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在上by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作者:喜欢伯乐树的魏依云  录入:01-22

旁边的白无常硬笑着回道:“还有就是将军遇难那年,楚氏用王靡给的药毒瞎了樊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与破障无关,阴司就没有告知的必要。”
“何况踏出十八层地狱那一刻起,您的障因是谁,这满身血煞最清楚不过了,决不会误判障因错杀了谁。”
谢遇:“王氏姐弟的卷宗。”
凝滞的空气中,白无常笑回道:“查看生人的卷宗须得请十殿鬼王加盖敕印,大将军莫非想变更障因?”
黑无常语气冷硬的接过话茬。
“障因无法更改,望大将军知悉。另,十殿得知将军深陷情潭,特命谢必安来替将军断情。”
谢遇垂在袖下的手碾着尖利指甲,缓缓看向一脸僵笑的白无常。
身后的小屋里,少年从梦里醒来,朝旁边摸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懒声问:“谢遇,你在哪?”
大黄猫破口大骂:“他谋划着杀你,你还找他!”
樊璃手指落在旁边的森冷衾被,踅摸片刻起身下床。
小狸花叼着他袖子不让他走:“别出去呀,勾魂使在外面,黑黑的那个可凶呢!”
黑无常:“……”
少年顺手把小猫撸了两下:“咪,帮我找找谢遇。”
大黄窜起来:“你就是肉骨头,他啃完就丢!要不是这身姻缘牵绊你早就被他杀了,你就找谢遇,没他你活不下去!去,我带你去,看看他对你是什么心思!”
小院里,谢遇静静看着白无常。
“请教阁下,怎么断?”
卯时一刻,阴司界门在西脚院洞开,黑白无常提脚踏上黄泉路。
与此同时,禁卫军统领崔艾单马从皇城出来,快马奔向平安里的住宅。
平安里多是寻常百姓的居所,崔家的两进宅子在里坊尽头,居处清幽雅静,漆红的酸枣木门前种了一棵梧桐树,满地落叶在渐进的马蹄声中无风而动。
天色昏暗,随着马蹄声靠近,时不时有被惊醒的狗嗡叫两声,吭哧完又睡下去。
三叩门后,有小丫鬟为崔艾开了门。
崔艾把缰绳递给丫鬟:“姑娘大好了?”
丫鬟细声回道:“昨日看了两个时辰的棋谱,念着大爷连连几天都在皇城里当值,咳了半夜,这会子才睡下去。”
崔艾放轻音调:“刺伤娘娘的刺客还未归案,皇城就得日夜警戒,回不来是没办法的事,你劝着她些,别叫她挂念。”
他说着,轻步跨进二门,来到主院,在正房门口默默站了片刻,抬脚去了隔壁书房。
解下一身铠甲时案上的油灯亮了起来,崔艾疲惫道:“你自去姑娘身边歇下,方才听着她有些咳喘,备上热茶,别让她吃了冷水。”
油灯哔啵弹出一簇微小火花,屋内除了卸甲时铁片彼此碰撞发出的铁响,就只有刻漏中的水落下底壶的滴答声。
“吧嗒——”
水滴砸下宛如骨椎敲打鼙鼓,声响突兀的在死寂夜色里荡开。
“吧嗒——”
第三颗水滴砸入底壶时,崔艾仍旧没得到丫鬟的回应。
他神色古怪的向书案看去。
案上油灯焰色淡黄,小指大小的火心拢着微弱的光,垂竖在孤盏上忽明忽暗。
案前空无一人。
崔艾盯着火,半掩在铁甲下的手攥住腰间匕首,火焰朝里侧倒去时崔艾陡然抽出匕首,面向门口。
丫鬟端着一杯茶站在门外,呆呆的看着崔艾。
崔艾松了口气,捏着眉心指指书案:“放好就下去。”
他没听到丫鬟进门的脚步声,表情严肃的向她投去一道目光。
“啪——”丫鬟手中的托盘连着茶杯齐齐摔落,她脸色煞白的僵在门口,眼睛直直瞪着崔艾身后,眼底几乎有血色渗出来。
崔艾警铃大作猝然扭头,眼尾余光看到一撇身影时手中匕首脱手而出,急电般向影子击去。
匕首叮响着滚地。
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黄猫拍开了匕首,对方臭着脸卧在书案上,直勾勾的瞄着崔艾。
崔艾环视一圈没发现异常,向丫鬟说道:“一只猫也把你吓成这样?出去。”
丫鬟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响。
崔艾脱下甲胄朝她挥了挥手,看她还是那个样子,便直接过去关上门。
“去服侍姑娘,这里用不着你。”
秋夜里的门扇似乎冷过头了,崔艾从门上收手时,掌心竟被木门冷透。
他心下古怪的转身。
这时,没有落栓的门啪的一声,自己栓上了!
崔艾心惊肉跳的扭头看去。
昏暗的光线将他影子投射到门上,他脸色难看的望着那自动落下的木栓,突然,定在门上的影子自己动了一下!
崔艾神色大变,往后急退之际,小黑猫坐在窗台上静静望着他,满屋子阴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招摇乱窜。
他被影子惊魂的这一瞬间,跟他面贴面的红衣戏鬼一口气吹掉他额上的阳火,满屋子鬼怪尖声大笑。
崔艾听不到那些尖刻的怪笑,他死死摁住佩刀,冷汗滚下脸颊,侧后方喀的一声——
崔艾心口暴突几乎被这一声吓破胆,他咬紧牙关蓦然朝声源处怒目扫去。
三丈外,小黑猫蹿下窗台撩着书房里的瓷人玩,那瓷人被猫爪拨了两下,诡异的转过眼睛觑向崔艾。
佩刀跌地。
瓷人旁边,谢遇黑袍血眸长身立在书案前,拿着一把剪刀剪掉一半灯芯。
“咔嚓——”
灯芯断裂,屋中的光亮顿时暗下去,接着又在剪刀摁上书案后突然泛着白亮开。
森白的幽光里,谢遇缓缓偏头,一双血眸朝脸色灰败的男人看来。

谢遇立在案前,徐徐翻开案上的棋谱看了一眼。
这棋谱表层是纸,夹层是人皮,阴黑色棋盘线横平竖直,是用血画的,黑红两色棋子也是血画的。
案上的瓷人咯咯笑起来,拍手唱道:“人皮棋谱入君门,十年一死十年生。佳人来借命,将军夜点灯——”
鬼物用几根细丝牵着瓷人四肢手舞足蹈。
阴森的童稚歌声里,一墙之隔的女人躺在床榻上倏然睁眼。
“崔艾。”谢遇翻着一页页人皮棋谱,平静道,“你作为楚温惜的亲信,王糜怎敢让你当禁卫军统领?”
崔艾冷汗瞬间砸地。
额上阳火被阴物吹灭时起,那阵骇魂的心悸就没停下来。
鼓动紊乱的心跳声中,满屋子鬼影齐齐扭头面向崔艾。
崔艾瞳孔剧烈颤动着,移目不去看案前那张森白的脸,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穷小子入官场,自然是谁给奶吃谁就是娘。皇后娘娘出手大方,趋之若鹜的不止小人,就连将军手底下的陆言都未能免俗,进了王家旁亲的门,便一下子飞上枝头,在京中出入无阻。”
谢遇压上棋谱:“别动阳火,让他想清楚再回话。”
垂在崔艾旁边的红衣女鬼立马收嘴,瑟缩在墙角直勾勾盯着崔艾肩上的阳火。
崔艾摁着心口缓缓喘了口气,这时,那低沉的嗓音又从案边传来。
“泰宁十六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崔艾膝盖微软。
满世界秋风把这屋子吹成了冰窖,寒风入骨,他几乎有点站不稳了。
崔艾靠着门失力的滑坐下去,在对方扫来的目光中颤栗道:“那年小人去边境追击敌军,从山南道突击斩杀魏兵三千人,回徐州时战事已平,不久便受诏护送大将军遗体入京。”
谢遇坐上红木大椅,高大的身量与一身描金黑袍逼兀的压迫着视野,深红色目光落下来时崔艾心下一怵。
“你养的这个女子,似乎是王靡的侍女。”
崔艾脸色顿时像烧透的死灰,哑然垂头:“是——”
他慌神间,想起云婉纤弱的身影便又镇定下来,说道:“婉娘十四岁就被胡家人构陷撵出王府,出来时差点丢掉一条命,早与他们无关了。”
谢遇食指敲敲扶手,转眼间来到崔艾面前,并指摁在他眉心审问。
“大病早夭的人,以你的俸禄给她吊命,够么?”
崔艾双目怔愣:“……不够。”
以他的俸禄,远远不够。
冰冷的双指牢牢摁在他眉心,面前的亡灵缓缓矮身,半蹲在他身前盯着他眼睛,血色双眸勾魂摄魄,令人心生寒意。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秋风又冰又冷。
“你投靠了别人?”
“是……”
“那人是谁?”
“王靡……”
“王糜给了你什么?”
崔艾张了张嘴,不自觉颤声答道:“十万两……黄金。”
泰宁十六年春天,那时云婉呕血不止眼看就要殒命,崔艾迫切的需要大笔金银购买人参、乃至更加昂贵稀有的药材救人。
可他掏不出那么多钱。
在那要命的时节,王糜突然开出十万两黄金的天价,让他去魏营抓一个云鹰送到楚京。
十万两黄金足以救云婉的命,他怎么能不心动?
他在魏营杀敌那天觉得自己真是被老天垂怜了,抓云鹰的行动很顺利,往后有十万两黄金傍身,能给云婉好好治病了。
可他回徐州时,谢遇死了,楚氏败了,身边的亲信没几个人站在楚氏那边。
她要是不拼一把命,恐怕连徐州都保不住。
“徐州是世家为她设的一个局。”崔艾失神间,把埋在心里的话全部吐露出来。
这男人想起自己背叛楚氏的勾当,布满血丝的眼底乍然浮出满目泪光,一脸愧色怎么也遮不住。
“她太想杀魏国人了,和王糜主张罢战求和的谋略相左。”
所以她挡了王糜的路,必然会被对方想方设法的瓦解、铲除。
徐州那一战谢遇死在她的守城前。
这件事足以让世人对她寒心,把她从那将军的宝座撵下去。
谢遇:“她被王糜架空了?”
崔艾愣神道:“没有,当时徐州还在她的掌控中。”
“向我传递错误情报的人,是谁?”
“楚将军。”
谢遇沉眸望着对方:“拒门不出的人,是谁?”
崔艾:“楚将军。”
旁边两道疾影猛冲过来,八爪挥出残影照着崔艾拳打脚踢。
三三瓮声瓮气的骂道:“你骗人!定是她身边的人都被收买,故意栽赃她!你肯定也栽赃了!十万两黄金,够买多少小鱼干?!”
大黄一爪子挠上崔艾的脸,冷冷看向谢遇。
“好啊,如今不仅你那身煞气,连你的耳朵和脑子都确定楚氏是凶手了,你现在就吞下破尘珠断情斩缘,杀掉樊璃试试!”
三三见大黄说着就向外走,问道:“事情还没完呢,你去哪?”
大黄猫怒声低吼:“找灶王菩萨!樊休在菩萨跟前三叩九拜的求我当十年护宅兽,如今他儿子小命不保了,我得去请菩萨!”
三三纵身跳过去:“我跟你去!”
两只猫骂骂咧咧窜上窗台,齐齐回头冲谢遇龇牙。
“可等着吧!不信你能打得过菩萨!”
谢遇没理它们,静静看着双目失神的崔艾。
这男人额上的阳火灭了,绝不可能在英灵的审问下撒谎。
如此一来,那些疑虑似乎是他自找烦恼。
谢遇沉默片刻,双指再次压住崔艾眉心:“你抓的云鹰是谁麾下的?”
七十二个云鹰分属在四个座守门下,一座十八鹰,跟的座守不同,会的东西便各有千秋,保命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所以要抓到一个云鹰没那么容易。
可崔艾抓到那云鹰的过程太顺利了,这可能么?
崔艾在谢遇的审问下张了张嘴。
嘴边话音未出,一口血突然涌上喉管死死封住喉咙。
男人眼球剧烈上翻,眼白在弹指间被黑色密网爬满!
谢遇神色一凛,一掌拍上崔艾心口低喝一声:“定!”
磅礴阴气瞬间穿透崔艾魂魄,把那将碎未碎的三魂焊牢在崔艾体内。
上翻的漆黑眼球缓缓褪色、落回原位。
森冷掌心又朝崔艾眉心、双肩拍去,架住那再度开裂的魂魄。
“五方揭谛,定魂!”
揭谛怒目金刚从空中现身,掐出一道法印朝崔艾丢来,淡金色神光撑开放大,如金钟般将崔艾笼罩于内。
岌岌可危的魂魄在神光里缓缓固定,不久后,消失的额上阳火也细蹿着重新燃起来。
阳火一燃,谢遇就没法再审问了。
他黑压压的立在崔艾身前,崔艾透过神光虚影茫然看着他。
谢遇:“你是温洋的桩子?”

“不是。”
他爹娘都是穷苦百姓,他凭着一点本事被楚氏提拔到身边,如今平步青云,他犯不着当魏国的走狗。
谢遇盯着崔艾:“温洋为防门下探子泄露机密,无论是爪牙还是云鹰、座守,都刻了裂魂咒,我与他交锋数次,抓到的探子无一例外全都死在裂魂咒上,崔艾,你想好措辞再仔细解释。”
崔艾正色道:“没做的事,我答不出来。”
谢遇瞧着他眼睛,须臾,缓缓从空中拽出一把黑色长刀。
崔艾咬紧牙关:“我从未叛国!你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我也没法回答你!”
话落,一道冷风凛然掀到面前。
长刀穿透灰色布衣,直直刺向崔艾心口。
一声裂响在耳畔溅开。
刀尖下,那佩戴十年的铁质平安符咔嚓一声,宛如薄竹片般在心口处裂碎。
崔艾怔怔的掏出碎铁符。
四瓣碎铁片中间夹着人皮,他呆滞的望着。
铁片被谢遇拿过去,取出人皮合在一起,上面赫然是崔艾的姓名籍贯和生辰八字。
再后面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写着:五鬼运财,云婉借命。
谢遇:“五鬼借命术。她把自己的三世财运通过五只小鬼转让给你,三十岁以后,你三世的寿命归她所有。”
等同于云婉买了崔艾的命。
这邪术虽然操作简单,但施术的条件却相对苛刻,须得找到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且这两人都得在鬼节的子时一刻出生。
人海茫茫,要找到这样的两个人并不容易,除非是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
然而纸上的字迹色泽灰暗,代表那施术的人突然终止交易,被小鬼反噬而死。
谢遇顿了一下,眸光扫向书房门。
“云婉的气数早已断在泰宁十六年,你身边这人若不是夺舍的邪祟,便是你抓回来的云鹰——”
他在崔艾失神之际陡然附身,抓住木把手一下子向后掀飞门扇。
砰——!
门扇砸地的强劲风波骤然掀起满室尘埃,崔艾手中的长刀穿过扬尘,直直向院中击去。
“噌”的一声金铁裂响,钢刀刀身全部刺入院角墙壁,石墙受异物猛力挤压,在缓缓扬落的尘埃里噼啪开裂着、向四周伸出数条弯曲的长痕。
院墙边轻飘飘落下一缕幽黑发丝,暗黑色血迹顺着钢刀下的墙面与发丝同时滑下。
谢遇控制着崔艾的身体踩着刀柄瞬间追到院外,这时脚下一僵——是崔艾在抢夺身体的主导权。
男人惘然的透过瞳孔看向那昏沉空荡的街道。
东边在他眼底渗开一抹暗淡晨光,秋日里,这抹微弱的淡白色天际线,恍惚间像他抬着谢遇棺材归京时那样。
千古同天。
原来有人早早的死在了泰宁十六年。
昏暗的人影鬼魅般飞速窜向远方,长发在身后一扬。
十七岁那年云婉也是如此,长发在腰下左右飘扬着优美的弧度,宽袖下指如葱白,她提着那水绿色绣裙笑着朝他奔来。
后面的寝房门大敞。
小院被死灰一样的天色笼盖。
崔艾向谢遇说道:“那年小人路过陈留,远远看到您抱着樊璃在马背上学骑射,那副保护欲过度的姿态,想必是因为将军很心疼他。”
男人嗓音低哑得像要碎开:“大将军,樊璃若是把刀扎在你心口,你忍心杀他么?”
身体中的厉鬼没有回应。
崔艾站在晨光里等了一会儿就提起嘴角笑起来。
这笑容比孤身走进暮色的人还苍凉。
“小人运气向来不好。本来说好战后就回来娶她,信上说夏天回来,却拖到秋天,说好冬天看她,又等到明年、”
崔艾嗓音凝涩着在喉间滞停。
他死死攥着一片碎铁垂下头,潮着满腔血腥味慢慢说道:“我没那个命,她也没时间等……”
低哑话音蓦然碎在齿间。
染上铁锈味的鲜血一滴滴砸到青石地面,他垂首笑着问谢遇:“你说她是不是傻?既然要我的命,怎么不拿去?”
到底谁更傻?
“怎么不拿去啊?”
“我这条贱命有什么好的,拿去啊!”
“云婉!”
绝望到极致的男人跪在地上又撑着膝盖起身,起到一半又重重的瘫跪下去。
天地广漠无边,这渺小的男人捂着眼睛跪在地上向那死去的人质问,怎么不把他的命拿去?
他背脊深深压弯下去,好像一下子扛了千斤重的东西,幽白的晨曦落在这瘦削刚毅的脸上,看着倒像暮光。
“对不起,”他质问过后自责的咬碎哭腔,眼泪断了线一样溅落在紧攥着衣领的手骨:“对不起——”
要是他丢掉一身功名利禄,赶在在泰宁十五年,或者十六年夏天之前回来,一切大概会不一样吧?
“对不起——”
他没法改变时间。
甚至没见到云婉最后一面。
“对不起!”
他只觉得自己回来后,眼中的她变得有些陌生,陌生到他永远止步在主屋门前。
谢遇望着那跪地恸哭的痴傻男人,垂在袖下的手缓缓捏着那颗破尘珠。
只要吞下这颗珠子,困扰他多日的欲望就会被悉数封印,再也不会失控的向樊璃扑去,将他压在身下啃咬了。
那身死缠烂打的姻缘,也会慢慢在珠子的作用下从他身上剥离。
眼前的男人眼泪划到下颔,喉间沁血哭得狼狈至极:“对不起——”
谢遇仰首望向长天。
对不起……
曾经他在徐州城前跪下去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因为银剑上的名字没有刻完,七岁的生辰还没有替你庆生,说好保护你长大但仓促失信,琅琊路远,徐州骸骨连天……所以对不起你,谢遇失信了。
我恨你么?
我怎么会恨你啊。
可谢遇到死都没能放下的人,却在十年后被谢遇的长刀抵住脖颈。
这是命。
宿命像弓弦一样朝他们张开,一人死,一人生。
它把这生死抉择的难题交给谢遇:你是要杀了樊璃重获新生,还是留他一命自己赴死?
杀了樊璃吧。
樊璃性格恶劣,并不在意年少时共处的光阴,也不在意你是长辈、朋友、还是宿敌,推开你无数次,又扑上来无数次。
那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账,留他作甚?
但会给小猫撑伞挡雨的人,当真无情?
谢遇屈了屈指,将破尘珠深藏袖中。
他在东方大亮之前转身离开,声音低缓的落在崔艾耳中:“樊璃不会拿刀抵在我心口。”
崔艾嘴角提起一抹惨笑。
谢遇踏空走出两步后忽然顿住脚,问道:“樊璃受过重伤?”

谢遇站在灰白色天光下,回头看向崔艾。
瘫跪在地的男人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撑着墙:“我不知道。”
当年他刚从山南道回到徐州,就接到朝廷护送谢遇遗体回京的诏令,加之他忙着回来看云婉,其他事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急匆匆抬着冰棺就上路了。
崔艾嘴唇无声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迟疑一瞬后又闭嘴看向别处。
“我没太关注他的事,前不久王慈心带他上昭陵,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里受的伤?”
谢遇眸光扫向天际。
东方慢慢亮开,阳气渐浓,他得回去了。
谢遇往前踏去:“是以往伤的。”
崔艾望向那渐渐淡去的身影,声音嘶哑微弱。
“楚将军身边似乎有几个隐卫,这些人一定会和陆言搭上线,去问问他们便知道了。”
但那些人神出鬼没,十年间,连皇后的人都没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崔艾艰难站直。
“实在找不到他们,问陆言也行,他在侯府待了十年,樊璃的事他多少会知道一些。”
卯时七刻,樊璃抱着手臂坐在床边。
“都说了出去要交代一声,害我在府上找了你一圈!我可是个瞎子啊,你忍心看我磕磕绊绊的乱找么?撞破脸毁容了怎么办?”
小狸花望向胡床上的谢遇,小声道:“他刚睡醒。”
说着,顺着谢遇的视线瞥向那两只沾灰的脚丫。
“脚上的灰是拿鞋底蹭的……”
它拆完台了,又连忙替樊璃找补。
“但蹭灰之前在屋里摸了一圈,叫我也跟着找你呢,一边找一边让你给他买银手环……你会买么?你有钱么?”
“谢遇,你有钱的吧?没钱你怎么养他啊?他还要吃零嘴的。”
樊璃:“小狸花不要呜呜,让谢遇说话。”
谢遇看着指甲没回答他,他就蹭到胡床边,弯下腰,作势要把脸贴上来。
谢遇没吭声,他就把耳朵怼去谢遇心口。
“嘴巴是哑的,莫非拿心口喊话?怎么这里也没动静啊。”
谢遇目光落在毛茸茸的脑袋上。
少年弯着腰耳朵支棱片刻,面向谢遇,问道:“亲人的时候会喊张嘴,但其他时候嘴巴上了锁没法说话,对么?”
谢遇:“穿鞋。”
樊璃就把鞋提到谢遇身前,捞过描金玄袍擦掉一脚灰把鞋穿好。
谢遇看着他。
樊璃抬头:“你瞪我?”
“小狸花你来说,谢遇是不是在瞪我?”
小猫呜呜一声:“他瞪你的嘴巴。”
谢遇目光落在膝盖,弹指将小猫禁言。
樊璃双手摸上谢遇脸颊,指尖顺着线条流畅的轮廓从左踅到右。
他身体倾向谢遇,在对方唇边问:“看了多久?我好看么?”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滞不动。
床尾一声细响。
小猫张开肉爪垫跳上小搭案,翻东西吃的动静打破一室沉默。
它对室内的异样毫无所觉,从布袋里叼出一只小鱼干。
视线一抖,小猫茫然的坐在院中朝四周瞧去。
小鱼干从空中掉下来砸中脑袋。
“砰——”它愣愣望着突然关上的门,眼眶里泪珠打转。
三三黑咕隆咚的站在墙上,问道:“咋了这是,谢遇打你了?”
小狸花手脚并用的比划:谢遇丢我!
大黄臭着脸一爪子把三三摁趴下去,跳进院子又拍了小狸花一爪子。
“蠢猫!他这是要关上门欺负樊璃,连吃带糟践的,吃了以后就杀掉懂不懂!”
三三揉揉脑袋,一想到这事就替樊璃不值。
小黑猫蹲在墙上,瓮声瓮气的骂道:“是啊!亲都亲了他还要怎样?樊璃拢共也没喜欢几个人,就只有我,我爹,雪意,霜华姐姐,不久前多了一个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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