笑:“不吐了,那药皇帝吃了这么多年,或许真的能延年益寿。我也吃一颗,就当是滋补身体吧。”
严孤山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拉过郑长忆的手,用丝帕细致地为他擦去手上的水珠,眼中满是心疼:“你之前试药后都吐了?可那丹药入口即化,又隔了这么久,你怎么还能吐出来?”
郑长忆轻轻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服丹药前后不吃不喝,然后用力压舌根,就能连带着胃里的东西一起吐出来。虽然辛苦,但总比让那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留在体内好。”
严孤山听着,心中更是揪痛不已。
“真的没事,一年一次,就算真有毒也吃不死的。” 轻轻拍了拍严孤山的肩膀,以一种轻松戏谑的口吻问道:“你自己请来的丹药,味道如何?”
严孤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摇了摇头:“骗皇粮的道士搞戏法搓的苦药丸罢了。”
郑长忆听了严孤山的回答,不禁哑然失笑。他轻轻嗅了嗅自己的发梢,眉头微微一皱,“这香火味,怕是要将我整个人都腌透了,得去沐浴一番才行。”说着,他自然地拉起了身旁严孤山的手,提议道:“孤山,陪我一起去吧。”
沐浴之后,严孤山轻轻为郑长忆按摩着后腰,那手法本是熟练而有力,但郑长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严孤山的手劲似乎比往常更加沉重,且他的眼神中似乎藏着难以言喻的心事。
郑长忆不禁回头,凝视着严孤山略显恍惚的面容,关切地问道:“孤山,你怎么了?自从从悟室出来,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皇帝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严孤山闻言,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没事,只是些琐事罢了,无需挂怀。”
然而,郑长忆并未因此放下心来,他仔细端详着严孤山的眼眸,那里面分明藏着深深的忧虑与挣扎。
最终,他还是不放心地翻身坐起,轻手轻脚地为严孤山泡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喝点这个吧,紫虚山那个地方确实有些邪乎,我第一次去完回来也是有些神志不清。这茶,或许能帮你醒醒神。”
严孤山不疑有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哑然失笑:“又是奉山的茶?那地方确实出好茶,但这茶虽好,却也不是万能的解药吧。”
郑长忆坐在他对面,笑得温柔而神秘:“第一次下山后,我确实曾有一段时间记忆模糊,仿佛是走到了哪家医馆或是客栈,被好心人灌了一杯这样的茶,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后来,我花了几年时间寻找那种味道,却始终未能如愿。直到上次去奉山,宋恕用这茶招待我,我才发现它与记忆中的味道极为相似。于是,我便又在这茶中加了一点冰片,希望能更贴近当年的味道。”
严孤山对郑长忆的信任,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即便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玄妙与不可思议,他也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随后,郑长忆轻轻拉着严孤山躺进了温暖的被窝,两人紧紧相拥,严孤山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神志也清明了许多。他轻声问道:“长忆,你相信鬼神轮回之说吗?”
郑长忆闻言,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严孤山的眼眸,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从前是不信什么鬼神、什么轮回的。我以为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场场悲欢离合的交织,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无关。但是……”
他的话语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些信了。”说到这里,郑长忆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荒唐,他重生归来,并未亲眼见过什么鬼门关、阎罗殿,一睁眼就是下一世。但那份莫名的信念却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严孤山闻言,目光微微一黯,他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那你信宿命吗?灵虚道人今日与我说了一些话,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似乎是说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未来可以预见却无法改变。”
郑长忆这次毫不犹豫的摇头,他紧紧抓着严孤山的手,十指交缠,目光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不信宿命。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是由天注定的。它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在此时此地,与你同枕而眠?”
严孤山的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悸动,他更紧地握住了郑长忆的手,仿佛要将这份温暖与坚定永远镌刻在心间。“长忆,你真的是我命中的贵人。”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深的情感。在这寂静的夜晚,这句话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郑长忆凝视着严孤山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也映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倾身,轻轻地吻上了严孤山的嘴唇。
几乎就在这一刻,远处传来了烟花爆鸣的声音,轰然炸开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也让两人微微一怔。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悄然流逝,已经过了丑时末,而今日已是腊月二八,距离新年不过数日之遥。那些烟花,是别的府邸里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而放的,绚烂而璀璨,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氛。
他们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对彼此的思念与不舍。严孤山轻声呢喃:“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长忆,新年快到了。
郑长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他轻轻地亲亲严孤山的手背,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是啊,新年换旧年,又涨一岁。愿我们岁岁年年,都能如此相伴。”
然而,想到即将来临的离别,严孤山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委屈之色。他故意瞪大了眼睛,看着郑长忆说道:“可是你天一亮就要回青州了,我要与你分别十余日了。这漫长的日子,我该如何度过?”
郑长忆故意笑着转过身平躺不看他,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他轻轻拍了拍严孤山的肩膀,安慰道:“那没办法嘛,新年和元宵不回乡是要被弹劾不孝的。你就安心等到正月十五吧……哦不,正月十八,我一定会提前赶回京城的。”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承诺,试图缓解严孤山心中的不舍。
严孤山闻言,委屈地抱住了郑长忆的身体,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怨:“太久了!那我要是想你想得厉害,思念成疾了怎么办?我们都没法通书信,这漫长的等待让我如何是好?”
郑长忆非常喜欢看他这样撒娇的样子,平日里严孤山行事稳重成熟独当一面,甚至在情爱缠绵时都游刃有余的占主导。郑长忆虽然很享受被宠溺的感觉,但想想自己满打满算加上前两世的年岁,比严孤山年长了太多,心理有些不平衡。
他突发奇想的翻身把严孤山按在床上,刚要开始宣布自己的上位计划,就听严孤山握上他的手突然来了句:“长忆哥哥。”
严孤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的人畜无害,歪了歪头:“以后在无人处我都叫你哥哥好不好?长忆无弟,我无长兄。皇家兄弟无情,我也很不愿与他们相处。长忆若觉得一人孤单,那我来郑府做你的幼弟如何?我觉得郑漓也挺好听——”
郑长忆脸颊发烫,赶紧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你我若成了兄弟……还怎么……日后云雨时喊起岂不觉得违背伦理?”
“好,好,我不再说了。”严孤山笑着应允,声音里满是宠溺与温柔。他双手紧紧搂住郑长忆,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长忆,你回家一定要好好养身体,等到了春天,你伤好透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郑长忆闻言,脸颊微红:“殿下总是给微臣许下各种承诺,还不知猴年马月会兑现。我不一样,我要给你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
说着轻轻挣开严孤山的怀抱,笑着拿起两人的一缕头发,灵巧地打了个结。他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又仔细学了同心结的打法,你看,这个怎么样?”
严孤山目光缱绻地看着那个发结,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笑着伸出手来,想要接过那个发结仔细端详。郑长忆却按住了他的手,笑道:“哪里有解同心结的道理?你也结一个,我们一人一个,这样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严孤山笑着点了点头,拿起两人的头发又打了一个同心结。他用剪刀剪下这个精致的结,两人拿着它仔细端详。
严孤山不知怎的下意识地道:“一朝结发从君子,将妾迢迢东路陲。”
郑长忆哑然失笑,心想太子怎么想起了这么一句。
永昌三十年冬,腊月二十八这一日。他没有去纠正,只当严孤山是随口一说。
第116章 啼尽血,向谁诉?
郑长忆安顿好京城的府邸安排,带着金环、银铃、卉卉和几个家在青州的仆从回家。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青州城门,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特有的温馨与祥和。
青州,这座偏安一隅的小城,虽不及京城繁华,却自有其独特的宁静与质朴。
往昔,青州郑氏曾是此地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然时光荏苒,自六十年前起,郑家便再未有人能步入仕途,光耀门楣,即便是他的曾祖父,也仅止步于四品官员。
直至郑长忆的出现,犹如久旱逢甘霖,为青州郑氏乃至整个青州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耀。
在青州百姓的心目中, 郑长忆身为三品少府寺卿,这在青州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然而,天高皇帝远,青州百姓对于京城中的种种复杂与阴暗知之甚少。
在青州百姓的眼中,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只看到了郑长忆那显赫的官职、日渐丰盈的家财,以及他为家族、为青州所带来的荣誉与风光。
人们议论纷纷,传颂着郑长忆的种种事迹,那些关于他在京城的真实处境,如同宫廷深处的秘密,被高墙深院紧紧锁住,不为人知。
他们无需知晓宫墙内的种种纠葛与牺牲,只愿相信眼前所见寓。。
郑长忆端坐在马车之内,车窗外的喧嚣与热闹透过细密的窗帘缝隙悄然渗透进来。他轻轻撩开一角,目光掠过那些夹道欢迎的百姓,他们的脸庞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质朴而热情。人群中,不乏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儿时与自己一同嬉戏打闹的伙伴,如今已各自成家立业,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
自己虽对这个家乡并无太多眷恋,甚至在某些时刻还对它抱有不满与逃避,但唯有在这里,百姓把他当个官看待。
老宅在冬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宁静而庄重。当他踏入那熟悉的厅堂时,母亲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她微微抬眼,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温情,仿佛眼前的儿子只是一个陌生人。她的面容冷峻,如同被冰霜覆盖,让人难以亲近。
而父亲呢,似乎比从前平和了一些。但那也仅仅是相对而言,依旧是一张冷脸。然而,至少这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见面就挑三拣四,言语刻薄。
郑长忆站在那里,心中暗自揣测,不知道这究竟是上次自己的那一番推心置腹起了效果,还是因为自己给的钱足够多,让父亲没了什么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