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菲菲的字,比起她写给晓娅的日记更加缭乱,仿佛这才是强装出来的冷静面具之下的,同样痛苦而脆弱的、真实的她。
无声的文字撞入眼帘,却仿佛有一个绝望无助的女孩声音,在耳边迭声呼唤,叫着“爸爸”。
——爸爸,我没有杀人。
——爸爸,救救我。
——爸爸,我好害怕。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晓娅死了,我也会死吗?
——爸爸……
这是一个小女孩向着她最信赖的人,无力而痛苦的呼救。
直到此刻,终于有人看到它了,听到它了。
翘翘心里又酸又胀,抹了抹眼角道:“我就知道,菲菲也是无辜的。她杀死继父的事肯定另有隐情,但谣言传来传去,没人再相信她了,晓娅去世的罪名也被冠到她身上,导致她被特殊管制起来,连亲生父亲都不能探望她……”
席冷沉默着打开手机,突然对准这一页的求助,拍下一张照片。
然后,隔空投送给“晓娅”。
闵致和翘翘皆皱了皱眉,似乎不理解他的行为,洛嘉言掌握的信息比他们少,则被屏幕上逝者名字吓了一跳。
席冷仍低着头,等待对面的回信,嘴上则平静地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父母对子女无私的奉献,奋不顾身的保护和拯救,这是席冷没有体会过的感情。
但并不妨碍他可以通过逻辑,冷静地进行智力上的理解。
“这应该是菲菲的父亲,曾经举报过仁爱精神病院的祝公平。”
片刻,手机轻震。
[隔空投送]
[“晓娅”想要共享1张照片]
对方并没有承认身份,给出的提示却直截了当——“快去员工休息室,找到电梯IC卡,去地下手术室救出菲菲,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这显然是菲菲的父亲“祝公平”无疑。
蒋颂南难得派上一次用场,红发张扬,一副邀功姿态:“员工休息室我们搜过了,IC卡在我这里。”
省了不少事。
洛嘉言的兴致却不高,凑到席冷身边小声问:“阿昭,那你也要一起坐电梯下去吗?”
他目露担忧,而席冷面色未变:“嗯,我也没别的地方能去。”
“嗯好。”洛嘉言仍微微皱着眉,“还好我们人多……”
“嗯。”
两人走在前头聊着天,主要是洛嘉言热切地问,席冷简短地答。
闵致将两人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笼在心头的困惑却越来越浓。
显然是出于某种原因,席冷很排斥坐电梯。
他对此一头雾水,而与席冷认识了十多年的洛嘉言,倒是清楚得很。
进入电梯,先刷卡再按下F1的按钮。
电梯顺利下行。
闵致的目光轻飘飘落到席冷那边,好奇地看了一眼再一眼,小脸白生生的,平静无波。
直到电梯触底。
席冷不着痕迹环臂,那是不久前才在大巴车上学习过的,典型的防御姿势。
叮的一声脆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缓慢的电梯门,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
闵致又看向席冷。
青年的喉结上下一滚,带着那块遮瑕贴也微微地起伏,他无意识收拢五指,在白皙手臂上掐出明显的红痕。
然而手一收,袖管落下将那处红痕遮去,一切恢复如初。
“到了,大家出来吧,外面没有人。”翘翘回头吆喝。
剩下四人前后出了电梯,其中席冷还是平日里那副冷淡沉静的模样。
只有一瞬间的失态,并没有被第二双眼睛所察觉。
由第二次来到地下室的洛嘉言和蒋颂南带路,穿过长廊,经过几间监狱似的小隔间,来到一个方方正正、白光森森的空间。
四面都是金属墙面,在炎炎夏日也给人一种森寒幽冷的感觉。
墙边两排金属椅,像医院科室门口排队等号的休息区,但椅子对着的屏幕,显示的却是监控画面。
如洛嘉言所说,监控画面里的正是从院长电脑里见过的手术室,手术台围了一圈正在做术前准备的白衣人。
洛嘉言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手术室里的人,声音压得极低:“之前还没人的……”
好在,手术台上空空如也,菲菲不在这里。
席冷过去查看屏幕,找到一个按钮,按下后监控画面切换,变成了另一个小房间。
同样冰冷的金属墙面,房间中央孤零零一张病床,昏迷的少女插了一身的管子,被金属镣铐束缚住四肢。
席冷将这张面孔和手机里的照片对上号:“这是菲菲。”
翘翘忙道:“可是,她在哪儿呢?我们该怎么救她?”
不说菲菲所在的位置,她们就连手术室的大门也没瞧见。
地下室里他们所能活动的空间,有且只有连接电梯和楼梯的走廊、几个监狱小隔间,还有现在所处的,可以称作大厅的地方。
闵致突然对席冷道:“那儿有一张画。”
墙边有一面金属杂物架,可能是为了给这个冷若寒冰的空间增添些热烈的色彩,杂物架中间嵌了一幅布面油画。
这次的画并非久负盛名的《星月夜》,四人只能等待专业的席冷出声。
席冷过去查看,发现这幅画和酒店的《人间乐园》一样,是一比一复制的原作,油画凹凸起伏的肌理清晰可见,而不是一撕就破的薄纸。
比起救人,闵致更为在意席冷的出神,便问他:“这幅画又是什么?”
席冷喃喃:“英国画家米莱斯的,《水中的奥菲丽娅》……”
闵致问:“是《哈姆雷特》里的奥菲丽娅?”
席冷微怔,思索了一才确定:“嗯。”
他俩聊得旁若无人,其他几人满头雾水,还得是翘翘主动过来问:“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闵致说:“奥菲丽娅是《哈姆雷特》中的一个角色……”
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席冷懂了他的眼神,补上:“这幅画也是。”
闵致得了肯定答复,接着道:“嗯。奥菲丽娅是一个受到打击后精神失常,失足落水死亡的悲剧角色。”
翘翘“啊”一声,不敢相信地看向油画:“但这张画好美啊。”
被水流淹没的前一个瞬间,美丽的红色少女仿佛悬浮在水上,轻盈曼妙。
蓝色的眼睛,微张的红唇,一袭蕾丝纱裙,周围飘荡环绕着鲜艳的花枝。
此刻的席冷则陷在另一种不敢相信中。
闵致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读《哈姆雷特》的人,可他又那样举重若轻,信手拈来。
翘翘从画面右下角发现几句诗,又回头问:“这首诗也很美,也是说的奥菲丽娅吗?”
几人去看那小诗。
闵致这回直截了当地说:“这是兰波为奥菲丽娅写的诗,就叫《奥菲丽娅》。”
席冷再也控制不住,震惊流露而出,静如止水的茶褐色眼睛掀起层层涟漪。
闵致挑起半边眉:“怎么?”
他戴着一堆叛逆又张扬的耳骨钉,十足的摇滚范,说的话则匪夷所思:“我本科学外国文学史。”
“……”
这话振聋发聩的效果无异于科学界的真理被推翻,席冷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泄露出了心底的真实情绪。
他只好承认:“……我才知道。”
作为三年的忠实粉丝,积极参与线下活动,但,他甚至不知道闵致大学的专业。
还是如此具有反差的专业。
闵致轻拧的眉心反映了心中的怀疑。
席冷薄唇轻抿,认真地看过去,相当谦虚道:“我一个画画的,不太关心这些。”
可连偶像的大学专业都不关心,那还是令人起疑。
席冷腼腆地笑了笑:“我就是你……单纯的颜粉。”
【??作者有话说】
闵子哥:……颜粉四舍五入可不就是肉/体粉?
闵子哥:他甚至还要刻意强调“单纯”……呵。
现在骗的人以后都是要还的:D
席冷轻轻抚摸着油画表面的肌理, 时而平滑,时而粗糙。
起伏变化的触感, 这就是他安静世界里最美妙的音乐。
作为理科生的翘翘对艺术怀有一种神秘而美好的滤镜,好奇地凑过来,小心而期待地问:“……这可以摸的吗?”
“可以。”席冷说,“反正也不是真迹。”
翘翘搓搓手跃跃欲试,很快被那奇妙的触感折服,连连感叹道:“我以前去美术馆, 那些名画前面都要拉一条防护带,还有保安在旁边守着连闪光灯都不让开……欸?”
翘翘头皮一麻:“它、它是不是动了?”
席冷不由得怀疑,节目组利用了大家对艺术作品的尊重心理,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如果不是撞上了他, 他们估计能在“黑夜总会过去”的线索那儿卡上几十分钟, 怎么也想不到,破局的方法是将梵高的名画破坏。
眼下, 节目组又玩起了相似的戏码。
翘翘触摸间不小心用了点力, 油画居然诡异地往内移动了些许, 席冷愣了下,忙加大力气,喊上翘翘一起,用力往下按压。
“动了!动了!”翘翘眼睛睁圆,两条麻花辫一翘一翘的,“但是好重啊……”
见状, 表演经验丰富的蒋颂南过来说:“我以前拍戏见过这种机关,按压或者挪动书柜上的某个东西, 就会出现暗门。”
不过两人几乎将油画推到了底, 感受到强大的反弹力道, 背后巨大的金属货架仍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合作关卡。”席冷做出判断,回头见洛嘉言也过来帮忙一起推,他看了看便移开眼,转而对闵致道,“闵致哥,你们去推下货架试试,可能要一边按着,一边推……”
这可能是他在密室内第一次与蒋颂南直接对话,用“们”字把对方包含了进去。
货架看起来更重,一个人可能推不动。
闵致闻言立刻行动,按住油画的人能感觉到柜子移动的稍许,便又停止不动了。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蒋颂南。
蒋颂南抬了下眉,一副与道德感和集体精神毫无干系的模样,插着口袋依然未动。
席冷见身旁洛嘉言气鼓鼓义愤填膺的样子,免得多生枝节,只好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蒋颂南,你也帮下忙,和闵致哥一起。”
蒋颂南的气这才顺了些,闵致在一边推,他就去另一边拉,边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比闵致还要大两岁?”
席冷:“嗯?”
至少从那幼稚的行事作风完全看不出来。
说实话,在他看来闵致也不是多成熟的人。
短短一瞥也让闵致察觉到了,看着他的眼睛发出疑问:“怎么?”
“……没。”席冷把头转回去,然后和身边激动的女孩不约而同道,“货架动了。”
在五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大几百斤的金属货架贴着墙缓慢滑动,从墙中央移动到墙角,原本挂画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门洞。
五人鱼贯而入,呈现于他们面前的,是昏暗而漫长的狭窄金属通道。
每一脚踩上去,都能在阒无人声的金属空间里制造出诡异而悠远的回音,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蛰伏在暗处的某种危险示警。
甬道窄到不足以两个男人并肩行走,席冷跟到闵致身后,指示前后的人:“走吧。”
闵致背对着他,脚步很快,转眼将后方的人甩开一截,忽然用极低的音量问:“你不怕密闭空间?”
席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也如实回答:“不怕。”
闵致“嗯”一声。
长长的甬道里安静安全,一路畅通无阻,唯一需要克服的只有心里的障碍。
途中或许有人生出过放弃的念头,可前后都是同行的伙伴,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几分钟后,这一关顺利通过。
此时,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墙上张贴几个大字,一是红色的“ICU“,二是警告语”重症病房,非请勿入”。
不过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五人一起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ICU没有上锁,然而在外面的人推门前,猝然从内部爆发出尖锐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几人毫无防备,翘翘和洛嘉言被吓得后退一步。
席冷果断将金属门推开。
这里果然正是监控里的病房,被绑在病床上的女孩正拼命挣扎着,头发干枯凌乱,手腕脚腕被勒出可怖的红痕。
可见到门口那几张陌生的面孔,她渐渐平复下来,眼睛茫然了一瞬,又被浓郁的戒备充斥:“你、你们是谁?别过来……”
可她避无可避,只能任由几个陌生人接近自己,她害怕得瑟瑟发抖、嘴唇打战,显然是被触发了创伤反应。
那些装作白衣天使的恶魔有男有女,就算让唯一的女孩翘翘过去与她沟通,也会遭到激烈反抗。
“门口的《奥菲丽娅》,是你画的吗?”席冷站在两步之外,缓缓开口,“很巧,你和晓娅的名字都包含在里面。但你们没有病,你也不会死,我们会救你出去。”
菲菲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下来,紧张耸起的肩膀也落下去。但她仍屈膝挡在胸口,眼神警惕。
被金属镣铐束缚的手腕放在膝头,手腕很细,仿佛一掰就会折断。
“不可告人的冤屈将你击溃,滚落直底。”席冷耐心地,一字一句,“你准备妥当,重新上路。”
翘翘醍醐灌顶,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昨天的钢琴楼梯谜题……果然和今天的故事有关啊。”
席冷没有特意去背那些线索,所幸他的记忆力还不错,大致复述出来。
“虽然苦难拖拽着你,但友人向你伸来了援手。”
“你不屈于命运,跌倒又爬起,终于成功登顶。希望位于苦难之后,你一定可以找到它。”
这时几人方才惊觉,这一字一句,正是两个女孩的故事。
“你的才华,我们也看见了。”席冷回忆最后在楼梯上见到的画,对她道,“这里不是人间乐园,是地狱。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谁知他一通劝说下来,经历了丧友之痛的女孩仍不为所动,她似乎失去了信任人类的能力,又往后缩了缩。
看在蒋颂南眼里只觉这通戏又臭又长,彻底丧失耐心,大步上前直接问:“你还想不想出去了?你身上的这些锁要怎么开?”
菲菲被他吓得捂住耳朵,嘶声尖叫起来。
闵致直接过来拿住他胳膊,不顾他挣扎,大力把他拽到一边。
“……永远不要放弃。”席冷看了看闵致,继续对着菲菲道,“晓娅也一定想这样告诉你。还有,你的父亲也一直在找你,从来没有放弃。”
菲菲终于仰起头,看向他,豆大的泪珠自眼眶滚落,干燥发裂的嘴唇翕动:“钥匙……”
席冷尽量平静地问:“钥匙在哪里?”
菲菲的眼珠缓慢转动,对准平坦光滑的金属墙面。
墙面上有些四四方方的拼接痕迹,席冷一一按过去,果然找到一处可以按下去的暗格。暗格受力弹出,里面正是一片金属钥匙。
席冷想了想,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唯一的女孩翘翘:“你帮她开锁吧。”
翘翘立刻行动,三下五除二解开了菲菲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属镣铐。
菲菲在床上被拴得久了,下床时脚步虚浮,还好有翘翘在旁边扶着她。
“谢谢,谢谢……”菲菲之前又哭又喊,声音哑得厉害,仍连声道谢。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才是最重要的。”翘翘也温柔地安抚她,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红了。
六人从甬道出去重返大厅,依然不见医生护士的影子。
这未免太简单了些。
席冷觉出点不对,扭头一看,监控画面里的手术室竟空空如也。
“人呢?”
“他们都去哪儿了?”
几道声音发出大同小异的疑问。
洛嘉言也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但是……怎么出去?”
席冷接了他的话:“先上楼再说。”
如果菲菲有逃出的方法,也就不会被困病院这么长时间了。而她的父亲苦苦努力多年也没能将她救出,此时不知道潜伏在病院的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席冷先拍下解救出来的菲菲的照片,想要隔空投送给“晓娅”,却遗憾地没从蓝牙中搜索到对方。
以防“开门杀”,一行人小心谨慎地从楼梯上楼。
还没看到人先听到声音,医护们拥堵在玻璃大门口,死命敲击着锁住的大门。
“院长!院长……你不能这样!”
“快开门!院长!放我们出去!”
“啊啊啊啊啊!!开门!给我开门!!”
刚刚抵达的六人不明就里,但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院长。
只在视频里见过的赵院长,赫然位于上锁的玻璃门外部。
他一脸漠然,和门后丧尸般发狂涌动的下属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楚地传入病院:“不死在这里,你们也要死在监狱里。”
“已经暴露了,来不及了……”
有人身体瘫软,无力地跪坐在地,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
“院长,你不能这样,我媳妇儿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
“院长,你也有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院长、院长,求求你……”
门外的赵院长却如无波古井,早丧失了生而为人的道德、怜悯以及同情。
他对那些哀求,乃至走投无路的咒骂充耳不闻,只平静地问:“你们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抛下这一句,他咔嗒点燃打火机,往前一抛,掉头就走。
烈焰平地而起,恣意肆虐,瞬间将玻璃门外的世界染成一片橙红!
“院长!院长!院长……”
被困在里边的人声嘶力竭哭喊呼救着。
可漠然离去的男人再也没有回过头。
六人在楼梯口静立了好一阵,也没被那群陷入绝望的恶魔医护所察觉。
席冷明白过来:“赵院长发现自己的秘密泄露了,所以打算放火销毁证据,一不作二不休烧掉整个医院,让所有人一起陪葬。”
几人不寒而栗。
“去、去天台!”虚弱的菲菲突然发出指引,她语气决然,脸色却愈发白了,止不住的战栗,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晓娅的死。
天台距离起火的一楼最远,可如果救援无法及时赶到,那也只是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罢了。
只听滋滋几声,病院里的电路被斩断,在一片尖叫惊呼声中,就连电梯的灯,也绝望地灭了。
席冷反倒松一口气。
直冲电梯的几人猛地掉头回来,闵致道:“走楼梯,快。”
“蒋颂南,你开路。”席冷干脆利落下达安排,“嘉言你帮翘翘一起扶菲菲。”
席冷最后道:“我和闵致哥垫后。”
没人提出异议,闵致对他的安排尤其满意:“嗯,走吧。”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金属链条锁得严严实实。
席冷第一反应就是去楼下的杂物间找工具撬锁。
不承想虚弱的菲菲居然挣开了两人,跌跌撞撞地上前,从角落缝隙里直接找出一片钥匙。
“这是晓娅……偷藏的钥匙。”她垂着头,喃喃,“我、舍不得丢,但也没有勇气,像她一样……”
席冷随口道:“因为你足够有勇气,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逃出去的机会。”
“你还救了我们。”
女孩怔怔地抬起头,却见青年仍是那种风平浪静的冷淡表情,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菲菲颤抖的手恢复一丝力气,把钥匙送入锁眼,拧下去。
菲菲低头接住沉甸甸的金属锁,就像接住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
她自由了。
其他几人忙过来帮忙拆缠绕的链条。
菲菲身上久久盘旋萦绕的乌云,最后一层枷锁和镣铐,也在门外夕阳余晖映过来的瞬间,烟消云散。
几人急忙走出去,重新呼吸到户外清新的自由空气,远处的夕阳正徐徐落入海平面,金光普照,美丽非凡。
然而一扭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天台的另一边,海湾中金碧辉煌高高耸立的建筑,和脚下破败灰暗的精神病院有着天差地别的,正是他们昨晚住的艺术酒店。
“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我们居然还在这附近……”翘翘不敢置信道。
就是那近在眼前的地方,此时的他们却遥不可及。
眼看夕阳便要彻底消失在海中,光线骤然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蓝色的滤镜,每个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小型爆炸似的,沿着天台四面,骤然窜起高高的火光!
六人不由自主往安全的圆心聚拢。
“怎么天台也起火了啊?”洛嘉言慌乱时下意识看向席冷,“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席冷拿着手机,可手机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这派不上用场的希望,比绝望更让人绝望。
他再次打开蓝牙,稍微等了几秒,忽然惊道:“……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菲菲还不知道死“晓娅”的事。
席冷边给他投送己方所处的位置,边简单解释:“有个神秘人装作晓娅,一直在给我们提供帮助。”
菲菲一脸茫然。
席冷看向她,正待开口。
呼——呼——
自头顶上方传来风被搅动的巨响。
仰头,一架直升飞机正破空而来!
几人全闭上嘴,目不转睛看着那直升机越来越近,直到他们面前降落。
高速转动的旋翼慢慢恢复静止,直升机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瘦削的跛脚男人走了出来。
正是在配电室见过的“朱师傅”。
或者说,应该是“祝公平”。
如同从头到脚过了遍电一般,所有的线索都在此刻串联了起来。
祝公平试图走正规流程探望女儿,却被医院搬出各种借口无情拒绝,甚至污蔑他是想敲诈勒索。
蛰伏的两年里祝公平也未曾放弃,最终化身为维修工“朱师傅”,成功进入仁爱精神病院。他不是禁止携带手机上班的医护,也不是会被严格检查监视的病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了他能够偷偷把手机带进来,并通过隔空投送与女儿的手机沟通……
转念间,祝公平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
菲菲从长久的怔愣中缓过来,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野里男人沧桑的面庞:“爸、爸爸……”
祝公平沉默地将女儿拥入怀中,抚摸她的后脑以示安慰。
那是,所有人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看见的柔情。
等父女俩收拾好心情,祝公平揽着女儿肩头,对着他们又是一脸肃容:“我可以带你们走,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