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的。”
雷惊笙也抿了口茶,说,“说得烦了,我就放大黄大黑出去吓他们,吓过几回就没那么多人生心思了。”
“不过阿哥你要有好的,可得给我留意,阿哥的眼光最是好,就是没见着人,要我现儿就盖盖头嫁过去我都乐意。”
“相公自是要你自己挑。”
雷栗有些好笑,“我中意的你又不一定中意,嫁过去了不顺心又回来跟我闹,阿哥哪有那些多空闲给你们小两口调解。”
“那不成,就要阿哥给调解,哪能只管嫁人不管婚后啊?”
雷惊笙跟雷栗混久了,也学了几分他嬉皮笑脸的坏习性,跟阿哥笑闹了一会儿,听见宝宝醒了又跑去逗宝宝玩。
还探出个脑袋来说,“阿哥,好容易我回来一趟,你可得让阿嫂给我做黄豆炖蹄花吃,乡下都没有冷饮,这回我要喝一大杯,要金橘雪泡。”
“叫你上来同我们一块住,你要住乡下,住城里不就日日能喝了?”
“那不成,我得给你看辣椒园哩!”
五月热得很。
整个五月就意思意思地下了几场小雨,日头越发晒了。
港口货运的大河水位都降了几个点,好在目前还不影响交通,但这么晒下去别说人了,牲畜和庄稼也要受不了,只盼多雨的六月轰轰烈烈来几场大雨。
伏天高温高湿。
伏天处在小暑和处暑之间,有初伏、中伏、末伏统称三伏,所以也有人将夏日叫做三伏天。
六月六伏羊节。
这年头肉贵,羊肉比猪肉贵上三四倍,深山里的野生羊更贵。
但老话说“伏羊一碗汤,不用神医开药方”,在伏天吃羊肉以热制热排汗排毒,是清米县的老传统。
县城里有钱的人家都喜欢吃伏羊宴,雷宅自不例外。
街上也多了好些个卖羊的人家,还有个猎户来卖野黑山羊的,这种羊肉质鲜嫩、味美、膻气少,是以卖上了六十文一斤的高价。
这比前两年在镇集上吹到十五文一斤的野鸡性价比高得多。
“也是正巧,我和相公下班路上瞧见了,拦在宰羊前整头都买了下来,这羊肥,花了五两银子。”
雷栗把这头倔强的黑山羊拖到后院去,路上被柳叶儿和雷大山看见了,就笑着解释了两句。
羊肉还补肾壮阳呢。
雷栗调笑地看了一眼周毅下三路,没说话,周毅已察觉到了他的意思,脸上一下躁臊了起来。
雷栗得趣儿地低笑了一声。
见宝宝也不错眼瞧着,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可惜我们生姜还小,吃不得羊肉,等生姜大了,想吃龙肉爹爹都给你弄来。”
“啊啊!”
宝宝兴奋点头,也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被爹爹哄得高兴才咧嘴笑。
这天儿热。
小孩子比大人还怕热。
宝宝身上只穿了件浅色绣花纹的肚兜,光着小屁屁被阿奶抱,但因为好动贪玩,后背还是沁出了一层薄汗。
宝宝现在快九个月大了,方嬷嬷说“七坐八爬九断奶”,他已经能稳稳坐着不用人扶,爬得也又快又滑溜,就是换衣服换尿片的时候像泥鳅似的。
好在宝宝还算听话,哄夸两句就乖乖让人脱换衣服了。
也不挑食。
从四个月就慢慢地加辅食,加到现在快能断奶了,也没什么东西是宝宝不爱吃的,就是青菜泥也乖乖吃了。
有些小孩子对味道比较敏感,觉得青菜里有些土腥味或刺激气,就不爱吃青菜,或者觉得蛋肉腥膻不喜欢吃的。
但宝宝应该是随了雷栗和周毅,给什么吃什么好养活得很,又是珍食杂粮荤素搭配,宝宝被养得粉雕玉琢红润可爱,见了人还弯眼咯咯笑。
也不闹腾。
只是小孩子天性活泼了些,爱在席上榻上乱爬乱滚,给几个玩具就能自己玩上好一会儿,饿了拉了就哼哼唧唧。
还是个小话痨。
爹爹都不晓得叫一声,就啊啊呀呀地跟人说话聊天,配上动作手舞足蹈的,可爱得紧。
这样一个小娃娃,真是任谁见了都喜欢。
特别是蒙络。
他近来情感不顺,人接进府里养了小半年了,连个好脸色都没瞧见几次,更别提让他亲亲抱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小崽子。
每回见宝宝这么乖巧可爱,蒙络就心里痒痒似猫挠一般,对宝宝更是喜欢,宝宝的玩具一大半都是他送的。
“蒙络前两天还送了宝宝一对玉玲珑,今儿吃伏羊宴自然要叫他。”
雷栗同周毅商量,“陈祥让也叫上,这黑山羊难得,让陈伯也吃口新鲜,还有朱珠儿和干爹他们,惊笙、苗夫郎和柳小草家的都叫上。”
“外阿公他们带过去的马车给了学堂先生们用,叫咱家的车夫去接,再租一辆马车接惊笙和柳小草家就齐全了。”
“不够吃就再买只羊回来,或者宰只鸡杀只鸭配,天热,买些冷饮凉酒回来,大人小孩都高兴。”
“成。”
周毅见他定好了,就点点头,“我先去烧火,等你安排好了来宰羊,他们来了正好揉面做饭。”
苗夫郎和朱大户两家近,来得最早,也没有闲着等吃喝,都撸了袖子去帮雷栗和周毅生火做饭。
苗夫郎和朱珠儿带着孩子就没去后厨,在堂屋和柳叶儿择菜说话,看俩孩子跟宝宝在软榻上玩。
远的外家和雷惊笙、柳小草一家三口也到了,一大伙人一块上阵,几个锅炉齐用,边说话效率也高上不少。
清汤羊头、风味卤羊肉、葱爆羊肉、香酥羊排、辣炒羊杂、羊肉小煎包,还有一只半大羊羔做的烤全羊,焦香酥脆肉汁四溢。
素菜自然少不了,柳果带了不少家里的青菜上来,叶上撒了水珠还青翠着,就蒜全炒了装做两盘放。
第140章 周毅脸红害臊:“想老婆……”
因小孩子不好吃太多羊肉,怕上火流鼻血,还宰了只鸭子做酸笋柠檬鸭,鸭肉性凉,酸食也开胃。
主食就是面条和烙饼,搭上一满杯的白醪凉水或荔枝凉酒,香得人食指大动,不住大快朵颐。
雷家有冰鉴。
是蒙络让自家船队从中川捎来的,才十来只,自己留一只,陈掌柜一只,心上人梅与清一只,给了雷家一只,剩下的都作人情送了或卖了。
冰鉴里镇着瓜果,削皮切块,摆在饭桌上做解腻的吃,或者浇上牛乳、凉水、凉酒等就成了水果捞。
天气太热。
堂屋里还放了两只大缸,里头放了硝石和水制冰。
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在生物和化学上看硝石苦、寒、无毒,但这里的提炼技术一般,不确定硝石里含不含有毒矿物,直接制出来的冰不建议食用。
毕竟吃鞭炮味的冰也有点怪怪的。
但降温消暑是没问题的。
白雾似的凉气徐徐飘出,便是一大家子亲朋好友凑堆吃饭,也不觉得热意蒸笼。
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大人们谈天说地的,从地里的庄稼和物价到今年的天气,比前几年都热,不可避免地说到开春那轮彩色鲜明的日晕,都怀疑是两个太阳闹的鬼,说得连周毅都不太坚定的。
虽然他是唯物主义人士,但穿越这事儿它也不怎么唯物啊!
周毅人在这就是铁证。
总不能那些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都是他幻想的,那他想象力也太出类拔萃了点,运气也太好了些。
女眷夫郎们也谈起庄稼和天气,说家长里短和收支,又说起娃娃们和读的村学堂如何,说自家孩子又学得了几个字唱了几首诗。
“阿肆堂长真是天灵地秀出来的人物,学问比张童生还高哩,识得好些诗,说了好些名人故事。”
柳小草眼里晶亮,对阿肆姑娘崇拜喜欢得很,他家的桃哥儿今年已到了入学的年纪,学了几个月还交了许多朋友。
“我家桃哥儿认了好些字,诗歌也会唱两首,比我这个只会写自个儿名字的爹爹强多了,阿肆堂长还夸他有天赋,这么学下去,以后指不定也能当个先生呢。”
“我家花儿姐倒是皮。”
外阿婆笑着摇头说,“去学堂一坐就跟刺挠似的,下学了就跑得飞快,只有跟周毅学那些拳脚是仔细的。”
“小木倒是学的好,他心静,日后若是能考个童生秀才什么的功名,那可就是祖坟冒青烟喽。”
“指定能。”
雷惊笙跟着笑着说,“小木一看就是好苗子,好学认真,又不张扬不爱热闹,做什么都能成的。”
雷惊笙也有去学堂念书,不过她年岁大了,也不指着当夫子就没多长足的愿望,只是去学字明事理,日后替阿哥阿嫂管辣椒园利索不被人蒙骗就好。
“小宝在学堂里怎样?”
雷惊笙又问苗夫郎,“学堂里的孩子多,小到五六岁,大到十八九岁都有,女孩哥儿虽有自己的教室,但小汉子们就在邻里隔间,仔细了别被大孩子欺负。”
“没有被欺负。”
苗夫郎笑了笑说,“我和他爹也在村里住着,他爹那个牛身板也不是吃素的,早上被大孩子欺负了,下午拳头就打过去了,哪有人敢欺负我们小宝?”
“就是啊。”
雷栗听了一耳朵也凑过来,笑着打趣雷惊笙道,“你还说什么大孩子,里头有些都比你大两三岁,孩子都有了,就你还指望我给你找相公。”
“哎呀。”
雷惊笙到底面皮薄,私下里跟阿哥说这些就算了,被闹到长辈跟前来就有点羞恼了,嗔他道,
“什么孩子相公的,阿哥又拿这些打趣我,也不见阿哥你上上心给我相看个,寡个两三年别人家孩子都能跑了。”
这话惹得几个长辈都哄笑起来。
“急啥啊。”
朱珠儿劝着说,“好事多磨,你阿哥不也二十岁捡了你阿嫂才成亲,真要着急嫁了,苦的还是你哩。”
“你要想抱娃娃,我们家硕儿随便你抱,保证你带了几天就不想娃娃了。”
“是哩。”
柳小草深有体会,“你家硕儿现下还小不过两三岁,我们家桃哥儿大了,被娇惯得也闹腾,上了学有了伴儿,叽叽喳喳的话更多了,问的东西我和他爹又不懂,真是闹得脑袋大。”
“爹爹!”
桃哥儿在跟小伙伴们玩呢,乍一听自家爹爹背着自己说坏话,就不高兴了,叠起小眉毛撅起嘴,
“我哪里有话多了?你再说,再说我就不跟你玩了!”
“就是!”
花儿姐自觉是阿姐,又是女侠,出来行侠仗义了,杏眼瞪着这些笑哈哈的大人们说,
“张先生说了,背后议论人是不好的,你们是大人怎么能带坏小孩子呢?”
外阿婆他们又是一阵笑,正说到今年税收有些愁云的阿爹阿公们也看过来,笑着打浑水。
几个小孩子本还同仇敌忾,被这个阿爹递块糕点,那个阿公夸两句,小团体立马土崩瓦解了。
笑闹间夜慢慢深了。
苗夫郎和朱珠儿两家在县城里有房子,坐马车回去,或是慢慢走回去都成,柳小草一家和外家自是住在雷宅,等明儿吃了早饭再回村里。
蒙络和陈祥让就不必说了。
蒙络走前,还听了雷栗的馊主意,在身上撒了些酒又多闷了两口,装作酩酊大醉的样儿,再回去说些剖白真心的话,看他家角儿是什么反应。
不是有句老话么?
男人三分醉,装到你流泪。但要是一点心都不动的,便是弯钩上装了龙肝凤髓人家也不咬。
蒙络也真不争气。
让他装醉,他倒是真醉了,一上马车就呼呼大睡,让雷栗这个狗头军师都无语。
周毅也被灌了不少的酒,幸好荔枝酒味甘甜度数不高,直到夜了散席时也才半醉,没有像之前几次一样醉睡过去。
就是反应有点呆。
雷栗叫他好几声才慢吞吞地应了,被雷栗拉着手就乖乖地跟他走。
雷栗就起了坏心思,捏着他的脸逗弄他,“我是谁?”
“……”
周毅看着他,脸先是红了,才慢吞吞地小声地说,“老婆。”
“嗯?”
雷栗没听过这种称呼,就问,“老婆是什么?你给我起的爱称?”
“不是。”
周毅摇了摇头,眼里亮晶晶的,“老婆就是丈夫的妻子,丈夫就是相公,老婆就是夫郎,我老婆就是你。”
“你就是老婆。”
雷栗挑了挑眉,笑盈盈的,平常夫郎都少见,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称呼,倒叫得怪腻人的。
“你再叫几声我听听。”
“老婆?”
“嗯。”
“老婆。”
“继续。”
“老婆!”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仿佛酝酿了好久要一气儿喊出来,把雷栗都吓了一小跳,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好玩又好笑。
“老婆是丈夫的妻子,那妻子的丈夫呢?有没有什么跟老婆相对的?”
“有。”
周毅被雷栗带笑的声音给迷住了,脸上耳根都红了,但神情积极,还有几分被鼓励了的神气兴奋。
“老公。”
“嗯?”
“你要叫我老公,我叫你老婆,这样,这样才公平。”
“我该叫你什么?”
“老公。”
周毅一板一眼地回答,却见雷栗弯着眼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就倒在周毅怀里攀折着他的肩膀笑,笑得周毅越发脸热心跳,又不太理解。
“为什么笑?”
“因为相公太有趣了,有趣就笑。”
“不对。”
周毅慢吞吞地皱起眉头,很认真地纠正他,“不是相公,是老公,你要叫我老公才对。”
说着,他就有点委屈起来,魁梧壮硕的男人颇有点可怜,“你骗我叫了好多声老婆,都没有叫我一声老公。”
雷栗带笑促狭他,“这么想听?”
“嗯!”
见他重重点头十足期待,雷栗眼里的促狭更甚,贴在他耳边,低低笑着诱惑他道,“那你去洗澡,洗了澡,去床榻上我再叫给你听好不好?”
“好!”
周毅立刻点头,喜欢又兴奋,还朝雷栗伸出手,眼亮亮地等待,一副小孩子春游要手拉手的模样。
“这么会撒娇?”
雷栗笑着牵住他。
但到了房里,大桶里热水都备好了,要扒他衣服洗澡时倒是害臊了,紧紧护住衣裳裤子,活像什么贞洁烈夫。
脸上也红得很,深色的皮肤都瞧出来了,“你、你先出去,我要洗澡了。”
还出去。
你有什么我没见过的?
雷栗挑起眉,见他喝了酒直白不少,也没计较,“好,那我出去,你自己洗,要是想我了再叫我进来。”
“嗯。”
周毅乖乖点头。
但雷栗出去了没喝一口水的功夫,就听见屏风后面的声音,
“老婆?”
“怎么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有一点想老婆了。”
“嗯。”
那十分含蓄又认真的一声,惹得雷栗低低笑出来,也不管刚才答应他出去的事了,转回到屏风之后。
但周毅嘴上说着想,一见他又回来了就脸热耳臊,一溜下躲进了水里,只留一双眼睛在水面上惊赧地瞅他。
“不说想我?”
雷栗挑了挑眉,轻佻又促狭道,“怎的我进来了,又躲水里这么严实?难不成我是什么很坏的人么?”
“……不是。”
周毅慢吞吞地上浮了一点,嘴巴也出了水面才说,“我在洗澡,你在这里看着,我不好意思。”
“这就不好意思了?”
雷栗笑了一声,手指尖轻巧地解开自己的腰带,不紧不慢地朝他走去,“这样你不是要羞死了?”
“你、你要做什么?”
周毅一下臊慌了,偏偏换穿的衣服远远挂在衣架上,他又不好意思从水里出来,那会被雷栗看个精光。
“我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
“……是很明显。”
雷栗睨着周毅跑又跑不掉、躲又没处躲,只能眼睁睁地让他一脚踏进浴桶里来的样儿,就越发愉悦有兴致。
“刚刚你同我说……夫郎又叫丈夫什么来着?”
“……老公。”
周毅超小的一声。
“什么?”
“老公。”
“我怎么听不清?”
“老公。”
“是这两个字啊……”
雷栗状似恍然,笑眯眯地促狭他,一字一顿,“老、公?是要我这么叫你么?怎么又不说话了?”
说着,慢慢地贴近他,周毅一双长腿都被他逼得紧屈起来,人也被他两只胳膊横在怀里桶间,颇有些可怜巴巴的。
“……这不好。”
“哪里不好?”
雷栗笑眯眯地反问他,“你不是我的老公?老公和老婆一块洗,是不合法还是不合规矩呢?嗯?”
“……”
周毅说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不敢瞧雷栗,有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瞧他,一对上他那双笑眼就愈发难为情。
“乖。”
雷栗看得心动,摸了摸他的脸,又捏又揉,登徒子围堵调戏良家妇男似的不正经,“乖乖听话,等我玩够了,就不为难你了。”
“……哪种玩?”
“自然是你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的那种玩。”
“……?”
见他脑子转得慢似乎没懂,雷栗贴到他的耳朵边,嘴唇亲吻一般轻轻开口道,“就是我霸王硬上弓,你叫救命,叫不要不要的那种玩啊。”
“……我不想玩。”
“你要是想玩了,那怎么叫救命?”
“……”
周毅抿唇闷红了脸。
后头周毅也没叫救命。
倒是雷栗话多,调笑得厉害,被恼羞成怒又自知嘴笨的周毅捂住嘴,恶狠狠地凶他,“不准说话!”
雷栗就呜呜咽咽的。
一派啜泣可怜样儿。
骗得周毅以为他凶狠了惹人哭了,心觉不对劲也松了手。
正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哄他不要生气,就见他转过身来,贴抱着他得逞狐狸似的狡黠笑道,
“老公这么快就累了?”
“……”
羞恼的周毅一个字都不想听他的了,捂住他的嘴直到夜深。
雷栗不出所料地起晚了。
也不急着起床,躺床上回温昨夜的滋味,听见门开了就抬眼瞧过去,见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周毅,笑又漾上了唇角眉梢。
“好相公,起这么早,昨夜都累着了不多睡会儿?”
“……”
一提起昨夜周毅就有点臊恼,瞪了没脸没皮的雷栗一眼,反而把雷栗瞪得笑出来。
“瞧你这凶巴巴的样儿,像是昨夜我没满足你似的,怎么说也给你来了好几回呢……”
“你还说!”
周毅连去捂住他的嘴,怕他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青天白日的……我也没凶你说不满意。”
雷栗挑了挑眉,得他松开手能说话了,却死不悔改。
“那就是满意喽?”
“……”
“不说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雷栗促狭地追问,抬起手来让周毅扶他,顺势倒进他的怀里攀住他的颈项,低声笑道,
“你平日都克制,昨夜半醉不醉的力气一点没收,这要是还不满意……我的腰骨该酸成什么样了?”
“洗漱起床吧。”
周毅说不过他就转移话题,只是这转移的功夫还是那么生硬,动作也生硬,说完就拿过衣裳给雷栗套上。
“早饭都在锅里热过两回了,见你没起,爹娘都问了。”
“那你没说我在给你要第二胎?”
“什么第二胎……”
周毅又被他噎住了话头,赧着瞪他一眼,“这话也就你敢跟爹娘说,一点不害臊……这才生生姜多久,就是要也不能在这时候,起码得两年后。”
“两年后可太久了些。”
“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
周毅刚穿越过来时也觉得两年时间久,但一眨眼都第四个年头了,不但有了互相喜欢的伴侣、一份可观的家业和几个知心的朋友,连孩子都九个月了。
要是早几年有人这样跟他说,他肯定以为是诈骗呢。
伏羊节刚过。
雷栗和周毅就从蒙络那儿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南江爆发了蝗灾。
几乎是一夕之间,铺天盖地的蝗虫就席卷了村野,扑簌簌赤黄黄一片,所过之处是寸草不留片叶不剩。
去年遭了洪涝的百姓刚回村里今年又成了灾民,半死不活的庄稼化为乌有,只能被迫迁徙去往别的地方讨生。
与南江临近的只有西岭、东原、松墉三个府城。
今年天公不作美。
大佑朝境内大多炎热干滞,东原地内多是平原,河流比南江还少,当地百姓也遭了不轻的旱灾,松墉地界又是崇山峻岭多,十万嶙峋越走越难走。
西岭虽然也多山,但实在富饶又是盛产鱼米,还是南江多条江河的发源地,虽然天热时旱但不至于枯水没粮,只是会影响一些收成。
南江也有难民知这些理儿。
带头的循着河流逆向往西岭方向跑,其他如无头苍蝇没主心的就跟着,越近西岭越越能看见水和青色,就更埋头往这边苦走。
“听说西岭与南江最近的村镇已经有了灾民,初时数量少还好,只要有力气有心,镇上县里总能找到些活填饱肚子,不行也能挖野菜吃。”
“但后头灾民多了也是灾,廉价的灾民是顶好的劳力,一多就压低了当地的市价,破坏了当地的生计平衡,惹得当地人都对灾民排斥不喜。”
蒙络心知两方都有难处,偏颇谁都不好,只能叹息世道艰难,“且也不是每个灾民都能找到活儿,县城街市都是乞讨要卖身的,但就是牲口也用不了那么多,何况还是人。”
“他们又拖家带口的,大人饿几顿成小孩子也不行啊,行窃抢劫之事也就多了起来,把县府大牢都关不下了。”
“有些灾民就做了山匪强盗,大多数继续往西岭这边走,我们清米县离南江不算太远,估计不日就会有灾民到了。”
说着好像是一夜巨变,但实际上旱灾蝗灾已经发生好些日子了。
大佑朝交通不便利消息流通也慢,港口有船运,算是清米县消息最通达的地方了。
但是雷栗和周毅不在港口开店了,村里春耕学堂、县城生意、家里孩子,都够忙的,张大强和牛大树牛二树顾着家里,也早不去港口搬货了。
蒙络虽然家里消息迅速,但他这几个月为了梅与清愁得都瘦了好几斤,也太不敢知会家里,生怕爹娘又催婚催生。
还是伏羊宴上周毅说起,他才捡起这事,写信去问了他大哥才知道南江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而且今年不光我们天热,东原边上的游牧部落也遭了旱,他们原本就不太能种植粮食,基本靠放牧牛羊马群,用肉奶跟东原人做生意得粮食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