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当初轻易的就拿捏住了李然,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李然做事的。
南后从来没把李然的那些小动作放在眼里,但李然还不能死。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她一个深宫妇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招揽不到人心。
她需要为众人找一个可以真正支持的对象。而出身皇家的成安王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李然真的因为叛逆罪被问了罪,她不仅失了个好傀儡,还要惹的一身臊。
“先不要打草惊蛇,李然养兵的事情暂时不用管。另外太子那边也多注意一些,一旦查出了些什么,先立刻告诉我。”南后刚吩咐完,白姝也进来了。
她侧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何长辞,而后面不改色的走到了屏风后面南后的面前。
凑到南后跟前小声道,“东宫那边似乎是有点不对劲。”
南后:“说。”
“说是下午着急忙慌的从宫外赶回来,叫了御医去东宫往后便一直没出门。下午王丞相去了都没见。”
“怕又是病犯了。”南后喝了两口牛乳,顺手接了婢女递过来的手帕一边擦着嘴一边说,“这太子打小就是个病秧子,自从上次遇害之后身子就更不如从前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他要是现在死了,倒真是个麻烦。”
南后擦了擦手掌,随手将手帕扔在了桌子上。身子略有些疲惫的往后靠,白姝自然的上前为人捏着肩膀。南后闭着眼,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却藏着深意,
“毕竟这最关键的一步棋,缺了他可就没法儿走了。”
毓秀坊里依旧热闹,但后院里却是没什么人。
一个身影略有些慌张的跑进后院,她手里抱着香炉,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香料全都倒进了土里。
正是今天给崔子安他们房间送茶的那个青衣女子,当她准备拿土将那些香料全都盖住的时候,颈间忽的传来一股凉意。
有些冷寒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香料里添了毒,是吗?”
青衣女子声音已经有些颤了,强做镇定的回答道,“奴家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刀锋毫不留情的往下按了些,霎时间就见了血。
青衣女子没出声,身子颤颤巍巍的看起来害怕极了,苏慕嘉有些不耐烦了,他扯过对方的头,语气轻巧,但是却蕴藏着不加掩饰的杀意,“房间里有三个人,为什么只有殿下一个人中毒呢?”
“石脂,加了石脂。”青衣女子带了些哭腔道。
苏慕嘉却并不相信,“石脂没有毒性。”
“是真的。”青衣女子语气急切的说,“是秀姨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太子殿下患有心疾,常年在服药。石脂本没有什么,但是与治心疾的药材相克。怕不起作用,她们还在今天我送进去的茶水里面加了毒,说今天太子殿下必死无疑。这些事情还是我刚刚偷听秀姨和清越她们说话才知道的,她们让我去送,就是想让我当替死鬼,我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想着把东西都处理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啊,求求您了,放了我吧!”
茶里有毒。
苏慕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没忍住抖了一下。
他今天差点亲手把茶递到殿下手上。
一墙之隔,甚至可以听到楼里人声喧哗,嬉笑热闹的声音。青衣女子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的一颗心全系在了身后人的身上。
“你知道自己动了谁吗?”
苏慕嘉的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都轻巧的很,却在此刻宛若索命的阎王。
“我知道错了----唔~””
青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就被人捂住了嘴,一把匕首从青衣女子的后颈贯穿到前面,露出一点刀尖来。她的眼睛睁着老大,满脸写着不敢相信。
她的胳膊仍然一点点有些艰难的往上抬,似乎是想要摸摸自己的脖子。
但是还没等碰到,整个人就被轻巧的推进了一旁幽深的水井里面。
干净利索做完这些的苏慕嘉慢悠悠的拿出了一张手帕,面无表情的低头细细擦着指缝间的鲜血。
“大人?”
后面突然响起声音,苏慕嘉慢慢转身,自然的将染着鲜血的手背在了身后。
秀娘很好的藏起了见到对方时眼里的那一点慌乱和惊讶,态度不卑不亢,低了低身子问道,“大人怎么在这里?”
“我迷路了。”苏慕嘉见到人之后装着有些局促的笑道,“第一次来这里,走着走着便忘记怎么出去了。”
他面容无辜,看起来俨然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秀娘也没有多想,“我领着您出去吧。”
秀娘在前面领路,苏慕嘉跟在后面。刚走了两步,苏慕嘉主动开口问道,“你和南大人是熟识?”
“我这等贱民,怎敢和南公子称得上是熟识,大人您真是说笑了。这边请。”秀娘一边指路一边说道,“只是南公子赏脸,经常光顾毓秀坊,于是多见了几面。”
两人绕过一个墙角,苏慕嘉往前跟了两步,走到对方跟前,“说出来也不怕姐姐笑话,我初来乍到,在金陵实在是举步维艰,就想着和南大人打好交道。但又不得其法,所以就想请姐姐教我些法子。”
“大人您莫要取笑我,我哪里配的上您叫声姐姐。”秀娘嘴上虽然这样说,面上却笑了起来。
她原本对这位生面孔的大人很是戒备,此刻看着人这幅不谙世事的样子,却越发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况且贵人们的事情,我向来都是不敢多打听的。”
“如此倒是我冒昧了。”苏慕嘉语气有些失落,但是面上还是笑的乖巧,“姐姐面具上的花纹看起来很眼熟,是木槿花吗?”
秀娘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有些意外,“大人认得?”
“我也喜欢,自是认得。”苏慕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不过我在金陵鲜少见到有人用木槿花做花样,上一次还是无意间瞧见成安王随身戴的玉佩上,雕的是这种花纹。”
秀娘在苏慕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明显的顿了一下。“金陵人认为木槿花不祥,容易招来厄运。所以不爱用这种花做花样。”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停下步子问道,“大人您认识成安王?”
“认识。”苏慕嘉也跟着人停了下来,朝人看了一眼,眼里不解问,“怎么?”
“没什么。”秀娘说,“只是成安王从前总是照顾我们毓秀坊的生意,如今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来了。故而我总是担心是不是毓秀坊哪里得罪王爷了······”
“王爷或只是这段时间有些事情耽搁了。”苏慕嘉宽慰般说道,“我最近也只在四喜楼见到过王爷一次。”
“如此我就放心了。”秀娘闻言笑了一下,她往前看了看,“前面便是毓秀坊的正堂了,我就不打扰大人您了。”
苏慕嘉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眼眸深处无尽的冷意。
他今日原本都已经走出了毓秀坊的门,刚没走多远便察觉到了身上从房间里带出来的有些异常的香味。
南平说的没错,他确实中了毒。
这种毒不会立刻致人死亡,但是必须定期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发。
最早是从地方的巫蛊之术演化而来,后来一些世家用这种毒药来控制自己养的死士。
但是因为大晋太平了太久,死士这种东西养着又没什么用。解药的制作又费钱财,于是便渐渐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苏慕嘉最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几乎是在周回拿出解药,说要定期取药的瞬间,苏慕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猜出了这是周回为了控制他,为了他一辈子都甘心甘愿的为周家做牛做马使出的伎俩。
为了体内的毒,他日日研究毒药。从一窍不通到用毒高手,可是依然对自己的毒无计可施。
在闻到异常香味的时候,苏慕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仔细回想,当时殿下出事也确实蹊跷。于是他又返回来毓秀坊。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是有人做了手脚。
苏慕嘉是一路走回他的府邸的,大雪下的突然,他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任由冷风大雪往脸上扑。回去的时候小十三正坐在门口等他。
“十一。”小十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人叫了一声,苏慕嘉没有应。
“你不高兴。”小十三跟在苏慕嘉的后面,几乎是肯定的说了一句。
苏慕嘉步子没停,小十三听见对方有些疲惫的嗓音,“东安大街毓秀坊,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去给我盯紧她。”
第23章
眼看着快近年关,往年这个时候都是金陵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入眼都是来来往往的寻常百姓忙着置办物什,做些糕点吃食储备着好安稳过冬。
但今年却是人心惶惶。
吕少卿为官出了名的正直,一家惨死,几日过去案子却一直没个着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传出些风声,说这事儿是成安王派人做的。
吕正曾经本就因为一些事情得罪过成安王,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信的人越来越多,成安王却一直安然无恙。
崔子安连着几日都没休息,先不说禁军这边季清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一个宋声连着找了几天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大活人竟就这么活生生的消失了。他正是心烦,坐在榻上将手里的册子翻得哗啦啦的响。
偏生有人这个时候要来找不痛快,手下人推门就来就着急忙慌的报道,“大人,出事儿了。”
崔子安反手就将手里的册子扔在了对方脸上,“话要是再说不清楚,那舌头就别想要了。”
那人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原委都给交代了个清楚,“今日原本是吕大人出殡的日子,路上送行的人不少,路过东安大街的时候人聚的有些多。季校尉便带了兵去驱人,结果不知道怎的就怎的就闹了起来,现在好多人都跑去了大理寺门口跪着要讨个说法,已经有小半日了··········”
“季清这个蠢货!”崔子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看上去被人气了个不轻。
崔子安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擦黑了,大理寺门口已经乌泱泱的跪满了人。最前面摆着十几具尸首,周边也七七八八的躺着些尸首,地上积雪化了水,混着血水流了满地,触目惊心。
为首有人喊了一句,“白骨填湖,清官枉死,乱贼当道,百姓无依!”
后面顾着的人齐声附和高呼,“白骨填湖,清官枉死,乱贼当道,百姓无依!”
崔子安拉了马绳,马蹄在原地换踏了几步,最后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嘶鸣。
这阵仗不小,在场的人自是都听到了。有些人明显已经被吓得瑟瑟缩缩了,喊声混着哭声,却一个个跪的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怎么闹成了这个样子?”崔子安皱着眉,随手抓了一个在场的官员问,那人一转头他才看清对方是谁,眉间皱的更深了。
“崔大人没听见吗?”苏慕嘉抬眼朝人望去,“尸湖案多少白骨还没清算清楚,吕大人枉死数日至今也没个交代,就有为官者敢当街残杀百姓,他们怕啊。”
崔子安沉默了一下,朝着众人跪的方向高声说,“今日的事情确实是禁军的过错,但一直跪在这里也没什么结果,不如各位先回去,日后桩桩件件我定然都会给各位个交代。”
为首的是个年纪稍大的老者,头发已经掺白,声音却是中气十足,“我当年蒙冤入狱,全靠吕少卿还我清白。如今吕少卿一家枉死,大恩未报。吕大人冤魂一日不能安息,我就一日不敢起身。成安王,杀人偿命!”
后面人也齐声高喊着,“成安王,杀人偿命!”
这话一出口,崔子安就知道,今天这事情算是没完了。
百姓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是非对错量的清。这金陵城现在多少穿着一身官服的,却仗着手里那点权力将百姓随意拿捏,平日里受的冤就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有个做实事儿的,人们打心眼里爱戴的,现如今又死的不明不白。
更别说这个成安王,平日里滥杀无辜的事情本就没少做,现在传言又闹得正凶。
尸湖案已让金陵城中人心惶惶,今天这一出是真的让他们怕了。才宁可冒着性命之危也要讨个说法。
崔子安拿着一大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没办法,看现在这种情形,今日若再多死一个人,这群人定是又要闹起来,这样一来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两边正僵持着,跟在崔子安身边的手下忽然低声道,“大人,殿下来了!”
苏慕嘉原本一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然站在那里。听到这句后却立马回头看,果然瞧见一个穿着白金色大氅的人正被人拥簇着在往这边走。
今日落着小雪,他双手握着手炉半藏在衣袖里,有雪花落在睫毛上,顿时化成了细碎的水珠,亮晶晶的挂在上面。
两人无言对望了一眼。
崔子安翻身下了马,“你身子好利索了?”
“死不了。”李祁随口回道,实际上他今天早上才刚刚能下床走动。他这几日委实受了不少罪,现在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许是和他平日清朗的嗓音差的太大了,让人显得更加虚弱了。
崔子安知道这人什么性子,也懒得多去问,只是说,“今天这事情怎么做都是个错,你又何必把这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
“这案子我早已揽下了,今日就算不来,若出了事情终归还是要算在我头上,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虽在和崔子安说话,目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了那遍地血色。眼里眸光微冷,“天子脚下,倒也真做的出来这般事情。”
不远处不知道谁这个时候放起了烟花,这时候却没人去注意这事情。
李祁抬起脚准备往台阶下走,刚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语气微急的唤了一声,“殿下。”
他一回头,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接着一声,亮堂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被人护在了怀里。
然后便是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中四散开来。手里的手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李祁愣了几秒,然后便要挣开苏慕嘉的手,他冷声命令道,“放手。”
苏慕嘉却把人护的更紧了,李祁大病初愈,愣是没拧过对方。
一切都发生的突然,站在周围许多官员都还呆在原地。
“是火药。”崔子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朝着周围的禁军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呢!去救人啊!”
其实没什么好救的,火药炸的面积很大,连石面几乎都被炸翻了起来,更别说上面跪着的人了。一眼望过去都是焦黑一片,根本没有几个活口。
等了好一会儿,周围都开始渐渐静下来了的时候,苏慕嘉才松开自己的手,然后立马跪在了地上和人请罪,“臣僭越,请殿下恕罪。”
李祁一低头,才发现对方的背后有很多刚才被飞石划伤的伤痕,刚才他被人挡的严实,倒是一点都没伤着。
“起来吧。”李祁的声音轻到几乎没有。
夜色初至,月光也淡,不远处的烟花还在炸着,彩色的光落下来,李祁从大理石的门口的台阶上走了下去。踏着满地的碎石,眼里映着地狱。
他握紧了掌心,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怒气,“给我查,今日这事查不出来东西来,谁也别想安生!”
大理寺一夜没睡觉,李祁也在大理寺守了一整晚。
但令人意外的是,事情查的出奇的顺利。
从火药入手,火药一直由工部掌管,平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碰到。寻常人家要是自己要制火药,一定要用大量的硫磺和硝石。在金陵城里面除了皇宫里面,能找到这么多硫磺硝石的地方就只有卖烟花的店里。
一圈问下来,几乎家家店都说自家大半的烟花都是被成安王府买走的。
崔子安当即就带人去查,果不其然在成安王府的附近发现了私炮坊。
第二天清晨,成安王被抓进了诏狱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金陵人尽皆知了。
“把人看好,我先去宫里跟父皇说上一声,明日我亲自审。”李祁已经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吩咐道。他顺势看了一眼和众人站在一起的苏慕嘉,发现对方还穿着昨夜的衣服,“苏大人昨夜不是受伤了?”
苏慕嘉像是全然忘记了这回事儿,经人提醒才想起来似的,不怎么在意的道,“小伤而已。”
“正好顺路,我送苏大人一段路吧。”李祁像是随口提了一句。
苏慕嘉愣了一下,而后立马笑着答应道,“好啊。”
马车里面很宽敞,苏慕嘉坐在了李祁的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桌。
“你身后有些伤口不算浅,不要不放在心上。”李祁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放在桌上,苏慕嘉伸手去拿的时候,指尖碰到了对方刚要抽离的手,触到一片冰凉。
“殿下的病好些了吗,那日走的时候那般吓人。”苏慕嘉话说的直白,“臣这几日总是担惊受怕的。”
他说的这是实话,他前二十年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活着而已,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第一次生出了些别的盼头出来,怕的一颗心都是悬着的。
“是吗?” 李祁听到后只是不冷不淡的反问了一句,而后对上苏慕嘉看他的目光,眼里满是清冷。
苏慕嘉也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脑子里不动声色的回想了一遍昨夜的事情,自认没什么差错才开口道,“昨夜案子查得顺利,殿下看着却似乎不大高兴?”
“只是想起昨夜凶险,要不是苏大人当时叫住我,恐怕我现如今早都是一具焦尸了。”李祁说,“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巧的很,就好像苏大人知道当时会出事儿似的。”
这话一出,苏慕嘉原本尚且明朗的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他反手将瓷瓶握到手心里,收回到了宽大的衣袖里,“殿下怀疑我?”
李祁知道这没道理。先不说对方没理由做这种事情,就算他想做,从百姓送行,到季清伤人,再到大理寺门前聚众,他一个刚到金陵不足一月的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但是李祁没回答,只是目光淡淡的等着他开口。
“昨日那些人都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几次看到殿下在我眼前出事,心里也是后怕,才想劝殿下不要下去。并不知道后来会出那样的乱子。殿下若是怀疑我,直接问我便是了,又何必绕这些圈子。”苏慕嘉语气像是委屈的很,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后道,“我的府邸离这儿也不远,殿下要问的话既然已经问完了,不如就在这儿将我放下吧。”
苏慕嘉话说的真切,那份委屈也不似作假。
反倒让李祁开始想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罢了。”李祁有些疲倦的按了按眉间,“也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慕嘉这时候又变的善解人意起来,“殿下大病初愈,本不该如此劳心劳力。”
李祁似乎累确实累着了,没再应声,单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假寐。
外面马车上的积雪化成雪水顺着四角往下滴,马车里熏香的烟似有似无的从一旁的精致香炉里散开,李祁眉眼间的冷意好像也淡了几分,苏慕嘉就这样安静的看了人一路。
崔子安忙的脚不沾地,天黑了没回家,反而跑到了毓秀坊里喝酒去了。
“两壶酒,送去楼上。”他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忽然靠近,他一个转身刚想动手,那人却把他的手一把给拉住了。
那人显然已经喝了一场酒了,浑身的酒气。笑的痞气,“这披上官服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看都不看就直接动手呢。”
“我没这身衣服之间也之前也照样没少动手。”崔子安扯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扯开,拧着眉道,“易攸宁,给我把手松开。”
易攸宁权当没听见,另外一只手顺势搭上了对方的肩膀,凑到人跟前说话,“跟哥哥怎么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的,到时候你哥回来了还以为是我教的呢。”
崔子安满脸嫌弃,但还是被人拉着上了楼。
他坐在房间窗户边上,仰头灌了口酒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来准备再迟些回来。这不听说崔小公子最近高升了嘛,便想着怎么也该回来祝贺祝贺。”易攸宁倚靠在软榻上,单手捏着酒坛遥遥和人碰了一下。
崔子安沉默了一下,又低着头喝了口酒才看着易攸宁开口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的活法是你自己选的,哪有对错这一说。”易攸宁说,“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崔子安听完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会说些人话的嘛。”
“你易哥哥会说的好听话多着呢,哪次不是把你哄得乐呵呵的。”易攸宁也起身走到窗边倚着,月光落在崔子安脸上,脸上那道血印有些显眼。易攸宁上手就去碰,“脸上怎么回事儿?”
崔子安反手把人伸过来的手打开,有些不自在的说,“昨夜大理寺门前爆炸的时候。不小心被飞石划到了。”
易攸宁听完后语气颇有些可惜,“划伤哪儿不好,怎么把脸给划花了。”
崔子安知道这人说话向来没个正形,懒得和醉鬼争口舌。本来转头想吹吹风,结果一眼就瞟到了一个身影。那人瞧着年龄不大,从毓秀坊墙角处的一个灯笼下走过,很快又隐入了夜色。左右张望的样子,看起来行迹颇为可疑。
“那小孩我怎么记得我在哪儿见过?”崔子安眯着眼回忆,然后慢慢想了起来,“周回。”
易攸宁没听清,“什么?”
“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喝酒。”崔子安说完把自己手上的就酒坛递到易攸宁手上,撑着窗口一个翻身三两下就从二楼跳了下去,追着刚才的人影去了。
苏慕嘉回府只草草给伤口涂了药,让冯管家备了热的吃食拿食盒装好,然后换了身衣裳就又返回了大理寺。
他穿过一条长廊,脚踩着积雪,步子踏的一点儿声都没有。
诏狱的门口孤零零的亮着两盏灯笼,映着地面的青石夜里渗人的很。门口两个守卫陡然见到跟前站了个人,吓了一大跳。
有眼尖的知道立马叫人,“苏主簿,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苏慕嘉把食盒拿了出来给人看,“太子殿下走的时候吩咐将成安王爷照顾好,我来给王爷送些吃食。”
守卫不疑有他,干脆的给人开了门。
诏狱没比刑部的大牢好到哪里去,满鼻子的血腥气混着潮湿的霉气。哪怕是天大的权贵,进了这里,都是一样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