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村的日常生活by凉千晚

作者:凉千晚  录入:12-23

张翠兰推了把狗头,笑骂:“皮猴子,知道你的功劳,中午就给你吃大骨头棒。”
小栓子给鹿打了一些草,那鹿见不是新鲜的鹿草,趴坐在地上开始罢食。
“婶子,这鹿不吃可咋办,饿瘦了可得少卖些钱,”小栓子人小小的,神色倒忧思老成。
张翠兰笑就没停下,看了眼鹿道:“过几日就拉去卖了,几天能瘦到哪里去?饿了自己就知道吃,你快跟你师父去洗了换身衣服,吃了早食好休息。”
虽然顾承武没答应,到底是传授了技艺的,都默认他俩是师徒了。
江云知道他们在山上过的艰苦,和张翠兰说了声,二人往村里屠户家去,买好几斤肉和猪排骨,做几道硬菜好好补补。
顾承武打了鹿的事情附近几家几乎都知道了,拉鹿动静大,想瞒也瞒不了。说不眼红,那都是假的。
那可是鹿啊,要是自己男人也有这本事,还需要成天在泥田里打滚。

后院靠墙边竖砌了两间瓦房, 连着灶房后门,其中一间是茅房,旁边就是澡房。
冬天洗澡冷, 顾承武让木匠打了一个大浴桶,空间足够大,人坐进去刚好。澡房前窗和门紧闭,只有靠院墙外一侧的小窗微开着, 从外面也看不见。
角落里放了一盆自家烧的木炭,烘的房里燥暖, 是江云刚起床就烧的,怕顾承武连日奔波又冻着。
氤氲的热雾里,模糊了顾承武的后背,黑重的湿发垂在前侧胸膛,他双臂搭在木桶边缘,闭眼假寐, 把自己浸泡在微烫的热水里。
江云退了灶膛的柴火,拿葫芦瓢舀了半桶滚烫的水, 一颠一颠往灶房去。
敲了敲门, 江云道:“我、我给你烧了热水续上,”话音细小,就算做了许久的夫夫, 最亲密的事情也做过, 还是不好意思进去。
顾承武睁开眼,眼帘闪着水汽,嗓子泡的微微低哑,道:“进来。”
隔着热雾,他看到夫郎小心翼翼护着半桶水的模样, 一时间觉得有趣,就趴在浴桶边含笑看着人。
江云却没那么闲情逸致了,恨不得把头扎进胸膛,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什么,只怕一整天都不敢见直视顾承武了。
顾承武看穿了夫郎的心思,还非得开口道:“我够不着,你给我擦背?”
江云拿葫芦瓢的手骤然捏紧,懵了一下讷讷道:“啊……哦好、好。”
乡下洗澡多用皂荚,再好一些就是猪胰子澡豆。就算是澡豆也分三六九等,上等是混了沉香、檀香等物,富贵人家爱用。稍微次一些,用桂花、山栀子混合也很香,都不算很便宜。
顾承武是个粗人,本来不爱用这些,全买来给家里人用。思来想去又怕自己邋遢,脏了夫郎,每次洗澡也用了不少。
江云在手心搓开澡豆,一抬眼,看见本该光滑宽阔的后背上,横七竖八都是伤痕,深浅不一形状不一。以前吹了灯在床上时,他也用手摸过,只是从没这样直观。
光是看着,江云都觉得心一揪,不敢想这是受过怎样的伤,才留下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痕迹。
顾承武噙着笑等人给自己擦背,等了半天发现身后动静凝滞,他察觉出不对,正要转身,就被江云从背后拥住,轻微的呼吸吹在背上,撩起一阵痒意。
“很、很疼吧?”
顾承武嘴角渐渐向下,眉心仍是平和的,似乎已经释怀,道:“战场上,刀枪剑戟常有,都过去了。”
说话时自胸腔发出的震颤传入江云耳朵,像是引起洪钟般的共鸣,震的他从头到尾紧绷。
再没有什么害羞或者不好意思,江云化开胰子,山栀子的香味散开,他拿了干丝瓜瓤在顾承武后背上轻轻揉搓。
这样的力度对顾承武来说太过轻柔,擦完背,江云灭了炭火,拎着木桶回灶房等他。
灶膛里还生着火,锅里煨了大豆粥和两荤一素几个馒头。顾承武披着湿发坐在灶膛后,借火烘干头发。
因为从头到尾都有炭火,倒也没冷过,只是头发长,又是冬天,得彻底烘干半天才能好。
张翠兰拿了几块糖给小栓子垫肚子,道:“跟你师父上山,可学到手艺?”
小栓子失落垂下头,嘴角向下摇摇头道:“没,师父找到好几只兔子,我连最基本的追踪辨别都不会。”
从第一次打猎后,小栓子就彻夜难免,在想自己是不是选错路了?一想到当初下的决心,又不甘心轻易放弃,否则他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张翠兰看了眼半大的孩子,不免叹口气,这么小就被逼着自谋生存,若不是走投无路了谁愿意做这么危险的行当。
她看了眼灶台后的顾承武。
顾承武却对张翠兰摇摇头,示意她什么话也别说。
若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那即便安慰几句也无妨,做不来也不愁没有后路走。但无父无母独身一人的,才越要锻炼品性。
猎户这行当岂是人人说做就做的?遇上一点困难就自我怀疑,畏惧不前,还需得别人安慰才能被动上进,那不如不学。
江云回房取了干净的麻布巾,走到灶台后,给顾承武拢了头发擦干,道:“烤好了?我、我给你梳头。”
成亲前,顾承武的头发束的散漫,一个马尾随随便便斜扎在脑袋上。自打有了江云,每根头发丝都一丝不苟,一改之前的模样,变地郑重肃然起来。
顾承武闭上眼,夫郎柔软的手指在发间梳刮按摩,浑身上下都轻松许多,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扎好头发,江云拍了拍顾承武肩膀,道:“好了,吃了早食你睡半晌。”知道山上日子不好过,睡觉也得时刻警惕,江云没让顾承武做任何活。
顾承武趁着无人,捏了捏江云手心,道:“休息足了,过几日大集一起去镇上,把那鹿卖了。”
年关将至,家里人多的,要备的年货也多,这两日已经有人早早去镇上采购。顾承武打的五六只兔子山鸡都不卖,留着自家吃,或腌了做成干货来年吃。
剩一只鸡一只兔给小栓子带回去,或吃或卖钱,都凭他自己。
张翠兰和江云这几日裁了家里的旧衣,连日给小栓子赶制两件冬衣,用了足足的棉花,装在包袱里给小栓子拿回去。
“趁天没黑,快些回去,过几日‘亚岁’再来,婶子家有事要你帮忙,”张翠兰道。
小栓子看着师父一家人,重重点头,扬起笑道:“嗯,婶子放心,我一定来。”
转过头走了十几步,小栓子才抬起袖子擦干眼泪,抱着厚厚的包袱往家走。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师父一家是借着“帮忙”,让他过去吃饭?
张翠兰看小栓子走远,才回到院里,稀罕地瞧着公鹿。
那鹿体型庞大,只能关在马厩旁。小枣红看了眼突然出现的“异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喷了口鼻息转过去用屁股对着鹿。
“我看也别过两日了,就明天去隔壁村李猪倌家里看看,买头合适的猪拉回来宰了,咸肉腊肠都备着,再过几日可不好晾香肠了。”张翠兰洗刷碗筷,想到这一茬。
江云眼神亮晶晶抬起头:“要买猪了?”
肉都是好东西,村里的人能三两天吃一次就很殷实了,更遑论买一整头,江云听了,头发丝都带着雀跃。
顾承武见夫郎期待的模样,便点头:“明日一早去,年关买的人不少,”买整猪大多都是镇上的食肆酒楼或富户家,乡下人一整头买可不多,但也要早到。
普通小花猪一头两百斤,成猪比散猪肉便宜,三十文一斤价格,六两银子一头。不算太贵,杀了腌制成咸肉,保存的好也能吃上半年。
压箱底的钱袋子里一共十九两整银,加上散碎的,将近二十两,买头猪一下子去了一小半。买回来请杀猪匠宰杀,一顿杀猪饭也是花销。
江云咬了咬唇,肉疼地取了十两出来,正和银子依依惜别,顾承武就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
看夫郎越发小财迷的模样,顾承武嘴角一动,知道他怕是忘了,外面还拴着一头能卖钱的公鹿。
“村长家也要买猪,我同他说了,蹭车早些一起去,”顾承武道。
江云把钱装进小荷包里,交给顾承武道:“吃食、带在路上吃。”
抓猪的都是力气大的汉子,村长家出了一个男丁王山,赶着牛车和顾承武一同前往。到猪匠家里时,厨房后猪圈已经来了好几个人,也有镇上的管家和酒楼厨子。
李猪倌一声腱子肉,和几个中年男人光着膀子合力抓猪。那花猪满场跑,一时间竟然难以抓住,一边跑一边惊天叫唤,大概知道自己小命休矣。
顾承武跟着买猪的人站在一旁看热闹,旁边几个大户人家的管家见他一身布衣,浑身气度却超乎常人,也忍不住搭起话。
“后生也来买猪?是替人买,还是买来自吃?”那八字胡中年男人问道。
顾承武朝他微微颔首,抱臂在旁看抓猪,道:“家中自吃。”
对不熟的人,顾承武话不多。八字胡男人见他姿态挺拔,实在不像平凡之辈,正要多搭话,圈里的猪就已经被抓住。
李猪倌顺着圈门跨出来,在襜衣上擦干净手,看了顾承武一眼,道:“小伙子面生,不是本村来的吧?要买猪?我这里种猪肉猪、花猪白猪都有,看你要哪样,自己挑。”
顾承武在猪圈中寻视一圈,最终选了一头中等大小的,王山也挑了一头大的。把猪装进木笼子里,往牛车上一放,两人赶着牛慢慢悠悠往回走。刚进村,就围了许多人来看。
“啧啧,顾家这日子算是过起来了,你瞧瞧那猪,看着可不小,起码能出两百斤肉。”
“多钱一斤啊?”有人转动眼珠子,心思活络起来,只是不敢招惹顾承武,只能转头问村长家。
顾承武和王山合力把猪筐子搬下牛车,岂能不知那些人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借着邻里邻居的好处,拿钱低价来买占便宜。
有那撒泼的,不给卖或者卖贵了,就浑说不顾乡亲情分,一张嘴就能冤死人。
王山是个老实的,顾承武没赶得上阻拦,就一溜烟说了价钱。不出所料,立马就有几个贪小便宜的借着邻居身份,要花二十文买肉。
顾承武摇摇头,打了声招呼,借了牛车把猪往家拉回去。
江云和张翠兰老远就听到猪叫,早早把院门大打开,就等着顺利拉回来。
“云哥儿,咱俩搭把手,”张翠兰活了几十年,也是第一次买整猪回来吃,笑地没合拢嘴。
江云也高兴,上去帮忙扶着猪筐,那花猪被抓了还气势汹汹,嘴不停拱着竹筐。大黑见着这么不服管的牲畜,立马“汪汪”叫着,要收拾一下花猪的威风。
“两百三十斤,拢共六两六百文。”顾承武说了花销。
张翠兰一笑,开口:“得了,还是个吉利数字。”
猪笼暂时被关在柴房里,江云问道:“明日、明日就杀猪?”
张翠兰道:“不急,杀猪也要看吉利日子,过会儿我往村长家去,给算个日子出来。”
尤其到了年关,可不能选错日子,否则总觉得一年过的不安生。

杀猪是最麻烦的事, 烧水刮毛剔肉,要一整天时间,只请杀猪匠是不够的。
张翠兰请了张秀兰和徐大娘一家, 帮着按猪烧水洗肉。
猪不能在院子里杀,顾承武搬来一块人高的大石板,把猪拖到屋后绑在板子上,再竖放起来。猪头朝下, 抹了脖子就能直接拿盆子接猪血。
乡下人一年难得杀猪,就算是猪血也很宝贵, 不敢浪费了。
江云在灶房里烧开水,准备杀猪褪毛用。听见屋后猪的叫声,心里生出一丝不忍。但他知道,那是一家人半年的吃食,就捂着耳朵不听。
顾承武绑完猪,手上都是猪味, 他自己都受不了这味,回灶房要打水休息。见夫郎坐在灶膛后, 随口一问:“不和干娘去凑热闹?”
江云顿时摇摇头, 道:“我、我就不去了,看不下去。”
杀猪是个血腥场面,胆小的看了也许会害怕, 那和平时杀鸡杀鸭可不一样。江云拿瓢兑了冷水, 往顾承武手上慢慢浇,用了半个胰子,手上的猪粪味才消散。
顾承武见小夫郎坐在板凳上乖乖巧巧的,心里软的一化,转身从柜子里取了一颗饴糖, 塞进江云嘴里。
吃了糖,江云眼睛笑眯眯的,坐在板凳上开心地晃着腿。
知道夫郎是个爱吃鬼,顾承武捏了捏江云白嫩的脸颊,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亲完似乎觉得不满足,又兜兜转转来到嘴角。
江云心跳如打鼓,从耳朵根红到脸颊。知道这是大白天,分明不敢跟男人做这些事情。可手就跟灌了铅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推也推的有气无力,整个人跟傻了似的被顾承武掌控着。
见夫郎呆呆愣愣的,顾承武正要得寸进尺,门外突然响起张翠兰和徐大娘的声音。
“别看这猪不大,血还不少,接了小半盆。”
“今儿中午就烧了,这东西也放不了几天,干脆给大家伙吃,我去捞些酸菜,正好和猪肠一起,烧个辣酸菜血肠汤。”
江云如梦初醒,跟做了贼一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顾承武推开两步远。
张翠兰和徐大娘走到门口,正巧撞上这一幕:……
“……哈哈,”张翠兰干笑一声,看了看门框又看了看柱子挠了挠脸。拉着徐大娘转身往外走:“呀,他婶子,我忽然想起家里酸菜吃完了,去你家取一下来。”
徐大娘:今儿早她分明还看见一坛子?
江云吐口气,紧张的手发软,看了眼还在笑的始作俑者,羞恼道:“你、你怎么、这样……”说完就往院子外跑去,要去拿盆子回来舀水。
顾承武看着江云仓皇逃窜的背影,俊朗的眉眼舒展着。
猪杀完,地上的血冲刷干净,江云才敢凑上去看热闹。坝子上也有其他来看热闹的乡亲,杀完猪第一步要脱毛,这也是个费力气的技术活。
烧的滚烫的水往猪身上浇透,来来回回浇几次,再拿薄薄的铁片,来回把毛刮下来。刮完才说解剖分割的事情。
有人看的手痒,不图吃席,也要跟着一起帮忙,几个妇人夫郎一边忙活,一边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割肉的时候,来的人就更多了,半里外的人家也有来凑热闹的。
猪匠一身横肉,磨了磨手上刀棍,发出利落的金属声,嗓子洪亮一吼:“来,都让开,多备几个盆,准备搁肉。”
顾承武站在一旁看着,对杀猪匠的手艺不容置疑。这技术不是一看就能学会的,还得考验技巧。技术好的,几刀下去,就能骨肉分离,手法利落果断。
猪身上,最难处理的就是猪下水,尤其猪大肠,需要用谷糠和醋来来回回清洗十多遍,还得烧热水清洗。
江云迈着腿,光是倒水就跑了十几个来回,大冬天也难得出了一层汗。等所有肉都处理好了,才到了做晌午饭的时候。
有好几个不图吃饭也要来帮忙的婶子,总不能真占人家便宜,就都一道请了,摆了三个桌子。
杀猪菜吃的自然都是猪肉,且都是新鲜的,吃着比陈年腊肉还得劲。江云往后院摘了几个大冬瓜,萝卜青菜也不少,拿来烧汤做菜都好吃。
张翠兰给院子里休息的人挨个倒茶,上了些瓜子花生,来回招呼客人:“今儿招待不周,大家见谅。”
请的都是平时聊的来的,就算不吃饭,也没人计较什么。
妇人夫郎凑一堆,男人门凑一堆各自吹牛皮,话题从杀猪聊到顾家,又从顾家聊到别家。说的兴起时,还站起来一边说一边做动作,模仿的像,看的人都哄然一笑。
顾家院子外,忽然来了两人,手里捏着铜板,一如既往忐忑不安。
顾承武坐在男人一桌,聊起打猎的事,一眼看见院外的剩子夫夫,他二人踟蹰不安,一直犹豫不敢进来。
顾承武招呼了客人,走出去把人请进来:“怎么突然来了,进来再说?”
剩子夫夫对视一眼,老实巴交笑了笑,黢黑沧桑的手里是十几个铜板,剩子摸了摸裤子,道:“小武,我来是想问……你家……下水可卖吗?”
村里买整猪的人户不多,大家都知道整猪卖比散卖便宜,谁要是这个时候去买,那就是明摆着占便宜,是要被说嘴的。
昨天村长家杀了猪,就有那不安分的,想低价买,被说了个没脸。
剩子也没办法了,家里穷,吃不起好肉。老娘生着病,夫郎跟着他也吃不上好的。实在不好过,才厚着脸皮来。
老实人不会说圆滑的话,只是讨好的笑。
顾承武道:“下水还够,我家也吃不完,你若想要尽管来买。”
剩子夫夫松口气,点头道谢跟着进了院子。猪肉都放在后院清洗,顾承武带着他俩去后院挑下水。
进去后,外面院子才响起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说起人家家事。
“也是可怜,早早横死了爹,娘也生了病,日子过的苦。”
“可不是,连孩子都不敢要,说出去也累了松哥儿受苦,偏偏都是一家子老实人,你说老天爷怎么就不让好人过活呢?”
江云和四个婶子在灶房备菜,满满摆了一桌子,锅铲快晃出残影了,见剩子夫夫进来,他愣了一下,随机惊喜道:“树哥儿!你、你来啦。”
柳树怯怯的目光在看到江云后,松快了很多。他看了眼剩子,然后小步跑到江云旁边跟他一起聊天。
两人聊的来,顾承武便带着剩子往后院去。道:“下水本也不值几个钱,这还剩半副猪大肠、猪肺猪心,你都拿去,给十文些就成。”
“不、不成,这不成,太多了,我不能占便宜,”剩子惶恐,来之前他老娘就叮嘱过,不能觉得人家心善就得寸进尺。
顾承武摆摆手道:“不算你占便宜,这几日家里熏肉,你明日来帮忙打半晌柏树枝就成。”
剩子局促地收回手,打半晌柴根本不算什么,他哪里不知道顾承武这是在帮衬他,他赶忙点头道:“成、我明儿一早就来。”
送了剩子夫夫,顾家杀猪宴也烧好了,摆了两桌子,大家都吃的肚皮发撑。接连几顿下来,谁都知道给顾家做事油水充足,吃的都不吝惜。
人都走了,江云和张翠兰才收拾碗筷,新鲜猪肉留了一部分吃,剩下的都要做成熏肉或者香肠。
“明儿得一早去镇上,买些盐、大料回来,早早把肉处理了,过年才吃的上。”张翠兰道。
“成,明日一起去,后院公鹿也该卖了,”顾承武道。今日人多,为了不引起麻烦,公鹿被关在柴房里,没让人看见。
云水县这边的熏肉制作方法特殊,要先将肉下料腌制几天,挂起来阴干。最后用新鲜的柏树枝叶点燃,把肉挂在上方,用燃起的柴烟和火温熏,过程中火堆不能灭,火候也得掌握住,一直熏好几天,挂回阴干处,能保存很长时间。
顾家忙的脚不沾地,这节骨眼,张翠兰正被柏树枝子呛的直咳嗽,透过浓重的柴烟,她看见一个肥胖的女人朝自己走来。
不是她娘家姐姐还是谁?张翠花也就武小子成亲那天来过一次,两次都带着小女儿圆圆,大约知道自己讨人嫌,故意把小姑娘拉过来。
“你家如今日子可以啊,整猪都吃上了。杀猪可费神吧,怎么也不叫我和你姐夫来帮忙,都是自家人不是,怎么反倒便宜了外人?难道嫁了人,还生疏了不成。”
张翠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拉着圆圆一进来,就直奔着一大缸子肉去,那眼睛恨不得长在上面,埋怨张翠兰杀了猪都不惦记她这个姐姐。
她心里想什么,张翠兰还不知道?只是没想到这脸皮厚的,上赶着杀猪就来了。张翠兰装作听不懂笑道:“哎呦,大老远怎么带圆圆过来了?快坐下,吃口茶水。”
江云在灶房听到动静,不认识胖妇人,但见过成亲那日给他送吃食的小姑娘,猜也知道是谁了。
来的是远客,不好没了礼数。江云泡壶热茶,走出去给张翠花倒茶,打招呼:“婶子、请喝茶。”
成亲那日,张翠花只在灶房帮忙,没见过新夫郎,也是听别人说,这夫郎不是父母搭媒娶来的。
她语气淡淡,“嗯”了一声,轻飘飘接过茶,道:“你就是云哥儿吧?我知道你从前日子过的不容易,如今既然嫁了过来,就要好好孝顺长辈。你不比别人,无媒无聘的,更应该多学学规矩,早些传宗接代。”
无媒无聘传宗接代让江云脸色一白,捏着茶壶的手不知所措。
张翠兰急的把手中火钳一扔,噌噌走过去。她的儿夫郎她自己都没立过规矩,张翠花哪门子的架子?
把江云往后一拉,道:“瞧大姐这话说的,就是放眼几个村子,也找不出云哥儿这么懂事的儿夫郎了,我可满意的很。再说了,到底是武小子愿意,我这个做干娘的也不好干涉。”
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她是认的干娘,又不是亲的,她都不多管闲事。张翠花这个干娘的姐姐,没名没份的,凭什么来管。
张翠花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难看,偏偏张翠兰继续火上浇油。
“我听说,最近我那侄媳妇可是厉害,连家里柜子钥匙都拿去了?看来大姐这日子过的也着实好,家里大大小小有小辈操心,你可算能清闲些了,我羡慕都羡慕不来你这等福气。”
张翠花一愣,气的差点没破口大骂,又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生生憋了回去,一下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气的差点没喘上气。
大历朝看重孝顺,无论是有钱的没钱的,家里但凡有长辈,管家权都是在长辈手里。尤其是当婆婆的,把手上那点子权力看的重要,凭着管家权拿捏儿媳妇儿夫郎。
偏偏张翠花家反着来,她那儿媳妇出了名的泼辣,一进门就找借口撺掇儿子,把家里钥匙拿走。平时她要是多吃了一口肉,儿媳妇立马就搁了筷子阴阳怪气,饿的她是哎哟直叫唤。
今天好不容易捏了个软柿子,终于拿出长辈的气势,就被张翠兰一顿没脸面。
圆圆在旁边扯了扯张翠花的袖子,道:“娘,我饿。”
张翠兰发威不成,正气着,没好气道:“讨债的,就知道吃,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吃的了!”
得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张翠兰给了个冷眼,往灶房里走,凑到顾承武耳边道:“把那鹿看好了,省的贼惦记。”
不用说,顾承武也知道怎么做。关好后院门,回来却看见夫郎神色郁郁,坐在灶台后一言不发烧火,水开了也没褪火,就坐着出神。
方才分明还是乐呵呵的,顾承武拿不准夫郎情绪,走过去靠着人坐下。
宽厚的手掌落在手背上,江云的思绪纷乱,看了男人一眼。脑袋里都是张家婶子的话,传宗接代是大事,可自己肚子一直没反应。
推书 20234-12-23 : 百罹—— by李秀》:[古代架空] 《百罹》全集 作者:李秀秀【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3-01-12完结  29.65万字1.64万人阅读196.98万人气1.64万海星  作品简介:  【美貌白切黑攻&天之骄子受】  世道不堪,人心不平。  从很久之前苏慕嘉就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