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蒙络一下哭出来。
“好了好了,起码现在人还在。”
周毅安慰蒙络一句,又皱眉劝说,“你把人关起来的行为我是不赞同的,与其成为一对怨偶,倒不如放了他,你们各自安好。”
“哇!”
蒙络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问,“可是我把他从戏院里赎出来的,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对他哪里不好?”
“屠户为了杀猪吃猪肉,把猪养得白白胖胖的,难道猪要感谢屠户吗?”
雷栗撇了撇嘴,毫不客气道,“你只是把他从一个戏院关到了另一个戏院,换了个地方囚禁而已,他会高兴才怪,不杀掉你都是他善良。”
一点都不善良的雷栗发现自己实在跑不掉之后,肯发会一刀了对方,再多刀几个人一起死赚了。
“呜呜呜……”
蒙络抽抽搭搭地哭得可怜。
雷栗又故意道,“你听我的,生米煮成熟饭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他就不会整日想着跑了。”
“要是他还想跑,说明他真讨厌你,你干脆就让他跑了算了,起码你还有个孩子睹物思人啊。”
“孩子是无辜的,他爹爹跑了是他爹爹爹的事,你得了孩子占了便宜可别卖乖,好好把孩子养大知道没?”
“呜呜呜……”
蒙络可怜地抽气,“那我不是、不是成活寡了?”
“那你再找一个呗。”
雷栗出馊主意,“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哥儿有的是,换个口味换个心情嘛。”
“那要是周毅跑了……”
“他不敢。”
雷栗笑眯眯地看向周毅,
“他要是敢跑,这辈子就提心吊胆被我追杀吧。”
二月春风似剪刀。
雷家人和柳家人都回村了,从三里河村头分开,一辆马车驶向四里河村,一辆马车往三里河村尾去。
马车里坐着雷栗一家人和小花,以及抱琵琶的阿肆姑娘。
哦,对了。
小花已经不能再叫小花了。
因着小宝改了姓名,跟着苗夫郎叫苗玉蕤,小花也想改,不愿再顶着这个小猫小狗似的名字了。
“我爹是卖花的,人家叫他老花、花老爹,我从小跟着他卖花,人家就叫我小花,他也懒得起名字,户籍就记了小花。”
小花抱着雷栗的胳膊,央他道,“我想跟栗阿哥一个姓,让毅阿嫂也给我起个好听的名字嘛?”
“你户籍还在你爹那儿,我改不了。”
见小花怏怏不乐,雷栗又笑起来,摸摸她的脑袋道,
“但我没说不能把你的户籍迁出来啊,等迁好了,以后你自己一个户籍,是想嫁人还是想招婿入赘,都能自己做主了。”
“我……”
小花搅了搅帕子,鼓着勇气说,“我不想自己一个,我想跟栗阿哥和毅阿嫂一个户籍。”
“跟我们一个?”
雷栗忍俊不禁,“阿哥我才二十出头,你是要认栗阿哥当爹爹,认毅阿嫂当阿娘么?”
“……”
小花的脸倏地红了,以为栗阿哥是委婉地拒绝自己,刚有点伤心就见他哈哈大笑,就有点羞恼。
“阿哥你又逗我玩!”
“哈哈哈哈!”
雷栗笑了好一会儿,又捏捏小花的脸打趣她,“成啊,跟栗阿哥一个户籍,以后就是阿哥的亲妹子了,阿哥又多了一个使唤的小丫头。”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阿嫂的。”
小花不信他的打趣了,皱皱鼻子,哼他一声,又忍不住高兴,落了一个户籍,她和栗阿哥就是真的一家人啦!
雷栗办事效率很快。
两天就用银子搞定了花老爹,让他自愿和小花断绝关系,再给小花重新落户改姓氏起名字。
周毅起了三个名字。
“雷惊笙。”
小花一眼就看中这个名字,“我喜欢雷惊笙这个名字。”
笙,正月之音,物生故谓之笙,象征着万物生发,犹如植物贯地而出。又同生音,生生不息。
惊艳之笙。
惊艳之生。
花儿姐知道小宝和小花,不,现在是惊笙姐姐都改名字后,也闹着要改,说“要和大家一样”。
柳七树和柳果都拗不住,想了想,村里和柳家塘都有好几个叫“柳花儿”“柳木”的,改了也好,就随了花儿姐。
所以花儿姐和小木也有新名字了
柳袭花。
柳冠木。
“袭,是一个很有攻击力,也很有生命力,很有张力的词,也是个出其不意打破常规的词。”
周毅给他们解释,“袭花,带着柔和与野性,犹如狂风暴雨之中依然昂首屹立、生命蓬勃的野蔷薇。”
“冠,冠军,超出众人位居第一,同时冠也有束发加冠成人之意,表示稳重要挑起家庭大梁。木,立于天地挺拔向上,充满生机而不屈不挠。”
花儿姐压根听不懂这些,但她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她觉得很酷,一听就很像一位仗义走天涯的女侠。
小木也听不懂。
但是柳七树和柳果都觉得好,小名还能继续用,这名字就定了下来,同小花一天去改了名字。
花儿姐到了村里还十分神气地跟小伙伴们炫耀自己的新名字,以及新学的字,听着小伙伴的哇声,得意极了。
然后非常大方地教小伙伴们写字,用小木棍在沙地上教,一板一眼的,学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像个小老师。
两家大人们倒是不知道这一茬,他们现在在筹划建学堂呢。
二月天暖雨多。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但春天这连绵小雨也恼人得很。
轻轻细细地柳絮一般飘下来,落得人满头满脸都是,抹一把脸又没有多少水,空气里却湿润粘稠得很。
有些木头桌子木头椅子,防水的木漆料涂得不够,或者太潮了,还会长出木耳和不知名的菌类来。
学堂就是在这绵绵的细雨中,举村之力,很快地搭建起来。
青砖绿瓦。
横桌木凳。
一张“希望学堂”的匾额也挂了上去,由雷栗和周毅、阿肆姑娘拉彩,宣布学堂正式开学,不日就招收学子。
阿肆姑娘作为学堂堂长,雷栗、周毅和蒙络是堂董,蒙络也想来参加开学仪式的,但他怕心上人又趁机跑路,就没来,只是送上了贺礼。
村里本来有很多人对阿肆姑娘颇有微词,在他们刻板印象里,教书先生该是汉子,身上还应些功名,譬如童生秀才。
请个没有功名又年轻的女子来教书,还是最大的堂长(相当于校长),就很怀疑阿肆姑娘的学识,还质疑起雷栗是不是以公谋私,想报复他们。
因为之前对雷栗点名要哥儿女孩上学,村里人有段时间颇为不满。
不过在建学堂期间,阿肆姑娘很快凭借人格魅力俘获了大多数村人的心。
特别是小孩子们。
他们可不懂什么功名学识的,见到一个漂亮温柔的姐姐来教书,说话好听,会唱歌又会弹好听的曲子,早被迷得七荤八素,争着抢着要姐姐来教自己班。
知道是轮流教学,才没那么争风吃醋了,但有个特别滑头的小汉子,三天两头给阿肆姑娘示好。
“阿肆姐姐,今儿来我们家吃饭吧,我们家里买了两斤猪肉呢!”
“阿肆姐姐,我们家杀了鸡,还买了好多菌子煮鸡汤,今儿来我们家吃饭吧!”
“阿肆姐姐吃果子不?”
“阿肆姐姐,我采了好多花!等开学了第一个来教我们班吧?”
牛犊似的小汉子眼睛亮亮的,听到阿肆姐姐点头说好,立马神气地跑到村里,跟每一个人炫耀。
这小汉子就是村长家的牛金金,小小年纪就心眼子这么多。
其他小伙伴羡慕嫉妒恨,也开始拉拢阿肆姐姐,争着要她第二个教自己班,还嘀嘀咕咕地说牛金金的坏话,说他总是闯祸,还会拽小姑娘的辫子。
雷栗乐悠悠地磕瓜子,听完阿肆姑娘哭笑地说那些趣事,乐得哈哈大笑。
但等那些小孩子要他来评理,谁做得更好应该先教谁的时候,他就马上远遁,把麻烦扔给阿肆。
开玩笑。
被这些小孩子缠上就甩不掉了。
他哪有空跟他们闹腾,家里孩子相公热被窝的不香吗?
除了阿肆姑娘,教书先生还有两位。
一位是朱珠儿的相公朱青山的同窗,是个才学不错的童生,也不迂腐,不介意跟女子一块教学,也不介意离开县城去村里,就被雷栗高薪聘请,一家子都搬到四里河村来了。
还有一位是阿肆的旧交,是个琴娘,因年老色衰而被赶出了香云楼,在瓦舍做琴乐师过活。
教书先生采取的是走教。
四里河村和三里河村并不算远,坐马车两三刻钟就到了。
学堂里有足够的教师宿舍,因为童生先生是一家子,就请去了四里河村住大院子,阿肆和琴娘住在三里河村的教师院子。
“一个月分四周,一周七天,周休1天,一天上三个时辰,剩余时间让孩子们回家自己练。”
周毅规划道,“童生、琴娘、阿肆,一般都在本学堂上课,一周有两天的课到另一个学堂教授。”
“童生多是教授传统的学识,侧重于科考和书面,琴娘琴弹得好,擅长歌曲绘画之类,能教孩子们美术音乐课。”
“阿肆姑娘学的杂,能教的方面也多,就看她怎么调整。”
“再从村里选一些人去当外聘老师,教木工、绣活、种田,都行,孩子们就能全方面发展。”
“这样好。”
雷栗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我还想要不要再请一个童生教书,再将琴娘放到四里河村去,这样就不用两头跑了。”
“两个学堂也不远,有对比才能不断地调整进步,要是一个学堂远落后于另一个,那就说明教学出问题了。”
周毅摇了摇头,说,“我还想让他们互相听课,比如阿肆姑娘听童生的课,童生听琴娘的课,也可以让两个老师去听另一个老师的课,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这童生不是个迂腐的,参加音乐美术之类,应该不会反对,而琴娘和阿肆没有经过正规系统的读书学习,听听童生的课对她们也有好处。”
“听你的。”
雷栗也觉得好,反正又不是他上,“明儿我就跟他们说,另外课程这些也要磨合,慢慢地调改,最好弄一个比较固定的课表来,不然小孩子们都不晓得明天后头要上什么课。”
“若是老师临时有事,需要调整,就提前一天跟孩子们说,后面再把课补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
周毅想了想,又说,“后面再让两个学堂联谊,交流学习,还能促进两个村的友谊,加强凝聚力。”
又是一年种水稻和辣椒的时候。
田地已经深耕暴晒过,冬日的雪水与春天的油雨滋润土壤,而枯枝败叶经过分解者的分解,变成了无机肥料。
雷栗和周毅做建工,看村里的汉子们将种过辣椒的旱地引水变成水田,种过水稻的田地起垄变成旱地。
原则上来说,官府是不允许这样变动的,因为粮食税主要收的是米税,其次是红薯豆类。
将原本种稻米的田地用来旱种,收的税就和税簿子对不上,但若收的税不变或更多,县衙也不会闲到去核对每一家具体种了几亩水稻红薯。
除非得罪了人,县衙故意找麻烦,就会被抓去牢里关几天交点银子。
这点雷栗倒是不怕。
知县徐兴哲收了他那么多银子贿赂,早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会轻易反水,底下人就更不会故意送人头了。
举村之力。
汉子妇人夫郎和小孩都齐上阵,没几天功夫,田地里就大变了样。
翠绿的禾苗种到了田里,水波荡漾,里面的螺蛳田螺慢吞吞地啃食草根,又被小孩子捡起带回家。
翠绿的辣椒苗种到了地里,泥土翻覆,躲在土壤里的小昆虫被锄头翻了出来摔个了屁墩。
除了这两样,春天适合种的鸡毛菜、小白菜、豆角、黄瓜、南瓜、丝瓜,还有大葱小葱生姜蒜也种上了。
一眼看去,黄黑的土壤上点缀着星点的绿色,在徐来的清风中点头招展。
“今年虽然热了点,但雨水还是挺充沛的,昨儿晚上还下了好久的小雨,潮得我都快风湿了。”
雷栗看着晴暖湛蓝的天空,黑色的鹰盘旋在云天之中,倏地下冲,不知是瞄准了哪只兔子或者哪家的鸡。
问周毅,“你说南江那边今年还会旱吗?”
“但愿不会。”
周毅也望向这悬挂空中的太阳,午后阳光已经有些晒了,空气又潮湿,照得人又热又有些湿哒哒的粘稠。
“回屋里吧?外头有些晒。”
“好……”
雷栗忽然顿了一下,墨色的眼瞳微缩,指着天空道,“那是什么?”
“什么?”
周毅循声望去,就看见刚刚还薄云缭绕、空无一物的太阳旁边,突然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彩色光环。
乍一看,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大太阳,两个太阳高悬空中,又像是原来的太阳忽然被放大数倍。
“是日晕,又叫做圆虹,它是一种大气光学现象,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每年都可能发生几次的。”
“是吗?”
雷栗眯起眼看菜色日晕,带着狐疑和警惕,“我怎么感觉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这么大,这么明显,像多了一个太阳。”
“你说,这不会是南江大旱的前兆吧?或者是我们西岭大旱?”
“不会的。”
周毅摇了摇头,解释说,“日晕的出现是由于太阳光线穿过卷层云时,被其中的冰晶两次折射或反射,分散成不同方向的各色光,才形成了彩色光环。”
“卷层云,就是现在那些淡淡的薄云,会有无数冰晶漂浮在空中,在太阳周围同一圈上的冰晶,能将同一种颜色的光折射到人眼中形成内红外紫的晕环。”
“可是它现在是彩色,并不是内红外紫的晕环。”
雷栗想了想,问他,“日晕有很多种颜色?除了这种彩色的还有其他更明显的,不一样的日晕?”
“对。”
周毅眼神赞许,点头道,“日晕并不是完全相同的,空气中的水分的多与少、高层云的薄厚,都会对日晕的形成造成一定的影响。”
“日晕有时比较淡,你抬头一直盯着看也很难发现,有时比较明显,就像现在,你一看就看见了。”
“晕还分为9,18,20,22,23,24,35,46度晕,在某些地方,一年365天至少有130天会出现最普通的22°日晕。”
“……?”
雷栗作为一个商人,对数字是很敏感的,他试图去理解这几个数字的意思,但他发现自己压根理解不了。
“什么意思?什么9、18、20的,22°日晕什么东西?”
“就是……”
周毅在地上画了一个图给他看,边解释道,“22°日晕,是由水平取向的六角柱状冰晶对日光或月光折射和反射形成的以日、月发光体为圆心,视角半径约为22°的一种内圈呈淡红色的白色光环。”
“就是这样,这个和这个形成的角度……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不能。”
雷栗诚实地摇头,不仅没懂,还觉得脑瓜子嗡嗡地疼,看周毅还想继续给他解释,他连忙阻止道,
“以后再解释给我听吧,还是继续说日晕吧,照你刚刚的说法,日晕纯粹就是雨下多了云太薄了,太阳給自己打了面镜子呗?”
“……嗯。”
周毅迟疑地点点头,“应该是……吧?不过这面镜子在不同的角度去看,除了颜色的不同,还可能会看见好几个太阳,就是罕见的多日同辉现象。”
“???”
雷栗虎躯一震,大惊失色,“好几个太阳?你还说不是大旱要来了,一个太阳就把人晒死了,好几个太阳一块出现干脆收拾铺盖等死吧!”
“这只是一种光学现象,是假的,再多几个太阳都是假的。”
周毅连忙解释,“就像我们上元节看的魔术,帽子变出了什么兔子小鸟和花,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提前放进去的,用了障眼法欺骗我们的眼睛。”
“这个多日同辉也是一样的。”
“……”
雷栗转了转脑子,说,“就像我同时照了好几面镜子,虽然出现了好几个我,但我们都知道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也伤害不了人。”
“对!”
周毅重重点头,“虽然有谚语说‘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但也只是说,‘白天出现日晕,晚上可能会下雨’,并没有科学说法说日晕和洪涝旱灾有关。”
“所以我们不用太担心,正常生活就好了,真的担心南江那边,就让蒙络和他爹吱一声。”
“真是旱灾,他爹作为中川府城最大的米商,救灾捐款也跑不了。”
今年确实比以往热得都要早一点,但这里是西岭不是南江,路途遥远,消息的流通也不快捷。
周毅也不知道南江到底会不会发生旱灾,希望不会吧,不然旱灾和蝗灾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说的也是。”
雷栗想了想,又说,“五里河村和柳家塘这几个村不是都种了我们的辣椒么?把稻鱼鸭共生的法子也跟他们讲讲,今年我们多收些鸭子吧。”
鸭子杂食。
不管是草根草籽,还是螺蛳田螺蝗虫都吃。
雷栗是想有个万一去支援一下也好,吃不了那么多蝗虫,避不了蝗灾,鸭子也能宰了给人吃。
雷栗把日晕这事给放下了,村里人倒是人心惶惶的。
不多时,村长就带着一大群村人过来雷家找雷栗和周毅了。
这日晕在清米县不多见。
大多数人活了几十年才遇见这么一遭,活像两个太阳,又是刚春耕的时候,大家的日子好不容易好了一点,自然是怕什么天灾的。
周毅解释了一番,大家都没听懂。
还是雷栗用照镜子的糙话把他们给说明白了,知道日晕没大影响,就都放下心回去了。
这田里的辣椒都是雷家的产业,要是亏了雷栗肯定最亏,雷栗都不急他们急什么?没看见陈祥让掌柜还在县城么?
说曹操曹操到。
陈祥让傍晚也马不停蹄过来了,连蒙络都暂时放下了心上人,跟着跑来三里河村找雷栗周毅。
“这辣椒生意可是我带头牵起来的,我大哥和爹都重视得紧,还说有什么难处就跟他们提呢。”
蒙络苦巴巴着脸,“要是第三年就遭了天灾,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爱情不能勉强,事业要也不顺,他干脆不活算了。
“小问题小问题。”
雷栗大咧咧地拍拍蒙络的肩膀,力气大得蒙络差点吐血,“真担心就多拨点银子下来,这天热,不多给乡亲们买些绿豆糖水凉茶之类解解暑,都中暑了谁来干活啊。”
“也是。”
蒙络赞同地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就是不耽误干活也要拨银子买啊,中暑可不是小事,出人命了咋办?”
说着,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雷栗,“我只带了这几百两银子,要不够你再跟我说,天儿这么热,也给乡亲们买些什么冰沙凉水的喝喝。”
“成啊。”
雷栗笑眯眯地把银子收下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捡见钱眼开,想贪污的雷栗了,这几百两银子还不值得他眼开。
雷栗转头就把这钱给了村长。
让他盯着些村里的人事,要凉水凉茶的就买,学堂里缺了纸笔桌椅的也补上,要是有什么贫困户生了急病的,也可以拿这钱顶上。
三两句话把村长感动得热泪盈眶,直握着雷栗的手说他心善周到。
往年过了五月五五毒节,日头才晒炙得人难受。
今年寒食刚过,太阳就大得田里耐旱的红薯都受不了,要晨早或傍晚日日去浇水,不耐旱的辣椒和需水多的稻子,还有夏日吃的青菜就更要精心了。
水需多了,原本的渠就不够用了。
村里人将田渠开得更大些,从三里河引来更多的水用于浇灌,还劈了竹子垫在渠地,不让水在流通时过多流失。
渠道上也压了一道竹席,用来遮太阳减少挥发,多少顶点用。
好在三里河够大,水位随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点,但目前还是够用的,要是五六月来几场大雨就不用愁了。
雷栗买的那几亩在坡上的旱地就不太好了,用竹子从山上引的水旱了,浇水需要从坡下挑上去。
小花,现在叫雷惊笙了。
她是大姑娘了,女大自当避嫌,去年就不跟黄庆娄大住在员工宿舍了,因跟雷家关系好就住进了雷家。
雷家修葺扩建后大了很多,卧房都有四五个。
柳叶儿和雷大山睡主屋,雷栗和周毅睡右边次卧,雷惊笙就睡左边的次卧,等宝宝大了就自己一间屋子。
除了春耕秋收和寒食祭祖,雷栗一家都住在县城的宅院里,很少回来,雷惊笙自己住雷家,自然要照顾搭理雷家的田地。
今天太旱。
雷栗就让雷惊笙多精心菜地,留够她自己吃的就好,水田和辣椒地请别人来侍弄,旁的地就放弃或者赁给家里困难的,一亩地收个一成粮食就罢。
市价雇农一亩地除了纳官府的一成税,另要给田主两到三成粮食,就不必给银子,没地的农家大都愿意去干。
“你独自在乡下住,虽然邻里之间近,但到底一个姑娘家,碰上心怀不轨的劫舍盗窃就不好了,养两只狗子能看家护院也能陪着你。”
听了雷栗这话,雷惊笙去年就去有小狗要卖出的人家抱了两只回来,养到现在已然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狗。
平素雷惊笙出门带一只,在家里留一只,院门锁好,乡亲们经过雷家也多有看顾,不怕遭贼有混子之类的。
就是村里人见雷惊笙年岁大了,在辣椒园里做雷家的管事,户籍又落在雷家是雷栗的干亲妹妹,就惦记起她的婚事来。
有雷栗的凶悍名头在前,也不敢给雷惊笙介绍差的。
左一个镇子上的富户家老大,右一个地主家的小儿子,还有给她相看书生的,说是准备考童生了大概率能中。
还有不要脸推销自家儿子的,但好在确实模样周正,做事也踏实,不然村里人都要戳他们脊梁骨笑话了。
“他们烦人得很。”
雷惊笙有了空闲坐马车去县城里找雷栗,皱着秀眉,跟他抱怨,“说了我还不想嫁人,一个个催的,活像我只能活这两年了似的。”
“就是五四年不嫁人,我也才二十出头,照阿嫂说的那什么……风华正茂呢!”
“不高兴就直接拒了。”
雷栗磕香瓜子嘴里有点咸了,喝口茶水继续道,“跟他们费嘴皮子还以为你面皮薄,想嫁人又不好意思,一来二去的,就觉得你没主意好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