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璃:“好啊,你把他喊来,我叫一声老爷给他听。”
第86章 喊夫君
陆言在旁边掀开眼皮,看向樊璃:“大将军年轻俊俏,你叫他老爷是把他喊老了。”
樊璃:“那我也不能喊夫君啊,把他闹个大红脸,他一气之下咬人怎么办?你们又不帮我。”
陆言笑道:“他咬谁也不会咬你,你娇气,咬哭了还得给你赔罪哄你。”
樊璃不悦道:“谁要他哄了!谢遇,你哄过我么?”
雪意见他来劲了,连忙道:“别喊这个名字了,真把他喊出来了,可当心他抽你!”
陆言用火钳夹了两颗烤栗子吹了吹剥开,把栗子肉塞到他俩嘴中:“先说好,吵吵就得了,别打架啊,伤了哪还得去给你俩找大夫。”
樊璃:“雪意就打我后背了。我大老远吹着冷风来看他,他打我,他铁定是变心了!”
雪意:“不许胡说,再说绝交!”
陆言慢悠悠的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时有人踹门而入,刺刺的来到火盆边拽了把椅子坐下,长腿一抬,搭在陆言膝盖。
樊静伦:“茶。”
说着抬眼瞭向樊璃,视线一垂,望向撅着脑袋故意不看他的小狸花。
他一把将猫提过来,捏捏它前爪:“裹得像狗啃的,雪意,拿药箱来。”
屋宇下,樊静伦给小猫包扎前爪,陆言替他洗杯沏茶,樊璃和雪意哼哼唧唧的凑到一块分吃肉干,谢遇斜靠纸窗盯着鬼爪。
夜露潮着满世界发黄秋草悄声凝霜。
陆家老宅上空有寒星破开层云照耀九州,帝星移位,观象龙虎的人坐在钦天监蓦然一声长叹。
寒星下,有人站在魏国大丞相府的阁楼上,举手接住自南而来的喜鹊。
鹊鸟累瘫在黑衣侍者掌心,侍者挠挠它脑袋,解下骨筒后眸色微变,随即拿着血字碎布去向里间。
“大人——”侍者站在珠帘后,轻声向里面的人说道:“魍座守回信。”
珠帘前,男人正拎着骨刀在木上刻蟒。
哒的一声,骨刀撬出来的几颗木屑溅上冷白手背。
侍者在帘后说道:“座守说消息有误,那王嫣并不是娘娘的亲生骨肉。”
男人停下刻刀:“拿信来。”
话落,一个青衣小厮便笑吟吟的朝侍者走去,伸出手时,里面有机关哒哒转动的细响。
这是顶尖偃师制作的傀儡人偶,能模仿人说笑,能载歌载舞,也能在瞬间击碎骨骼,穿透一寸厚的钢板。
人偶端着盘子把信给男人呈过去,对方戴了薄薄的皮手套才从盘中拿起碎布,仔细辨认后问道:“前翻确信无疑,如今却改换言辞,这并非魍的行事风格。”
何况魍一开始就没说那孩子是谁,他要得到温洋的首肯之后,才会带对方北上。
到那时也得死守那孩子的身份、年龄、性别。
不然死去多年的魏后突然蹦出一个孩子,传进魏宫指不定要把那疯帝刺激成什么样。
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挂在天字级别的卷轴上。
上一次的天字级任务,是布局围杀谢遇。
侍者沉吟片刻,回道:“这字迹确实是魍座守的,没有他的血字帛书,使唤不了玄鹊。另,底下密探来报,楚国南康侯世子与其庶弟被卷入狼骨哨风波,有人在一夜之间用狼骨换走所有旧哨,似乎在遮掩什么。”
男人拈着碎布一角向青衣人偶递去,对方端盘子接过落下来的碎布,全程没有碰到男人半点衣袖。
“叫魅去楚京走一趟。”
“是。”
碎布即将在人偶手上粉碎时,睡在假山的大蟒忽然睁开双目,信子在空中嘶嘶弹动,它盘曲的身体缓缓舒展开,滑向人偶。
人偶见状,通人性的停手,把碎布给大蟒呈去。
侍者回头看向那双泛红的蟒眼,恍然笑道:“原来是鬼物作祟,魅座守的控魂术对鬼物用处不大。”
四大座守中,只有魑能控鬼。
男人眯细双眸:“叫魑来。”
子时一刻,樊璃被大哥拽着后领,从陆家宅子里带走。
陆言出门送行,向樊璃说道:“以后别带硬邦邦的肉干上门,费牙。”
樊璃撕开后颈上的手支棱一下站定:“有肉干吃就不错了,老男人挑挑拣拣。”
“……”樊静伦眼神阴森的扫向陆言,“让你跟他说话了?滚回去!”
陆言站在门口没动,看樊静伦把那嘴欠的玩意捞着打了一顿屁股塞进牛车,这才说道:“府上那个桩子和魏国丞相府有些联系,到目前我还摸不清他的身份是云鹰还是座守,你先别动他。”
云鹰是丞相府的中级密探,七十二个云鹰之下各有三百号爪牙,这伙人遍地撒网构成了丞相府的情报系统,无孔不钻,防不胜防。
座守属于金字塔顶端的高手,魑魅魍魉共有四个,每个都有自己的拿手狠活,单拎一个座守出来都能和王慈心打个天昏地暗。
但知道座守的人,除了大丞相温洋,都死光了,所以陆言不得不忌惮小心。
樊静伦沉着脸:“胡嬷嬷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
陆言:“丢去山上烧了。”
樊静伦:“她那个死法是用了烈药,眼下还不知道那探子下一个目标是谁,多留他一天我就难受一天。”
陆言温声安抚道:“密探非必要不会杀人,胡嬷嬷是他的棋子,这颗棋子死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樊静伦抓到他话语中的漏洞,问道:“你知道他的来意?”
“进府的探子一半为了樊璃,一半为了楚氏,这些年处理过的人太多了,我自然知道一些——”
陆言给对方顺了顺额发,指尖碰上那冰凉脸颊:“不说探子了,今天没向夫人撒气吧?”
“撒了。”
“……她还是不容易的,年纪也大了,以后别跟她犯浑。”
樊静伦拍开陆言的手爬上牛车:“管到我头上了,老男人!”
高高扬起的鞭子啪嗒抽上牛屁股。
牛车一咕噜跑出去老远,陆言站在门前无奈失笑。
樊璃回到西脚院后,拽着谢遇衣袖扯了两下。
“帮我看看柜子里还有多少存粮,坏没有?”
谢遇缓缓抽出袖子。
樊璃丢开手说道:“我又没叫你买,你就看还有多少,明晚我去找雪意,让他想办法给我捎点东西进来。”
谢遇听着对方叨叨,坐去胡床。
樊璃端着洗漱的杯子、盆子过来,摸到谢遇的肩膀,说道:“你还会带我出去吧?能走远些么?”
“去哪?”
“徐州。”
谢遇动作生硬的推开樊璃。
樊璃踉跄几步,在门口站定轻轻说道:“带我去徐州,我们把那扇城门掀了。”
谢遇靠在椅背上默然看着少年,对方背对他抬腿跨出门槛。
“但一扇门赔一个大将军的命是不够的。”
少年走下台阶:“远远不够。”
小狸花窝在樊璃枕边,看着站在井边哆哆嗦嗦擦拭身体的少年。
“谢遇,你都亲他了,还要杀他么?你干脆一直咬他吧。”
“樊璃疼了就笑,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你别笑话他,他是脑袋受伤了才会这样,难过就笑,疼了也笑。”
谢遇望着少年捞着裤腿擦拭腿根的少年。
受伤么?
他垂下双眸,看向自己尖利的鬼爪。
“几时伤的?”
小猫不知道。
它来得太晚了,只从雪意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门外的少年曾重伤而归,身上的骨头碎了好几处,差点没能活下来。
它不知道的事它就不说:“你自己去问他。”
樊璃窜上床把猫捂在怀里。
天越来越冷了,他得找个热乎地方过冬才行。
身边冷香一沉,是谢遇上床了。
樊璃抱紧小猫,面朝里翻过身去。
谢遇静静躺在樊璃身边,良久,他在少年错乱的心跳声中偏过头,视线落在那纤瘦后颈。
小猫在里侧轻轻呜一声:“樊璃勒疼我了,谢遇,你快叫他松手。”
谢遇食指拨开覆在樊璃颈上的发丝,指腹压上去一圈圈打转。
像求欢前的试探。
少年动作轻微的蜷缩起来,嘴上说得很厉害的人其实色厉内荏,所有大无畏的勇气在谢遇靠近时不战而溃。
他不知道自己对谢遇是十年如一梦的依恋,还是那个落在唇角的吻结束后蓦然产生的心理羁连。
未曾理清的思绪在夜深人静时像几千根纠结在一起的丝麻一样紊乱。
所有感触在细究时总像羚羊挂角一样无处去寻,只觉得那冷冰冰的双唇落在后颈上时,他心上像烈火烧了原野,大片大片的火龙卷着凉秋的晚风在心上肆虐。
他抱着猫朝前挪动,谢遇揉着他后颈突然将他正面掀过来,把小猫拎开丢去床尾。
额头撞到冷硬下颔这一刻樊璃心口漏了一拍,谢遇像固守猎物的凶兽,悄然无声的抱着他,然后在大黄猫冷冰冰的注视下将他拽入那片空荡梦境。
樊璃被压在城门上时心口的慌张蔓延到眼底。
仓促中他抬手摁住谢遇凑过来的双唇,谢遇停下动作,直视他的血红双眸暗沉得像要变换底色。
这血眸直直凝视他,随即欺近些许,厉鬼用鼻梁抵着他脸颊低声问:“怕?”
樊璃盯着两人贴合在一起的心口,良久,他小心的将下巴垫在谢遇肩上,一点点抬高,然后下压。
谢遇搂着他的腰垂眸望他。
“樊璃,说话。”
“……怕。”
昨天以前他怕谢遇,是因为对方打他、咬他。
谢遇性情扭曲,总在他放松警惕时突然站在他身边把他吓死过去,又总是将他逼在墙角发疯一样啃咬身体。
昨天谢遇吻了他。
但他依然怕。
心口在战栗。
被厉鬼抱着,但凡是个人都会惊惧胆怯——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他现在要吻你,你该怎么回应?
他在等你答复。
僵硬许久后,樊璃的身体在对方怀中软下来,他生疏的用脸颊在那森凉肩膀上轻蹭,像适应新家的猫一样嗅着谢遇的体温。
“你身上有冷梅香。”
“嗯。”
“我也香么?”
“……”谢遇搂着那截细瘦腰身恍神的望向少年,额头相抵时他轻轻说道:“樊璃,别问我。”
问多了怕生出二心,本来此行是为杀你而来。
扣在少年后颈的手撕开理智的控制,向上探入少年发林,将对方的头扣向自己。
“张嘴。”这是谢遇的声音。
樊璃攥着对方衣袖垂下长睫,背后是紧闭的城门,前面是堵住他去路的男人。
每一次心跳都清晰的撞在谢遇心口。
属于人的温度和鬼的森然在梦里重逢,这一刻要是被熟人看到,谢遇这辈子的光辉形象就彻底毁了。
然而谁也看不到他们。
谢遇放肆的在樊璃唇上吻咬,扣在樊璃后颈的手轻揉着将对方禁锢在此地。
樊璃望向那片昏沉沉的天,万点飞鸦一如既往的在天上嘶喊盘旋,他在谢遇忽轻忽重的吻中收回目光,朝谢遇看过去。
介于青年和男人之间的面部轮廓清晰爽利,皮肤像润着柔光的白玉。
然而血色双目却让人莫名胆寒。
这是个气质复杂的人。
像谈笑间伏尸百万的君王,也像在山水间侍弄风月的翩翩公子。
他说他怕谢遇。
但十年间,他心上也只放了这么一个人,他醒来时像按部就班扮演活人的尸体,睡去后在死人堆中一次次给自己的人生下定义:
小瞎子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没有那个永远站不起来的犟种。
不管对方是妖魔鬼怪还是大将军,在他这里都是谢遇。
谢遇是犟种,但自己难道不偏执?
樊璃盯着对方的眼睛失神,紧抿的双唇在这时微微分开,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回应对方,也没有推开躲避。
他分开双唇时谢遇捧着他的脸瞬间抵开齿瓣。
天崩地陷。
疯一样的亲吻中,好像有人为这一日蓄谋已久,所以他卸下防备时就急不可耐的吻了上来。
冰冷衣袖被樊璃滚烫的双手攥紧又松开。
冷热抵死缠绵,欲念深重的亡灵不知足的吻着少年。
这一刻把脑子交给身体比较恰当。
至于破障……
不知道把怀里的人弄死算不算一种破障的方式。
“歘——”深黑色指甲穿过薄薄白衣,将其暴力撕碎。
纤白衣衫萎落在灰沉地面时,少年仰头闭上眼大口喘气。
这世界在梦境里变成它最本真的模样,隐忍和克制并未退出舞台,但那又怎样?
厉鬼不需要考虑那些。
小瞎子也没地方可躲。
摁在少年腰窝上的指腹碾红皮肤,森冷的温度从皮肤表层渗透到血管,感觉神经这在梦境中退而居其次。
在这里,视觉才是主导。
樊璃被搂着腰臀面对面抱了起来,他低头望着对方。
千万道鸦吼声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然而那双深红色双眸中早已有侵略性的命令。
这目光追逐着樊璃,对他说道:把你给我。
暴戾的谢遇骨子里有温柔拉拽,温柔的谢遇眼底有疯犬作祟。
樊璃盯着这双眼睛。
红色,他心想,炫目得让人魂飞魄散。
他环住谢遇脖子用一个青涩的回吻表示应答。
于是那冰冷大手差点捏碎他腰身。
落在身上的所有啃咬在今夜变成了吻。
有人在城门前解下战袍,银甲落地砸出清脆的铿锵声。
突然,谢遇解衣的手顿在腰际,缓缓将樊璃身体摁在胸膛,抬眸看向长天。
樊璃靠上对方胸口时低眼,视线朝那截森白色腰腹扫了一圈。
倒三角一样的上身肩宽腰窄,腹肌精悍、结实、纹理流畅,据说世人生前是何模样死后就是那样,所以眼前这片森白的心口上有长戟洞穿留下的不规则痕迹。
这应该是长戟刺入谢遇心口后、硬生生旋了一圈所致。
因为银甲太过坚硬,所以转动时银甲、长戟像两把硬碰硬的钢刀,得下重力、死力,这才能一寸寸的割破硬甲。
两前一后的三把长戟同时发力,利刃在他体内转得越慢,心口上的软肉就碎得越彻底、越疼,那种痛法,应该比樊璃回府那年秋天还痛吧?
浑身骨裂的孩子睡在担架上,被人抬着走上回京的路,浑身像有钢针乱扎,以至于他最初的记忆就是疼。
半身不遂的小少年昏睡着,意识一次次的痛昏在那断魂路上。
断骨和心裂,不知道哪一个更疼。
如今谢遇心口上这些伤痕被黑色的阴气覆盖,像凶兽纹身一样狰狞邪恶。
心口下方的腰上有几条刀伤痊愈后留下的蜈蚣纹,无声昭示世人眼中的大将军并不只是徒有美名的芝兰玉树,他战功卓著,所有功勋刻在史书、武庙,也刻在身上。
“怎么停下了?”樊璃指尖轻压在谢遇心口摸着那块黑纹,“这种事得在你情我愿时趁早办了,不然我突然改变主意,你再继续下去就是强迫、犯罪。”
谢遇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托着他腿根抱起来朝城内走去:“外面有变动。”
梦境外,小院里有陌生的阴气冲上九霄。
空气荡开的一瞬间,小狸花奓着毛从床上蹦起来:“有大鬼来了!”
“嚷嚷什么?阎王来了都得吃我一爪!”大黄一爪子把小猫摁趴后警惕的蹿下床尾,龇开利爪猫着身悄然向门口伏去。
门外空间扭曲,沉重的开门声从混乱的气浪中荡着圈扫向四面八方,这一夜满京阴物、灵怪一个个惊然望向侯府,钦天监的半百老人在动荡阴气中闭目静坐于观星阁,青年道士快步踏上阁楼。
“师父——”
老人语速极慢的说道:“玄安该修心了。”
谢玄安躬身立定:“那两位没颁敕令就窜出来,不仅弟子,连几个师叔都吓了一跳,以为他俩是冲咱们来的,这会儿正设坛请祖师爷降神。”
老人缓缓撩开眼皮:“怕甚?天塌下来先压个高的,金龙池那位没动静,咱也莫慌。”
谢玄安稍微定心,疑惑道:“阴司勾魂之前,向来是敕令先行,如此各方城隍才不会自乱阵脚。那两位干了也不知道有几百年了,怎么突然不讲规矩,莫非是故意的?”
师徒俩正说着,一声嘶叫惊然从侯府方向窜出来,凄厉的在天穹下撕裂开。
“跑!”
“勾魂使来了!快跑!”
这嘶哑尖刻的吼叫声夹杂在那道开门的轰响中,数万以计的阴物如被巨鲨袭击的鱼群,瞬间惨叫着四窜躲命。
“妈呀躲哪啊!”
“阴司界门无故洞开,铁定是勾魂使来抓鬼了,都跑!都逃命去!”
“勾魂使一钩子就能让咱们粉身碎骨,跑快点,慢了就被谢必安、范无救炒成臊子吃掉了,嘻嘻——”
鬼怪们怪异的尖嚎哭喊在那声闷沉的界门重响中沸乱楚京。
一众门阀大族的门庭前,石狮子惶恐的睁开双目缩紧脖子做了个刨地的动作预备跑路,皇城里千百只脊兽不安的在宫殿上骚动。
青龙门的四根盘龙柱上,四龙抬尾骤然砸地。
“轰——”
石龙砸尾的震动波随着一声龙吟响彻十万里楚天,阴司界门在龙吟声中彻底洞开,一黑一白两人踏着黑色雾气,从光线阴森的黄泉路朝人间走来。
白无常指尖捻着一道阴气挥出。
阴气在他的心念下如罩子般圈禁这西脚院,于是森厉的地狱界门就屹立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没让一丁点鬼气跑向人间。
白无常收了手弹弹衣袖,轻笑着向龙池里的病龙说道:“真龙莫慌,小人是受十殿委命,为谢大将军破障的事来人间走走,不干其他。”
醇雅嗓音落在金龙池中,疲惫不堪的金龙像被抽走了龙筋一样,有气无力的伏在龙椅上。
“谢必安,若不想看人间生灵涂炭,即刻关上界门。”
白无常笑得如沐春风,弹指关上界门。
吱呀的沉响声中,他抬腿跨上小院台阶,唇边话音隔着半座京城落在金龙池。
“听声响真龙似乎撑不久了,难为你大限将至了还惦记生灵。”
旁边的黑无常冷声道:“到了,闭嘴。”
白无常笑了笑,顺势止住话题。
一黑一白并肩穿门而入,长靴齐齐踏进屋内时,侧方突然窜出一个炸毛团子嘎嘎两下朝他俩挠上来。
肉爪垫落地的声响里夹杂着利爪挠破地皮的动静,飞溅的碎石屑中,两位勾魂使的脸颊缓缓滚下三条黑色液体。
黑无常冷眼看向大黄:“孽、畜!”
白无常笑容僵冷的用那双漆墨眸子盯住大黄猫,笑容忽然一凝,他脸色古怪道:“怎么变成猫了?人世喧哗,光是伶官坊的五音十二律就该把你耳朵疼坏了吧,小白泽。”
大黄猫两只前爪带着一层黑稠阴气,那是它挠破黑白无常的脸留下的证据,这要是拿去阴司,高低得判它一个妨碍公务的罪打十个屁股。
它龇牙咆哮着问:“来杀樊璃还是杀我?杀樊璃先问谢遇,敢动我就找京师城隍、北斗星君、太岁、贪狼、商汤、祖龙、灶王菩萨收拾你们!”
黑无常:“闭嘴。”
白无常:“你人脉还挺多。”
大猫弓身如刀,准备再扑上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背后阴风一动,大猫脖子一缩,被谢遇拎着后颈丢去床上,道:“看着他。”
大黄揣着四爪守在樊璃枕边,臭着脸目送谢遇和那两个勾魂使出门。
“会出事么?”小狸花小心的团着爪子过来,看了看樊璃:“三个大鬼,樊璃可怎么办啊?逃也逃不掉了。”
大黄冷酷的舔着爪子:“阴司不干预凡人命理,暂时死不了。”
小狸花担忧道:“那以后还是要死的啊,谢遇得破障呢。”
大黄抬爪在小猫头上猛猛一敲。
“蠢货!樊璃差点把身子都给他了,他再杀樊璃就是负心汉!”
“……”小猫迟疑道,“不是只亲过嘴么?”
“少问!”大猫一脸不耐的盘上枕头,没好气的冲熟睡的樊璃骂咧:“要活命就赶紧学点勾引人的本事,每天光想着零嘴,出息!”
小屋外黑幕连天,九州八荒,只有一颗寒星光华流烁,狠狠在巨幕上凿开一抹针鼻大的天光。
星照下,谢遇站在黑白无常对面,黑白无常微微低头。
白无常恭敬道:“这番十殿已知晓大将军破障艰难,特遣范无救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谢遇:“把楚氏的卷宗给我。”
空气沉顿一瞬,白无常沉吟片刻,将楚氏的命理卷宗从空中拽出,双手呈给谢遇时手有些发抖。
旁边的黑无常抬起黑靴悄悄踩他一脚,传音:“别露怯抖手。”
白无常传音回道:“你声音也颤。”
“我嗓子痒。”
“我手酸。”
黑白无常传音问候对方时,谢遇翻开楚氏的卷宗。
生死簿失灵后,每个人一生的罪孽功绩事无巨细,都由他们身边的庇护神记录。
庇护神公正磊落,落笔时绝无偏私隐瞒,所以这卷宗的功用和生死簿是一样的。
楚氏的卷宗以金字刻就,当头一句是姓名籍贯把生辰八字,后面是她平生的种种事迹,七岁丧母,九岁被撵出父族,十岁被温洋带走,十五岁以温洋义妹的身份入魏宫为妃,十八岁封贵妃,二十岁封后。
后面的字突然中断,代表她的庇护神死在了她二十岁那年。
传闻魏后二十岁死在大火中,她既然能逃出生天,想必是庇护神替她挡下了生死劫难。
卷宗末尾是十殿盖的敕印。
敕印下是一行朱批:该女与陈郡英灵谢遇尚有宿怨牵扯未清,悉数功过转让其子,准令谢遇杀之破障。
谢遇从卷宗上抬起目光:“中间的缺漏,阴司不替她补齐?”
“每个人的卷宗只有庇护神能写,庇护神一死,就连十殿鬼王也无法在卷宗上刻字,所以这是它没法和生死簿媲美的地方。”白无常答道,“不过楚娘娘后来的事迹大家有目共睹,抗击魏军,镇守徐州,二十七岁薨逝。”
谢遇垂着眼皮合上卷宗:“她死后,为何以魂魄入宫刺杀王糜?”
第89章 “请教阁下,怎么断?”
白无常瞳孔一颤,连忙把话头推给黑无常:“此事范无救知晓。”
“……”黑无常声线平直僵冷,“王糜拢权受楚氏阻碍,故欲除掉楚氏,楚氏不得已入宫行刺。”
谢遇眸光落在黑无常脸上,目光扫过来的一瞬间,黑、白两色衣袖微不可察的一抖。
“还有么?”
黑无常闭口不言,有些事他不能说,说了十殿都得遭殃。
就连楚氏入宫这事,先前都被十殿勒令禁言,是谁泄露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