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人里只有雷栗和周毅去了。
雷生姜是翰林院的编修,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也不能擅自离开岗位,而苗玉蕤才怀孕三个多月,不好挪动,怕路上出意外。
柳叶儿和雷大山年纪大了,也不合适出远路。
之前从清米县来北京都,是一家人游玩似的慢悠悠地上京,现在去中川是办公务的,不好带着老两口一块去。
而雷惊笙要在侯府里镇场子。
雷生姜才十八岁官职又低,且请封世子的折子也没批,还在皇帝那儿压着,要雷栗办好了镖局的事才会批准,他咖位过于小了,镇不住北京都的暗流汹涌。
而雷惊笙是皇帝封的郡主,阅历丰富,又气焰嚣张,仗着长宁侯的阿哥谁来也不怕,自然能护住长宁侯府。
雷惊笙不去,青栀自不可能跟着兄长夫夫去中川,苗玉蕤有孕养胎,他就得负责侯府大部分的事务,不能全赖仗老管家做。
老管家只是皇帝暂借给长宁侯府应急的,可不能真把人当牲口使啊。
雷周周就不用说了。
这小哥儿到了北京都本来还挺高兴,发现自己要念书上学,还没有村里的好朋友一起受苦,感觉天都塌了。
因学堂不收哥儿女子,而私塾里给哥儿女孩教授的多是相夫教子的内容,雷栗不喜欢,就请了夫子来侯府,给雷周周一对一教学。
全程只盯着雷周周一个,害他要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上课。
不过另一个夫子这小哥儿很喜欢。
那是武学夫子,是雷栗特地请来教雷周周的。
周毅教雷周周的东西都是现代的,虽可搏击敌人和防身,但大多是强身健体的拳法和运动,而武学夫子武功高强,精通骑射,还擅长数项冷兵器。
雷周周把大刀耍得虎虎生威,又跟着武学夫子学武功,学长枪、鞭子、飞镖、学剑,知道用双刀流、三刀流后也想学,还想学骑射。
雷栗自然答应小哥儿,“要是爹爹从中川回来后,文夫子夸周周表现好,爹爹就给周周买一匹小马驹,请师傅教周周骑马射箭。”
“好!”
小哥儿目光灼灼地点头,眼里都是对小马驹的期待和欢喜。
“爹爹买多几匹吧,等爹爹回来了,我们一块骑马出去玩,十七说他家有个马场特别大。”
“好呀。”
雷栗笑着应了。
雷家好些人都会骑马,雷栗、周毅、雷惊笙和雷生姜,还有雷周周,苗玉蕤会骑一点,但不能自己单独骑一匹马,青栀也需要雷惊笙带着骑。
雷栗几人因为经常骑马出去玩,所以马术还不错,但仅限于骑,射就是半吊子,骑着射十次箭都不一定能射中兔子,纯业余水平。
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雷生姜在县学里学过骑射,但科举之中文状元不考骑射,县学就不太重视,骑射夫子水平一般,所以他只懂皮毛,教不了雷周周。
不过对于回中川后的骑马出行,雷家人都挺期待的,这是来北京都后,一家人第一次集体出去游玩。
但在去中川路上,雷栗烦到简直想杀人。
因为随行做副的是一个老大臣,他是朝廷中保守派代表人物,也是跟以雷栗为代表的创新派,吵得最凶、最不认同他做法的。
老大臣稳重迂腐。
他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尤其蒙家是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理应恭恭敬敬将镖局奉上朝廷,而不该以此要挟,封官奖赏。
蒙家不可封。
蒙家镖局之中的镖师更不能封。
旁人不是建功立业,就是寒窗苦读数十载,从童生一步步考到举人、进士才能当官,且多是九品芝麻官,只有一二甲起点才高一点。
而蒙家人区区商贾有什么功绩,那些镖师又有什么功绩?
凭什么长宁侯动动嘴皮子,那些商贾镖师就能鲤鱼跃龙门,白身变官员?长宁侯坚持封官嘉奖,莫不是和蒙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吧!
老大臣是读书人,读书人说话不会这么直白,但那长篇大论的拐弯抹角含沙射影,雷栗是个傻子才听不出来。
而雷栗:呵呵他也非常温和有礼,笑眯眯地,回怼了老大臣两刻钟,怼得老大臣一张老脸涨红,怼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老大臣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看雷栗更不顺眼了。
雷栗也看不惯他。
四十二岁的长宁侯和七十二的老大臣就这么对上了。
不见面还算和平共处,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一个是笑面虎温柔刀,刀刀致命;一个吹胡子瞪眼睛,句句诛心。
底下的小官员不敢吱声,稍大一些的官员两头劝,而侯夫人周毅夹在中间,得顺着自家侯爷的气,也要防止老大臣被气出好歹。
从北京都到中川近一个月。
马车再怎么宽敞舒适,也颠簸,不管是坐是躺都不舒服。
要是碰上驿站或是客栈还好,能住单人房间好好休息,雷栗夜里能吃周毅填饱肚子,也睡得好,就心情愉快,碰见老大臣时攻击性也低一点。
要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背痛,没好地儿休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对周毅做什么,若偏逢连夜雨,雷栗就气压低迷,攻击力十足。
这时,就是老大臣不来找他茬,雷栗也会锁定他攻击。
同时谁来谁死,其他大小官员全部老实装鹌鹑,周毅不会被雷栗攻击,但是会被他拉来当判官评理,老大臣不会拉他当判官,但会顺带攻击他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却吃软饭。
最后,往往是这小老头气得跳脚,雷栗心情舒畅得意洋洋。
大大小小吵了几十次架,终于到了中川府城。
蒙家早几天就让人候在城门等,远远见到长宁侯一行人来,飞快跑回去汇报,蒙家上下都动了起来。
而府城里的大小官员也收到了消息,纷纷到城门去迎接。
长宁侯雷栗舟车劳顿,懒得跟知府等地方官员客套,一张脸面无表情,说话简短冷酷,公事公办。
知府等人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时间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不过看到众官员后旁的蒙家人,那些蒙络的长辈,雷栗就温和多了,带了笑寒暄道,
“蒙老爷,蒙夫人,蒙大哥二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寻常如以往的态度,让蒙家人有些受宠若惊。
“小人蒙福光,携家眷见侯爷安。”
大庭广众,蒙福光不敢胡来,带着蒙家人恭敬仔细地敬了一个大礼,是对侯爷应有的礼数。
闻弦知雅意。
雷栗自然不会执意搞特殊,只是在蒙家人行礼后,就立刻让他们起了身。蒙福光也没有跟雷栗寒暄,而是把话语权还给了知府。
“侯爷往里请。”
中川知府陪着笑,恭恭敬敬地把长宁侯一行人请进去。
接风宴办得奢华,是中川大名鼎鼎、预订已经排到一年后的“官宴”,连官宴的当家人也出来迎接了。
雷栗对美酒佳肴非常满意,只是吃饭时,老大臣和知府等官员跟说话有瘾似的,话太多了,非常打扰他吃饭。
雷栗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行了,闭嘴吧,食不言寝不语不懂吗?好好让人吃饭不行吗?”
知府瞬间不敢吱声。
老大臣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雷栗说不出话来。
而周毅……
他默默地给雷栗夹了一块肉,又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盛了一碗汤放凉,好让雷栗一会儿能喝。
吃了饭,时辰不早了,已经入夜,雷栗就去了知府给他准备的府邸,和周毅一觉睡到天亮。
没见知府等人。
雷栗和周毅去了蒙府。
“上头的意思是把镖局收归国有,蒙家可以占两成利,但不能再插手物流,镖局里的镖师就跟府衙的捕快一样,归入编制,那些有功劳受拥戴的镖头,可以封几个小官吏。”
雷栗直截了当道,“这小官严格来说不是官,因为它不属于九品十八级里的任何一级,只是有一定的权利。”
“镖局吃朝廷饭的,受朝廷管辖,但是独立出来,不归六部也不归中川等地方官府管,而是专门成立一个物流部设立一个物流官统管。”
“这个部门目前是我在管,后面是不是,要看皇帝的意思,毕竟我们两家关系好,你管还是我管差别不大,后头可能会让我避嫌。”
周毅补了一句,“在朝廷看来,差别不大。”
雷家和蒙家息息相关,相辅相成,谁倒了另一个也不远了,朝廷当然会觉得他们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我晓得。”
蒙老爷子心情沉重。
几乎半个家业都让出去了,心情能不沉重吗?
这个权,说是给雷栗,其实就是给朝廷、给皇帝,却能离间他们两家,让他们互相猜忌。
且不管两家关系如何,镖局都跟蒙家彻底没有关系了。
蒙福光是个聪明人。
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因此在和雷栗周毅推心置腹地商谈过后,短暂地挣扎,他就点头让出镖局了。
也是因为来的是雷栗,若是其他人,深感被皇帝背刺的蒙福光就不会这么轻易、这么甘心地让出物流这块肉。
“镖局是你和周毅提议建立的,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通达天下,也是你们给二小子出谋划策。”
“这镖局合该有你们一份,只是你们推说自己只是出计,没出力没出钱,分成一点没要,如今到你的手里也是天意。”
蒙福光叹了口气,苍老却锐利的眼瞳看着雷栗和周毅,更多是释然,
“镖局给你管着,我放心。只是镖局不只有我们蒙家,其他大股东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大佑朝是有出资合伙做生意的,只不过对于合伙人没有明确的定义,“股东”和“合资”这两个词也是周毅提议蒙家拉拢各个府城的地方势力入伙时,提出来的。
在镖局里,中川蒙家是第一大股东,镖船用的也是蒙家的商标旗帜。
但在其他的府城中,除了蒙家的商标之外也会加一个当地大股东的标志,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蒙家镖局底下哪个府城的镖船,顺带宣扬出资的股方。
这些股东经过多年的盘踞已经变成了顽固的地头蛇,就算是朝廷,也不能轻易动武强制他们上交权利。
万一将他们逼上了梁山,揭竿造反,对皇帝来说也是不小的困扰。
虽然玩釜底抽薪这一套特别好,直接用朝廷强制力抄家,既能瓦解当地势力不让其壮大,也能将他们的钱财充公,丰富国库,但不利于团结民心。
所以这是下下策。
而且这招也有很大的弊端。
那就是需要各大府城的官府势力一起动手,且是当地官府自己都不知道的突然袭击,才能避免走漏风声,让那些商贾有所防备,提前造反。
还是以和为贵。
“我知道的。”
雷栗略微凝重地点点头,目光下意识看向周毅,周毅与他对视,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料到了这一趟不会轻松,所以定制了多个计划,从多个方面、从薄弱点攻破。
但这些计划他们不会跟蒙家透底。
蒙络与雷周夫夫关系好,蒙老爷子和蒙二哥也看得清,知道朝廷收归物流不可抵挡,所以在前几年就开始收拢势力,约束手下的镖师。
而蒙家低调了,那些股东和他们底下的镖师们,却越发张扬,成群结队行在城中,有时连府衙的捕快都会退让三分。
要不是这样,皇帝还不会这么快收归镖局势力。
“知府等地方官员也投股了镖局,他们肚子里的小九九也多着,在镖局里安插了不少钉子。”
雷栗的桃花眼毫无半点笑意,泛着冷光,“这些钉子不能留,要么拔除要么招安,省得找事。中川的官员该贬的贬,该升的升。不听话的就武力控制,打几板子牢里关几天就老实了。”
他家生姜才刚有第一个孩子,周周还没谈过恋爱,爹娘年事已高,正是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的好时候,事关全家人的性命,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如今的雷栗。
依然是当年面不改色砍死野猪,半路抓一条蛇的雷栗。
皇帝给了一百京都卫,每一位都能以一当十,他们是保护钦差长宁侯的盾,也是长宁侯的矛,不止能震慑当地官员和商贾,必要时候矛也会见血。
雷栗雷厉风行。
早上去过蒙家得了蒙老爷子点头,下午就设宴款待中川镖局其余股东,包括中川从四品的知府。
鸿门宴。
虽然中川知府并不知道这个典故,但当他踏进中川“一家川菜馆”的包厢,看到里头坐的都是镖局的股东,而蒙家人并不在时,他的后背顷刻之间冷汗涔涔。
“谢大人,快坐,就等你了。”
长宁侯雷栗面色温和,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他身旁坐着魁梧高大的侯夫人周毅,正不紧不慢地给雷栗剃鱼刺,白瓷筷子轻而易举挑出刺头,长的,短的,没有一根能逃过法眼。
布坐众人的宴席之外,身高九尺孔武有力的京都卫面无表情,鹰目锐利,恍神之间仿佛凶神恶煞。
二十位京都卫。
只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断知府大人,以及在座各位股东的脖子。
中川知府两股战战坐若针毡,股东之间有人恍若未见那些精卫,乐呵呵的,有人冷汗直冒却不敢擦,有人横眉冷对,梗着脖子直视长宁侯。
“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长宁侯雷栗笑意满面,温和得仿佛这是一场平常的宴会,接下来也没有提一句镖局的事。
而周毅老神在在地帮他剃鱼刺、剥虾蘸酱、盛汤,似乎真是一位贤良淑德的侯府夫人。
“明人不说暗话。侯爷忽然将我们诸位请到这来,如此大张旗鼓,是何意?别说侯爷您真是为了吃顿饭见人的。”
那位横眉冷目的先坐不住了,冷冷开腔,而他第一个字出声,那些面无表情的京都卫就倏然而统一地目光锁定了他,隐约有长刀出鞘的轻响。
“本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要请诸位来见见,这是其一;其二嘛……”
雷栗轻笑了笑,声色未动就有人上前,将契书一一放在了各位股东面前,以及笔墨和盖章的红泥。
“就是请谢大人和诸位签下这份契书,按上手印。哦,对了,奉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抗争,我这一百精卫……可有八十不在此。”
这话一出,众股东顿时大惊失色。
有人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有人大汗直冒连忙说和,有人愤慨但在短短几秒后,又无可奈何颓然而坐。
白芒锋利的长刀横在脖子上,家人被拿捏在长宁侯的精卫之中,他们可以自己死,但不能拿家人的命去赌。
“签吧。”
雷栗笑眯眯地请道。
他没给他们三振出局的机会,而是直接以泰山压顶之势,让这些地头蛇老实就范,不敢起一丝波澜。
白纸黑字红手印。
雷栗收好这些转让镖局股权的契书,脸上的笑也真诚了几分,“放心,朝廷仁慈宽宥,不仅让各位免了牢狱之行,还会优待诸位及诸位的家人。”
对于他说的优待,这些商贾包括中川知府并不相信,但那句“免于牢狱之行”,却让他们义愤又后怕庆幸,又生出几分民难与关斗的悲哀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中川知府一脸悲怆戚戚,心想,自己的仕途怕也是到头了。
在雷栗相当于软禁的管控那些股东,逼他们签了契书之后,并没有直接放他们离开,而是自己和周毅先走了。
他带着那些契书到了中川总镖局,解除了镖局里所有高层镖局里的大小掌柜管事,由自己带的文职官员暂时担任,以迅雷不及掩耳控制了整个镖局。
丢了工作的掌柜管事们交接工作时都是懵的,镖局里的镖师就更懵了,一眨眼的功夫,上司和顶头上司全都换人了。
他们还不知道,镖局的老板也换人了,由中川的大商贾变成了长宁侯,或者说当今皇帝。
“近五年的账目都要给我查清楚,这几年之中的镖头不管还在现任还是已经走人的,也要一一记录给我。”
雷栗带来的这些文职官员都是他精挑细选,从户部那儿撬来的,全都精通算术尤其是算账。
其中,不乏是由万家学堂启蒙,或在四方学堂念过书的。
知道是周毅提议办立这两类学堂,造福了无数百姓,还是编纂《识字》《识物》等启蒙幼书的作者,使教化更简明,都对他特别仰慕。
“控制了高层和中层,接着就是底下那些镖师了。”
雷栗思忖着。
他行动特别简单粗暴,招安那些镖师都不用多说什么。
只是宣布镖局将归入朝廷,重新列整镖局制度,将镖头纳入编制并公开竞选镖头,就足以将原股东和镖师的视线吸引过去。
这年头,几乎没人不想当官的,当官吃的可是朝廷饭、铁饭碗,而且说出去还特别威风。
而能当上镖头,一般都是上头有人的,他们背后的不是那些股东商贾,就是知府等府衙里的官员。
关系盘根错节。
都由利益缔结。
原本他们只要拧成一股绳,明里暗里挑动关系,让雷栗空有权利却没有人为他做事,变成一个光杆司令。
可惜雷栗道高一尺。
“镖头是小吏,相当于府衙里的总捕快,而总镖头即是正九品官员,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雷栗笑眯眯地对那些商贾说,“镖局的发展至今是诸位的功劳,日后也要继续仰仗各位,因此,诸位都可推举一位镖师竞争镖头,至于最后花落谁家,就看各位镖师的手段了。”
那些商贾都知道这是分化他们的手段,但他们不能不争。
镖局是朝廷的,但是那些船、那些货物、那些渠道,依然是他们自家的,有自家的镖头和没有可是两回事。
物流国有化。
实行起来的时间比雷栗想的还要久得多,他原本预计,能在腊月回北京都陪家人们过年的,最后却实在抽不开身。
收回股权、整改镖局、以重选镖头的名义重新洗牌镖局的势力,挑选适合的人选暂时担任镖局职务,并且在最短时间之内,保证镖局如从前般顺利运转。
对接客户、对接货物、路线划分、镖师分配以及运货途中会遇到的一系列问题等等,雷栗和周毅都要不断地解决优化。
而对于镖局里的沉疴陋病,雷栗和周毅也得一一改掉。
至于老大臣等顽固派的意见,直接被雷栗忽略了。
白驹过隙。
雷栗夫夫俩在中川过了新年,刚休息几天,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
雷栗和周毅要把中川镖局作为镖局总局,并且作为示范性镖局,所有东西都要规范,让其他府城的镖局向总局看齐,因此花费的时间精力也是最多的。
等一切都走上正规,已经是来年二月多,长宁侯一行人坐船去往西岭,整改西岭的分镖局。
在所有府城之中,西岭镖局纳入编制应该是最简单的了。
因为西岭知府是天子门下,又早就收到了皇帝的旨意,知道皇帝对物流势在必得,于是暗中掌控了西岭镖局,在长宁侯到达时亲手将镖局奉上。
也是这时,雷栗联想到自己四十大寿时,来自西岭知府的那份礼物,而恐怕早在那之前,皇帝就动了拿他做刀俎的意思。
公事暂告一段落,既然到了西岭,夫夫俩就决定回村里看看。
不带任何随从。
雷栗和周毅轻车从简去到清米县里,先是到县衙拜访或者说震慑了一下这位年轻的知县。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这是超一品的长宁侯,而清米县知县只是正七品小官。
雷栗大棒加蜜枣,将这知县吓得汗流浃背,又画大饼将他糊弄得五迷三道,连连表示自己一定会多关照三里河村,照拂侯爷的亲眷乡里。
而后,雷栗和周毅去了朱珠儿家。
一年多没见,朱珠儿模样还是从前那样,只是一见到雷栗就激动得掉泪。
“去了京都那么远,信都要在路上走一两月才到,而信给了你再收到你的回信,就是小半年过去了。”
“你那时来信说生姜考中了探花郎,留在翰林院当什么修,要常住在京都里,短时间回不来县里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难见你了,夜里哭了好几回,没成想这么快就见着了,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朱珠儿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雷栗都插不上嘴,他说着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说话了都忘记让你进门了,快进来坐,中午就在家吃饭!”
“硕儿硕儿”
“在呢!”
屋里头一个高壮黝黑的小子探出头,瞅见雷栗两人,眼睛一亮,“雷爹爹!周阿爹!你们回来了?生姜和周周他们呢?”
“生姜和周周都在京都,我和你周阿爹是有事路过,回来看你爹爹和阿爷。”
雷栗爽快地笑起来,“只有你和你爹爹在家?阿爷不在?”
“阿爷出门找人唠嗑去了!”
朱硕挠了挠头,憨笑道,“只有我和爹在家,我媳妇儿抱着小姑娘上街买胭脂了,阿爹上工去了。”
“你阿爷又出去了?”
朱珠儿眉头一挑,刚才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但说话行事风风火火的,
“快去叫你阿爷回来,说栗哥儿和周毅回来了!然后到川菜馆里叫你爹,顺道买一只鸡拿两斤排骨两把青菜,家里有五花肉不用再拿了,记得没?”
“记得了!”
朱硕说完就急吼吼地跑出门了。
他继承了朱大户的身材,人高马大,还有一把子力气,于是跟朱大户学了杀猪的手艺,开了一个猪肉摊子,刚才是回来给家里拿五花肉的。
他两年前就成亲了,去年有了一个小闺女,如今才一岁多,长得粉嫩可爱,他媳妇儿就爱抱着小姑娘出去逛街。
“可惜硕小子不爱念书,性子也不如你家生姜稳重,不然哥俩一块考上京都,咱俩又能在一块说话。”
朱珠儿说着这话,但其实对自家朱硕挺满意的。
朱硕长得壮实健康,人孝顺,对媳妇孩子也好,也能吃苦,能赚银子养家。
虽然学习不好考不了官,但人也不能要求太多不是,他阿爹朱青山都没当上官呢,总不能硬要他考上吧。
“在县里也挺好的,京都看着繁华,其实水也深。”
雷栗说着笑了笑,“不过你要是想去京都看一看也好,京都好玩好吃的东西多,我做东,你吃的用的我都包了,不花你一文钱如何?”
“正巧玉蕤有喜九个月了,估摸着快生了,我和周毅打算这几天回京都一趟,你可以跟我一道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