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嘛,也是给他们埋个引子。”
雷栗眯笑的眼有些得意,“得了我的好处吃了我家的米,不给我做工给别人干,那不是白眼狼没心肝么?”
“何况给别人干活还得自己找,我这包分配工作,还包吃包住给工钱,这么大的好事还不要那是傻蛋!”
难民们自然不是傻蛋。
大多数人到村长哪里报名要修路,很小部分信不过雷栗他们,吃了三天的红薯白粥有了力气,就跑去其他地方找活了。
村长和村里人也没拦着。
强扭的瓜是烂瓜,不甜不好吃,还得花钱求着买,雷栗可不要。
参加修路的难民们有五百多号人。
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听说三里河村这有免费的红薯白粥吃有些人没成难民之前,都不舍得一日三餐都是白粥呢,还有活给工钱,就慢慢聚集到了这里。
要修的路就是从三里河这几个村到县城。
“首先,砍掉主干道上所有的树木植被,树根草根什么的也要挖出来,然后挖掘出两条平行的通道,这条道的宽度要在3米左右,误差不能太大。”
“为了让道路更加坚固好走,我们要用工具将大型的石块砸碎铺在泥土上作为地基,上方再铺一层更加细碎的石子,将缝隙石块之间的填满,这一层的厚度大概保持在20厘米左右。”
“最后在表面铺上15厘米厚的泥土、沙子混合物。”
周毅边给他们解释,边用简单的工具做示范,他特地带了一个装满沙土的木桶来,里头还种了几棵草来模拟路况。
“其实就是跟我们造房子差不多,只不过我们只打地基,不造屋子。”
清米县很多泥瓦房就是这样。
先在平地是挖一个大坑,然后立好支撑房梁的柱子,再填石块沙子和平泥土,周围用比较平整的石头围起来,围垒到一定的高度再砌泥砖。
这样下大雨的时候,泥房子的根脚就不会轻易被水流冲垮,也不会那么快倒塌崩溃。
“我们这儿很多洪泥。”
村长从地上抓起一把泥,这洪泥又叫黄泥,是黄里带红的,一沾水十分地黏,加上一些石灰,就可以用来做泥砖或者粘合剂。
“这些泥附近的山上都有,到时候我们用板车拉回来,村里有牛,现下不是农忙正好用上。”
“石料我们村倒是没有,不过五里河村那边有,离我们不远,也能用车运过来,这是官家的石头山,让雷老爷跟县衙里知会一声,给拿个低价。”
修路的主意是雷栗和周毅给徐兴哲出的,徐兴哲还要看他们打头阵,起个好头给其他乡绅富商看呢,自然会给他们个优惠。
再者,这是走县衙的账,赚到钱,给朝廷交了七成银子,剩下的三成也能作公款给捕快县吏们发月钱谋点福利。
修路不仅仅是说这么简单。
除了运送泥沙石头,将石头砸开炸开,将道路修平整再挖出合适的坑道,还要定好规划员、测量员等。
毕竟一条快捷的路可比一条弯路好走,还要将这条路与附近几个村子、镇子、县城三者连通,尽量一路多通,而不是分出好几条岔路来。
等什么都铺好了修好了,最后还用滚石将路面压实,这样就是走拉重物的牛车,还是疾跑的快马都好走。
为了防止偷懒,还要设几名信得过的监工实时看管,不单是看有没有人偷懒假干,还要看有没有中暑的,起争执时也好去支持个公道。
“不过这事简单。”
雷栗不太在意地说,“村里正闲着呢,除了辣椒照常收成,就是看稻谷什么时候熟就收了,大家伙听说要修路,兴致都高,不给钱都想来干呢!”
这修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
要是等年纪大了,或者等孩子孙辈出生了,跟他们说“你们走的这条路可是你爹你爷给修的”,等子孙有了子孙,也说“你们走的这条路可是你们祖宗修的”,那在九泉之下都有面子啊!
“让村长挑几个辈分大又年轻力壮的,去压一压他们,有些话语权,跟村里人也说得上话。”
“这些人在我们村外头做活,保不齐跟村里起什么争执,村长要是在还好让他断案,村长不在也有能在两边都说得上话的监工管着。”
“行。”
周毅点点头,“都听你的,现在天热,下午让人煮了绿豆汤给他们送去,也让他们歇一歇,别中暑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雷栗拍拍胸膛打包票。
他做事情仔细,又是跟县衙合作,要作为重点示范项目去坑富商钱的,于徐兴哲那也是个大政绩,他还要在清米县做两年知县,商有官助财运亨通,那必定得办得漂漂亮亮的,皆大欢喜。
难民们在工地干得热火朝天,附近几个村也有人过来做活的,为着修路是积德的事,也是这一日三顿着实也好。
雇了十几个妇人夫郎做饭。
早上是红薯稠粥,加上咸菜或酸菜,午晚就是大米饭,炒青菜,一个纯肉菜还有一个汤,汤水也是萝卜排骨这样的。
油水很足,调料也舍得放,这大锅饭比寻常自家的还香,吃得人油光满面。
就这伙食水准,没成难民之前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隔三差五吃个肉很算不错了,哪有这天天肉菜白饭的好。
七月农忙。
来修路的庄稼人都回去收稻谷了,三里河村人日子好了,买了牛或骡子的人家也多了,不用排着队跟人借或靠力气,夏收比以前快许多。
现在日头又大,七月中旬,村里的新鲜稻米就已经全数进了仓,村人都吃上了香甜软糯的稻米饭。
雷家的稻田都租赁出去了,就跟村里人买了一批,让棚子煮了,给修路的工人们都尝尝今年的新米,还杀了几头猪,大锅火大白萝卜炖了陪着新米饭吃。
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完一天活,夜了吃上这么一顿,几乎要落泪。
都是地里刨食逃难出来的庄稼人,新稻米对别人来说只是好吃,可对他们而言,这是辛苦劳作的收获,是未来的指望,是孩子身上穿的衣裳、爹娘口中的饭,是去镇上县城时能舍下钱坐一回牛车,是生长孕育自己的土地和家乡。
若是可以,谁想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地逃难到陌生的地方?
荒郊野岭风餐露宿,给孩子穿的衣裳是别人不要的施舍,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全是临时搭建的木板棚子。
夜里听见深山传来的不知是猫头鹰还是什么夜行鸟的叫唤,早上傍晚还有蝙蝠呼啦啦进出一片,听闻还曾出没过野猪熊瞎子,纵使人多都惊得骇人。
南江江河多。
南江人都住在河岸边上,多是宽阔的河淤地,水田菜地都是一片片平整的,哪里见过这样多这样深的山。
水田能连成梯田,修的路都是十八个拐,若是从别的地方被卖进来,怕是日夜奔走都逃不出这山。
幸而遇上了好人。
他们眼泪伴着这新稻米的饭,吃着香喷喷油滋滋的猪肉,心想,幸好遇上了个好村子,遇上了一个好主家。
这一夜难民们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监工们就发现原是难民的工人干活更积极有劲儿了,搞得从别地来做工的都争着下力气,生怕监工觉得自己偷懒,不给干了。
这活虽然工钱少,但是伙食好,不少人来修路就是为了这一口吃的,中午晚上让家里人带饭食来,再将工地给的肉菜带走,让家里人吃肉自己吃咸菜青菜。
这么热火朝天轰轰烈烈地干了近一个月,从三里河几个村到县城的路终于修好,连接到了官道上。
工人们干得板实,下了苦功夫,这路又是几个村子的先辈修过一轮的,只是年久失修,坑洼多易积水,又起灰尘才不好走,杂草杂树是没长多少的容易清理。
挖坑做路基挖出来的泥土也不用费人工运走。
这条路本就是依着山建,挖了泥土石块或杂草就往山下扔,不够宽的地方就铲开山体,有的地方可能多人经过,还挖宽了点,到三米五宽去。
这时候的马车牛车都不多宽,就一米二三顶多一米四,太宽了牛马或骡子不好拉车,上路特别是山路也不方便。
所以三米宽的路是足够的了。
石块石子沙子层层铺上,最后填洪泥与石灰搅拌的土层,牛和骡子拉着石磙来回几遍,大太阳晒上几天就变硬结实了,车马在上头跑得又快又稳当。
刚建成那天,雷栗和周毅同工人们、几个村的人还举行了开路仪式。
在三里河村放了两大串的鞭炮,震天响的炮声炸开一路的红花,大人小孩子们都穿了自己最好衣裳,站在路边捂着耳朵看炮,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
“开路大吉!”
雷栗也高兴,高高吆喝一声,就同周毅驾着马车从三里河村出发。
马车里坐着柳叶儿雷大山和外家的长辈,外阿公外阿婆和舅舅都在,花儿姐和小柳木也在,小宝也被花儿姐拉了上去,柳叶儿怀里还抱着小生姜。
这么多人坐一块有点挤。
但大家都不觉得挤,只觉得兴高采烈,被两匹马拉着,稳稳当当的穿山过岭。
马车后头有牛车骡子车的人家也驾着车跟上,车上坐着家人,有讲究的,还贴了红纸挂了彩络子,求个好意头。
没有车的也高高兴兴地跟着走,关系好的几家还换着坐牛车,特别是让小孩子坐一坐沾沾喜气,期盼过两年家里也能买上牛或骡子。
好几个村子的人连同镇上看热闹的人家、修路的工人们,一大伙上千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活像什么大型庙会。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爱看热闹的人也凑进去,听闻是新修了路在开路,都是止不住的惊叹夸赞,夸得村人工人们都美滋滋喜洋洋。
这可是他们村/修的路!
还没走到官道上,远远的有人看见新路尽头也有一小群人,定睛一看,嚯,那可不得了了!
“是知县大人!”
“什么?!”
“不单知县老爷,我看到了好几个县衙的人哩!那小心眼的户主簿也在!”
“还有镇上的王员外!他可是有几百亩田地的大地主!”
“李老爷也在!”
“是镇上那个姓李的举人老爷?”
人群里吵吵嚷嚷的。
雷栗和周毅倒是面色不改。
或者说,他俩早知道他们会来了,毕竟就是他俩请过来的。
怎么说都是民营大企业和县府的第一次明面大合作,知县当然不来捧捧场怎么行?还有那些合伙出资人们,不来收检项目受受恭维怎么舒坦?
这可是慈善性质的出资!
是的,当初周毅和雷栗想的办法,就是拐骗那些地主乡绅出资,让他们出钱给难民们修路。
这样就解决了难民的安置、县衙没钱修路的问题,卖沙石县衙还能小赚一笔,一箭三雕。
而给地主乡绅的报酬也很简单,那就是名声!
人活一世,有人为名,有人为利,有人要名利双收,特别是已有了利家中又考不上官,没有什么名望的,这可不是出名的好机会?
出名的方式也很简单。
就是立路碑。
见雷栗和周毅都到了,知县徐兴哲简单和他们寒暄几句,将出资修路的地主乡绅们夸了又夸,又点了几句修路工人们的辛劳,把三方都安抚地妥妥帖帖。
天高皇帝远。
老百姓们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县,还把知县叫做青天大老爷、父母官,可想而知,他们对知县大人的夸奖肯定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就是具备做官资格但到底没做官的李举人,听了知县大人的话,心下也舒坦得很,面上自矜都带了笑。
“这修路是功在当代,福在千秋,绵延子孙的大善事,在这开路吉日,本官代表清米县县衙送上一块路碑,让过路的人都感念诸位的恩德。”
说着,徐兴哲就揭开了那红布。
这红布盖了许久,早在昨天过路的百姓就发现了,不过有县衙的人看守着,老百姓们也不敢多问多瞧,生怕触了霉头吃挂落。
而现在一听一看,才晓得这盖的竟是一大块方形路碑。
老百姓多不识字,村长却是认的,没等有好事的村人撺掇村长去念,那刻薄相的户主簿就先邀功似的说,
“因由雷栗周毅两位牵头,同王祺安员外和李沛儒举人一齐出资办这善事,便写在了前头,修路的各位工人就一贯立在后头,分别是……”
这碑是黑底金字。
最大的几个自是路名,名为福积路,雷栗、周毅、王员外、李举人的名字写在路名后的第一行,字体只比路名稍小一号,而修路相关人员写在后面。
首先是三里河几个村的村长,接着是几个监工的名字,而后是村里去修路的人和原是难民的工人。
有自己的名字是难民们没有想到的,虽然为了节俭地方,名字都写得很小,可真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王二毛、黎雨平、庆大、许小小、蒙易、王大福、王二福、薛金钗、薛大、薛二……
连做工的妇人夫郎都在上面。
农家人起名字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只有家里有点钱舍得请人起名,或者自家有长辈念过书的,才有个好听顺当的名字,是以上面不少都是什么大什么二的,按着排行来叫。
可是他们一看就晓得是自己!
参与修路的人热泪盈眶,家里有人去修路的也具有荣焉。
其他人看到了,虽然没自己名字,但有自己村子的人或者镇上的人,也觉得高兴羡慕,怎么说都是自家地方的路,别家地方都没有这么好的路呢!
何况这路还被知县老爷夸了!
哪条路还有这样的福气?
哪个地方人还能同举人地主和大富商上一块功德碑的?!
只他们一份!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是因为好事传的人少。
这下几个村子一个镇的人都在说,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特地去上一回,路过这路、看见这碑的人也在议论,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县城。
特别是出资修了路的,知县徐兴哲不只是立了路碑,还分别做了一块匾额送给了雷栗、王员外和李举人三家,称他们为
“福善之家”。
清米县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坐不住了。
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赚钱过日子,你们悄不声地搞这一手?
特别是和这几人不合的,或者一想到财力家底不如自己,也没出个秀才童生子弟的王员外,都得了知县大人的匾额和青眼,这五脏六腑都不舒坦了。
没两天就有人偷偷跟知县徐兴哲递信儿,人还不少呢。
这个乡绅要修这条村县路,那个地主要那条镇路,不够银子包揽一条路的还联合起来,几个富商合伙修一条,后头再将路按出资多少进行划分,各自给修的一段起名儿。
有个老牌大酒楼的东家,在清米县盘踞了几十年做了三代人,堪称地头蛇,大手笔地揽了县大门外二十里的官道。
还很会做人。
不仅大招难民百姓来修路还多给工钱,宣称一天十文钱又包三餐,连早饭都有荤素加汤配大米饭,憋着气要把雷栗这几人的风头压下去,一枝独秀。
知县徐兴哲也很会来事,跟前温和欣慰地推心置腹一通,还在县城公告上大夸特夸,给老牌东家的那副匾额做得比别人的更大一点,提前给足了排面。
活儿都外包了。
除了匾额的钱一个子儿没花,还赚了功绩和名声。
知县大人很高兴。
私下里连连夸雷栗和周毅,对雷栗相关的都跟底下人打了招呼,能放水的都放水,能去掉的杂税都去掉,连给雷栗种辣椒的那几个村子也得到了优待。
比如说去村里收税米的税官,那笑容满面满口夸赞,客气得村长都害怕。
以往的税官哪有这么好说话?
碰上脾气好的能聊聊今年的收成,碰上了脾气差的,交够了税米,也会被挑刺一番,收了贿赂才松了面皮。
“也是知县大人一心为民、深明大义,百姓知道您是好官明官,才令这明谋无法拒绝。”
雷栗笑眯眯地互吹道。
都是老狐狸。
能在清米县吃到一块蛋糕占据一份势力的,有几个是蠢的?
这么大张旗鼓的夸赞,还巴巴地立碑送匾,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雷栗和徐兴哲做的一场秀,但那又怎么样?
送上门的出名机会傻蛋才拒绝。
参与修路的地主乡绅都高兴,个个春风得意脚下生风,对修路这事儿也越发上心,牌匾刚接就紧着去“招兵买马”,各个地方缆工人搞材料。
清米县的修路大工程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有县衙的人做监工,知县徐兴哲还时不时地去各路慰问,各个地主乡绅都不敢偷工减料,也怕自家做不好了当反面教材,名声造不成还被人耻笑,都铆足了劲儿要把路修好修精细。
七月底育苗,八月插秧之后,村里的庄稼人都能闲下来一段时间,自是有更多人加入修路行列。
一时之间,连港口做劳工的汉子都少了。
来往的运船一听修路,卸了货也不急着装货走了,到各处修路档口去溜达看热闹,看了热闹还顺道聊聊天。
听闻哪个村有什么东西好能倒卖的,还做成了几笔生意。
不管生意大小都能赚点钱。
今年天热.地旱。
七月十五是地官的诞生日,地官掌管山川和土地,赦免人类在世间所犯的罪过,被百姓视为安居乐业、丰收富饶的守护神,很得庄稼人的信赖。
地官也掌管亡魂先灵。
七月十五中元节,地官赦罪,亡灵能从地宫地府出来到世上去见亲人,有百鬼夜行的壮观。因此百姓又把七月十五称为鬼节,会在这天祭祖祭奠亡灵。
也由此,中元节并不像上元节那么热闹,会举办游神花灯等活动,只是为祈求今年收成不要太差,去地官大帝庙上香的人多了许多。
当时连修路的工人都走了大半。
毕竟本质都是庄稼人,地里刨食的,不多拜拜地官大帝心里也都不安生,雷栗和周毅也是厚道人家,见了还给工人们休息一天,带头去地官庙祭拜。
而现在,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诞辰去庙里的人就更多了。
南江江河多。
南江人最喜欢供奉的神仙就是水官大帝,几乎所有逃难来的南江难民都赶去了县城里的水官大帝庙祭拜。
知县徐兴哲作为百姓父母官,也不是那种鱼肉百姓的贪官恶吏,也为今年的旱情和南江蝗灾心焦。
他一早就到了水官庙,携家眷虔诚祭拜水官大帝,地主乡绅们也携家带口地去祭拜,雷栗和周毅自然也是。
两人虽然都不怎么信这些,觉得凡事还是靠自己才好,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拜一拜捐些香油钱,就能让受旱的地方下雨,让百姓不再受旱灾蝗灾的苦,那他们捐多点拜多点也乐意。
若有神。
愿心诚则灵。
若无神。
信人定胜天。
庙里外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眼都望不到头,看得让心里沉甸甸的。
修路修到了十一月中,到了农忙,庄稼人都回了村里,赶着收稻谷晒稻谷然后缴税,省得突然下雨或天冷误了秋收。
修路工地一下少了大半人手,不过也不打紧,修了快四个月,有些短的都修完了,出资的东家也举行了开路仪式,立了刻着路名和人名的路碑。
总体的大工程也已经到收尾阶段了,抓紧一点说不定能赶在年前办好,大伙都过个富足安定的好年。
雷栗今早一起床,就觉得一冷,出了卧屋门一看,清明县今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落的。
庭院中的树木花卉上都积累了一层薄薄的雪,幸而路已然修好,难民们也有了安置休养的地方,不然这天寒地冻的难保不会冻死人。
周毅也早起了,在院子里打拳,打出了一层薄汗,用布巾擦额头,边向雷栗走去,“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
雷栗接过周毅的布巾替他擦汗,笑眯眯地压低声说,“昨夜得老公心疼,做的不多,今早起来身子也不累,就不想多睡。”
“……”
周毅被他说得耳根一热,自从那次半醉漏了老公老婆的称呼,雷栗就总爱拿这个调侃他,特别是在床榻无人时。
视线微移开才说,“那吃早饭吧,厨房快准备好了。”
周毅不是次次都下厨。
如果他是专职的家庭主夫,天天下厨为夫郎家人做饭也没什么,但他也有工作一堆事忙,再说宅子里有厨房厨娘。
当然了,要是雷栗或是爹娘想吃他做的什么,他也会抽出空去做,毕竟家人是排在第一位的。
“生姜应该醒了。”
雷栗见周毅要去宝宝的房间里,也跟着去,“我也去瞧瞧他,他现在大了,走路可利索都会跑了,就是说话还不太清楚,不晓得怎么回事。”
“有些小孩子就是说话晚的。”
周毅不太在意地说。
不过说来奇怪,小生姜第一个叫的不是爹,也不是阿爷阿奶,而是哥哥。
那天是地官大帝生辰,苗夫郎一家也进城里去地官庙祭拜,小宝跟生姜玩,生姜咯咯笑着突然就冒出了一句“哥哥”,把小宝乐得弯眼笑。
小生姜一看小宝哥哥笑了,又啊啊呀呀地念叨了好几句,然后蹦出两声哥哥,奶声奶气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那时刚巧是苗夫郎抱着小生姜的。
雷栗和周毅没听到,知道后过来哄小生姜想听他叫几声,小生姜笑咯咯的,也不学语只吐口水泡泡。
雷栗就笑骂他,“小小个娃,还区别对待起来,等回家了不让你喝奶,看你怎么办。”
小生姜那时已经十个月,平时就一半辅食一半奶,要是馋了不让他喝奶光吃辅食,小家伙就抽抽搭搭地哭,哭得可心疼人了。
周毅心疼地哄。
一吃到奶,小家伙就乖了,破涕为笑,很可爱地招着小手,啊啊呀呀地跟阿爹说话。
但是对不给他奶喝的爹爹,小家伙还挺记仇,小屁股对着爹爹,爹爹笑着要抱他还哼哼唧唧,好半天才消气。
已经得了好几回不给奶警告的小生姜一听爹爹这话,就熟练地扁嘴,乌溜的大眼睛冒出晶莹的小珍珠来。
雷栗更是笑,摸了摸小生姜的脸道,“行了,行了,哪会不给你奶喝?真哭了,你阿爹不得心疼死啊。”
“……”
周毅耳根热.地看他一眼,习惯了他没脸没皮地戏弄,倒是没说什么。
后来小生姜一岁了,过了周岁礼也才只会叫几个简单的音节,周毅不太懂,有些心焦,去问了方嬷嬷又看了大夫,知道这是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